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人间
许竞珩目送唐格予走远,转身进了校门脸色就冷了下来。他撸起袖子直奔宿舍,走到男生宿舍楼第三楼的最末端一间宿舍时,他阴冷地盯着门板看了几秒后,带着怒气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
开锁推开门,看到司霖懒洋洋地站在他的桌柜前,手中拿着一个白色杯子,是他最宝贵的多喜乐。
许竞珩眼神往下移动,看到抽屉被司霖打开了,他瞬间握紧了拳头,骨头咔咔作响,“把杯子放下……”
司霖知道许竞珩要回宿舍的,所以看到许竞珩突然站在宿舍门口,并未感到惊讶。
他没有抬眼看许竞珩,还是盯着手里的白色瓷杯看,“为什么你是多喜乐,唐格予是长安宁?”
他拿着杯子轻轻地在手里转着,里外看了个全,“有什么含义吗?”
“关你屁事。”许竞珩死死盯着杯子,生怕被司霖摔坏了,他焦急道:“你赶快把杯子放下!”
“呵……”司霖讥笑一声,抬眼看他,“几十块钱的东西,用得着这么宝贵?”
“你他妈给我把杯子放下!”许竞珩急得大吼一声,他想过去抢但又敢过去抢,就怕拉扯之间把杯子摔坏了,“司霖……你别太过份了!把杯子放好!”
这个白色瓷杯于许竞珩而言是无法言说、无法形容的珍贵。
他一次都没有用过这个杯子,以前摆着当装饰的,写作业的时候时不时地瞄瞄这个杯子,睡觉前也偶尔会鬼使神差的打开灯,盯着这个被放在桌柜上最安全的地方的杯子看半晌后再睡觉,然后睡觉时脑海里会很自然地出现唐格予的脸。
唐格予脸上的各种表情都让他想想就满心欢喜。
更重要的是,这不仅仅是一个杯子而已,这个杯子跟唐格予的杯子是一对的,是成双的,如果这个杯子没有了,被损坏了,那他心里会觉得自己好像也跟唐格予分开了。
许竞珩一万个不想跟唐格予分开,也很怕跟唐格予分开,所以当他看到那个杯子被他最讨厌的司霖拿在手里时,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神经都一下子绷紧了,但脑子却在发胀,太阳穴还不停地跳动着。
许竞珩有很长时间没眨眼睛了,他瞪着司霖,眼睛瞪得又酸又涩,但还是不敢眨眼,他怕那个杯子在他眨眼的瞬间就会掉落破碎。
那是他的多喜乐,不能碎。
“司霖……”
终究是许竞珩先服了软,“你把杯子放下吧,那个真的很重要。”
司霖脸上出现过短暂的忧郁,但很快又被冰冷的表情所代替。
他靠在桌柜上,仰起下巴看着逆光站在门口的许竞珩,许竞珩身上穿着……唐格予的校服外套。
那件外套他知道是唐格予的,因为外套左胸口的位置上用红色大头笔写了个“行”字,那个字用红色爱心圈起来了,而那个红色写的“行”字和爱心,是他在不久前的一个下午,亲眼看见唐格予趴在桌子上很认真地画上去的。
也许是门外太阳太大,司霖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此刻只觉得那件外套上的红色东西很刺眼。
许竞珩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但他的眼神一直都放在司霖手中的杯子上,而不是放在司霖身上。
司霖不可见地抽了下眉心,垂眸去看手中这个看起来其实很普通的白色瓷杯。
他们真的……这么爱对方吗?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对方的呢?
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爱对方呢?
唐格予是因为什么而让许竞珩这么爱他的呢?
他想不明白。
“许竞珩。”司霖把杯子随意地放在桌柜中心,抬眼去看许竞珩,“唐格予走了吗?”
看到杯子被放好后,许竞珩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但脸上怒气未减,“关你屁事。”
宿舍里外都很亮,外有太阳内有灯,所以司霖能清楚地看到许竞珩那张因为布满了怒气而变得尖锐起来的脸。
他压住心中莫名其妙的憋屈,嘲讽道:“唐格予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吧?或许今年都回不来?那……”
“你他妈别说了啊……”许竞珩打断了他,“他走了你心里高兴了?”
“还行吧。”司霖抱着手臂,一副胜者姿态地看着许竞珩,“他爸挺蠢的,一钩就上钓,你爸也是,脾气挺……”
“我草你妈——”许竞珩心中汹涌着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取下书包发狠地摔在地上,眼里拉满了红血丝,咬紧了牙冲上前去,双手拉住司霖的衣领把他拽到两床间的走廊上,一拳打在司霖侧脸,“傻.逼东西!”
许竞珩这拳用了十成的力气,司霖被打得后退几步,背部砰地一声撞在床架上,一时间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司霖似乎被打疼了,还没反应过来,但仅仅一拳难解许竞珩心中怒气,他再次举拳挥向司霖脸侧,“你他妈会不会做人?有没有道德?!活了十几年就学会了怎么害人?!”
许竞珩骂一句就打一拳,司霖被连打三拳后,是真的有些懵的,他没想到许竞珩愤怒起来竟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在他有些艰难地想开口说话之前,许竞珩又抬腿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司霖……你这个人渣!”
他踹了一脚就控制不住去踹第二脚第三脚,每一下都用尽全力,“你他妈也就家里厉害了,你要是没个当官的爹,你他妈啥也不是!你也就会仗势欺人了!傻.逼东西!”
许竞珩打着打着竟控制不住地委屈起来,声音都开始发抖了,“人渣!你至少……不能动我们的父母……”
他说话时嘴里的牙都要咬碎,眼眶红得要滴血,“你真他妈无耻——这世界都不该留你这样的人活着!”
司霖被许竞珩打了几拳,踹了几脚,身上哪哪儿都疼,小腿好像还在抽筋,疼得背都直不起来了,但最疼的还是心脏。
这世界都不该留你这样的人活着……
许竞珩这句话如针扎在他心脏上一样,他疼得抬不起头,但脸上却不怒反笑,“许竞珩,是你先把我说过的话当耳旁风的……”
司霖这句话说得许竞珩想扇他耳光,但打不下去,想跟他讲讲道理又觉得浪费口舌,最终许竞珩也只是厌恶地剜了司霖一眼后,便停下了手中动作。
司霖捂着肚子缓了小会儿,很快又跟没事的人似的,直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肚子上的灰,“我以为你今天是来求我的呢,毕竟那些人在医院,每待一天都要花不少钱,你求求我,我让我爸再借你们几十万?不用还。”
“求你?你也配?”
“看来你爸爸还没有唐格予重要啊?”
司霖这句话把许竞珩问倒了,他微微怔住,眼神渐渐呆滞。
许历跟唐格予无疑都是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缺一不可,少了谁都不行,这个是无法比较的。但现在许历跟唐格予却都在为了他而受苦,他心里的自责与憋屈只有自己知道。
司霖看许竞珩呆住,心里突然又舒适了些,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下手挺狠啊?”
许竞珩回神,把眼神放到司霖身上,随后又轻视地撇了他一眼。
司霖一脸邪恶地看着许竞珩,“唐格予走了,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啊?”
提到唐格予许竞珩就内疚,他冷着脸道:“走了又怎么样,我可以去找他,只要我愿意,我怎么样都有办法跟他在一起。我又不是非要读书不可,家里真没办法了,我也会出去赚钱。”
“这是你以为的而已。”司霖上前一步,抬起沾了血的手指轻佻地在许竞珩下颚处勾了一下,在许竞珩下颚上留下一片红,“不要太幼稚。”
许竞珩嫌弃地挪开脸,但司霖又把手贴近他下颚,轻轻捏起他的下巴,“许竞珩,所以你是现在还不准备求我吗?尽管你妈妈还在低声下气的跟我爸借钱?”
“滚开!”许竞珩嫌弃地把司霖的手打开,司霖手上留下的那阵血腥味让他有些反胃想吐,“你别……你别再欺压我们了,早点滚吧!”
司霖讽刺一笑,“许竞珩,我劝你在我面前还是乖一点吧,说话注意一点,不然唐格予他一家还有你爸爸能不能好好的我就不知道了……”
司霖盯着许竞珩,“唐格予他妈妈那边,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至于你爸爸的事儿,可大可小,就看你怎么做了。”
“司霖……”许竞珩气到拳头发抖,“你不许动他妈妈……不许再动我们的家人!”
“可以啊……”司霖挑了挑眉,“只要你乖一点,先跟我说几句好听的,再跟唐格予说分手,你身边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我不会跟唐格予分开的,你别再耍什么阴招了。”
“呵……”司霖脸上突然布满阴虱,“许竞珩,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耐心和宽容,你别再不把我当回事儿了。”
许竞珩眼里满是憎恶,“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你还想怎么对我?”
他胃里隐隐抽痛起来,他蹙眉看着司霖,语气里又自己察觉不到的妥协,“司霖……你说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阴魂不散的报复我……”
“我没得罪我。”许竞珩一软下来,司霖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是我赖上.你了,是我……”
他垂下眼皮,放轻了声音,“你知道的,是我喜欢你了,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追你,想跟你在一起。”
“司霖……”许竞珩已经有些无力说话了,胃里越来越疼,他的背微微弯了下去,“你别说这种话……”
司霖察觉到他状况有些不对劲,上前一步,“你怎么了?”
许竞珩后退几步,捂着腹部坐到桌柜边的椅子上,脑袋靠在木制椅背上,疼痛让他说话再硬气不起来,“你也知道的,我喜欢唐格予,唐格予也喜欢我,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已经很深爱对方了,你不能让我们分开……”
他眼神涣散地看着司霖,不经意地抬手擦掉额头上的细汗,“我爸爸的事情,你想让我求你,那我就求你了。”
他眼里带了些哀求和真诚,声音因为身子不舒服而越发无力柔弱了,“司霖,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爸爸……”
“许竞珩。”司霖看着许竞珩这副怎么样都要跟唐格予在一起的样子心里就来火,但他对有一些“乖巧”的许竞珩向来发不了火,那股火只能在心里闷闷烧着,让他一个人难受。
许竞珩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我求你,我求求你……让他们先把格予的妈妈放了吧……”
司霖慢慢走过去,在许竞珩身前蹲下,看着许竞珩微微发白的脸,他眼里却布满阴寒,“你求我?”
许竞珩无力点头,嘴唇轻轻张合:“是……我求你……”
司霖讥讽地哼了一声,“你求我就这样求吗?只是嘴上说说?”
“那你想怎么样?”
司霖突然把手伸进许竞珩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在许竞珩手心,“现在打电话给唐格予,跟他说分手。”
许竞珩用力把他的手推开,“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混蛋?!”
司霖再次把手机塞到许竞珩手里,“再给你一次机会,跟唐格予说分手,现在。”
许竞珩满脸怨气地瞪着司霖,“你是在家里当少爷当惯了吧,以为在外面也是人人都得顺着你,你想要什么都能有?!”
他忍住胃部的抽痛,握着手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眼神冷漠地看着司霖,“惹到你了,你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方法欺负我,我认栽。”
他绕过司霖,脚步缓慢地走到门口,转脸看着司霖,“我爸爸……如果实在扛不住了,我会去帮他。唐格予的妈妈,他会救,让我跟唐格予分手?不可能。”
那天中午太阳很大,把许竞珩眼里的坚定照得一清二楚,“司霖,这件事我记你一辈子,以后要是我出头了,我一定找你讨回来。”
许竞珩说完便捂着腹部走了出去。他没有帮到自己的父母,心里是自责的,可他也并没有因此而向司霖屈服,心里也是轻松的。
唐格予和吴玉那边,他不担心了,他相信唐格予能赚到钱把他妈妈救回来,他的唐格予一向都是很神的人。
至于许历那边……如果司霖真的要那样做,他爸爸真的进去了,那他就不读书了,去W区照顾冉旭,等到他爸爸回来,等几个月或者几年,等许历回来,他再回学校读书。
许竞珩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心里是如释重负的,这种感觉跟昨晚知道自己给不了唐格予三万块钱时的那种消极感落差太大,以至于此刻他心里竟然有一丝愉悦。
那一丝愉悦来自于他在家庭的困难、父亲的危难和自己的学业面前,选择了唐格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