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次不要带来了。”他跟郑明华说,“不好吃。”
郑明华没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只是似是而非的唔了一声,说:“白天我去你店里,他们说你辞职了?有什么打算。”
伍小可说:“工作总会有的。”
郑明华问:“你很缺钱用?不如去我那里,莉莉合同满了,正好要个人收拾房子。”
伍小可不假思索拒绝了:“算了吧,我不会收拾房子,谢谢你。”
郑明华咕咚咕咚一口气把剩下半瓶啤酒喝完了,坐一旁看他吃,又忍不住摸他的头。这动作不知道怎么的就犯了伍小可的忌讳了,他啪的一下拍开了他的手:“老摸我干什么!没听说男人头女人腰不能随便摸?!”
他像只警惕的猫,弓着腰,尾巴挺得笔笔直,毛都要竖起来了。
郑明华一怔,半空中的手缓缓放在了桌上,表情黯然看着他。
气氛里有什么躁动不安,伍小可心烦意乱,放了勺子站起来拉郑明华:“你走吧,走,走啊!”
郑明华着急拉他的手:“可可!”
伍小可头疼:“你别叫我!走走走!”
两个人在门口拉扯,伍小可差点踩空楼梯,郑明华眼疾手快一把拉进了怀里,吓得直拍他的背:“好好好,我走我走。”
伍小可心酸极了,他安静下来,任由郑明华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曾经坦诚相对如胶似漆,却似乎都比不上此时的亲密接触。
伍小可闷闷说:“你别对我好了,没用的,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郑明华不想放手,他不明白伍小可突然的暴躁,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知道自己不能轻易放弃。每一天都那么孤单,孤单到没有药物不能入睡,他不能失去他。
午夜,伍小可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他躺了有一会儿,畏缩着伸手开灯,光明给了他好些安全感,他坐起来喝凉水。
脑子里还不停叫嚣着梦里那些片段,一会儿是这个男人一会儿是那个男人,有些很恶寒的画面,但对方却不是郑明华,伍小可下意识不想去想这些,六年里或许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想不起来比想起来好。
了无睡意,他看手机,凌晨四点。
郑明华坐在伍小可常常坐的那个位置,看着玻璃外面的城市。暮春日头长,才四点东方就发白了。
伍小可以前说坐这个位置看日出很美好,郑明华没有一次看到过,他总是不知不觉睡着。他的睡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靠伍小可来调整,这个小陪床身上有种力量,能使他情绪镇定,安然而松散。
郑明华一直想,还有什么方法能使伍小可不这么排斥自己,他甚至比提防一个陌生人还要提防他,这种反应应该是下意识的,是多年的经历,哪怕已经想不起来了,身体都知道。
郑明华想不透从前,他以为给了他优渥的环境,丰厚的报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伍小可就会安分守己的永远待在他身边。这些是他最富有的,除了钱郑明华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比别人更吸引人的地方,他们是那样开始,当然可以这样一直下去。
郑明华恨那个让伍小可想不起所有事情的人,没有人说的清楚事故的真相,也许是师影的恶意引导,也许是工作人员的疏忽,也许是伍小可的意愿,所以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每个相关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郑明华累了,累得很想休长假,躲回山里去,陪着那个胸无大志终日吃喝玩乐混日子的小混蛋一起打打游戏吵吵架。
他不能这么做,郑明华想,伍小可不能自己从梦里醒来了,就把
他一个人丢在梦里不管不顾。
东方越来越白,两条薄薄的云横在天际,已经可以看到彩光。
郑明华离开了窗边,他不看,要看就两个人一起看。
伍小可很快就在另一家快餐店找了打杂的工作,但是非常辛苦,每天早晨三点半就要起来跟买办一起去买菜,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钟。
这么辛苦工资却不高。伍小可于是忍不住怀疑从前那家老板有问题。
郑明华发了几次短信过来请他吃饭,以表那天冒然登门的歉意,伍小可先没回,次数多了就说我没时间,我要赚钱。
做了半个多月,渐渐有些吃不消,一日在菜场托菜时头突然剧烈的疼痛,接着便晕倒了。
醒来时他躺在医院里,透过门口的小窗户他看到郑明华在跟医生说话,瞟到他醒,郑明华推门进来了。
伍小可坐起来说:“我没事。”
郑明华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伍小可便掀了被子下床。
郑明华说话声音不重:“站住。”
伍小可说:“我没事了。”
郑明华脸上风雨欲来,低声道:“再走一步试试。”
伍小可终于听出来他的怒意,这是第一次,郑明华跟他发火。
郑明华真怒了起来,就完全没了之前温柔的模样,但伍小可却相反觉得这像是他的真性情,郑明华既没有柔和的面相,也没有文雅的气质,因此他越是收敛越是小心,伍小可便越觉得他不真实,还不如像这样暴露出来。
伍小可甚至想试试他能怒到什么程度,但他确实虚,站着都有点头重脚轻,便听话的回床上去,两手先够到床,然后手脚并用爬了上去,很乖的看着郑明华。
郑明华看他这一连串动作,本来已经冲到头顶上的怒气瞬间就消散了,甚至还想为自己的暴躁没耐性摇头。
伍小可想问医生怎么说。
郑明华却直接说:“下星期去找苏珊,她会给你安排个工作。”
伍小可问:“谁是苏珊?”
郑明华瞪他:“我的秘书。”
伍小可这个中庸守旧派还是那句万年口头禅:“不太好吧。”
郑明华做了个深呼吸,说:“要是你身体没事,我懒得管你做什么工作,你的受伤我有一半责任,所以给你一份工作也是理所应当的赔偿。”
伍小可还有话说,郑明华突然就来了一句:“少给我找事。”
伍小可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像是几天几夜没睡似的,整个人都要枯竭了,便没再抗议什么。
隔几天他在街边买用香精糖精勾兑的廉价奶茶喝时接到了苏珊的电话,请他去郑氏大楼。
伍小可没见到郑明华。苏珊说,管理公司档案室的老经理到退休年限了,这个位置需要劳力不多,而且档案室在董事长办公室楼下一层,又是西铲,清净偏僻,平时一般不会有人过去,问伍小可可不可以胜任。
伍小可既然明摆着占人便宜,哪怕苏珊说今天给的工作是从早坐到晚一个月十万,他自然也欣然接受。
苏珊倒是很严肃的官腔:“郑氏在二十年前虽然只是家中型家族企业,但自董事长接手到现在,公司已经发展成全球性的跨国企业,世界各地都已有我们的子公司,总员工人数已达五万人。公司能有现在的规模,董事长早已竭尽心力,我希望你能意识到这一点。”
伍小可被她弄得认真起来,说:“是。”
“你既然加入,一言一行都要严格遵守公司各项法规,与其他员工一视同仁。试用期一个月,上班可不比你从前随心所欲,请你务必认真对待。董事长那里,还希望你像从前那样忍让,这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是。”
苏珊把制服与员工手册交给他,带他去看档案室,在电梯里问他:“有地方住吗?”
伍小可说:“有。”
苏珊好心提醒:“公司提供宿舍,包房租水电。”
伍小可立刻改口:“没有。”
苏珊面无表情把钥匙递给他:“员工宿舍六零八。”
她带他去了档案室,关照里面一个老头跟伍小可做好工作交接,便转身离开了,行事作风严谨利落的让伍小可想起自己的中学教导。
郑氏的档案室很大,除了员工档案,里面还有很多陈年资料公司机密,俱是按年份按机密等级有顺序的放置在柜子或加密保险柜里。
管理员的工作包括每日扫尘,做好其他部门送来或调出的文件分类保管工作,只要中学识字水平就可以,最好么是懂点外语。伍小可的试用期过得很顺利,不到一个月就记住了各种资料的大概放置位置。他把行李搬到了员工宿舍,郑氏不愧是大公司,宿舍不但一室一卫,空调网线样样都有,生活质量一下子就上了好几个档次。
伍小可一连两个月都没见到郑明华,在食堂吃饭时听人说南美的子公司工厂发生了很严重的爆炸污染事故,负责人已经引咎自尽,故事原因尚在调查,董事长亲自赶过去处理了。
伍小可心想,看来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郑明华的出现和消失都不在伍小可的管辖范围内,更没有人通知或者报备。出事的子公司离本部实在是太远,因此也没有确切的消息传过来,伍小可正式从前一任管理员手里接过班来,每日勤恳工作,老实本份。档案室在整幢大楼里好像是幽灵船一样的存在,几乎没有人造访。
郑明华似乎是飞来飞去了几趟,忙碌的什么都顾不上,他不在的两个月是天气最好的两个月,秘书依照郑明华的口谕安排公司工作,包括员工集体春游。伍小可不去,他本来就懒,借口身体吃不消推托了,躲在档案室看书。
一直到仲夏,一天傍晚下班之后伍小可在冰店柜台前等他的蔓越莓冰酪,他接到了郑明华的电话。
伍小可拿着满满一杯冰去郑明华的休息室,郑明华给他开门时刚洗了澡换了衣服,正赤着脚擦头发,见他很惬意的吃冰,便要求分享。
伍小可喂了他一勺,没问子公司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如何,只是坐在沙发上盘腿边看他边吃冰。
郑明华问他有没有吃饭。
伍小可说天热吃不下。
郑明华说,带你去不热的地方吃。
两个人去了一家墙壁是巨大水族箱的餐厅,餐厅正中也是个柱形水箱,游来游去大群的热带观赏鱼。看起来像是私人会所,饭桌上都是波澜水光。
郑明华没看菜单,叫侍者来说上一份白粥,问伍小可吃什么。
伍小可说,我也白粥。
两个人于是低头喝粥,就着一份炸制的银鱼。
郑明华边吃边揉着胃。
伍小可突然说:“我好像吃过比这好吃的白粥。”
郑明华说:“明天带你去吃。”
伍小可问:“你胃疼吗?
郑明华嗯了一声,低着头只管吃,也不做可怜相。
伍小可恻隐心起,吃了饭送郑明华回了休息室,他本想走,见人瘫在沙发上不动弹,像是很累,便留着陪了一会儿。
郑明华在沙发上睡着了。
伍小可看着他睡着的,没去叫他,等他睡着了去给他拿被子盖。他坐在地毯上看着他的睡容,依稀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他经历过很多很多次。
四十岁真的不年轻了,伍小可凑近了看,发现郑明华连额头都有皱纹了,他摸了摸,真的是皱纹。
伍小可看到后来自己也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郑明华叫醒。
休息室里没有亮灯,光线却很好,郑明华像是醒了有一会儿了,坐在落地窗边叫伍小可看日出。
伍小可爬了过去,小狗一样坐着。
初升的太阳火红橙亮,一点点露了出来,晨曦慢慢填满了房间,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伍小可呆呆看着,喃喃道:“真美好。”
郑明华将他纳入怀中,脸颊磨蹭他的头发,默默无语。
伍小可问郑明华,如果我一直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怎么办。
郑明华说,我们是朋友嘛。
言下之意他并不关心伍小可是否是从前的伍小可。
夏天炎热,伍小可每天都吃很多的冰,他报了夜校学英文,成绩是班上最好的,有时候便为自己的学历伤感。
他最后一次给伍梳柳打钱,一共打了四十万,秘书告诉他这是他出事时的保险赔偿金。他估计这笔钱应该足够伍梳柳念到毕业,也决定了不管伍梳柳是不是还要深造,他都不再供了。
郑明华大多数时间都在忙生意,在公司两个人几乎没碰过面。伍小可受邀去了两次山间别墅,厨娘都精心准备了可口的饭菜,指望能一顿就留住他,但可惜的是伍小可并不过夜。
作为朋友间的礼尚往来,伍小可请郑明华看了两场电影,一场爱情文艺片,一场魔幻史诗片,郑明华都在中途睡着了,伍小可因此很憋屈,因为他有一肚子的观后感想交流却对牛弹琴。
其实说到底,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年龄阅历成长环境各方面的差距使得两个人经常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交流,郑明华说的少听得多问得多,伍小可想着人家一把年纪了还愿意迁就他说些根本不感兴趣的话题,即使郑明华问得很离谱和笨拙,他都不在意了。
或许从前就是这样的,伍小可想。
郑明华有一天午休时叫伍小可到休息室去教他打游戏,伍小可发现自己根本不会,郑明华于是徒弟教师父,伍小可很快就学会,并且很快就玩的比郑明华还要好了。
毕竟这是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游戏,不是四十岁生意人的喜好。
郑明华重新尝到甜头是在休息室的影音室里,休息室本是个套间,有个封闭的隔音效果很好的影音室,那天的电影是个经典爱情老片,在男女主角热吻时,伍小可大受感动的笑着扭头看郑明华,发现郑明华正看他,眼神灼热。
伍小可一下子紧张起来。
郑明华哄他:“试试,不喜欢就推开我。”
伍小可被诱骗,他使劲也没能推开郑明华,到后来,就使不出劲儿了,腿大张着挂在沙发两边,承受着郑明华沉积了很久的欲望。
仿佛两个人之间最后一层障碍都消失了,郑明华开始一刻不停的需要伍小可,甚至经常上班时间打电话来骚扰。
伍小可困扰不小,根本不敢上去,郑明华的办公室门口有秘书,秘书跟他说过要遵守公司规章制度。
郑明华说是哪条制度你说我改了它。一副昏君模样。
伍小可知道他是开玩笑的,郑明华不是那种会玩烽火戏诸侯的男人,偶尔的浪漫已经很稀奇,比方七夕他亲自为伍小可做了个蛋糕,让快递寄到公司,上面还歪歪扭扭写着我爱你,伍小可吃着蛋糕忍不住喷笑了。
七夕过后郑明华回了一趟祖宅,伍小可等他一道去试一家新开的江南野菜馆,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倒等来了管家。
管家开了车来接他,跟他说郑明华挨了刀子。李雪的精神状况不太好,郑明华跟她谈离婚,没防备她突然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袭击他。
因为不能张扬,所以郑明华在山中别墅里,有郑义照料着。
伍小可吓得不轻,车到之后他跌跌撞撞跑上楼,见了躺床上的郑明华,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郑明华虚弱的拉着伍小可的手说,你回来吧,你可怜可怜我,回来陪陪我。
伍小可一下子就什么都不顾了,伏在他的腿边拼命安慰说好好,我陪你,你别怕,你好好休息。
郑义背着药箱都走到门口了,诧异看郑明华,明明只是手臂上划了道小口子,至于这么要死要活么。
伍小可伏在被子上没看见,郑明华横了一眼郑义的眼神,可一点病态没有。
伍小可陪着郑明华在山里住了些时间,莉莉走后,管家找了个更灵光的小姑娘叫晓晓,也是十七岁,伍小可挺喜欢,像自家妹妹一样对待。
郑明华的秘书早知道老板要放假,一个电话都不曾打来催。
李雪的父亲打电话来关心女婿病情,生怕女儿的行为断了两家交情,郑明华一句不提其它,连连内疚道歉说是他没照顾好李雪,没有做好一个丈夫应尽的义务。他没有告诉李雪的父亲,李雪之所以崩溃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而是那孩子的父亲见在她身上捞不到郑家的好处,便不肯再理会她。
伍小可全然不知郑明华这些家事,他接到过一次李雪父亲的电话,因为是来求靠郑明华的,也就没敢质问伍小可的身份。只是有一晚两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时,伍小可接到了郑喻氏的电话,她立刻就听出了声音,尖锐并厌恶的说:“伍小可?!你怎么回来了?!”
伍小可心想谁啊这么没礼貌,坐在他背后的郑明华已经把话筒拿了过去,大约是听到了声音。
郑喻氏在电话里跟儿子撒娇,郑明华的口气则明显冷淡。
伍小可起身去厨房拿西瓜,回来时听到郑明华在说:“有空就去看看明逸,我的人你就不要动心思了。”
很快就挂了电话。
伍小可问:“是你妈妈?”
郑明华嗯了一声,满不在意的说:“年纪大了思想偏激,往后跟她说话不用太迁就。”
伍小可哦了一声。
中秋节郑明华没有回郑家祖宅,跟伍小可在阳台上干掉了一瓶干邑。伍小可酒量差,喝醉了便倒在郑明华怀里对月当歌唱那恶俗的你是风呀我是沙呀,郑明华闷笑,继续一口口喂他喝,唇齿缠绵占尽了便宜,伍小可好几次差点把酒倒人身上,最后郑明华没了耐性玩,夺过他手里的半杯酒一口喝完,把人扛进了卧室。
不是没有在阳台做过,只是皓月当空夜凉如水,郑明华怕伍小可要感冒。
中秋前后电视里网络上都在谈电影节的颁奖典礼,郑明华问伍小可有没有兴趣去看现场,伍小可很兴奋的准备了小本子要签名。
提名的作品中有郑氏旗下宝龙娱乐投资的一部武侠,郑明逸辞职后,郑明华向董事会推荐由宝龙原来的艺人总监叶迦担任总经理一职,这不是他第一次用外姓人。
即是去看典礼,总不能T恤牛仔裤。晓晓给伍小可找了几年前的礼服出来,莉莉保管的非常好,只穿过一次因此看起来就像是新的,配个小领结,绅士俊美派头十足。
当天两人一道出发,在上一次未能去成的江南野菜馆吃了饭,特意等到明星们走完了红地毯才进场。除却提名的电影人,还有颁奖嘉宾,以及电视台和社会各界名流,郑明华熟人不少又厌恶交际,若不是伍小可要在落座前的冷餐会上问到场的明星要签名,他根本就不会在落座前现身。
伍小可的行为多少有些怪异,记者不像记者,电影人不像电影人,工作人员不像工作人员,偶有几个认识他脸的人叫不出他的名字,餐会上记者众多,谁都不会放了风度去拒绝他。
郑明华隔着众人看那些明星们被伍小可突然要签名时的表情,他被这活宝逗乐了,背过身摇头闷笑数次。
伍小可只顾自己开心,若不是冷餐会时间不长,差点就要招来记者采访。落座时郑明华让他先进去,手拉手毕竟太过招摇。
典礼开始时台上五光十色的热闹,光司仪就有八个,个个喜气洋洋,说是两年一度的盛会又开始了,感谢各位到场之类的。伍小可心想着一本子签名能卖不少钱,因此情绪挺好,司仪一逗他便笑。
郑明华靠着椅背坐着,偶尔扯扯嘴角算是配合气氛了。
中途伍小可独自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在走廊撞到一个人,对方像是专门等他的。
伍小可见不像是恶人,便想应该是熟人,自己好歹几年前也是跑过龙套的,他跟人笑着招呼:“你好。”
叶迦没有笑,他关于伍小可最后的印象,便是他血肉模糊的模样。
早风闻伍小可还跟郑明华在一起,刚才在冷餐会上匆匆瞥到他,果然能在不远处看到盯着人的郑明华。一朝被蛇咬,郑明华断不会叫伍小可一个人在这种场合落单。
两年了。叶迦百感交集,伸出去握的手很用了些力:“你好。”
伍小可挺不好意思的问:“你贵姓?”
叶迦说:“姓叶。你可以叫我叶迦。”
伍小可啊了一声:“叶迦,你是叶迦?我欠你十万块吧?”
叶迦眼神一闪:“你记得从前?”
伍小可说:“我看到有张借条上面写着。”
叶迦失笑,说:“这钱郑董已经替你还了。”
伍小可哦了一声,站了一会儿,没什么话讲,便示意自己想进去了。
落座后郑明华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伍小可说,我遇到了叶迦。
郑明华
落座后郑明华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
伍小可说,我遇到了叶迦。
郑明华说:“他是你以前的经纪人。”
正好台上揭晓最佳男主角,是新人卢韶音,郑明华在一片掌声里指着人说:“喏,这个去年是他带的。”
伍小可无不遗憾的说:“他怎么没把我也带成影帝。”
郑明华想起很久以前那晚,伍小可赖在他怀里很得意的跟他说,难道他手里最有份量的不是我吗?
那个妖精一样的伍小可。郑明华莫名有些想念从前。
郑氏投资的武侠大片《子非鱼》这次一举囊括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等等几大奖项,叶迦满载而归,这是他接管“宝龙”的第一年,在郑明华跟前也算是有所交待。
刘适拿这个最佳导演奖很意外。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正在回头找伍小可的身影,台上就擂鼓阵阵瞬间安静,接着颁奖嘉宾石破天惊般喊了他的名字。
伍小可咬郑明华的耳朵:“这个导演真面善。”
郑明华但笑不语。
典礼结束之前郑明华带伍小可悄悄离席,避开了散场时的人流。两个人赶在城市中心广场边新开的甜品店关门之前尝试了芝士蛋糕,伍小可贪心的打包了早点,而后心满意足的回了郑氏。
伍小可心情大好,在浴室里哼着典礼上表演嘉宾唱的歌,一边洗洗刷刷。
郑明华来去几次经过浴室门口,都忍住了没去推门。
伍小可洗得羊羔犊子一样白嫩,赤脚从浴室跑出来,见郑明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便嗷唔一声扑了过去,坐在郑明华大腿上用力亲了一下他的嘴巴,舌头甚至还撬开了嘴唇舔了舔口腔。
“苹果薄荷!”他笑眯眯问,“香不香?”
小孩子一个,刷个牙都等着被夸奖。
郑明华说:“香。”而后便掌着他的后脑勺回吻了过去。
伍小可很快就投入,环着他的脖子张嘴欢迎占有。
郑明华剥他的浴袍,两个人很快滚到了地毯上。伍小可双腿夹着郑明华精壮的腰身,边接吻边无意识的用脚趾头刮人小腿肚,鼻腔哼哼着撒娇,催促床伴儿动作快一些。即使不记得从前,床事上的小动作却早已做成了习惯。
郑明华在昏头之前克制着自己从他身上爬起来去拿润滑剂。可他刚拉开两个人,伍小可便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着急得用脸磨蹭他的胸口:“别走!”
郑明华喉咙发紧,拍他的背哄:“不走。拿东西。”
伍小可舔他的胸口,像个猫子一样任性:“不要!”
郑明华任他刁难却无计可施,伍小可不怕死的催促进来进来,甚至主动抬高了屁股去磨蹭他的性器。郑明华越发没了自制力,脑子一热便硬顶了进去。
伍小可痛得一下子眼泪都出来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躲想要逃离被宰割的下场。
郑明华压得他死死的不让动,又气又笑说:“别动!”
伍小可逃不掉了,吞声忍泪抬头看他,徒劳的推他的胸口呜咽:“你别再动了!”
那样子看起来又可怜又狼狈,好端端的就让人有了施暴的欲望。郑明华故意往里顶了顶,恶声恶气:“还敢不敢胡闹?”
伍小可控诉:“禽兽!”
郑明华笑了起来,俯身吻他的耳朵,凑在他耳边说:“你不是最喜欢了?”
这具散发着浴液清香的火热的身体,这些年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早已不知不觉褪去了青涩,逐渐如蜜桃般甜蜜醉人。无数次的交 合使得伍小可的身体异常敏感,一旦进入了他,即使没有前戏和润滑,他也会很快的适应。那狭窄的肉 穴柔韧滑腻的紧紧包裹着入侵的硬物,吸附交缠,几乎要融化它。
每一次,郑明华都赞叹不已,这与他在其他人身上发泄欲望全两样,伍小可单纯的心性和妖孽的肉身让他全无理智,即使做完这一场他就死了,这一世也没有什么遗憾。
片刻的等待,伍小可已难耐的蠕动起来,用额头使劲磨蹭对方汗湿胸口,做无声的邀请。
郑明华封住他的嘴唇,腰身一沉便把自己送到最深处,而后退出,再一次顶弄进去,越来越不能满足,动作幅度便由贪欲驱使更快更大。
伍小可细细叫了出来,沉迷在巨大的快感里。他喜欢两个人这样的状态,就像芝士入口时的爽滑畅快,连身上每一处毛孔都舒展开来,末梢神经像要被残虐的刺激毁坏一样让他想要不停不停的尖叫,喘不过气,晕头转向,神魂颠倒。
他相信他是爱着郑明华的,至少失忆之前是的,被贯穿时足以溺死他的快感,这不会仅仅只是身体的反应,即使他重新认识他的时间短暂,也无法否认,这欢好时全身心投入的疯狂,像是一场灵魂洗礼,只属于两个相爱的人。
入秋之后若碰上阴雨天气,伍小可的骨头总是疼,大约是寒气重了,任他再活蹦乱跳,也掩盖不了后遗症带来的折磨。
他裹着被子抱着热水袋躲在书房打游戏,有时候腰疼得不能动弹,僵硬着像个陶俑,郑明华想抱他去卧房,无从下手,伍小可觉得自己好像一折就要断了。
每当这种时候郑明华总是沉默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