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闹剧
关汀话音落下,原本闹嚷的宴会有一瞬间的寂静。
短短一句话,对沈康时来说不啻于一声惊雷——说是宣判也好,告别也罢,这结果总归是来了。
“关,关秘书……不是,关部长。”张秘书结结巴巴还想旁顾左右言他。
锻炼这些时日,原本觉得自己处理问题已经开始有些心得了,结果被前辈这一出辞职弄了个当头棒喝。
这场合轮不到张秘书说话,可在场各位,好像谁也做不得第一个开口挽留的,张秘书对老板态度心中有数,心一横上了。
“您在公司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是绝无仅有,要不……再考虑一下?”
对关汀辞职这事,张秘书屡次有超出权责范围的举动,其实都是沈康时默许。
再者,不谈对沈康时态度的揣测,张秘书本人也希望关汀能留下。
关汀做事能力强不说,平时也是极好相处的人,和他一起工作事半功倍,还不用担心给自己使绊子耍阴招,张秘书还是张助理的时候一直跟着关汀,在他身上学到不少。
明眼人都看出,张秘书是在替沈康时挽留关汀。当事人没有说话,旁边却有人反应格外激烈。
“今天是我的订婚宴,你们就非要这么闹吗?”
是柳亦久。他原本设想的优雅又奢华的订婚宴已经被各方来客弄得乱七八糟,心里最后的一根弦在关汀那一声“百年好合”后终于绷断。
柳亦久尖声大哭,甚至不再留心在意自己精心维持的形象和人设。
张秘书被柳亦久突然爆发的哭泣吓了一跳,对关汀到嘴的挽留也忘了说,左看看淡定的关汀,右看看全然崩溃的柳亦久,捉摸不透下一步沈康时会向着谁那边。
沈康时沉默不语,毫无平常的果断与犀利,甚至有些惶然的样子。
辞职信已经递出,便已完成告知义务,纵然沈康时再怎么不想放人,也没有权利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关汀做出什么动作。
关汀心中一派轻松,将眼前这一片混乱抛诸脑后,转身便要离开宴会。
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张秘书踟蹰不前,看看沈康时脸色,没敢有动作。
柳亦久哀声哭泣,按捺不住的另有其人。
看到柳亦久落泪,于润心里刀割一样,立刻冲上前来护住了柳亦久。
于润本可以说是这场订婚之中最开心的那个人,他打小就觉得沈柳二人天作之合。柳亦久是自己心中最明亮的白月光,是肖想一下都觉得玷污了的男神。可沈康时就这样对他奉为男神的柳亦久?
于润气急,但顾着这头顾不上那头,他忙着护住柳亦久,只狠狠地瞪了沈康时一眼。
眼见着关汀要走,于润已经认定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管不顾地要上去兴师问罪。
“狗/日的姓关的,你给我站住!”于润大喝一声。
柳亦久哭了一阵也缓过来了,反应过来还在自己的订婚宴上,不想弄得这么难看。可于润现在就是一只发狂的野狗,他哪里还拦得住。
柳亦久扯住于润袖子,可于润浑然没感觉,直接朝关汀扑了过去。
于润脑子很简单,他想让关汀为伤害柳亦久付出代价,于润能想到的代价无非是□□上的伤害。
这一拳他挥舞得毫不犹豫,关汀本就不以体格见长,在他面前可以算得上手无缚鸡之力。
关汀或许意识到了,转过身来。但他没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于润。
所有的一切仿佛慢动作一样被徐应尽收眼底,身体比脑子动得快,他飞身向前,推开了关汀。
于润一拳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更加怒不可遏。
“姓徐的你个傻x,关汀给沈家做狗,你还上赶着给他做狗?”这拳头调转方向就要往徐应身上招呼。
徐应护住关汀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这段时间他和关汀同吃同住,还时时注意着关汀的情绪状态,保护关汀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听到于润的话,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对关汀竟然已经维护到了这种程度。
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徐应想。关汀本来就值得,你于润才是瞎了眼。
“你嘴巴放干净点!”徐应回手挡住于润。
见徐应要帮关汀出手,于润便也没想饶过他,这愤怒发泄在谁身上差别并不大。
于润虽然长得高大强壮,但未必真有多高的武力值,无非是占了一个气势足。而徐应身为演员,平时饮食健身都有专人指导训练,看着挺瘦但底子并不虚。
两人扭打在一起,竟然堪堪打了个平手。
两人真刀真枪地扭打成一团,豪华的宴会厅一片混乱,尖叫声、哭泣声不绝于耳,有想拉架的却一时半会也插不进手。
一个明星、一个富商之子,在场也都是有名有望的人,却一点办法没有,张秘书想止住这场混乱,却又怕掺和进去挨上两拳头,犹犹豫豫没敢上前,任由徐应跟于润你给我一拳我踹你一脚。
背后好像有闪光灯和快门声,徐应也顾不上了,揪住于润的头发想往地上撞,而于润掐住了徐应的脖子,徐应被扼住呼吸,憋红了脸。
关汀没料到徐应会帮自己到这个地步,谁也没敢上前时,只有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了于润,徐应好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赶忙撤到一旁大口喘气咳嗽。
于润已经红了眼,等的就是关汀送上来的这一刻,恶狠狠地俯身在旁边宴席上拿起一个酒瓶——
“砰!”一声酒瓶打到天灵盖的闷响。
酒瓶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渣,鲜血的殷红在地上缓缓聚成一汪,一个高大的身影失力站不住,晃了两下跪倒在地上。
于润的手还维持着挥舞酒瓶的动作,人却是愣住了。
怎么是……沈康时?
于润冲着关汀下死手,拦住已经来不及,于是沈康时结结实实地替关汀挡下了这一酒瓶。
“沈哥你……我……”于润回神过来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结结巴巴话都不会说了。
沈康时看也没看他一眼,捂着伤口缓缓起身,眼睛只盯着关汀。
是旁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猎豹一般的眼神。虽然受伤的是他,却气势慑人。
“关汀,你……”沈康时张嘴说话,只觉得头仿佛天旋地转般地疼,旁人都紧张围过来,要赶紧送他去医院。
沈康时甩开了聚上来的人群,眼前人影憧憧一时清晰,一时模糊。他只跌跌撞撞往人群外那个身影走,额角流的血滴到地面,淌出一条长线。
关汀其实目睹了全部的过程。
关汀觉得,自己是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的。
可——看到血的那一瞬间,自己仿佛被施了什么恶毒的咒语一般,突然大脑一片空白。
关汀站在那里,身边的所有声光电热好像一起在攻击他脆弱的精神。他直愣愣地站住了,看在旁人眼中,他好像突然傻掉了一样。
其他人要么注意这沈康时的伤势,要么忙着善后,只有简文彦敏锐地捕捉到了关汀状态的异常。
简文彦冲上去,将关汀搂在怀中。关汀像木头一样任他动作,没有一点回应。
两人贴得很近,简文彦察觉到关汀心跳得极快,并且浑身都在细小地颤抖。他明白,关汀应该是恐慌症发作了。
关汀几乎无法自主地做出任何动作,简文彦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关汀头脸上,为他隔绝了所有的嘈杂,但愿这样能让他感觉好一些。
该赶紧带他走,离开这是非之地——简文彦回头望了众人一眼,突然俯身将关汀打横抱起。
众人哗然。影帝表情冷峻,但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惊世骇俗的动作一般,稳稳将关汀抱离了宴会现场。
身后快门声此起彼伏,他恍若未闻。
沈康时徒劳地追赶上去,他本还想问问关汀:你在想些什么呢?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可见到的只有简影帝将关汀带走这一幕。
沈康时觉得头痛,痛得要命,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但双腿却执意带他往那个方向追去。
身后好像有人在大喊大叫,有人要拉住自己,有人在哭,嗡嗡响成一片。沈康时在一片嘈杂中却似乎听不清任何声音,他努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集中注意力。
——是柳亦久的声音,他带着哭腔:“康时,你受伤很严重,救护车已经过来了,你快跟着医生走……”
终于听清了,可沈康时的大脑似乎又过滤掉了这些语句。
柳亦久抓住沈康时的袖子,想拉住他别往外走,沈康时只觉得碍事,挥手将他甩开。
柳亦久哀哀流泪大哭,可这哭声很快也被甩到身后,逐渐不再能听见。
沈康时踉踉跄跄追出宴会厅外,前面简文彦抱着关汀出门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看见两人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保姆车。
简文彦先将关汀放下,稳稳扶住他上了车,然后关上门自己从另一侧绕了过去。
关门之时,他看到了头上还流着血往这边过来的沈康时,嘴角一动,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似乎不可以称之为笑,应该是——嘲讽。
这是狮子面对战败的野兽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