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三夜
当镜中的伊万贴上来时,李观只感觉到彻骨的冰凉,还没等他推开对方,却又有阵阵暖意传到他身上,这一冷一暖,直叫他半边身子酥麻发软,脑袋也昏昏涨起来,浑身飘飘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伊万那双深情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而他也溺毙在这样的眼睛中,静悄悄地不断下沉下沉,直到恍然觉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逝去,想要挣扎可是早已经回天乏术。最后一丝理智也在那样如火似水的柔情中彻底的消逝了。
他同亚里山大一起,彻底沦落在无边的欲望之中。
爱人的抚摸、亲吻让他发疯发狂,他头一次有了种浑身都被人拿捏、被钻研得透透的羞耻感,仿佛在那样了解自己的人面前,自己内心的所有欲望,所有邪念,所有的罪过都被一一剖开,赤裸裸地摊在对方面前。他不得不在对方的掌控之下喘息,在对方的引导下献祭出自己的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
在这样的疯狂中,他们一起走过隐蔽幽深的小道,一起荡舟在广阔的湖面上,一起在暖洋洋午后的秋日荡秋千——任凭那秋千上上下下起起落落,每一次靠近云端的快感和失重感都让他们齐齐尖叫呐喊--直到那优美的抛物线将他们一起狠狠抛出去,扔到云朵上去,掉落到树冠上去,砸落到厚实软乎的青青草地上去。
有时他们躺在船上,浑身疲惫紧紧拥抱对方湿漉漉的身体,有时他们又会重新充满活力从草地上坐起,发誓要连秋千都玩烂,在这样无人打扰的伊甸园里,他们只有彼此,只有美景,只有那挖掘不尽、体验不够的欢乐和幸福。
直到伊甸园的苹果树上,最红的一颗苹果里钻出了一条青虫。
而后就是无数条,密密麻麻地从苹果里钻出来,也许有几千条,也许有几万条,甚至千千万万条,乃至更多——那些青虫成了规模,不过眨眼时间就将整颗果树啃了个干净,而后是其他果树,果树吃完了,遭殃的就是草地,草地啃光了,就去啃秋千,啃木船,甚至到1最后连整片湖水都喝干喝净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瞬息的事情,可是沉溺在爱情中的他们浑然看不见啊!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只有完美的自己,只有身为心上人的自己!于是青虫们便密密麻麻地顺着他们脚跟往上爬,顺着他们的大腿根往上爬,顺着他们的阴茎和股缝往上爬,顺着他们的脊背、他们的胸膛、他们的脸颊往上爬。
他们依旧在热吻,依旧在拥抱,依旧在奋力地做爱,持续的呜咽叫喊。
那样缠绵的情意早已经贯穿了他们的全部身体,蒙蔽住了他们的眼睛,捂住了他们的耳朵,挖掉了他们的大脑。他们只想着死在这样的情欲中,那软绵绵的青虫,早已成为他们做爱的见证者,他们爱情的喝彩者,他们至高无上情感的祝福者。
哪怕青虫们并无此意——它们只不过想填饱自己永远饥饿的肚子。
于是,当李观/亚里山大从自己嘴里拉出一条青虫的时候,他们才惊然发觉到自己的爱人——那么完美的爱人,早已经青虫满身,甚至有时候还有几只没爬完抓牢的青虫从那位绝世美人的头发上,尽管早已经分不出头发的位置,从美人的鼻翼上掉落下来。
他们突然惊醒寒毛倒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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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李观猛然从床上坐起,才发现天已经大亮,又看看周遭的环境,反映了好久才辨别出来自己仍然身处在公爵家的客房。
他昨晚都做了些什么?是怎么回到自己床上的?李观想要回忆,却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颗狂跳的心脏,在安静的空间里扑通扑通地跳着。
自己心脏怎么跳这么快?梦见什么诡异的事了?李观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从小就对背诵东西感兴趣,更是时常训练自己的记忆方式,大学更是选了小语种,还在一众高手中得到了公费出国留学的机会。他实在想不通,怎么记忆又断了片,他清晰地记得昨天也是这么迷迷糊糊地就从床上起了床,关于前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怎么上的床完全没有印象。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弗拉基米尔先生,您醒了吗?”门外传来达丽雅的喊声,“很抱歉打扰您的休息,但是现在已经上午十点钟了,您还没有起来,伊万先生担心您,让我来问问您是不是生病了。”
“啊,我起了起了,”李观一听匆忙掀开被子想往赤裸的自己身上套衣服,却只看见一片汗津津的印记,他登时羞红了脸,想拉回被子遮掩住痕迹,又竟然从被子中捏出水来,他不明所以的将手放鼻翼下嗅嗅,一股子汗味扑鼻而来。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被子居然被汗水给打湿了,就连枕头都是湿漉漉沉甸甸的。
李观心中更慌了,这,这是自己干出来的事?他不会是昨晚水喝多了,睡觉的时候尿床了吧?
这也太扯淡了!他都多大的人了!
想到这他浑身燥热脸更是臊得通红。可偏偏达丽雅还在不断地敲门催促,李观只能破罐子破摔,被子匆匆团团拉回去,穿戴整齐赶紧去开门。
“先生,您睡眠可真好,”达丽雅明显有些不悦了,但是仍然不忘记开他的玩笑,“看起来您面色红润,好的睡眠才是最大的健康。”
李观脸上红潮未褪,又被人这么一说,脸上红得更厉害了。 “对,对,我睡觉就是太沉了。”很快他又转移话题,“怎么了?是吉娜需要我了么?还是说瓦西里耶夫先生有事情需要我?”
“谁也不需要您,”达丽雅只是笑,随即又热情地往门里闯,“是您的房间需要我才对——您忘啦,早就过了我要打扫房间的时辰了!”
李观一听顿时慌了,一边拦着这个热情的老太太,一边试图想些借口来,“没事,我自己来就行,太麻烦您了,您还是让我自己来收拾吧。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房间自己收拾就行。”
“啊呀,您说的什么话,我当然知道您是个大人,但我还是这个家的保姆呢,收拾房间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哪来的什么麻烦不麻烦?”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不碍事,你们年轻人收拾房间收拾不干净,我来就行。”
达丽雅一边说,一边挣脱开李观的阻拦往里头进。李观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老太太,怎么这么有力气,他好拦赖拦都拦不住。
“但…..但….啊,一直忘了跟您说了,我一直不喜欢有人动我的东西!”眼见着老太太就要摸着自己的被子,李观终于憋出来这句话,“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冒犯。”
达丽雅停下来了。她显然也被这个说法给唬住了。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了。
“那么我就不插手了。”
她边说边往外头走,李观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行,实在是对不住,我应该早点说的。”
“没事……啊,对了,”达丽雅突然杀了个回马枪,李观还没反应过来,就眼见着她朝着床上的被子伸了手,“正好太阳好,我给您晒晒去,这不算是冒犯吧?”
不——!!!李观心里率先发出嘶吼。
但是晚了,一切都完了,达丽雅已经手摸上了被子,然后…….
“天啊!”她叫出声,“您昨晚是发烧了吗?怎么被子上全是汗水?上帝啊,这么厚的被子都被浸了!”达丽雅抖着湿沉的被子,又看到了被单,“还有被单!被单也湿了!难怪您脸这么红!您现在还烧么?真不敢想象您昨晚是怎么度过的。”
李观得救般地顺着达丽雅的话往下说,“啊,对,的确,额,但是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应该没事了吧?”
“什么叫做应该!您应该看医生,或者量下体温也行,体温计好像在…..哦,我一时间还想不起来了,瓦西里耶夫先生——,”她又匆匆地扔下被子倚冲到门口朝走廊叫喊,但是迟迟没有人回应,于是她又自言自语,又像是叮嘱李观,“哦,他现在在画室里作画,估计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应该知道体温计,我一会晾晒完被子就去问问他,算了,您直接去问他吧,他的画室还是走廊尽头那间。”
“这个没有必要了吧,达丽雅,”李观不好意思起来,“我觉得自己现在挺健康的。”
达丽雅不认同,“什么健康不健康的,人永远当不了自己的医生,您还是去要个体温计吧,画室也不远,就几步,图个安心啊弗拉基米尔。”
李观拗不过,为了圆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往伊万·彼得罗夫·瓦西里耶夫的画室。
他上次来画室,还是第一天达丽雅带他来拜谒这间古堡的主人的时候。现在他想了想,愈发觉得这个古堡的诡异和反常,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哪里反常,他竟然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已经手先脑动,没有敲门就打开了伊万画室的房间门。
门没上锁,光线正好,屋内的一切就这么轻易的暴露在他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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