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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现场的两名警员初步判定了梁家明的死因,吸毒过量。

第10章

现场的两名警员初步判定了梁家明的死因,吸毒过量。
陈宝祺被带进辖区警署协助调查,在这期间他的双耳一直嗡嗡作响,脑子也混乱得无法思考,根本不明白对方在问些什么。

似乎是看出他的慌乱无措,先前负责现场的男警员从署里找了一名女性同事帮忙。

“梁太,喝点水。”

女警员温和地安抚了几句,将装着热水的纸杯递过来,又提醒道:“小心烫手”。

陈宝祺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对方的话自然也没有听清,他只是怔怔地坐着,半晌后才“唔”了一声,从女警手里接过杯子。几秒后,察觉到手里烫人的热度,他匆忙将杯子往桌上放,不当心便泼了半身。

“哎呀……好烫……”

“没事吧!梁太?”

“不…不要紧……没有关系。”

女警取了纸巾给他,陈宝祺一边道谢一边低头擦拭身上的水渍,露出脖颈与前胸大片红紫斑驳的性爱痕迹,叫人一看就清楚他经历了怎样疯狂的夜晚。

女警收回目光,想到同事所说陈宝祺的不在场证明,神色间难免带上一丝轻蔑。但念及街坊邻里对死者的评价,她又对面前的“梁太”多了几分怜悯——往年那些涉及毒品、赌博的案子里,妻子忍无可忍亲手杀夫也有不少,今次吸毒过量的死法对于这种家庭而言,更似一种解脱……

或是觉得自己代入太多,女警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她清清嗓子,边做记录边对陈宝祺道:“梁太太,你不用紧张,我例行公事问几个问题,你配合处理案件就可以。”

陈宝祺闻言连连点头,嗫嚅道:“是…madam。”

女警询道:“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是吗?”

陈宝祺点点头,应道:“是……是的,我在工作。”

女警顿了一下,将他的话记录下来,又道:“请问你从事何种工作。”

陈宝祺咬了咬下唇,缓缓道:“我在……砵兰街的富丽舞厅里做招待。”

女警扫了一眼他胸前的红痕,继续询道:“工作包括陪人饮酒吗?”

陈宝祺低下头,半晌应了声“嗯”。

女警轻轻搁下笔,抬头看着他,道:“昨晚你住在什么地方?”

“十一点半前都在舞厅……”

“那后半夜呢。”

“在……酒店里。”

“哪家酒店?”

“好像叫……叫帝豪酒店。”

“和你所说的客人在一起?”

“是的……”

“梁太,陪客人睡觉和陪客人喝酒不一样,从事性交易是违法的。”

“不是……不是交易……我……”

“当然,如果是客人强迫你的行为……”

陈宝祺的脸由红转白,右手紧紧抓住裙子潮湿的部分,沉默片刻道:“我是……自愿的。”

话间,一名西装革履、满面笑容的矮胖男人绕过周围几张桌子,拎着皮质公文包径直走到女警身前,低头对两人打了个招呼。

“你……”

“Madam你好,我是陈宝祺小姐的律师,来接我的当事人。”

他向女警员点点头,又回身看着陈宝祺,温和道:“陈小姐不必担心,手续已经在办理,你很快就可以离开。”

“喂,可是……”

“Madam,案件归案件,与我当事人的其他行为不能混为一谈。相信你也很清楚,香港是没有通奸罪的。”

这位看上去和善的中年律师显然不受警方欢迎,他在一众微妙的眼神中替陈宝祺办了手续,再将人送上等在警署门前的纯黑商务车。

司机没有多话,立即驶往酒店。

陈宝祺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

他还没从梁家明已经死亡的事实中缓过神,眼前不时浮现出那张无比狰狞的脸——曾经暴戾凶恶的人躺在尸袋里,眼窝在药物控制中凹陷下去,满是血沫的口却因为肌肉僵硬张开,青黑的嘴角莫名痉挛出一个似哭似笑的恐怖弧度。

陈宝祺喘息着,心脏急促地跳动,额前也因此沁出星星点点的汗珠,打湿的几缕乌发贴在鬓边。他蜷缩在后座角落,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惜,可怕的情景令那双平日就饱含雾气的双眸盈满泪水,但陈宝祺不愿让蒋正的手下看见,便几次假借低头整理衣服的样子偷偷抹掉。

“呼……呼啊……”

他努力将呜咽声抑在喉咙里,直到被人带回酒店,送进昨夜住过的总统套房。

“宝祺。”

蒋正立在门内,伸手将指尖的烟掐灭,很快走到失魂落魄的陈宝祺身边,抚了抚他苍白又冰凉的脸。

陈宝祺抬头望着对方,自己的眼眶却先红了,他嗫嚅着憋出几个单音,似乎有什么话急于倾诉,一张口泪先流了出来。

纤细的身躯在不断颤抖,蒋正蹙了蹙眉,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宝祺。”

“没事了……我在。”

“别怕……宝祺,别怕。”

“……呜……呜呜……”

陈宝祺满是泪痕的脸颊靠在蒋正胸前,双手颤栗着贴紧他宽阔的背部,让自己陷入对方温柔的怀抱之中。他希望对方能平复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也热切地想要得到这份唯一的救赎,但就连陈宝祺自己也没想到,被男人紧紧拥抱的瞬间,他脆弱的精神却彻底碎裂开来,完全无法停止的泪水迅速打湿对方的衣襟。

他说不出话了。

陈宝祺在紧张的时候会口吃,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从刚才起,他就挣扎着要唤对方“蒋先生”,但那张涂着艳丽口红、被自己咬破的双唇却始终颤抖着,发不出一个音来。

“啊……唔……啊啊……”

接着出现问题的是上身,他想松掉搂着对方的手,但纤细的双臂却紧紧缠在蒋正的背上;他想挪开抵住对方的胸部,但柔软的雪乳仍贴着蒋正的胸膛。再下来是他的腿,他的双腿自脚尖起一寸寸的失去知觉,因为麻痹而无法站立,很快便倒在男人的怀里。

陈宝祺惊恐地喘息着,他甚至觉得自己被诅咒了,梁家明的鬼魂从小巷中破旧的房屋里夺门而出,狠狠掐住自己的喉咙。

他要死了,只有蒋正……只有蒋正触碰到的地方才安全。

正哥……救我……救救我……

“呼…呼啊……”

他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有喘息声,他的喘息声,像昨夜欢爱呻吟那般欲仙欲死的喘息声,如影随形。

他忽然想起玉兰姨的话——

“你的生辰八字已集齐桃花、驿马,又是日坐红艳与七杀同柱,是旁人都压不住的神煞。”

“我是你就绝对不会求桃花,因为你的命格里已有一枝墙外桃,不收不压已经足够克煞。”

“再求,我怕你没命来还愿呀。”

日坐红艳。

三十六个小时前,陈宝祺站在天桥遮蔽出的阴影里,胆战心惊地想着什么是克、什么是煞。有一瞬,虽然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愿望。

我……我想……我的愿望是……

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可以……

三十六个小时后,他在情夫的怀里啜泣,让男人的温柔填满自己,以安抚失掉丈夫后的恐惧。

他在可怖的惊愕中,第一次品尝到“如愿以偿”的滋味。

陈宝祺满面泪痕,彻底瘫软在蒋正的怀里。

看出怀中人的精神状态极差,男人将他抱到昨夜两人缠绵的大床上,随即轻轻地吻了吻陈宝祺的眼帘。

陈宝祺听见蒋正低沉的话语,对方轻声道:“宝祺,有我在。”

男人的唇有些干燥,暖暖地落下来,很快移到他的耳侧。

从感受到对方亲吻的一刻起,他紧绷而僵硬的肉体终于得以复苏,原本凝固的血液顺从着奇妙的酸麻流入四肢百骸。陈宝祺忽然感觉到一种诡异的欲望,一种他甘之如饴的猛毒,一种灵魂深处泛滥出的需求。

男人的亲吻来到他的唇间。

“我陪着你,没事的。”

“蒋……正哥……”

他终于能够开口说话。

陈宝祺饱含雾气的双眸看了看蒋正,一眨便落下泪来,半晌小声道:“我……我好怕。”

蒋正伸手摸摸他的头,让服务生送两份午餐过来,对床上缩成一团的陈宝祺道:“吃点东西先,不要饿坏自己。”

“好……好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蒋正一直安慰着他,像哄小孩那样拍抚和亲吻着,就连午餐都亲自用勺子一口口喂进嘴里。

如此一来,缓过些劲的陈宝祺反倒觉得自己可笑,他小声道:“对不起……正哥……”

收拾完餐盘的蒋正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探陈宝祺的额头,又比了自己的温度,关切道:“感觉如何?好像没有发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宝祺摇了摇头,握紧的双手微微放松,对蒋正道:“没……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正哥,多谢你。”

“睡个午觉,我去让人送杯热牛奶过来。”

“啊……太麻烦你了……”

“乖,喝牛奶对睡眠好。”

蒋正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语气比刚才更像哄小孩。陈宝祺即使心情沉重,也不由在男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下露出几分笑意,乖乖应道:“嗯。”

不多时,男人从外间端了杯子进来。陈宝祺注意到托盘边还摆着一小盏金色的液体,蒋正用它混着牛奶搅拌均匀,又试了试杯壁的温度,才端到陈宝祺手边。

“怕你喝不下去,让他们加了蜂蜜,应该会好一点。”

“正哥……你……把我当小孩子……”

陈宝祺的脸上浮起两片红晕,一颗心飘飘忽忽,自己都没察觉出话中的撒娇意味。

“你比我小很多……”,蒋正吻了吻他的耳廓,笑道:“当你小孩子……没什么不对吧。”

陈宝祺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用感激的眼神看向蒋正。他捧起杯子尝了一口,甜滋滋、热乎乎的蜂蜜牛奶让整个胃都舒服了很多。

“谢谢正哥……很好喝。”

蒋正陪他喝完牛奶,取走杯子放进托盘里,柔声道:“我等你睡着再走,你安心躺着。”山。与三夕。

已经贴着软枕的陈宝祺露出浅浅的笑容,道:“正哥……你去忙吧,我已经没事了。”

蒋正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抚着他的肩。陈宝祺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拉上窗帘,关掉了室内的大部分灯光,只余过道里一盏浅黄。

“宝祺,睡吧。”

男人的抚摸令陈宝祺无比安心,先前反复出现在脑海的画面渐渐消散。很快,他的思维便混沌不清,不到一刻钟就坠入黑甜的梦境。

“宝祺。”

回应男人呼唤的是陈宝祺均匀的呼吸声。

蒋正将杯子带进浴室清洗,将牛奶的残液连同手中装安眠药的纸张一起冲进下水道。

片刻后,他接到一个电话。

“是我。”

“多给他点安家费……做的不错,很干净。”

“不要讲笑啦,我守法公民来的嘛,不想给阿添麻烦。所以劳烦你,让他们尽快结案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