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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番外④今夕1

第101章 番外④今夕1
读博的第四年, 陆岁京答辩完成,没什么悬念地提前毕业。

在论文盲审全A通过后,这件事差不多就板上钉钉了, 组里隔三差五开会,导师要求严厉,频频催人加班,阻拦校外实习,但已经和陆岁京无关。

这些年,陆岁京有过出国学习, 但兜兜转转终究要回来, 在燕大满打满算待够了七年。

校内湖光与花鸟都熟悉成了老友, 他目送一批又一批学生离开这个园子, 今年轮到了自己。

毕业季总是萦绕着离愁, 不过陆岁京对外物看得淡薄,没有多感伤。

最近临近举办典礼, 尚未派发证书, 他偶尔回学校办事,路过零零散散的穿着学士服的男女。

陆岁京还被几个同学拉住,他们小心翼翼问陆博士能不能一起拍合照。

陆博士没答应, 陆博士唯一乐于使用相机的时刻, 就是偷拍他的男朋友。

“诶,被拒绝了啊……”

望着陆岁京的背影,女生小声嘀咕。

“他是不是给我们上过大一的课?我记不清了,大一还是大二来着?当时我就觉得他好冷漠。”

“但是我们台下沸腾了哈哈哈哈哈!前几节课根本没人关心PPT, 全在看他的脸好吗?不过他布置的作业太难了, 做一次就像下一次地狱……”

“他还搞随堂测试, 自己出的题, 我瞬间想退课。”

两个女孩子交头接耳,起初有点惋惜没能成功合影,聊着聊着居然被唤醒了往日的心理阴影。

当年主讲教师因为太忙,让他手底下一位帅气的研究生来助教,陆岁京除了负责学业答疑、辅导实验、上习题课与批改作业这些杂事,还承担了一部分重要的讲课工作。

那门课枯燥难熬,学生苦中作乐,琢磨着与酷哥的接触机会颇多,也算是一件惊喜的事情。

在陆岁京批作业的那段时间里,大家作业质量呈指数上升,特意把字迹写端正的人也不在少数。

最初他们这么用心,多少有着助教的颜值加成,后来再好看的脸都看习惯了,一群人照样战战兢兢。

原因无他,陆岁京上课的节奏很快,要是开小差错过知识点,或是没理解透彻公式思路,很难再跟上步伐。

短短几节课里,大家的心路历程从“帅哥有没有可能是单身”,到“据说陆老师竟有对象”,最终定格成:

——怎么有人能忍受和冰箱谈恋爱啊?!!

课程拉了个微信群方便交流解惑,陆岁京就在里面,最开始建完群,有几个打着问问题的旗号加他好友,他没有不通过,也会对专业方面的留言及时作答。

燕大的师生氛围一向融洽,学生也爱和助教插科打诨,边界感不是很重,于是就有那么一位总和陆岁京留言些有的没的。

“啊啊啊啊他终于回我了,你们看我这个+2的红色冒号!我这张穿搭照片拍得是很不错吧?”

那人这么说完,当着室友们的面戳开微信聊天框。

陆岁京:[我们是可以点评今天裙子好不好看的关系?]

陆岁京:[你上次作业有一题错得离谱,四点前在系统上补交。]

室友们目光游离,耳畔仿佛有心碎的声音。

有的老师与同学打成一片,那是个人风格,陆岁京和大家保持一定距离,也是个人风格。

尽管给人的体感上不一样,但都是自身性格的流露,出发点不存恶意,无可指摘。

陆岁京扣平时分也不含糊,期末有男生与他求情,在讲台旁边都快撒起娇来了,结合传闻中这位陆老师的伴侣性别疑似为男,那人大概觉得陆岁京会吃这套。

大家明里暗里的偷瞄,男生喋喋不休地暗示要拉分,只见陆岁京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看着死缠烂打的同学,终于失去了本就不好的忍耐力。

陆岁京冷冰冰地问:“你觉得自己很可爱么?”

那人平心而论长得不错,且在周围的gay圈里很受欢迎,班上人缘也好。

陆岁京冷不丁劈下来这么一句,对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灰溜溜地回座位后,被其他人安慰好半天。

“你看,陆老师没戴眼镜!一定是他瞎啊!”

“他审美有问题,研究数学的到了最后都是变态,畸形你懂吧?”

“唉,别打那种求情的念头了,考试前好好复习嘛,卷面分高一点,不会挂科的……”

他们看了看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男生,感觉是个弯的都会被打动,再瞅瞅台上没什么表情的直博生。

确认过眼神,是绝无可能心软的人。

从此,班里没人再试着越线。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回忆到这一茬,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默默挪到树下继续拍毕业照了。

这时陆岁京已经拐了个弯去研究中心,她们扫了眼陆岁京离开时的方向,后知后觉地倒吸了口凉气。

算了,不合照也罢。

·

祁封投资了燕大的一个实验室,今天过来签合同,正逢六月份,见着好多戴学士帽的学弟学妹。

当学生真是好啊,每个看上去都富有活力,还怪有意思的,他在心里淡淡感叹。

然后,祁封就看见了一晃而过的陆岁京。

祁封:“……”

四年来祁封早习惯了陆岁京在做学术,感觉这日子漫长得看不到头,前阵子还和容念开玩笑,说他家里养了个没踏入过社会半步的数学家。

差点忘了这货也会毕业。

祁封与攀谈的校领导寒暄几句,继而表示自己有点私事,从一众人中抽身而出。

他跟上陆岁京,道:“好久没见你人影了。”

陆岁京稍挑眉梢,一副冷淡又懒散的架势。

“是吗?那建议你多看看核心期刊,我的名字也不难找。”陆岁京回复。

祁封道:“你今年毕业?那要恭喜容念啊,律所同事终于能换点玩笑,不会继续打趣他年年泡男大学生了。”

如果容念在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立即嘴一句,自己明明对这个玩笑很是乐在其中。

可惜人不在,最近他事情很忙,七天飞了四座城市连轴转,这会儿在陪客户去交易所敲钟。

陆岁京对祁封的话语不以为意,嗤笑了声:“至少我还能被当成大学生。”

话音落下,他们身边匆匆走过几个直博生。

那些人还在为论文数据和修改意见而苦恼,见到提前毕业的陆岁京,倍感烦恼更多,一个比一个垂头丧气。

因为科研压力大,他们大多平时忙碌周末午休,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被学术指标打磨得瞳孔无光。

加上没有心思修饰边幅,头发睡得炸毛也没力气打理,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很是沧桑。

研究中心里这样的形象才是常态,再看陆岁京,简直是出了个变异种。

祁封:“。”

陆岁京道:“你今天怎么在这儿?前段时间容念在做你们公司的交易文件,我半个月没能见着他。”

祁封提了下自己来送钱,再道:“说到这个他挺有谈判的天分,公司的法务夸他厉害,私下还在茶水间聊他。”

容念的桃花运就一直没差过,处处都好的人,无论从客观还是主观,理所应当受到欢迎与喜爱。陆岁京承认曾经因此患得患失过,但现如今早已过了那个幼稚的阶段。

有时候他嘴上吃醋,实际上非常笃定,他的恋人就该收获很多认可和惊羡。

今天听到祁封捎带提起,陆岁京微微眉梢一动。

“都是些耳朵起茧的漂亮话,夸他温柔有风度,还说他怎么年纪轻轻就被套上了婚戒。”祁封道。

关于婚戒这个东西,以前导师委婉向陆岁京提过,直博生里不乏有物质困难的同学,希望陆岁京尽量顾及,让其他人不要萌生窘迫。

所以陆岁京在校内骑自行车,轿车一律远远搁在停车场,到研究中心不佩戴任何配饰。

期间当过助教,正好有一定着装要求,他的无名指上也没法戴戒指。

但容念上班是天天戴的,简直见一个人就无声地告诉过一个,自己心有所属,早有固定伴侣。

说起这件事来,祁封貌似借此联想到了什么,还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不是之前当过助教?知道我上回从哪儿听过别人讨论你么?”祁封道。

陆岁京一听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轻嗤:“学生投诉能投诉到你这儿?”

他是开玩笑的,祁封不是投诉中心,自然不管这种事情。

“我这儿的副总谈了个小情人,有次酒局里带上了,那人上过你的课,那天抱怨来着。”

祁封解释着,对此记忆犹新,笑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师德?好歹给学生留点面子,大庭广众的质疑别人不可爱。”

陆岁京面无表情地说:“对他有点印象,之前总是逃学,我导师没要求点名,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末这人跑来让我给点同情分。”

祁封道:“高抬贵手嘛,何必跟人闹不开心。”

陆岁京皱眉不解:“凭什么我要让人开心?”

祁封听他拽成这样,感觉有点割裂。

这几年他们见面次数不多,除非应酬上偶遇,其他几乎都有容念在场,都教祁封差点忘了陆岁京本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每当容念在的时候,陆岁京表现出来的形象,和高冷、漠然根本沾不上边。

夏天开空调要问容念觉得温度怎么样,去酒店包厢绝不让容念坐在上菜口,开瓶饮料都会顺手帮忙拧盖。

要是饭桌上有虾有螃蟹,陆岁京剥出来以后,肉肯定出现在容念碗里。

单单是看这些举动,疼人归疼人,感觉他天性也一定体贴。

实则不然,陆岁京这份温柔从不匀给其他人分毫。

“月底我有毕业典礼,容念要请五天年休假,你那边如果有股东会,换个律师来鉴证。”陆岁京通知道。

生怕祁封忘了换,他还威胁般补充:“他不会为你中途复工的。”

祁封并不认为两人的叔侄情如此脆弱,反驳:“明明是你自己想占满他五天……”

陆岁京没否认,但道:“不会有人忍心让可怜的小律师休假都要加班吧?这排路灯你选一个,我帮他把你挂上去。”

“行,劳烦你亲自通知,到时候我这边保证不找他。”祁封道。

律师这行总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事故,导致即便有规划地排期,过程中也会不断加塞进去各种琐事。

要休个完全放松的假期实在太难了,陆岁京未雨绸缪,掐掉了祁封那边有可能冒出来的状况。

办完事回到家,他去阳台收衣服,迭好了放进柜子里。

之后半小时他摆弄扫地机器人,嫌不够干净,用吸尘器又打扫了一遍,再用洗地机来来回回滚了两遍瓷砖地板。

后天容念就要结束出差,陆岁京早早开始期待,还反复查了天气预报。

接下来两天全部是好天气,可以把被子晒出去,这样容念一盖就有阳光的味道,对方一定很喜欢。

不对。

陆岁京忽地停下手头家务,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玩意,嘴上有了笑意。

如果世界上存在读心机器的话,这时候把陆岁京扫描一下,就会跳出来许多脑补段落。

——比起阳光,阿念应该更喜欢我。

——对方身上最应当染上自己的气息。

……

再往下就有点不堪入目了。

离京市一千多公里的沪市,客户的公司顺利上市,今晚筹办酒席宴请宾客,容念也在名单之上。

他早已度过新人期,不再各个业务之间轮流锻炼,定岗后接手的公务没那么杂乱,专精于一个方向。

因为钱恺安排他去了非诉部门,做债券和股权挂钩业务,紧靠着结构性融资和延伸产品组。

这导致需要和券商、客户、中介接触的饭局特别多,今天上市成功喝一个,明天项目结束再喝一个。

容念受不了这么花天酒地、胡吃海喝的生活,感觉分分钟要查出脂肪肝。

好在以往钱恺也不强求他社交,他每次能躲就躲。

不过现在人在外地,客户的秘书热情发来邀请,自己显然没有站得住脚的借口去推辞。

“怎么今天来了个稀罕面孔,容律也来吃饭?看来还是洛总面子大,以往咱们都请不动你。”同行道。

这位是投资人的律师,容念是公司方的委托律师,两个人在项目上有合作也有过招,这几个月来都混熟了。

容念客气地打趣:“毕竟吃不到家里的饭,就过来蹭吃的了。”

他这边来的律师不止他一个,很快就把他拉过去,几个人说说笑笑。

过了会,今天的主角来了,洛时序还很年轻,穿正装时衬得愈发高挑而英气。

与一些事业有成显得强势过多的老板不同,他的气质温柔又沉稳。

他身边有个同龄男生,面容白皙秀气,整个人清清冷冷的,看起来与这种社交场合格格不入。

不过那个男生没有对喧哗场面流露出任何反感,与洛时序低声说了几句话。

洛时序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含笑地回应着他。

“洛总来了?走,和他打声招呼去。”组里的前辈道。

他和洛时序更熟悉些,与容念一同去恭贺的时候,容念杵在旁边听他们聊天。

“我记得岑先生在读博?和我们小容的对象一样啊!可惜他对象这次没跟着来,不然应该挺有共同话题。”

前辈说完,遗憾:“就该把小容他对象也喊上的,上个星期还说来着,这次出差能带家属,怎么不来玩玩?可惜人家好像学校里有正经事。”

容念淡淡接话:“没办法,小岁前一阵确实忙,这两天也不想折腾他飞一趟了。岑先生是在哪里读?”

岑冉报了个研究所的名字,那是国内力学领域最尖端的地方,和燕大距离很近。

“岑冉是博后,我们应该比容律的对象高几届?”洛时序道。

容念点了点头:“今年我男朋友刚要博士毕业。”

他入职了那么久,也没特意藏着掖着,久而久之同事们也心知肚明他的恋爱状况。

眼前这两个人显然是情侣,容念更懒得模糊陆岁京的性别。

大家就着念书的话题闲谈了一阵,前辈和洛时序被其他人喊走,岑冉没有跟着去,干脆待在容念旁边。

他们在甜点桌前拿蛋糕和布丁,然后坐到吧台旁边,凑巧两人都不想社交,默默背对着一众热闹的宾客。

容念用勺子捞着布丁吃,手机亮了起来,壁纸是最近和陆岁京拍的合照。

岑冉的余光无意扫到,紧接着沉思片刻,犹豫地说:“这是你男朋友?我有点眼熟他。”

容念道:“诶,你们认识?”

岑冉摇头:“我在外国同事的高中毕业照上,应该见到过这张脸。”

说完,他伸手指了个方向,那边坐着一位金发男人,正端起鸡尾酒与美女哈哈大笑。

容念眼前一亮。

自己错过的陆岁京的高三,能趁此机会补齐信息碎片了。

·

米切尔森,男,三十五岁,远渡重洋在这里做学术。

由于常年写不出论文,导致心力憔悴,黑眼圈和法令纹哪个都没缺席。

一入力学深似海,颜值巅峰就是高三毕业那年,至今他依旧常常怀念,并将毕业照打印下来,摆在办公室里,暗戳戳显摆自己也是英俊过的。

他最近正好来沪市的高校出差,今天沾上同事的光,被邀请来当地的豪华酒店吃饭。

并在这个美好的夜晚,第一次质疑自己直如钢筋的性取向。

这其实不是性取向的事,任谁被容念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再笑盈盈地弯起眼睫,都很容易产生一种世界在摇晃的恍惚感。

可谓一种视觉上的美丽的冲击,倒是和心动没什么关系。

米切尔森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刚准备为自己的魅力发散遐想,便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容念礼貌又明确地问:“您是陆岁京的高三同学?”

没有比这更残酷的问题了,对方不仅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问的还是自己得罪过的人。

不过米切尔森生性爽朗乐观,遭受打击也能很快消化,乐滋滋地给出坦荡回应。

米切尔森耸了耸肩膀:“是啊,您不会是陆派来寻仇的吧?我那年真不是故意的!”

容念单手托住下巴,很耐心地说:“寻仇?我是个律师,不干知法犯法的事情。”

他顿了顿,再道:“那你无意做了什么呢?我能听听么?”

容念如果想通过言语达成某种目标,总是轻而易举又得心应手,语气温和又不失坚定,具有令人无法拒绝的引导性。

米切尔森本来就是个不擅长拒绝的人,对此根本不清楚如何巧妙避开。

何况那点过节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早就不再为此战战兢兢,今天饭局上的菜肴还那么美味,眼前的画面也很赏心悦目,很难狠心毁坏氛围……

于是他就坦白交代了。

“那时候学校办了集体的成人礼,陆一直不合群嘛,也不怎么喜欢搭理大家,我就想办法灌他,希望他能多说点话。”

“他好像本来就心情不是很好,唔,他有过开心的时候吗?反正我没见过……我没怎么起哄,他也闷头喝了很多酒,就在我边上,那时候我在录纪念视频。”

“我发誓,他酒品挺好的,醉了就趴在桌上睡觉,所以我也没在意!后来我去舞池里玩,单反就摆在桌上没关掉录制,不小心把他的胡涂话录进去了!!”

“第二天同学在班上直接放我的视频,天啊,我差点没被陆给杀了!!”

说到这一茬,米切尔森挠了下光秃秃的头,长叹一口气。

“我高三的时候,中文还不是很好,怎么说呢?我敢保证班上所有人都听不懂陆在视频里念叨什么,可他真的很生气!”

容念道:“他喝醉了讲的是母语呀?”

“是吧?一直车轱辘似的,重复嘟囔两个字,好像说的是个人名。”米切尔森吞吞吐吐道,“绒年?”

他毕业后和陆岁京没了联系,对此完全无所了解,也便一股脑全和容念吐露了个干净。

“估计是转学前有什么情债吧,他长得那么英俊,肯定在哪儿都有很多人喜欢,高中闹出点恋爱狗血剧也正常。”

他猜测着,笑道:“我现在都难以置信,他居然被别人甩过诶,我在那之前都以为,帅哥永远是有恃无恐的那一方!!”

容念微微挑起眉梢,配合地应声:“是吗?”

“我没撒谎啊,就那个他喝醉了提到的人。”米切尔森道,“他一直在说,说什么来着?”

容念猜测了一下,琢磨着那会儿陆岁京说到自己,嘴巴里能蹦出哪些词汇来。

他提供思路:“他骂脏话了?”

“那倒没有。”米切尔森一拍脑袋,回忆道,“他后来反复在那儿说,可不可以别不要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岁咬牙: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

下章小情侣就结束异地啦,当面黏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