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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入城

第10章 入城
  落霞院来了位客人,是如今管家的二夫人杜氏,紫苏起身打开院门将人引了进去。
  田氏这院门闭的不紧,说不见人转脸就把二夫人引了进去。
  丫鬟给她上了茶就站在一旁,二夫人的爹是个不大讲究的武夫,杜氏随她爹,说好听点是直爽,说难听点就是个棒槌。
  “三弟妹你这病是还要装多久,你倒是躲在院子里清闲,可苦了妹妹我,天天看账本看的眼花缭乱,三弟妹给个准话吧你这病还要多久才好?”
  “咳,咳,咳”
  田氏一口茶呛进了肺管子,弯腰咳个不停,紫苏忙拍着后背帮她顺气。
  田氏缓过劲来,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还说个不停的杜氏。
  杜氏今天就是来抱怨的,顺便卖个惨看看她的好妹妹会不会一时心软将她手里要命的活计拿回来,她坐在椅子上,清了清嗓子,唱戏样的说起来。
  “弟妹啊,你可害苦了嫂嫂,我是不当家不知当家的苦啊,整日里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伙管事妈妈一个比一个事多,你嫂子那是忙到晚,人都清减了。”
  “你们都是个顶个的聪明人,咋就把这活计给了我,就那宋凌,瘦的和小猫崽一样,我是这也小心那也注意,生怕这小少爷稍不注意就又掉水里去了,哎哟,嫂子是真的难。”
  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不会在正妻面前提私生子怎么怎么样,偏杜氏管不住嘴,说起来都不带停的。
  “嫂子,你的意思我懂了,你先回去,等过几日我身子好些了就来替你。”
  “弟妹你还真把嫂子当傻子糊弄呢?你这病到底啥情况咱府上谁不清楚啊,别说等几天给个准话到底是哪天。”
  是全府都清楚,但只有你个棒槌才会当面说出来,田氏手里茶杯都快捏碎了,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三天,三天后,想来那病是能好了。”
  杜氏大喜过望,“哎,那等弟妹病好了嫂子再来。”说完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向门外去,“别,别送了”,真是来去如风。
  上京城共有两个大门,专供官宦贵族出入的北城门,和平民出入的南城门。
  东城门两边各站了一排禁卫,一水的银色锁子甲,头盔上镶着红缨,手持长枪,威风凛凛。
  城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队首摆了张木案后面坐了两个禁卫,一老一少。
  “姓名”
  “官老爷啥叫姓名”
  “叫啥”
  “哦哦,俺叫孙二狗。”
  “籍贯”
  “官老爷啥…”
  “你家住哪”
  “俺是柳州人田林镇小溪村人,家中有八口人……”
  “没问你这些,把路引拿来。”
  “这呢,这呢官老爷。”
  年轻的禁卫接过路引仔细核对,确认无误后接着问,“进城来干啥。”
  “来探亲,俺家小妹…”
  “停停停,问什么说什么,没问就闭嘴。”
  年轻的禁卫拿出块巴掌大小的规整木牌,木牌上面写了个硕大的农字,用朱笔勾勒,禁卫拿起毛笔在农字下面补上行小字,孙二狗,探亲,青龙街,后面是入城的时间。
  写好后他将木牌扔给孙二狗,说道:“拿好这块牌子,只能待在青龙街,去别的地方乱逛被里头的侍卫捉了也没处说理。”
  “行了进去吧,下一个。”
  老禁卫打着哈欠,对比身边嗓子都喊哑了的年轻人可谓是惬意无比。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队伍里一个奇怪的人,那人身高足有九尺,穿着褐色短打,露出的胳膊小腿上肌肉隆起,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头上待着顶瓜皮帽。
  老禁卫用手肘捅了捅坐在身边的徒弟,“等那个人过来,你问的仔细点。”
  徒弟顺子老禁卫的视线看见了那高的过份的农家汉子。
  那汉子在前头搜过身后确认身上没带违禁品,走到案前。
  他身材实在过于高大周围人几乎只到了他胸膛,只站在那就带给人巨大的压力,年轻禁卫咽了口唾沫,想起师父的交代,不由得加大音量。
  “姓名”
  “雷大柱。”
  老禁卫眯起眼睛打量这个过于高大的农人,首先他手上太干净了,常年做农活的人手指甲里都是有泥垢的,就算是特意洗手也会有泥垢残留,而这个人手指甲却干净异常。
  他站的太直了,农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背部骨骼变形,他这么高应该情况更严重,然而他的背却异常笔挺。
  还有气味,总之疑点太多。
  年轻禁卫想着师父的吩咐,硬着头皮反复盘问连眼前汉子家中有几口人分别叫什么都摸清楚了,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他瞥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师父,试探着开口:“那,让他进去了。”
  师父没说话,年轻禁卫长出口气,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他就说嘛这天子脚下哪来的那么多可疑份子,活腻了吗。
  “行了你进去吧。”
  那汉子接过自己的木牌,憨厚一笑,往后头的城门走去。
  就在他即将进城的时候,老禁卫突然开口:“等一下,你东西掉了。”
  汉子转身,取下瓜皮帽挠了下自己难道,“官老爷啥东西掉了啊。”
  “在这。”老禁卫用脚尖点了点案脚的位置,然后拿了块木牌避开汉子视线不动声色的扔在地上。
  汉子走到岸边蹲下,捡起那木块,双手递给老禁卫,“官老爷这不是我的东西。”
  老禁卫注意到他双手的瞬间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拽起身旁的小徒弟,一脚踹在书案上届着传来的推力飞速后退,同时爆喝一声,“杀了这个狄戎探子!”
  变化只在瞬间。
  年轻禁卫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师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这,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禁卫闻声而动,数十个人将那汉子团团围住,雪亮的枪尖齐刷刷指向中间那人。
  光线照在枪尖上折射出冷光,冷光照在那汉子脸上,他忽的笑了露出口白牙,“官老爷是不是弄错了。”
  年轻禁卫这时才发现那憨厚汉子长了双鹰目,泛着摄人的凶光。
  “直接杀了。”
  汉子随手将木牌捏成粉末,不知从哪里拿出把锋利的匕首,冷冷看着将他团团围住的禁卫。
  纵使他悍勇异常也双拳难敌四手,半刻钟倒在城门口,身上数个血窟窿汨汨往外淌着血水,咽气之前,他忽然诡异的笑了下,然后看向老禁卫喉头痉挛着吐出几个意味不明的音节。
  年轻禁卫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只觉喉咙干涩,他问:“师父这人说的啥。”
  老禁卫狞笑一声,“说他是个狗娘养的杂种。”
  他踹了脚年轻禁卫,“问问问,小兔崽子,还不去维持秩序,瞧瞧都乱成啥样了。”
  年轻禁卫抱着被踢的小腿,“再问一句,最后一句,师父你咋不说抓活的,这人被抓住应该能问出不少东西吧。”
  “狄戎人不会被俘虏,你以后经历的多了就懂了。”
  前头进城的孙二狗上了辆去青龙街的驴车,车上坐了对母女还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母亲带着厚重的帷帽,将脸挡的严严实实。
  老人见又有人上来,问道:“后生来上京干嘛来了?”
  孙二狗坐到老人身边,“俺来看看看俺妹妹。”
  这老人是个健谈的,孙二狗话也不少,两人一路聊到青龙街口,孙二狗率先下车。
  路边有个卖包子的,他买了两个包子又回到驴车边上,将包子递给给还没来得及下车的那对母女,妇人诧异的问:“大哥这是做甚么?”
  孙二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妹子你长得像我妹妹,俺看着你亲切,这包子是请小姑娘吃,妹子拿着吧。”
  送完肉包子孙二狗消失在人流中,他几个拐弯进了个小巷子,巷子出来有个卖寿材的店铺,旁边是间糖果铺子,铺子门口挂了挂了三个红灯笼,孙二狗进了铺子。
  糖果铺子里冷清的连只苍蝇也没有,寻常百姓没几个吃得起糖果的,这家铺子生意好才是奇怪。
  铺子里柜台后面坐了个昏昏欲睡的老翁,孙二狗站在柜台旁,伸出手指敲了几下柜台,三长一短像是遵循着某种规律。
  原本昏昏欲睡的老翁咻的睁开双眼,他打量了孙二狗一眼,问道:“客官买些什么?”
  孙二狗答道:“买些寿材。”
  “客人走错了,卖寿材的在隔壁,我们这卖的是糖果。”
  “那来三斤寿材。”
  老翁眼里射出道精光,从柜台后走出来绕过孙二狗站在糖果店门口,向外头张望了下,后拿出木板关上店门。
  做完一切他走到孙二狗面前,单膝跪地,左手举起放在右边肩膀上,右手垂在地上,手指弯曲成鹰爪的形状,低声道:“巴哈见过狼主。”
  这时孙二狗气质陡然大变,他佝偻着的背挺的笔直,混浊的细眼里泛着野性的光,像草原上的雄鹰。
  “去里面说。”
  “是。”
  巴哈站起身,走到柜台后,扭了扭柜台上放着的某个花瓶,“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柜台后空地上的地板缓缓向两边移开,露出个长五尺宽五尺的黑黢黢的洞口,里面是往地下蔓延的阶梯,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
  孙二狗率先从洞口下去,巴哈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