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楚行是从冰箱里少了一打啤酒开始觉得不对的。
客厅没人,楼下影音室没人,季知许的房间…他偷偷去看了一眼,也不在那里。
最后楚行在露台找到了他。
季知许抱着腿坐在一把长年被暴晒的椅子上,还光着脚,身边的啤酒罐七倒八歪,最后半罐冰啤酒还在他的手里。
“你怎么在这里?”
楚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季知许拿着啤酒罐的手顿了一下。
“不可以来吗?我记得这个时间段你不使用这个区域吧。”
楚行不喜欢季知许的语气,但这不是要紧事。
最近天气转凉,夜晚大幅度降温,楚行刚上来露台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现在他看季知许就穿了件睡衣,便把自己的开衫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你不应该在这么冷的天坐在这里,还喝这么多冰啤酒,会生病。”
“你这是在关心我?”季知许拽住衣服的一角,碰到了楚行搭在他肩上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但下一秒楚行就把手抽出来了。
“嗯。”楚行回答他。
“为什么呢?”季知许继续问。
楚行顺着他的问题去想,为什么呢?但关心季知许需要什么道理吗?他看起来这么的…可怜,无论谁看到都想帮一把的吧。
“你又不说话。”季知许突然笑了,“你就是怕我死吧。”
楚行紧皱眉头:“季知许,你喝醉了。”
“我没醉,而且你就是不敢承认我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你怕我死。”
“季知许,好好的说这种事干什么,你才多大就在想这种问题?”
“你不就是怕我死了对你影响不好,耽误你前程了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季知许,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您想要我怎么和您说话呢,楚总?我和您保证过会活过这三年的。”季知竖着三根手指,许回过头望着楚行,略带酒意的眼睛里泛着水光,“您看这种方式,满意吗?”
楚行不愿意在醉鬼身上浪费时间,他上前夺过季知许手里的半罐啤酒,拉着他的手腕就要下楼。
季知许起身觉得头晕,被楚行带着一个踉跄,趴在了他的肩头。
楚行扭头看他,季知许握着楚行另一只手,把剩下的半罐啤酒喝了个干净。楚行被气得说不出来话,而季知许的眼神里还有些得意。
楚行把他带到卫生间:“洗漱,然后回房睡觉。”
季知许从镜子里看他:“楚总,您去忙吧,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楚行看了眼表,因为季知许他已经耽误了八分钟的时间,但他仍然站在季知许身后抱臂看他。
“楚总,我会听话的。”季知许开始接水挤牙膏,“我只有听话楚总才不会扣我钱,对吧。”
楚行听着他说话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就不应该管他,真的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他嘴笨,说不过季知许,干脆不理他。
楚行回到自己房间,季知许一人在卫生间里。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鼻尖泛红,眼里还带着点朦胧醉意,是挺不像个正常人的。
口腔里强劲的薄荷味直冲鼻腔,掩盖了楚行毛衫上一点微弱的檀香。
毫无预兆地,泪水从眼眶中滴落。
有的人关心他是怕他生了病不能干活,有的人则是怕给自己带来麻烦。不带目的性去关心自己的人只有父母了吧,季知许这样想到。
他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今天的夜空一无所有,没有大朵大朵的云,也没有看见星星。
午夜时分,季知许突然梦到了还在上小学的自己,手里拿着一百分的试卷,急于回家向父母炫耀,但却在半路出了车祸。他变成透明的灵魂,看到了悲痛欲绝的父母抱住了满身是血的身体…
季知许惊醒,冲到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他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直起身,脚步虚浮地回到卧室,一下跌坐在床上。
连呼出的气都是烫的,季知许摸摸自己的额头,想着应该是发烧了。
季知许下楼拿药,怕电梯动静太大,就踮着脚走楼梯了,但他身上哪还有什么力气,走到半路脚下一软,最后几阶楼梯是滑下去的,疼得他呲牙咧嘴。
想来好笑,他刚刚跟楚行保证过自己不会有事的,但好像下一秒就要食言了。
季知许昏过去的前一秒,天亮了。
季知许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手上还有输完液后留下的医用胶布。他还是觉得头昏脑涨,不过昨晚的事好像都还记得。
楚行突然推门进来,看到眼里带着点疑惑的季知许,话到嘴边又顿了一下。
“你醒了?在家休息吧,我让陶秘书给你请过假了。”
“我要去上班了。”
季知许看着穿戴整齐的楚行,这件事显而易见,他又不奢望楚行会留下来照顾他。
“我把阿姨叫过来照顾你,你要听话。”
季知许点点头,他嗓子又痛又干,不想说话。
显然楚行还有什么想说的,季知许猜又是那一套说教的说辞,但楚行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了。
阿姨上来的时候给他带了杯温开水,问他想不想吃饭。
自从昨晚吐完到现在季知许滴水未进,肚里早已空空如也。他点点头,阿姨就把刚煮的蛋花汤端了上来。
“楚先生说你是发烧加急性肠胃炎,医生不让乱吃东西。我这汤里就放了一点盐,你也别嫌淡,治病要紧。”
季知许喝了一大碗,身子暖了许多,体温也没那么高了。屋里阳光正好,晒得他暖洋洋的,又睡了一觉。
他以为自己快好了,但睡了没一会就把早上吃的全吐了。
但他没有和阿姨说。
中午阿姨又给他做了猫耳朵汤,只是这次吐的时候被阿姨发现了。
阿姨赶忙把医生叫来,又开始输液。
“还有些低烧。”医生看了看季知许起干皮的嘴唇,“今天吐了几次?”
季知许如实回答,吃什么吐什么。
再加上他头晕口渴的症状,医生说他吐得轻度脱水了。
“一会儿再输些葡萄糖,晚上饿了就喝点鲜榨的苹果汁或者米粥里放点盐。”
等楚行回来时季知许还在看着他手上的针眼出神。楚行先听阿姨说了下他今天的情况,然后上楼去到季知许的房间。
脸好臭,不知道谁又招惹他了。
哦,好像是自己。
“好点了吗?”楚行站在床边,看起来像训斥装病逃课小孩的家长。
“烧退了,但肠胃炎还没好。”生了病的季知许变得乖巧异常,语气也软了许多。
主要是心虚吧。
“你去我房间休息。”楚行向他“下达命令”,因为这样照顾季知许更方便。而且不耽误自己做事。
床头的保温饭盒里放着阿姨熬好的米粥,季知许安静地靠在床头休息,不敢打扰楚行。他本来想看看楚行每天晚上在房间都会做些什么,只是今天白天消耗了太多精力,闻着屋子里淡淡的檀香味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睡太久,季知许睁眼的时候楚行还保持着他闭眼前的姿势一动不动。楚行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扭过头问他要不要喝粥。
季知许摇摇头,饿了一天反倒没什么感觉了,而且提起吃的他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楚行这就没再继续问他了,季知许睁眼发了会呆,不知怎么又睡过去了。
这一觉就直接到了凌晨三点,等他醒来发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屋里一片漆黑,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在安静的夜晚十分清晰。他打开床头灯,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人。
这会儿他真的觉得有些饿,可惜饭盒里的粥已经有些凉了。他轻手轻脚下楼,去厨房开火热粥。
接着客厅的灯也亮了。
“怎么起来了。”楚行披着衣服,站在他身后。
“饿了,把粥热热。”
“那你一会要还是吐,记得叫我,在你卧室。”
季知许说好。
“一定要叫我,不要瞒着不说。”
“我不会的。”季知许保证。
“你上午就瞒着阿姨,要不医生早就来了。”
季知许无奈,自己在楚行眼里信用值为负,只能再三保证。
“你怎么起来了,我吵醒你了吗?”季知许把热好的粥盛出锅。
“不是,我定了闹钟,要起来看你。”
季知许的手指不小心蹭过薄薄的碗壁,指尖连着心头都被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