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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江野的肾子

第070章 江野的肾子
上午九点钟,市中心公立医院接收了一名车祸受伤的病人,身份证上的姓名是江野,男性,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O型血。

他伤得很惨,或者说很倒霉。在斑马线上被一辆小货车撞飞出去之后,脑袋撞在了电线杆上,造成了严重的颅内损伤。

掉下来的时候小腿砸在了路边的金属垃圾箱上,胫骨骨折。

垃圾箱旁边有一条正在觅食的野狗,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一时应激,跳起来在江野手臂上咬了一口。

同时遭受撞伤、摔伤和咬伤的江野被紧急送上救护车,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了,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是他的未婚夫,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外国男人。

所幸手术非常成功,经过长达三个小时的抢救,江野脱离了生命危险,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墨恩斯进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正平躺在床上,茫然地睁着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旁边放着他的心跳监护仪,杂乱的电线连接着他胸口的电极贴片,在那块小屏幕上,他的心电图平稳均匀地变化着。

江野很迷茫,真的很迷茫,比午休睡了四个小时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在数学课上还要迷茫。

他什么也记不起来,脑海里就像是落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雪,将所有东西都掩盖得一干二净。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想不起自己原本在做什么,他甚至连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他尝试着坐起来,很快就发现自己右腿上打着石膏,脑袋上缠着纱布,胳膊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不像是人咬的。

“别乱动。”墨恩斯迅速制止了他,他亲切地扶住江野,让他躺回床上,“医生说麻醉的效果还没完全过去,你需要静养休息。”

江野扭头看他,微微一愣。

这人相貌俊美,金色的眼睛格外有吸引力,他甚至还有像月光一样美丽的银白色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染的。

江野开始感觉到头痛了,他下意识扶住额头,指尖碰到了粗糙的绷带。

“呃…抱歉,你是…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墨恩斯惊讶,“你不记得我?”

“…对不起,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江野捂住脑袋,嘶得抽了口冷气,“头好痛,感觉要裂开了…”

墨恩斯赶忙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背。奇怪的是,江野靠在他怀里,接受着他的安抚,疼痛竟然真的开始减轻了。

“你遭遇了一场严重车祸,还好我及时把你送进了医院,医生说你已经脱离了危险,可你为什么不记得我。”

墨恩斯握住江野的手,给他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伤心地低下头,眼帘低垂,“星星,我是你的未婚夫。”

“……”江野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比起自己是个男人却有个未婚夫这件事,他更在意那个名字,他为什么会叫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这只是我对你的爱称,我们都很喜欢的。”墨恩斯从钱包里拿出江野的身份证,“你看,这才是你的名字。”

江野摆弄着那张小小的身份证,低头不语。

他纠结地咬着嘴唇,“我是Gay吗?”

“是的。”

“你也是?”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我们已经订婚了?”

“没错,就在上个月,我们在浪漫的金海沙滩上举行了订婚典礼,邀请了很多朋友。”

对于墨恩斯说的这些,江野完全没有印象,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家人。

“只有朋友参加吗?我爸妈呢?”

墨恩斯露出遗憾的神色,“我很抱歉,星星,你是个孤儿。”

“哦,好吧…”江野迟钝地说着,他仍然紧紧捏着自己的身份证,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一定是失忆症,因为他撞伤了脑袋,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虽然失忆,但江野仍然很现实。

他开始考虑自己的经济问题,还有未知的医药费,“模特吗?收入很好吧?”

墨恩斯笑了笑,“我是艺术家。”

“……”听起来穷穷的,江野已经脑补到两人食不果腹、穷困潦倒的生活了。

“那我呢?我应该有份正经工作吧?”

墨恩斯摇摇头,“不好意思,亲爱的,你没有工作,一直是我在养你。”

“?!”比起失忆,这件事让江野更不能接受,“我是个吃软饭的?!”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你提供一切支持,不管是感情还是物质。”

墨恩斯十分珍惜地抱着江野,空气中仿佛冒起了粉红色的心形泡泡,“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的,比任何人都要恩爱的情侣。”

然后他又很难过,“但你把我忘了,也忘记了我们相爱的一切。”

江野没由来地感到愧疚,心脏刺刺的,他抬起手回抱住墨恩斯的肩膀,“对不起哦,我尽量想起来。”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们还很年轻,可以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

墨恩斯如此温柔地说着,然后两个人又幸福地抱在一起,晃来晃去,腻歪了一会儿。

然后墨恩斯才说要去找医生,让他们来检查一下江野的脑袋,看看为什么会患上失忆症。

这病房是单人的,他离开之后,屋里就只剩下江野一个人。

然后他就开始疯狂地按床头柜上的呼叫铃。

叮铃铃铃——

一名穿着蓝白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急急忙忙推开门走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江野一把抓住她的手,“快!帮我报警!”

护士:“?”

“刚才那男的绝对不是我未婚夫,他在骗我!”

护士不解,“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不是失忆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算了,这个不重要,这是一种感觉你懂吗,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觉得很害怕,他肯定是个坏批,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江野非常笃定,“我觉得他可能是拐卖人口的,专门盯上我这种身体健全但脑子不好的年轻人,拐走之后就把我的心肝脾肺肾全都割出来卖掉。”

护士:“……”

“总之你先帮我报警,让警察过来,要不然我很没安全感。”

江野一边说着,一边翻找自己的手机,他很快就在床头抽屉里找到了,但好像已经摔坏了,开不了机,屏幕上有一道蜘蛛网似的裂纹。

护士无奈地安抚他,“你只是刚从麻醉中醒过来,有些混乱,强烈的外界创伤也可能让你患上轻微的被迫害妄想症,你现在只需要安静下来,别胡思乱想。”

“而且你们确实是情侣,那位先生给你签字的时候,给医生看了你们订婚的照片,我还有备份呢。”

护士掏出自己的手机,展示给江野看。

屏幕里是翻拍的其他手机的照片:他和刚才那名叫做墨恩斯外国男人亲密地站在一起,墨恩斯低头亲吻他的脸颊,在他们身后,是盛放的红玫瑰花墙与纷纷飘落的亮片。

江野大惊失色,“他居然还P了图!”

现在江野彻底明白了,他这是早就被盯上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无亲无故,看着很好欺负,所以墨恩斯(以及其背后同伙)就盯上了他,蓄意制造了这起车祸,说不定开车撞他的那孙子就是墨恩斯!

鉴于他特殊的外貌,这应该还是一群跨国不法分子。

江野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惨得要死。

他现在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房子、车子、票子,毛也没有,像街上流浪的狗子一样孤零零的,还被一群卖器官的盯上了,很快他的心子、肺子、肝子、肾子也会一个个离他而去。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逃跑,因为他的腿子打着石膏板。

“你一定要帮我报警,我只能指望你了!”江野恳切地望着护士小姐,后者犹豫不决,“可是……”

就在这时,墨恩斯带着医生回来了,他好像听见了江野的话,面露疑惑,“星星,什么报警?”

江野身体一僵,连忙挤出笑容,“没有,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报…保健,对,保健,护士小姐在跟我讲术后保健呢。”

“这样啊,你放心,我会给你请几个护理师,照顾你的起居。”

“好哦,你真贴心…”江野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在惊悚地呐喊:完啦!他要找几个黑医生把我开膛破肚,然后摘走我的心子、肝子、肺子……

接着他拼命地给护士使眼色,希望她能跟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偷偷报警来解救他。

墨恩斯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他俯下身,仔细观察江野的眼睛,江野很不自在地往后躲。

墨恩斯这人长得是很好看,优雅又温柔,可他自上而下靠近的时候,还蛮有压迫感的,江野心里慌慌的。

“眼里进沙子了吗?我帮你吹吹?”

江野赶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忽然看自己的眼珠子有点儿不顺眼。”

“……”墨恩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冷静地站起身走到医生旁,压低了声音,“重点检查一下脑子。”

医生比划了一个OK,表示明白。

然后江野就被推进了检查室,做了核磁共振,最后检查出来没什么问题,失忆症的原因也被归为颅脑损伤,暂时似乎并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

江野在医院住了几天,这期间他想了无数办法自救,比如说偷偷写求救小纸条贴在医生背后,把碗里的面条摆成SOS的形状,向路过门外的病人借手机,但收效甚微,卵用没有。

一周后,尽管江野百般不愿意,墨恩斯还是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开车带他回家。

江野坐在后座,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风景,心也越来越凉,这明显是要拉到郊外杀人埋尸的节奏。

但是又过了二十分钟,景色忽然变得秀丽宜人,像是进入了人工开发的景区,路边开始出现一栋一栋的联排别墅。

最后汽车在一栋黑白现代风格的三层别墅前停下了,那别墅还带着一个大院子,院里有泳池和花园。

墨恩斯打开后备箱,把轮椅拿出来,推着江野进去,“我们就住在这里,有印象吗?”

江野震惊地看着绿意盎然的庭院,那些灌木球还剪成了绵羊的形状,说明有专门的园艺师来打理。

他张了张嘴,“现在艺术家都这么赚钱了吗?”

该不会是买卖器官赚来的黑心钱吧?

墨恩斯笑了笑,“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他推着轮椅来到客厅,坐上电梯(房子里居然有电梯,江野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上了二楼。

“这是我们的卧室,你胆子小,怕黑也怕鬼,从来不敢一个人睡。”

江野看看里面的大床,很怀疑墨恩斯的话,“真的假的?我是个废物吗?”

“不,你很可爱。”墨恩斯拿起矮柜上的相框,“你看,这是我们在去年冬天拍的,你在堆雪人。”

江野凑过来看了一眼,照片里他穿着姜黄色的羽绒服,蹲在雪地里,旁边有一个很丑的雪人,脸上插着一根胡萝卜。

照片的背景就是这栋别墅的庭院。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江野才不信这些P出来的照片,他试图从墨恩斯的话语中找出一些破绽。

墨恩斯回忆着,“有三年了吧,我们在一场油画展上相遇,彼此一见钟情,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不对,我好像对油画完全不感兴趣,怎么可能掏钱去画展?”

记忆会丧失,但性格是不会变的,江野不觉得自己是那种热衷于风花雪月的人。

墨恩斯从容不迫地推着江野往外走,“是的,你当时只是在那里做保安。”

江野:“……”

“我好像混得很惨,我不会一点儿存款都没有吧?”

“你当然有了,属于你自己的小金库,你一直很宝贝着。”墨恩斯带他来到书房,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210326,我们初遇的日子。”

江野接过卡,打开电脑检查了自己的网银账户。

户主确实是他,而且里面居然有三百多万,江野点开收支记录,发现近几年一直有提现和存入,最近的一笔是上个月中旬,他花了六万五千元。

“你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现在还放在车库里呢。”墨恩斯说。

江野眉头紧皱,屏幕里所展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一群器官贩子还没那个能力在政府的网站上做手脚,那么墨恩斯没有骗他?他真的是自己的未婚夫?

可是他真的很难从墨恩斯身上唤起爱意,更多的还是毫无理由的警惕和畏惧。

江野咬了会儿指甲,才纠结地抬起头,“你…你不会是个渣男,以前渣过我吧?”

墨恩斯笑容一滞,“怎么这样问?”

“说不清楚,这只是一种感觉。”江野烦恼地按了按额头,“抱歉,我不是想怀疑你,我失忆了,你应该是最伤心的,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墨恩斯重新恢复了那种温柔的笑,他蹲下身,与江野视线齐平,轻声哄着,“你只是太累了,也可能是突然失忆,让你很害怕。”

“这样好了,明天我请我们的朋友来聚一聚,你看到他们说不定能想到些什么。”

江野茫然地眨眨眼,“朋友?”

“是的。”墨恩斯用手指整理着江野额前的碎发,“一位是音乐家,另一位是建筑师。”

江野更怀疑了,“你确定这种高大上的职业是我的朋友?”

“当然,他们都是不错的人,而且也很喜欢你,你见到他们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