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成了皇帝的小心肝 作者:祭望月
文案:
【正文完结,番外持续更新中,】下一篇现纯娱乐圈《国民弟弟》,幻纯小甜饼《我成了死对头的掌心宠》见专栏~
本文又名《我在宫里当团宠的日子》
尹璁作为尹府不受宠的庶子,最大的愿望是离开尹府,却没想到他的父亲将他送入后宫,成为尹昭仪争宠的工具。
为了报复自私自利的父亲和姑母,尹璁不惜铤而走险,“碰瓷”了乾德帝的轿子。
向来厌恶后宫不择手段争宠的乾德帝这次意外地没有责罚这个碰瓷到自己跟前的小美人,而是把人带回了寝宫。
为报仇尹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讨好乾德帝,终于,尹家易主,尹昭仪落入冷宫,尹璁大仇得报,正要功成身退,却被乾德帝揪住了小尾巴不给走。
萧令:撩完就想跑?
尹璁:QAQ
后来,宫里人人都知道,后宫有一只牙尖嘴利,娇纵任性的小野猫,连皇帝都奈何不得。今天爬树,明天抓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宫妃宫娥敢怒不敢言,只因小野猫背后有皇帝皇后撑腰。
弱小无助可怜但能吃·美人团宠可爱受x强势宠溺皇帝攻【受是真的软萌可爱孩子气,不是强受也不够男人味】
阅前须知:【重点:不是无脑爽文】
1、攻是常规皇帝,有后宫子嗣,攻受年龄差20,攻的孩子都比受大。攻不洁也不渣,后宫形同摆设多年,真爱受一个,攻的孩子也宠受。
2、乾德不是谥号,是年号。
3、主要写宫里长短,甜宠有,宫斗也有一丢丢。攻实力宠受,身高差年龄差体型差身份差辈分差什么萌点都有。
4、受是宫里的团宠,除反派人人都宠他。
5、作者好久没写古代文,背景全架空,请勿考据,文笔也很捉急,请大家多多包涵,可以不爱但不要打击QAQ。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尹璁,萧令 ┃ 配角:皇后嫔妃皇子公主等等 ┃ 其它:攻宠受,年上
一句话简介:我是宫里最受宠的崽。
立意:真爱可以战胜年龄身份阶级的差距
1、落荒而逃
皇宫有一块专门种菜的地方,是司苑局管辖,这里一年四季都种着蔬菜瓜果,供宫里的贵人享用。
入冬之前,司苑局的宫人将地里种的番薯芋头挖走放回仓库储存,不过还剩了些歪瓜裂枣,吸引了不少附近觅食的小动物。
菜园跟外界有一墙之隔,因不是什么重地,围墙也没砌得很高,想要翻进来偷东西吃还是很简单的。
今日天看起来阴沉沉的,司苑局的人早早就过来,趁还没天黑之前将最后的菜收回去存着,等他们用箩筐将菜地里成熟的菜都装完运走,宫墙上才探头探脑地出现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尹璁在墙外等了很久了,他是来找东西吃的,刚才菜园子里有人在,他当然不能大大咧咧地现身。等宫人都走了,他才轻轻巧巧地从墙外翻进来,落地后拍了拍手里的灰土,又警惕地观察了周围,没人了才偷偷摸摸地走到菜地上。
他对这里熟悉得很,即使菜都已经被收走了,他还是能记得哪块地曾经种了什么。他走到被挖的坑坑洼洼的那块地上,撩开衣摆,从后腰拿出一把种花用的小铲,蹲到地上挖了起来。
这里之前种的是芋头,司苑局的宫人将大头的挖走了,埋在更深处的芋子却还留在土里。宫里的人大抵是看不上这些拇指头大小的玩意儿的,这倒是便宜了尹璁。
尹璁拿着小铲一边刨土,一边还要注意有没有巡逻的侍卫经过,他挖芋子的动作很熟练,不一会儿,就刨出了十来个大小不一的芋子。
怕多了不方便带走,尹璁这才作罢,他将芋子放进小小太监用旧衣服给他缝的布兜里,按着原路返回。
他倒不是宫外混进来的偷吃的小贼,而是住在宫里,勉强可以算是个主子的人物,只是混得有点惨,经常吃不饱,才需要自己到菜园子这里找东西果腹。
尹璁住在长宁宫那边的一个院子里,长宁宫在皇宫西北侧,菜园子在皇宫东南侧,从菜园子回长宁宫几乎要横跨整个皇宫,可以说是路途遥远,困难重重。
不过这对尹璁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早年有幸被个修道之人传授武功,打斗方面虽然有所欠缺,但轻功学得还是很好的,所以他才能避开宫里的巡逻队,从长宁宫大老远摸到菜园子,没有一次被人发现。
今天天气是不怎么好,天黑得很快,可能是要入冬了的原因,尹璁怀里抱着一兜芋子,天黑之前他得赶回他的院子里,于是他就抄了近道,走了以往很少走的对角路线。
以前尹璁为了不被人发现,都是绕着走远路,从东门到北门再到西门,要花上不少时间,只有夏末荷花谢了的时候,他才偶尔走近道,只为了去御花园摘几个莲蓬解馋。
不过御花园的荷花早就谢了,尹璁也有一段时日没走这条路,为此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警惕。御花园是皇帝每天的必经之路,为了确保皇帝安全,这一带巡逻的侍卫更多,尹璁可不想被侍卫的刀捅成筛子,他还想好好活着。
好在天已经蒙蒙黑了,御花园里的灯还没来得及点上,尹璁仗着自己炉火纯青的轻功飞过御花园,跳到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柳树歇脚的时候,跟一只入夜后便盲了眼乱飞的喜鹊撞了个满怀。
尹璁因为长期吃不饱,身子单薄,愣是被迎面而来的喜鹊撞得身形晃了一下,差点摔下树。他捂住被撞痛的胸口,手一抓,提着喜鹊的两翼将它拎起来。好家伙,知道的这是喜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鸡,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呢。这只喜鹊也忒肥了点,想来是经常在宫中走动,受各个主子喜爱,每天都有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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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的食物,才养得这么肥。尹璁将喜鹊抓在手里,这喜鹊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不到东西还是怎么的,就静静地趴在他的手心上。
“怪沉的,要是用来烤,一定很好吃吧。”尹璁不禁有些馋,他可是很久没吃过肉了呢。
他光顾着看手里的喜鹊了,连远处来了一行人都没及时发现,等他发现池子对岸的灯笼仪仗,才注意到有人往这边走过来了。
大半夜会经过这条道的绝对不是什么来御花园赏花的宫妃女流,而且看这隆重的仗势,只有皇帝皇后才会有。不过他听隔壁院子的胡美人说,皇后在观里静养为国祈福,现在并不在宫里,那这一队人只能是皇帝的仪仗。
尹璁进宫这么久,从未正面跟当今天子乾德帝有过接触,即使他是尹家送进来争宠的棋子,但因为尹昭仪死对头沐贵妃的阻挠,他刚进宫就被分配去了冷宫,更别说见圣颜了。
而他自己也不想见到乾德帝,他觉得自己待在无人问津的小院挺好的,虽然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但不用提着脑袋去伺候年龄当他爹都绰绰有余的老皇帝。他听进宫有些年份的宫女姐姐说过,本朝惯例是进宫多少年还未得圣宠的官家子女,二十岁的时候就可以去内务府领一笔钱出宫婚嫁。既然他被沐贵妃打压,那他就干脆不去乾德帝面前凑热闹,等年限一到,他就可以出宫,到时候被问起来,他也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都见不到皇帝,他爹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他能躲着不见乾德帝就躲着不见,万一乾德帝见他可爱,要宠幸他怎么办?
尹璁对自己的长相迷之自信,毕竟连美人姐姐都说他好看,要是不近女色的乾德帝真是个断袖,还看上他了,他这辈子岂不是出宫无望?
眼看着皇帝的仪仗离他这里越来越近,这个时候要走已经来不及了,尹璁只好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树干后面。好在他长得瘦,也好在这棵柳树够粗,如果不仔细看,应该是看不出来他躲在树后的。
他一手抱着装芋子的兜袋,一手搂着个肥喜鹊,那喜鹊可能是被宫里人喂得太好,被尹璁抱着居然也不怕,就歪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小心翼翼的尹璁。
尹璁屏息凝神,就怕自己一不注意在乾德帝面前露出马脚,这夜黑风高的,万一自己被当成行刺皇帝的刺客,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帝要回寝殿,这是必经之路,皇帝的软轿经过树下时,尹璁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喜鹊。
喜鹊大概是被他抱得痛了,轻轻地叫唤了一声,这声音其实微不可闻,但四周实在太过安静了,天又黑,一点动静都能引起人们的注意,加上尹璁心里有鬼,听到喜鹊叫,吓得他差点落荒而逃。
“谁在前面!”
突然,走在皇帝仪仗最前面的几个御前带刀侍卫喝道,尹璁甚至还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他后背的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了。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行迹,要不要马上离开这里之时,只听底下传来一道柔弱娇媚的女声:“臣妾参见陛下。”
尹璁闻声偷偷从树干后面探出个脑袋,只见一绯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皇帝的仪仗前,正对着皇帝的软轿盈盈一拜。
原来侍卫们发现的不是他啊……尹璁呼了一口气,又躲了回去。
这时,尹璁又听到一道不男不女的尖细嗓音问道:“前边是哪个宫的妃子,为何入夜还徘徊在御花园,冲撞了圣驾,该当何罪。”
女子柔柔道:“回陛下,臣妾是永泰殿杨充容,因在御花园赏菊太过入迷,误了时间,又忘了回去的路,才惊扰了陛下,望陛下恕罪。”
杨充容说完,便跪倒在皇帝的仪仗前,大有皇帝不发话,就不起的架势。
那么多人在树下,尹璁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人发现,只能被迫看一场好戏。
只见御前公公毕恭毕敬地撩开皇帝软轿的帘子,从轿子里探出半个明黄色身影,夜色中尹璁看不清乾德帝长什么样,只觉得乾德帝高大异常,给人一股压迫感。
他想起来胡美人跟他说,乾德帝身上有着真龙之血,生母又是北方游牧族的女儿,身高足足有九尺,威猛高大。当时他还以为胡美人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一看,才知她所说是真的。
乾德帝不怒自威地审视着面前跪着的娇美女子,半晌才对御前太监说:“既然杨充容忘了回去的路,那朕就让人送你多走几回,好认认路罢。”
杨充容当然不是真的因为赏菊而忘记了回去的路,这都快入冬了,御花园的菊花早就谢得差不多,杨充容何来的菊花可赏?她特意挑这个时间碰瓷乾德帝的仪仗,不过是想以美□□惑乾德帝,让乾德帝顺便去她寝宫宠幸她。然而乾德帝真就盐油不进,非但没有将她带回寝宫,还让侍卫“护送”她,在御花园和永泰殿之间来回认路。
尹璁心想乾德帝真如胡美人所说那般不会怜香惜玉,杨充容这么娇滴滴的,要是真的走上一晚,估计明天脚就肿了,得在她的寝殿里养上些时日才能出来晃悠了。
他想得出神了,怀里揣的芋子滑落几个,咕噜噜地掉到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自然也引起了树下乾德帝一行人的注意。尹璁霎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在乾德帝仪仗的灯火照向他之前,急中生智地将怀里傻乎乎的喜鹊往外一丢,就落荒而逃了。
乾德帝身边的护卫和宫人听闻这么大的动静,连忙挡在乾德帝面前大喊护驾,结果只见一只笨重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下来,还舞起了一地落叶,傻不溜秋地看着面前严阵以待众人。
御前公公荣华看到这只鸟儿,不可置信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迟疑道:“就是这一只喜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乾德帝从动静消失的夜色中淡淡地收回视线,不喜不怒地说:“不过一只喜鹊,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荣华跟一众侍卫宫人连忙跪下求饶:“陛下恕罪啊。”
乾德帝坐回了轿子里,沉声道:“回宫去罢。”
荣华连忙起身为乾德帝放下帘子,喊道:“起轿——”
乾德帝靠在轿子里的软垫上,想起刚才在树上匆匆瞥到一眼的少年,眸子不动声色地暗了暗。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树上藏了个人了,只是那人一直小心翼翼的,也没有杀意,甚至连气都不敢大声喘一下,像极了躲避天敌的小动物,就没有说出来而已。没想到那个少年倒是自乱阵脚,不管不顾地落荒而逃。
想到少年在夜色中仓皇失措的脸,乾德帝坐在轿子里低声道:“去查一下那个少年。”
乾德帝话音刚落,刚才经过的地方就闪过一道身影,紧接着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2、尹家庶子
尹璁怕自己被乾德帝的护卫追上,怀里的芋子掉了一路也不敢停下来捡。他用轻功飞了一段距离,见后面没人追他,他才慢下来,拍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地庆幸,幸好有那只投怀送抱的大肥啾救了他一命。
只是原本就不多的芋子,掉了一路也所剩不多了,尹璁一边惋惜着一边跳回自己住的院子,进去就囔囔道:“小包子,快出来,烤东西吃了。”
他院子里那个小太监闻声连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见他一身狼狈的,就大呼小叫起来:“我的祖宗诶,您这是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尹璁将怀里的芋子往地上一放,拾了些柴原地生火。这个院子地方偏僻,烧火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熟练地往火堆里丢着柴,见小包子围着他问东问西的,让他想起刚才御花园的事,又是一阵后怕,心烦意乱地对小包子说:“没事,就是路上看了一场戏,耽误了点时间,你快点帮我生火,小心一会我不给你吃啊。”
小包子也饿了大半天了,闻言急忙积极地帮尹璁烧火。主仆两人一阵忙活,把自己弄得灰头灰脸的,终于烤好几只芋子,他们俩吃了几个,尹璁把剩下来的装起来,让小包子把火熄灭,不等小包子问他要去哪里,提起轻功又消失在了屋顶上。
尹璁要把剩下的芋子拿去给冷宫里的娘娘。冷宫就是长宁宫,里面住着先帝的弃妃庄氏,因为没了唯一的儿子变得疯疯癫癫的,被关在这里二十几年。后来见了尹璁才正常一些,可能是把尹璁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看待,见尹璁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还省下食物给他吃。尹璁念着庄妃的一饭之恩,隔三差五就过去看看她。
他们两人一个见不到娘,一个没了儿子,凑在一起有种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感觉。
尹璁翻进庄妃的院子,里面黑灯瞎火的,好在月光皎洁,尹璁得以看清门路。他敲了敲庄妃的房门,没有响应,想着庄妃应该是睡了,就把芋子放在门口。
他转身走出院子,看到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想起今天又是十五了,算了算他已经在宫里数了十几次十五的月亮,也不知道还要再数几次,才能离开这座深宫。他有点想娘亲了,也不知道她在尹府过得好不好,父亲在他进宫后有没有履行承诺给娘亲请大夫看病。
承光殿里,沐浴更衣过的乾德帝挥退殿里伺候的宫人,坐到正上方的榻上,屈起手指在矮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毕恭毕敬地跪在正殿的地毯上。
乾德帝百无聊赖地问道:“如何,查到了什么?”
黑衣人应道:“启禀陛下,属下跟着那少年一路到了长宁宫,发现他乃是尹昭仪娘家送进来的公子。”
听到尹家,乾德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随后又很好的掩去了。
“哦?尹昭仪娘家为何将一个少年送进宫,还让他住到了长宁宫那边,朕却没有耳闻?”
黑衣人如实禀告道:“那少年人本是尹家家主跟其夫人的陪嫁丫鬟所生的庶子,因生得几分颜色,尹昭仪便让他进宫,本是想送到陛下面前邀宠的,却被贵妃娘娘拦下,发配去了长宁宫,至今已有一年有余。”
听到这话,乾德帝冷冷一笑:“好一个尹家,姑母进宫还不够,还要把侄子也送进来,真当朕是前朝昏君,想要姑侄共侍一夫吗?”
黑衣人不敢出声,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皇帝的秘事他们知道得越少,活得就越长。
乾德帝本来还对夜色中那个少年有几分兴趣,一听说他是尹家的人后,那点兴趣很快就被厌恶取代了。乾德帝私下里是极不喜尹家的,只因他的养母,先帝继后尹氏是个贪婪的女人。他生母去得早,娇媚的尹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蛊惑得先帝将他过继给她,先帝晚年的时候,又忽悠先帝立她为后。
先帝驾崩后,为了巩固尹家的地位和荣华富贵,尹氏仗着自己是皇太后,乾德帝的养母,又将侄女指配给乾德帝,还妄想让自己侄女当后宫之主,将来好让尹氏的血脉继承大统,简直贪得无厌。好在乾德帝不是被她拿捏的傀儡皇帝,以皇后为他生下嫡长子,也无过失为由,拒绝了她改立自己侄女做皇后的建议,只给了一个昭仪的位份,不冷不淡地放在后宫养着,至今都没为乾德帝生下一儿半女。
尹家眼看着尹昭仪就要人老珠黄,还不得宠,就擅自揣测圣心,以为乾德帝是断袖,火急火燎地送了个漂亮的庶子进宫,这让乾德帝越想越火大,大到要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只是乾德帝到底没找到抄掉尹家的理由,他虽厌恶尹太后,但在世人眼里,尹太后终究是他的养母,尹家也算是开国功臣,如今虽无功劳苦劳,但也没有过失。贸然抄了尹家,会让世人觉得他乾德帝萧令是个忘恩负义的主,若有人存心要反,也就给他们留了造反的理由。
乾德帝手里把玩着茶盏,眉头紧锁,似在沉思。
黑衣人突然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揣着他刚才在少年经过的路上捡到的东西,连忙呈上。
乾德帝看着眼前几个黑不溜秋的芋子,不解地抬了抬眉:“这是哪里来的?”
黑衣人回答道:“这是属下在追踪那个少年时捡到的,似乎是那个少年的东西。”
乾德帝已经许久没见过这玩意儿了,早年他率兵打仗的时候在军营里还吃过,但做了皇帝之后,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像这种地里刚挖出来的杂粮已经很少见了。
他拿起一只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问:“他拿着这些东西作甚,你可有查到?”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才回复道:“这是他拿来吃的,属下跟着他回到他的住处,见他跟他的小太监两人在院子里生了火烤来吃,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别的用处。不过他后来倒是拿了一些去了冷宫,貌似是给冷宫里的娘娘吃。”
乾德帝被这个回复给弄笑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的觉得可笑,黑衣人也不敢看也不敢问,只能静静地等他笑完,再听他差遣。
萧令将黑乎乎的芋子丢回去,拍拍手问道:“尹家私下里贪了那么多钱财,儿子在宫中居然沦落到挖芋子充饥,尹家这打得什么主意,是想以此引起朕的注意吗?”
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下意识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那个少年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在没发觉自己影卫的情况下,为何还要惺惺作态地去给庄妃送食物。
萧令不认为那个少年厉害到能发觉他影卫的存在,他的影卫都是他一手提拔,为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精锐,纵使那个少年身手不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罢了。
但不得不承认,尹家送进来的这个少年确实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乾德帝也不知道自己出于哪种心态,吩咐影卫继续暗中观察他。
尹璁昨夜吃饱了芋子,睡了一个好觉,还梦到了自己的娘亲,梦里的娘亲比他进宫前看起来要精神多了,还学主母院子里爱美的丫鬟扎了好看的辫子,穿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年轻了好多岁。尹璁见到她高兴极了,问她是不是父亲帮她找大夫把旧疾看好了,娘亲却微笑着摇摇头,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看病,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尹璁信了娘亲在梦里跟他说的话,以为娘亲真的被父亲送去名医那里看病了,醒来时嘴角都还含着笑,一早就心情很好地出门,去隔壁胡美人院子里觅食了。
胡美人虽然也不受宠,但她毕竟是乾德帝御封的正四品妃子,每个月领固定俸禄,沐贵妃见她成不了气候,也没刁难她,她日子过得比邻居的尹璁好多了,每天好吃好喝的。
尹璁可是胡美人院子的常客了,为了避嫌,他没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去的,一进去就循着味儿摸索到了小厨房,里面胡美人的贴身宫女正从蒸笼里端出一盘子板栗糕,转身就跟嗅着鼻子进来的尹璁打了个照面。
宫女差点被他吓得把手里的板栗糕给摔了,还是尹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皮没脸地嘻笑道:“翠儿姐姐小心,别把吃的给洒了。”
叫翠儿的宫女见是他,也不跟他客气,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公子又来蹭吃蹭喝呐?”
可怜尹璁在后宫也算是个主子,却混到这种田地,连个小小的宫女都敢没大没小地跟他说话,尹璁也不恼,憨憨地跟翠儿撒着娇,哄得翠儿给了他几块糕点。
胡美人见了,也忍不住笑他,终究还是心疼他,怕他吃东西噎着,还让翠儿给他倒茶。
尹璁吃了个半饱,见胡美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尹璁吃人嘴短,知道自己又到了给胡美人充当树洞的时间,就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来。
果然,胡美人跟他八卦道:“璁儿弟弟,你可知昨夜御花园发生了什么事?”
尹璁心说我当然知道啦,我还在现场目击了全程,但是见胡美人倾诉欲爆棚的样子,他就装作不知道,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胡美人眉飞色舞地说:“昨夜永泰殿那个杨充容在御花园碰瓷了皇上的御驾,被皇上罚走了一夜御花园到永泰殿的路,今早就召了太医过去,听说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静养呢,就相当于是禁足了。哎呀,我越想越是解气,那丫头以为娘家有点势力就能在后宫横着走,结果还不是在皇上面前碰了壁。按我说她出门之前就要找镜子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后宫美人这么多,她哪来的自信觉得皇上会看上她?”
然后她话题一转,转到了尹璁身上,她美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揶揄尹璁道:“不过要是换做弟弟你去碰瓷皇上的御驾,说不定皇上真的会看上你,把你带回寝宫宠幸哦。”
吃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尹璁不禁打了颤,连忙摆手说:“不了不了,美人姐姐莫要打趣我,我只想在后宫混吃等死。”
胡美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啊!但凡有点野心,都不至于待在这个鬼地方,吃都吃不饱,白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
说着她将目光放到尹璁脸上,尹璁有一副好皮相,虽然因为年纪尚小,五官还没长开,但已经有了美人的影子。这个美不是女子的阴柔美,也不是男子的俊美,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又超于二者之外的美,若是再长些年岁,放在外面定是到处祸害芳心的角色。现在尹璁还没长成,五官还有些稚嫩,看起来一派天真可爱,很是刺激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即使是男子,恐怕也难以抵抗他的美貌,不知正直壮年,强悍霸道的乾德帝见了他,会不会也生出占有他的心思。
尹璁怕胡美人继续拿让他去乾德帝跟前献媚的话打趣他,吃饱后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胡美人的院子。回到自己院子门前,他看到门口鬼鬼祟祟地站了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尹府的老仆。
自尹璁进宫,尹府就没联系过他,今日突然看到相熟的仆人,尹璁下意识就以为是娘亲委托而来的。
也不知道他娘亲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他。尹璁这样想着,就加快脚步几下走到那人身后,元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寿叔!”
寿叔听到他的声音,连忙回头,沧桑的脸在见到他后,露出个牵强的笑容,激动地对他说:“少爷,寿叔终于见到你了。”
尹璁牵起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跟他撒娇道:“我也好久没见过寿叔,可想你上街给我带的糖葫芦呢。”
寿叔嘴唇动了又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最后只得细细打量他,心疼道:“少爷,一年多不见,您瘦了不少,怕是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吧?”
也是,像尹昭仪那样都要靠娘家送东西进宫才能在宫里安身,少爷进宫这么久,也不见老爷给他捎过点什么,少爷在宫里没钱打赏宫人,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吧。
尹璁不愿让寿叔担心,回去再跟他娘亲说起,让他娘亲也跟着担心,就嬉皮笑脸地跟寿叔说:“哪有,我明明是抽条了,您看,我比您又高了不少。”
寿叔想起少爷离家时不过跟自己一样高,现在他看少爷,都得稍微抬着眼了,不过少爷长得还不够,像他这个年纪,应该再长高点才是。像主母生的那几个少爷,十七八岁的时候都比少爷现在高了不少。
果然少爷在宫里过的生活也不怎么样啊,寿叔想到这个就一阵心酸,少爷的娘到最后都惦记着少爷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他回去要怎么跟她说呢?
尹璁怕寿叔站得累,就想让小包子把门打开,请寿叔进屋坐着叙旧,寿叔却推辞道:“不用麻烦了少爷,我就是来看看您,跟您说几句话,一会就要走了。”
听到寿叔说一会就要走,尹璁心生不舍,想起来问:“今天您怎么进宫来了,皇宫戒备森严,您进来时没被刁难吧?”
寿叔解释说:“我是跟着老爷派进宫给昭仪娘娘送东西的人马进来的,趁现在总管在跟昭仪娘娘说话,才一路打听来您这里,等会就要回去了。”
也就是说,留给他们俩说话的时间有限,尹璁就长话短说,关心完寿叔之后,就问起自己的娘亲来。
提到尹璁的娘,寿叔沧桑的眼睛就蒙了一层泪水,尹璁心里一突,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连问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寿叔情绪崩溃,更加说不清楚了。
寿叔抬起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又抬起头,尽量让自己说话时不那么哽咽,对尹璁说:“您的娘亲,几个月前……旧病复发,没熬过来,已经去了啊!”
3、晴天霹雳
寿叔的话就像晴天霹雳,将尹璁劈得愣在原地,哪里还有一点刚才的活泼欢快?半晌,他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轻声说道:“寿叔,您什么时候跟我娘学了说鬼故事唬我那一套,这个鬼故事一点都不真实,吓不到我的。”
寿叔见少爷因为不能接受事实而逃避的样子,也是心痛不已,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伤心至极也忍不住落泪,擦着眼泪安慰他说:“是真的,少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罢!”
尹璁摇着头往后退两步,喃喃道:“这不可能,父亲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愿意进宫,他就会请最好的大夫给娘治病。昨晚我还梦到娘了,娘还跟年轻时一样漂亮,跟我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治病,她不会骗我的。”
说到后面,尹璁已是泣不成声,他自己其实也知道,昨晚的梦说不定是他娘死后给他托的,只是他一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寿叔叹气道:“您离开府上之后,老爷并没有履行他的承诺,也没有给你娘请大夫。你娘本就身体不好,又时时担心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病得更加严重了。年初的时候,你娘一病不起,小院也没个人照顾她,等我早上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唉!”
尹璁连连甩头,想把寿叔跟他说的话甩出脑海里,不然他只要一想到娘亲临死前的凄凉,就抑制不住想痛哭出来,甚至想自我了断,跟着娘亲一块儿去。
寿叔见状,虽然于心不忍,但一会他就要跟着尹府的人出宫了,顾不得尹璁能不能接受,还是要跟尹璁说完他要说的话:“你娘临终前给你留了信,她让你好好活下去。”寿叔颤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他。
尹璁接过那张纸,却不看,只是紧紧地抓着,梗着脖子问道:“那我娘她,现在如何了?”
寿叔不忍看到他难过的样子,背过脸擦着眼角说:“主母嫌晦气,第二天就让人用草席将你娘裹了,丢去城外的乱葬岗草草地埋了。”
尹璁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都要站不稳了,他后退两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力气之大,几乎要将娘亲留给他的信给抓碎。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娘!”尹璁嘶哑着咆哮道,像只被逼到绝处的幼兽,不住地哀鸣。
寿叔怕他崩溃,急忙跟小太监扶住他,出声安慰道:“少爷,逝者已逝,您要保重啊!”
尹璁将头重重磕在墙上,眼神放空,像是没了魂儿,把小包子和寿叔吓得不轻。好一会儿,他想起来寿叔要随着尹府的人出宫了,才木然地对寿叔说:“您先回去吧,不然一会出不了宫。”
他这个样子,寿叔怎么放心离开?尹璁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反过来宽慰他说:“放心吧,我没事,既然娘让我好好活着,我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只是我现在身陷深宫,无法给我娘尽孝,我娘的身后事,还要拜托寿叔您了。小包子,替我送寿叔去宫门。”
寿叔走的时候连连回头看了他好多次,见他站在小院门口,身形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心疼得不行,但又无能为力。只好在出宫之前,从裤腰带里抠抠搜搜,找出来一些铜板放到小包子手中,对小包子行了个礼,哽咽道:“少爷在宫里无依无靠,尹家背信弃义,老奴不能为少爷做些什么,这些铜板公公您且拿着,今后少爷就麻烦您照顾了。”
小包子进宫前也为人子女,看到寿叔,想起他爹娘送他进宫时也是这样,一时感同身受,他连忙将六旬老人扶起,答应寿叔会好好照顾尹璁。
等小包子将寿叔送回尹昭仪寝宫附近,再折回长宁宫的院子,却发现院子里没了尹璁的身影。他想起刚才公子脸上的神情,顿时慌了,就怕想不开去做了傻事。他们院子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主子出了事,小包子都不知道怎么办,急得他呼天抢地地去隔壁胡美人那里求救。
尹璁倒没去做傻事,他娘在遗书里让他好好活着,即使日子再苦,也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还让他有机会出宫的话,找个好人家的女儿娶妻生子,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他抓着娘亲写给他的信,沿着宫墙一路往宫门走,他想出宫去看看他娘。可惜宫墙太高,宫门戒备森严,他在附近徘徊了半天,直到日头偏西都没找到出去的机会。他甚至不敢高声喊,怕引起侍卫的注意,那股郁气憋在心里,让他流泪都在打嗝。
影十一奉命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在宫墙下哭到太阳落山,才慢慢地扶着墙离去。
尹璁没有回自己住的小院,而是提起轻功往宫里的西南角飞。影十一认得那是去尹昭仪寝宫的路线,想起乾德帝让他盯着少年跟尹家在做什么计划,影十一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尹昭仪凭着已逝皇太后亲侄女的身份,虽然位不比皇后贵妃之流,在后宫混得也还不错。她所住的福祥宫,用尹家给她送进来的金银珠宝修饰得富丽堂皇,差不多都可以跟皇后住的栖凤宫媲美了,野心可见一斑,不怪同样有问鼎后宫之主的沐贵妃将她视为眼中钉,处处跟她作对了。
跟尹昭仪一比,尹璁完全不像是从尹家出来的孩子,这能怪谁呢?要怪就只能怪他是主母侍女所生的庶子,进宫以来也得不到圣宠吧。
福祥宫入夜后也有侍卫巡逻,尹璁避开巡逻的侍卫,翻墙跳到福祥宫主殿的屋顶上,蹲着搬开一片瓦,从屋顶观察殿内的情况。
今天尹府才让人送了东西进宫,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敞开在殿里,闪闪发光,刺痛了尹璁发红的眼。尹家能拿出这么多财物给尹昭仪,却舍不得拿出一点点钱给他娘看病,看病需要花多少钱呢,一颗小拇指头大的珍珠都绰绰有余了。
殿里,珠围翠绕的尹昭仪正慵懒地倚着榻上的矮桌,玩弄着手里长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地看心腹帮她清数尹家送进来的财物,如此地心安理得,完全没有害死人的愧疚。
尹璁紧紧地盯着尹昭仪那张化了浓妆的脸,手里拿着的瓦片几乎要被他捏碎。尹昭仪即使用了厚厚一层脂粉,也掩饰不住她的衰老的丑态,这女人在后宫作威作福了二十余年,怕是早就不将下人的命放在眼里了,又怎么会因为尹府里死了个小小的侍妾而心虚呢?
这样一个爱美慕权贪财的女人,要是有一天失了势,被打入冷宫,韶华富贵都不再,被其他妃子踩在脚下,一定会生不如死吧。
尹璁趴在屋顶上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轻轻地把瓦片放了回去,又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福祥宫。
影十一刚才有一瞬间以为尹璁会不管不顾地冲进福祥宫,跟尹昭仪同归于尽,甚至还想好了怎么把人拦下来带去乾德帝面前,但是尹璁没有,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看来这个少年年纪轻轻的,倒是挺沉得住气,身手也不错,放在冷宫蒙尘可惜了。
要是他能因此跟尹家断绝关系,甚至反目成仇,去皇上身边效命,成为自己的同僚,影十一觉得还是不错的,他很欣赏这个孩子。
因为有了这样的私心,影十一回去跟乾德帝复命的时候,就着重说了尹璁得知母亲被尹家人害死后的反应,还忍不住大胆地偷偷打量乾德帝的脸色。
乾德帝听了影卫的汇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听说尹璁想手刃尹昭仪为母报仇的时候,他的心情有一点点愉悦。如果尹璁真的跟尹家决裂,不再为尹家效命,那他可以不计前嫌地把那个少年划到自己身边来,为自己做事,养那么个身手好又养眼的小东西在身边,他在宫里的生活应该会有趣很多。
因为在御书房听影卫的汇报,乾德帝今晚回寝宫的时间就推迟了点,等天完全黑了,他的仪仗才浩浩荡荡地从御书房出发。
皇宫为了防走水,建筑的时候就在宫里设计了一条河,这条河穿过宫墙,流到京城的护城河去。尹璁小的时候,夏天贪凉,经常翻墙去护城河那边玩水。被娘亲发现了,就恐吓他说护城河的尽头连接着地府的忘川,若是不小心就会被冲到地府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尹璁小时候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怕自己真的被冲去忘川,再也见不到娘亲,他就不敢去护城河游泳了。直到长大一点,他懂事了,才知道那不过是娘亲忽悠他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倒是挺希望娘亲说的是真的,护城河的尽头是忘川的话,那他沿着这条河流一路漂下去,是不是就能见到娘亲。
冬夜里的河水刺骨地冷,河水没过尹璁的腰部,随着尹璁的走动而荡起些涟漪,尹璁失魂落魄地在河水里走了一段距离,耳边听到的除了水声,似乎还有谁的喃喃低语。
那不过是他冷到出现了幻觉罢了,但他却愿意相信那是彼世的人在说话,他侧耳倾听,试图在那些呢喃里找到娘的声音。
然而听到的不过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尹璁眼睛恢复清明,河水静静地在他身侧流淌,远处的灯笼倒映在河面上,除了他没有一个人。
尹璁松开紧握的手,任由已经湿透的纸条随着河水飘走,他望着远方,轻声道:“娘,孩儿不孝,怕是不能完成您的遗愿了。”
说着他转过身,慢慢地走回了岸上,冷得发白的脸上尽是决绝。
他决定以身试险,勾引乾德帝,报复尹家!
4、让朕看看
回承光殿路上,乾德帝坐在软轿里闭眼小憩,心里想的是刚才影十一跟他说的事。
如果他能利用好尹家那个庶子,说不定真的可以端了尹家,只是他对那个少年还不够了解。
乾德帝作为一代帝王,有着所有帝王的通病,那就是多疑,即使尹璁因为亲娘被尹家害死而仇恨尹家,但难保有一天他会被尹家人收买,再把他放在身边,就好比养虎为患。
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乾德帝从来不会做。
宫人四平八稳地抬着帝王的软轿往承光殿走,突而前面的侍卫停了下来,对着影影绰绰的暗处喝道:“谁在哪儿鬼鬼祟祟的,惊扰了圣驾,该当何罪!”
走在软轿一侧的荣华闻声,忍不住抽了抽额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轿子里的主子,暗暗叫苦:这两天是怎么回事,总有不知好歹的人往陛下跟前凑,是约定好的还是怎着?
阴影处那个人慢慢地走了出来,荣华首先看到的就是湿漉漉脏兮兮的衣摆,一双赤脚踩在衣摆上,再往上看去,是一张被月色映得惨白的脸,上面分布着姣好的五官,如同冷宫里飘出来的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