第052章 徐书记
徐书记觉得自己最近哪哪儿都不顺。
两个学校的问题让他跟县委市委镇领导班子和市教育局开了无数次的会, 结果呢？一群人嗷嗷反对，说什么学生都是祖国的花朵，他这种行为就是迫害学生。
尤其是教育局那边, 口口声声说没有天生坏的孩子, 只是感化的不够。让老师们必须用真心去感化那群问题学生。
徐书记差点儿气笑了, 一个学校几乎有大几百学生, 虽然其中大半都还算老实, 但那小半数量也很多了。老师用真心感化？那老师得有多少真心？
他原本还打算等会议通过他的提议, 正好趁暑假把两所学校重新维修一下。加高墙头, 就算不拉铁丝网也得放玻璃碴。然后跟老师们商量整顿教室分配学生的事，再看看自己这边有多少退伍军人合适在学校里做安保当教官的。
结果被这么一耽误，什么都做不了，学校就已经开始放假了。
徐书记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知道，这是有人想要抱团, 给自己好看呢。而上面领导也是想看看自己这个新上任的书记到底能不能拿出靠谱章程来, 至少得把手底下人的气焰压下去。
“书记, 不如再问问宁公子？”邹秘书提议，“我觉得上次宁公子出的主意是很好的，但目前这个情况您也看到了, 拖后腿的人太多, 工作如果施展不开，对您的声誉也是个损失。宁公子脑子活络，备不住也有别的好办法呢。”
“哎呀, 我这不是觉得, 有点儿拉不下脸来吗？”徐书记也烦躁。这一次两次的都靠贺云，他还要不要面子的啊？
邹秘书摇了摇头道：“您在任上, 对宁公子来说也是件好事。如果您被人设计走了，那以后上来的人是什么德行，可就说不好了。”
邹秘书还是很喜欢徐书记这样的人的，说话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一看就是做实事的人。只要在任三年做点儿功绩下来，以后还发愁什么？
徐书记脑瓜子疼，他这次上任老婆孩子都没跟来，自己就住在镇上安排的宿舍里。以前有个什么事至少夫妻俩还能关起门来商量商量，毕竟他媳妇心细呢。
但现在没人商量了，他总不能跟办公室给老婆打电话吧？那也太没有面子了！
算了，不如明天就走一遭。
徐书记翻看他用来记录电话和地址的小本子，“个臭小子，住人家楚家，也真有脸。”
“徐二叔？”看着拎着水果找上门的人，宁贺云吓了一跳，“您怎么来这里了？”
“办公室挺大的啊？”徐书记左看右看，“比我的办公室都厉害。”
宁贺云接过徐书记手里的水果，搞不懂他过来做什么，“那，我给您办公室重新装修一下？”
徐书记翻了个白眼，这是怕自己没被撸下去吧？你今天翻修办公室，明天市领导那边就得有举报我的。
“可得了，我这是来找你商量个事。”徐书记坐在屋子里的沙发上，舒服的探口气，伸手摸了摸，“真皮的？”
“啊……”宁贺云给他倒水，“我这里可没茶叶，就白开水。您喝汽水不？我去买两瓶？”
“不喝汽水，白开水挺好的。”徐书记心烦，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求人。上次的事打电话就可以，但一而再的，再打电话就显得自己这个做人二叔的太不懂事了。
“那什么，你那个朋友呢？楚老板？”他没话找话，总想缓和一下自己心里的尴尬。
“下面看店呢，这时候正上人，忙。一会儿忙完了我就下去吃饭，我让他炒俩菜，我陪您喝点儿？”宁贺云心里疯狂思索徐二叔怎么突然过来这件事。
瞅着也不像是因为想自己所以来看看，而且这又不年不节的，突然过来，真给他吓一跳。
“哦，哦。”徐书记心不在焉的喝了口水，又左看右看了一番，“你这个市场越来越大了啊，我记得我刚上任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呢。”
宁贺云陪坐着，“是，这不是又发现了个进货的好渠道吗？前些日子我去义乌这个事儿您又不是不知道，那边可真的繁华啊，比咱们这边富裕多了。”
徐书记点点头道：“是，南方开放的早，那边又都是海港，比咱们这种内陆都富裕。但是那边也乱，广城那边年年清扫，年年出问题。你们以后去广城可得小心点儿，眼瞅着港城要回归了，广城那边离港城近，乱子会越来越多。”
“知道的二叔，我现在基本不去广城了，那边有我安排的人专门帮着发货。”
广城的乱宁贺云可是有目共睹的，大白天马路上就敢抄着刀子追砍，一路都是血。那边地形又复杂，各种城中村乱糟糟的。而且还有不少渔村，往那些船里一钻，谁都找不到。
但那里也是真的繁华，友谊商店进进出出的都是外国人，比京城的外国人还多。
街边上都是各种的店铺，还有让人眼花缭乱的红灯区。
一开始他压根就不知道那边是做什么的，只听说是理发的，还觉得理发店大晚上营业，怪不得生意好。原本还想去剪个头发，结果一走过去发现那些理发店门口都是穿着暴露的女人，愣是给他吓回来了。
后来被本地人科普才知道，这些理发店上午基本都不开门，下午才开门，过去理发的也都是些地皮流氓。等晚上才是她们正式营业的时候，那群女人尤其喜欢外地来进货的生意人，因为这些人没怎么见过世面，就算弄个仙人跳把他钱都坑光了，他报警都没办法。
只要能骗上一个，理发小妹儿至少能一个月不用张罗生意。
外地商人宁贺云大开眼界，捂紧了自己的腰包，坚决不再去钻小胡同了。
这也是他同意他那个小弟带父母过去的原因，有长辈盯着，几个臭小子也不会太折腾。
徐二叔又嗯了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实在有些张不开嘴，要怎么跟大侄子说他们出的主意很好，但是自己被拖后腿了，推动不了，所以看看能不能再给出个主意？
那显得自己也太无能了，有点儿蠢啊。
还是部队好，领兵打仗只讲究兵法，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宁贺云明显能看出来他徐二叔心里装着事儿，但这种事又不好这么问出来，所以只能干巴巴陪着坐。
“要不……二叔您跟我下去转转？看看咱们这个批发市场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行，也行，行吧。”徐书记放下手里的茶杯，“我去看看，哎，我还没怎么转过你这个市场呢，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有好多人，真不错。”
出门之前，宁贺云对外间坐着的人努努嘴，“去，告诉楚老板，多炒俩好菜。”
那人点点头，等宁贺云带着徐书记走了，这才连忙找人去传话。
宁贺云先带着人在二楼转了一圈，着重讲述了一下逃生通道和消防措施，听的徐书记连连点头。
“你做的对，毕竟你这里人多，真出个事就是大事。之前介绍来的保安做的还行不？挺好的？那就好。现在退伍兵太多了，回老家也不好找工作，到你这里来好歹也算是个工作，能吃上口饭，攒点儿钱。”
徐书记很是欣慰，真心觉得自己这个大侄子长大了，也有脑子了。
毕竟是当了大老板的人，总不能跟年纪小的时候那样胡闹了啊。
“当初你大伯说你不学好，拎着棍子跟人在大街上打架，把老爷子气得不行。那时候我还想让你毕业就去部队，好好给你正正骨呢。谁承想你现在也是个正经生意人了，相应国家政策，不错，不错。”
宁贺云尴尬的满脸通红，“二叔，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咱就别提了吧？尤其是当着楚老板可别这么说，这不是下我面子吗？”
“屁大的小孩儿，还讲究上了。行，不提，给你这个大老板留点儿面子。”徐书记看着宁贺云这幅样子，只觉得好笑。
他是见过被“流放”过来的宁贺云当初那副德行的。
就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那眼神看谁都像看阶级敌人，仿佛是个炸毛的刺猬，谁碰就扎谁。
现在再瞅瞅，刺猬变成了被撸顺了毛的大猫，乖巧又老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样子，不过最近确实不闹事了，整个镇风气都好了不少。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穷则生变！但凡那些人兜里有钱了，有了能稳定生活的渠道，谁还折腾啊？
这个批发市场的存在，绝对是安定整个镇的定海神针。
宁贺云又带着徐书记跟楼下转悠，楼下人多，不过现在整个大厅都飘着饭菜香味，摊主们都在吃饭，连过来批发东西的小贩也会找相熟的摊主，蹭个凳子一起吃。
“这是我二叔，过来看看我。”宁贺云跟别人介绍。否则这群人的好奇心能把批发市场房顶子掀了，他们能把徐二叔的身份猜测出百八十个，而且绝对没有一个是好的。
“我二叔之前市里上班，忙，难得过来一次。”
“对，今天就走，哎，没办法，不好请假啊。”
“是，一会儿得好好吃一顿，我都好长时间没见我二叔了。”
“发财发财，大家都发财啊，行了行了别看了，有啥好看的？我二叔长得帅啊？”
“那谁，不准在市场里抽烟啊，再看见你抽烟可就把摊位收回来了！你这不是找事儿吗？走两步去门外能累死你？”
市场里到处都是禁烟标志，但有人烟瘾上来了就想偷摸来一根，结果被抓了个正着，只能讪笑着求饶。
“别收我摊子，我这就出去，以后绝对不在市场里抽烟了。”
“都盯着点儿，绝对不能跟市场里抽烟，着火了咋整？货没了还能买，人没了上哪儿哭去？”宁贺云渣渣哄哄的，但能明显看出来，这里的人都很喜欢他。
徐二叔摸了摸下巴，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大侄子确实是长大了。
看看，多有大老板的架势啊。
楚飞扬接到传话点了点头。荤菜还有剩，到时候装两碗。再炒个韭菜鸡蛋，炖个肉酿尖椒。又让人去隔壁农贸市场买条活鱼过来。
传话的说了来的是个中年人，估计是宁贺云的长辈，那就再炖条鱼，然后做一盆丝瓜鸡蛋汤。
卤菜那边还有猪耳朵跟花生米，一样弄一盘。
想了想再拌个西红柿，凑八菜一汤。
然后又拿了一瓶二锅头，从冰柜里拿了几瓶啤酒，这才张罗着人帮自己送去楼上。
徐书记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那张大老板桌已经收拾好了，现在上面摆了好几个菜，荤素搭配十分好看，而且特别香。
“哎哟，就是吃个便饭，咋弄了这么一大桌？”徐书记被吓了一跳，数了数好家伙，凉的热的八道菜，这是坐席呢？
“去，把楚老板喊来一起吃。”一瞅屋里少了个人，宁贺云就不乐意了。咋？我长辈来了，你都不来陪着吗？
“楚老板去解手了，一会儿过来。”传话小弟连忙道：“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说完撒腿就往外跑，赶紧得把楚老板喊过来。
宁贺云放了心，“那还行。”
“叫我过去做什么？”楚老板刚回到店里就被喊住了。
“吃饭啊，云哥说让你过去。哎呀楚老板赶紧过去吧，每天你都跟云哥一起吃饭，这突然你不在了，云哥估计吃不下去呢。”小弟拽着楚飞扬就走。
“你这是什么话？没我哥他还能饿死？”楚飞羽摔了筷子过来，“哥，别去！吃个饭都让人陪着，他啥身份啊？”
“四哥你也别为难我，云哥啥脾气也不对着你发不是？估计是想着要把长辈介绍给楚老板认识，我看云哥跟他二叔关系挺好的……哎呀，楚老板，您可别为难我一个跑腿的。云哥那个脾气，那眼珠子一瞪，不得吓死我。”
小弟也挠头，你说这是啥事儿啊？
你跟你二叔好好吃饭呗，还非得让楚老板作陪？
咋？楚老板你媳妇儿啊？还得给你长辈敬茶？
“行了，我过去吃就是了。”楚飞扬无语，觉得宁贺云有点儿是非了。这种事他去了也是不懂事，不去也是不懂事，这不是难为人吗？
不过等楚飞扬过去才知道，那什么二叔，是徐书记！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不年不节的徐书记过来必定是有事儿，估计宁贺云张罗不开呗。
“二叔您尝尝，这几个小炒都是楚老板亲手做的。这俩碗菜是他们店里新换的荤菜，可好吃了。”宁贺云看见楚飞扬来了，心里顿时就轻松了不少。
“楚老板，来来，这是我二叔，我跟你说过的。现在跟镇上当书记呢。突然跑来看我，给我吓了一跳。”
“楚老板，我听说过你。贺云这兔崽子总是惹事，也多亏你家不嫌弃他，还让他跟你家住。”徐书记一看这个楚老板，心里就知道是个什么事儿了。
宁贺云这个兔崽子那点儿毛病，徐家也是知道的。不过这几年宁贺云都安安分分，没听说闹出跟哪个男人不干不净的事来。
后来身边突然出现个楚家，没多久楚家的资料就都出现在他们这些人的案头上了。
不过资料是资料，人是人。
看见楚飞扬这文雅漂亮的脸蛋子，还有这稳定的气度，顿时觉得宁贺云眼光还不错。
是的，长辈就是这样。虽然知道自家小辈有这么点儿毛病，恨不得一口气给纠正过来。但是看到小辈喜欢的人是个不错的，心里又觉得挺满意。
不过向妹子可说了，人家楚老板压根就不知道宁贺云喜欢男人呢，俩人之间别说是窗户纸了，怕是一堵城墙。
不过她也说了，说这个楚家人都不错，楚飞扬也是个非常正派的孩子。话里话外就怕宁贺云把人家楚家给折腾了，心里分外担心。
“徐书记，”楚飞扬跟徐书记握了手，“早知道是您过来，我就多做几个拿手菜了。”
“别整那些，万一给我吃馋了怎么办？我还能让你去当镇政府食堂的厨子？”徐书记笑呵呵的，越看楚飞扬就越觉得不错，“来，坐，坐。飞扬啊，上次你提的意见，我们分析了都觉得不错。你这个脑子，可比贺云这兔崽子强多了。”
宁贺云开了二锅头给徐书记倒上，“行了，说的就跟我是个傻子似的，夸我两句能咋？”说完又开了瓶啤酒给他和楚飞扬倒上，“一起喝点儿，别多喝，你这个酒量别说跟我二叔喝了，他一个人等喝你一个营的。”
“没有没有，上岁数了，酒量也不行了。”徐二叔呵呵笑着，一口把杯子里的白酒闷了，“还是二锅头好喝，爽口。”
那一杯就是一两，好家伙，这一瓶子也就够人家十口的。
三个老爷们吃八个菜也不算太多，吃得差不多了宁贺云又让小弟买几个馒头包子上来。他二叔不爱吃米饭，就喜欢面食。
等吃饱喝足了，徐书记又开始发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楚飞扬想了想，给徐书记倒了杯茶。这茶叶还是从快餐店里拿上来的茉莉花茶，他就好这口，什么龙井普洱都不喜欢。
“徐书记是不是还在因为那两所学校犯愁？”他问。
徐书记一拍大腿，看着楚飞扬的眼神充满了感激，“要不这兔崽子总是夸你脑子好使呢，对，就是这两所学校！”
他喝了酒，话密了不少，把遇到的问题全部都说出来了，“这群王八蛋，但凡在部队里，我能训得他们爹妈都不认识了。一个个没什么本事，就知道喊口号，成天屁都不干，一说开会比谁都积极。”
楚飞扬听完，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谁反对的厉害，你就让谁去那两所学校下沉感受一下，备不住他们能有更好的主意呢。不过这件事也别着急，您得写出个详细报告，首先得让市里的领导认同你这样做。”
听完楚飞扬一番话，徐书记茅塞顿开，“还得是你啊，对，就得让他们下沉到群众中间去。一个个以为捧着个茶缸子开会就能解决事？没那么容易！我回去好好想想，看看要怎么把这件事落实下去，不但要做，还得做的漂亮，做的让他们反驳不出来！”
其实楚飞扬这些办法也都是借鉴后世一些人的做法，等轮到90后成为这个世界运转轴心的时候，他们最讨厌的就是开会，说假大空的话，工作磨磨唧唧没事找事。
这群人压根就看不上那些60和70留下来的老传统，尤其是让年轻人最讨厌的各种会议，各种报告，还有占用休息时间的团建！
等到他们走上那个位置，统统取消。开什么会？好好工作不行吗？团什么建？发点儿钱让人家踏实吃顿好的不行吗？
总是提反对意见？如果又反对又没有新办法，那你去基层感受感受呗，一定会有好办法的。
对付杠精就是踢掉他们的支点，让他们没办法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