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每一年都有医学生进入侃北医大附属医院轮转实习。分别有侃北大学医学院, 侃北中医大学,侃北医学院等的学生。
顾惊澜转校去了侃北医学院,按理来说,在侃北医大附属医院他的地盘了。
从在这家医院出生, 到高中周末寒暑假期就在这家医院实习, 大学的两年实习轮转,再到将来接管这家医院, 是顾惊澜的人生全部。
接手这家医院, 调查母亲去世原因,终结掉他的心结。
只是一次好玩, 顾惊澜在大二遇见他那一直没来上学的对床室友。
他性格是本该带有一丝年龄里的叛逆,“欺负”了对床室友。
或许是看不惯这种清高天龙人, 他把室友压在了草坪上, 室友死死瞪着他。
他们寝室依旧不怎么喜欢他的对床室友,他室友也丝毫没有一点对他们示好人情世故。
直到他无意发现了这个室友的心脏病。
也就出于学医的本能救了他一次。可是他不让人知道他的病, 也是难得的心软,就替对床室友保守了这个秘密。
再一次救他,是发现他这种人竟然在学校被欺负, 在他圈子也被欺负时。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稍微圆滑通融些的性子,哪会把一手好牌打成这样。
带他回家,也是怕他心脏病死在外面。这是第二次出于对生命的怜悯吧。
就这样, 他的对床室友好像喜欢上他了。
可惜他不是同性恋。而且他骨子里, 很讨厌这种人。
有了这么几次的“交集”后, 顾惊澜也就不跟着寝室“孤立排斥”他了。
他很好强,无论是外在还是学习。
或许这是他用来吸引自己的小花招吧。
不过他还是有点呆,好像家里面没人教会过他如何和社会打交道。
所有的行为反应, 出于天性使然。这指的是那次山崖救他。
这太离谱了。心脏病,哮喘,衣食无忧天龙人,非常有医学天赋,叠满buff,竟然会命都不顾来救他。
他将这件事跟他方嬷嬷谈了下,他没有讲明性别,讲有个同学命都不要来救他。
方嬷嬷说:这是你一辈子的恩人,你要报答人家。
怎么报答,人家根本不愁任何东西。
顾惊澜继续学习,社交,参加竞赛。同时他也在观察这个对床室友。
他表现的与初初大二新开学差不多,高傲冷漠。但是他好像很累,每晚都在寝室顶楼自习室学习到了深夜,再回寝。
回寝后在洗手间把快凉掉的花洒开足,水流声落地。
有几回半夜他醒来,发现他的对床室友起床,很熟练出去。过一两三小时再回来。
他是同学里唯一知道了别人有心脏病的人,虽然他可以假装没看见,可是他欠这个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有一次假装睡着,听见对床室友在凌晨两三点宿舍熟睡情况下出门了。
他跟出去,那个人走到了灯控楼梯里,在黑暗里坐在楼道。
坐在楼梯的室友发现了他。
在对床室友抬起脸,他看见,似乎也像是他孩童时泪痕的脸。
他哭什么呢。
是哭他的爱没有回应吗?
上一次见他哭,顾惊澜记得,好像是解剖课,他跟祁远瀚起争执了,但是自己没有站对床室友,而是帮祁远瀚。
他的对床室友在洗手间红了眼。
太容易哭了,为什么呢,那一次只是很小的事情而已。
这么容易哭,他的对床室友到底是怎么成长过来的。
像他对床室友这样有身份有背景的人,不是呼风唤雨的么?
真奇怪啊。
他生在侃医大附属医院,也将会接管这家医院。他的人生就钉在这里,好似蝴蝶的标本。
这么有规划的人生,他也知道自己将会娶一个贤淑妻子。
例如夏依依这类的女生,是个好妻子人选。门当户对,知书达理。
可是他的心,却莫名其妙总是想起他对床室友的哭。
然而他发现了他对床室友好似有人追求了。
不错,这样他们将各自都会拥有自己美好人生。他接管他的医院,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他游戏他的特权人生,自由自在,恋爱挥霍。
他的心却第一次开始偏离航线了。
他看不清,摸不透自己的内心。
他总会想起室友的双眼发红,想起室友的眼泪,想起室友哮喘时死撑,想起室友高傲的外在却异常脆弱的内里,想起室友那假民//1主真独·2裁的长兄,想起室友心脏休克在大学门口。想起室友总寻着他看可又一声不发的神色。
画面无数交叠,最后形成他母亲大出血在产房手术台最后一幕。
明明他没有见过他母亲,却是无意识的将他对床室友与他母亲联想到一起。
似是莫名情愫。
他不帮他/她,他/她就会在他的脑海里永远哭泣,永远被伤害。
是听信自己的心,还是做出了心的背叛,顾惊澜无从得知。
完全像是不受原本受过训练的理性,关注起了那位室友。
发现他和别人去遛狗,和别人去便利店坐,和别人周末去打真人CS。
那他的室友是喜欢那个人吗。
他莫名自信,认为他室友仍喜欢自己。
好的。
就这么把室友抢过来了。
看,他室友果然还是喜欢他的。
第一次做了与自小自己和家长规划的人生蓝图不一样的事情。
顾惊澜没有后悔,没有焦虑,也没有沉重,反而有一种轻松感,还有一种自内而发的愉悦。
和他对床室友在一起,他感觉到从未有的快乐。
他在想一个东西,如果他解开母亲死亡谜底,报了仇,他的快乐跟现在的快乐是一样的吗?
或许他可以得到双重的快乐。
或许现在的快乐是虚假的,只有完成小时候的心愿,这才会让他一辈子不再活在那张哭泣的脸的背后。
是这样的吗?
交往了,他才发现,对床室友的交际比他想象中要复杂。
他们圈子的规则,他不懂。
得知他室友背叛了他,他应该愤怒伤心分手才对。
可是,他看见室友的眼泪,又让他想起了他的一生活在哭声的阴影里。
还是过去牵回室友的手,哄他,带他照常完成了旅行。
他不知道室友是否会改,但很快,他得知了答案。
寒假假期在心外科的他,出救护车任务,看见他室友和室友发小在一起。
可能是争执了,又或许是……他不再想了。
心脏病发的他室友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满眼震惊,震惊夹杂内疚、惭愧、后悔。
随后他室友心脏的血管破裂了,吐得他身上白大褂都染红了。
于是,他再也没见过他的对床室友了。
接下来是对方兄长来他家的严重警告与施压,迫使他父亲给他下命令:
如果不转校,不离开那个人,这辈子不会让他继承那家医院的。
就这样,他转校了。
通过与原寝室好兄弟的聊天,他的对床室友办了走读,后来再次休学了。
他想,是不是命运安排,现在也是命运的结束。
关于他人生背后“哭泣”这样轮回的事件反复发生。如果这次这件事情结束,是不是说明,对他的考验完成了。
转校后他融入圈子也快。
周围追求他的女生也多,向他投来好感橄榄枝男生也有。
可是好像,他更想关心他的对床室友如何了。
他的对床室友放弃了吗?身体状况好点没有?休学是因为情感还是身体问题?还会继续上学吗?以后会当医生吗?当了医生后他们会见面吗?见了面后又如何?各自有新的伴侣?
于是,在顾惊澜新学习进入侃医大附属医院的轮转学习的第三天,他遇见分到了消化内科的戚衍榆。
医院清晨六点二十的查房前的早会,顾惊澜来得不早不晚。
他看见,戚衍榆在会议室后面,戚衍榆的科室主任,带教医师正在抽背他们几个实习医学生昨天学的知识。
面前那几位医学生大气不敢出。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戚衍榆身上,戚衍榆长得一张好学生的脸,会给人一种错觉。随后,顾惊澜看见了戚衍榆被带教医师叫出了会议室外面的走廊,而那其余几位医学生脸上是终于轻松的神色,而顾惊澜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廊里,顾惊澜听见了带教老师的训斥,他的对床室友显得有些习以为常。
训斥数分钟后,带教老师终于离去,他的对床室友只是表现很淡漠,脸上没有一点任何表情。仿佛训斥的人不是他。
戚衍榆带着笔和笔记本重新进入早会会议室,很快,轮到他被叫上去回答其他科室主任和领导的日常对他实习学习提问。
他回答的面面俱到,医学生不被挑刺显然很难。
领导主任显然欣赏他,随便问的简单问题,鼻饲和胃造瘘哪个更合适他们最近新收进来脑中卒、患有严重心理疾病且伴随呼吸肌麻痹症状的张xx病人,戚衍榆答的是:胃造瘘,虽然他昏迷但还有感官意识,鼻饲不尊重人。
是的,他说的是不尊重人。人,并非“病人”。
顾惊澜脑海中不久以前的回忆再次重现了。
他的这位对床室友当初遭到他们寝室反感是有原因的,他的对床室友身上的刺不少。
很显然,这回答惹恼了领导主任。
戚衍榆回到了会议自己搬的凳子上,带教医生转头对他句什么。
顾惊澜想,鼻饲是因为他经历过是么。
随后每次顾惊澜轮转下班,或者值大夜,他总会上到消化内科的楼层,但他不希望直接明晃晃撞见他的对床室友戚衍榆。
这医院连设备器材,他都熟得能叫出型号编码。更何况是楼层护士医生。
只是他和戚衍榆的那位新来的带教医生还不太相熟。他对消化内科几乎全部医生护士打过招呼:
“姓戚的那位实习医生是我好朋友,人莽了点,心是好的。你们多多关照下他……”
夜里八点多顾惊澜上楼梯的时候,看见消化内科那几位实习医学生下班去吃饭了。
医生办公室只有他那位对床室友,清瘦的身形,宽白的大褂。
还有一张好似谁都能欺负,但是又不太能欺负得顺利的脸。
顾惊澜从消化内科办公室外假装路过,去护士站对小护士说:“他家人给他送吃的,帮帮忙拿给他。”
“你怎么不拿给他啊?”新来的护士听说眼前这是院长公子,但是从医龄已有五六年,她笑拿起保温瓶看,“你劝劝你这个好朋友,脾气太耿直了,得罪科室好几位医生了。”
顾惊澜假装轻描淡写问:“那其他人的东西都丢给他一个人做么,”
“他好像也不拒绝,脾气说好也好,脾气有时候差也算差,”年轻护士拨弄着护士台的固话电话线,“你这个朋友不适合当医生,医院的人情世故处理不来,很累的,”还会处处被人穿小鞋。
护士站电话响起来,要接电话护士:“我先忙啦我会送的啦,”
顾惊澜夜里十一点再到消化内科转,发现保温瓶还在那个人的办公桌上,只是那个人不在了。
他走进办公室,打开保温瓶,保温瓶并无被食用过的痕迹。
而戚衍榆留意到顾惊澜,也是在这一周。
这一周,几所高中高考前的体检,也落在平时忙得没空吃饭的实习医学生头上。
白色的帘布拉过去,穿着宽长白大褂戚衍榆等待着男学生进来检查肚子,而他眼前进来了一个女生,女生进来后,她飞快的将自己裤子拉下去,随后女生发出了一声尖叫。
接下来,戚衍榆被控诉性骚扰带到了行政科。
女生在医院行政办公室哭哭啼啼,而戚衍榆站在了另一件行政办公室。
行政科的崔秋立看着眼前的孤高清傲医学生:“你说实话。不说实话我们就找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