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天元提前同化】事件宣布前日。
羂索别墅内。
此时又是正值深夜， 林有希正在太宰指导下和羂索敲定计划。
他今天已经有些累了，在狱门疆里指导学生学了那么久的数学，还思考了那么多关于拯救咒术界的计划， 坐在狱门疆里， 学生为他堆砌的白骨王座上林有希坐得腰酸背痛。
此时林有希正坐在客厅里唯一的沙发上，羂索站在他的身前。浅发青年便大喇喇地展着双臂把着沙发靠背，翘着二郎腿往后靠在沙发上。青年垂着眼，眼睫长长，镜片下的眉眼留下倦怠的影子。
太宰隔着直播间屏幕看着这幅画面有些感慨， 有希这样看着是有些大佬的气质了。
太宰正这样想时。画面里的浅发青年就突然收回了一只手， 腰背也挺直了些，眼看着他手就要抵达嘴前，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有希。】
太宰一下呵止， 又轻轻温和地笑着道，【说词】
林有希便【哦】了声，二郎腿换了只翘， 坐直了些。“我分别去试探过伏黑甚尔和五条悟了。”
林有希俯下手，手肘撑在膝盖上， 如小森一样双手合拢挡在嘴前，他这样抬眼看向羂索开口时，就偷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羂索闻言挑了下眉，“你和伏黑甚尔打过了？”
“是打过出——”
出租车。
【有希。】
林有希便挠挠头， 把他和伏黑甚尔打过出租车的事咽下。“你别管我。”
林有希侧过头， 手掌的阴影蒙在他脸上， 留下深沉莫测的阴影， 林有希又趁机打了个哈欠，尾音也听着懒洋洋的， “我自有试探他的办法。”
“所以你让伏黑甚尔同时对付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
“让他先杀死夏油杰，再让五条悟和他决战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了。夏油杰在这个计划里死不了。”
“你该想想新计划了。”
羂索闻言垂眼思忖，他抬头又看到林有希这副倦怠冷淡的样子，便笃定林有希应该是有计划的了。便开口问林有希的想法。
只是他不知道林有希现在除了想睡觉就只剩睡觉的想法，他如今只是传达一下太宰念给他的台词。
太宰让他张嘴，他就张嘴，太宰让他抬抬手，他便抬抬手，太宰让他随便伸个手指，他就竖个中指。太宰说这根手指不太行，林有希就换了只手竖起中指。
太宰说这两根手指不太行，林有希就抿抿唇，虽然感觉麻烦，但是还是把两根中指又收了回去。
羂索盯着林有希左手一根中指，右手一根中指，一手一个慢动作又挨个挨个收回手指。
羂索抿唇想了想，他看懂了。
这要让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个人做出出格的事，两个人对立，最终两个人同归于尽他坐收渔翁之利的意思。于是羂索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缝合线青年笑笑，“确实是不错的计划。我去安排。”
正在和太宰吵能不能竖中指的林有希：？
正在不希望林有希给别人竖中指的太宰：。
【他明白什么了？】
太宰笑了笑，后牙磨紧了些。
【别管，回去睡觉。】
而就在林有希折返自己出租屋睡觉的第二天。日上竿头，浅发青年还躺在床上没醒来时——
咒术界高层宣布因咒力失衡之故，天元提前同化。
现命咒术师五条悟、夏油杰二人，在三日内将现任星浆体天内理子护送至薨星宫，与天元完成同化。
**
这次天元提前同化的宣布里其实还有些御三家彼此争斗的小心眼。比如这件事刚刚赶上五条悟上任家主不久，五条悟作为现在这辈最强的咒术师，又肯定会被派去护送星浆体，便有人把天元提前同化的原因安在五条悟身上。说就是六眼提前出世，破坏咒力守恒格局才导致天元提前同化云云。
不过这些小打小闹都没什么人关注。咒术界更多人关注的还是天元提前同化这件事本身。
千年来天元从没出现过【提前】同化一事，如今偏偏在次年就是正常的天元同化日期时，天元需要提前同化。
结合近期咒术界高层权力动荡的事件，所有人都猜测【天元提前同化】其实是咒术界高层权力斗争的政治阴谋。
盘星教也是如此猜测的。
将天元奉为至高神明的宗教组织——盘星教，原本是想杀死天元，让天元保持纯粹的。
他们为了破坏天元同化，已经筹备买凶，为此准备很久了。如今又遇到同化提前，这样明显不对劲的阴谋，盘星教众人反而开始犹疑不定。
夏油杰便在这时出来劝说他们，说不如直接把天元抢过来，抢过来由他们盘星教供奉，此后他们想天元是怎样的神明天元就是怎样的神明。
黑发少年虽然年纪轻，但如今披着袈裟，黑发垂落，拢着手身姿高俊，笑眯眯地站在原地，便无端让人信了三分。再加上他周身冒着邪性的冷气，更衬着他那温和的狐狸脸神秘莫测。
夏油杰在林老师的友人，森鸥外的指引下，如今已经在暗地里扩张了盘星教许多。
凭借他的巧嘴笑颜，和操控的咒灵，夏油杰用硬实力弄虚作假传教，逐步获得教中信任。他便让盘星教里的人慢慢收买蓄养诅咒师，然后他用森鸥外教的方法调教这些诅咒师，发展盘星教的势力。近些日子他正在筹谋让盘星教合并诅咒师集团Q。
盘星教内的演讲台上，大堂内敞亮的冷光照彻偌大讲台上那唯一一个人影，穿着袈裟的黑发少年懒散地斜倚着，把嘴凑到麦克风边，“这次星浆体是由我去护送。”
“我也联系上了伏黑甚尔去阻拦我和五条悟护送星浆体。”
“到时候我们一护一抢，里应外合，假作抢星浆体，等混入薨星宫，把天元劫出来就好了。”
“伏黑甚尔如今不是归顺禅院家了吗？”
夏油杰抬眼，看到台下有人在发问，他温温和和地答道，“别忘了，他原先可是咒术师杀手。”
“有的人天生是上不了岸的。”
夏油杰现在也学会森鸥外那种调调了，说一半留一半，像是回答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听起来高深莫测，厉害极了。
等还有人要问，夏油杰就清清淡淡一道眼风扫过去，对方在夏油杰刻意放出的咒灵威压下便冷汗涔涔不敢再问了。
盘星教的众教徒大多是普通人社会各领域的精英，老少皆有，此时他们都抬头敬畏地遥望着讲台上的黑发少年。
他们想，好在最近咒术界高层的注意力都在五条悟身上，便无人发现夏油杰叛变一事。
夏油杰和现任五条家家主走得近，又有诅咒师和咒术师两端的人脉，里应外合，做他们的卧底最好不过。
他们并不在意站在这台上的人是谁，只在意站在台上的这个人能不能把他们的神明……奉若神明。
夏油杰最后又和盘星教的教徒周旋了会儿，从他们这儿敲了一大笔钱走，一部分用于之后雇佣伏黑甚尔办事，一部分用于之后买通蚕食集团Q里的诅咒师。
等夏油杰走出盘星教基地，黑发少年绷直的背脊才耷拉下来。少年笑眯眯的眼睁开时眼底露出些许倦怠。
夏油杰的疲惫，一部分是盘星教的事占据了他很多休息时间，一部分是由于森鸥外和他说了林有希的计划后他有些思虑过度。
他一回想到森鸥外向他讲述的林有希做的事，就会总会想到他们老师在他们面前无忧无虑肆意抢着他们东西的模样，老师在面上笑得那样开心时，内心也背负了这样多的东西吗？
现在他也做着和林有希类似的事，像他老师一样弄脏了手，在复杂的人性和算计里徘徊，亲身接触这些后，再回想老师过往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又是另一种复杂的心情。
除了共情之外还有一种茫然，在所有东西都这样复杂，善恶都这样模糊，所见之事都这样恶心时……
他的老师又是怎样保持那种坚定的呢……
是的，恶心。
和这些人类相处。好恶心。
在不久前，认识林有希之前，夏油杰还怀揣着保护所有弱者、所有普通人——这是他身为咒术师的义务，这样正统的想法。
而如今看到盘星教里的这些普通人，用着自己在社会中的势力肆意敛财，财务造假，欺下瞒上，一边自己标榜着自己视金钱如粪土，一心都献给【神明】，一边又在自己公司拖欠工资，搜刮他觉得是粪土的民脂民膏……
种种事迹，都让夏油杰茫然而恶心。
明明这些人自己就弱小得像个猴子了，弱小得声称要把自己献给神明，结果心底还是想把神明拉下神坛，为他们操控。
这些人在夏油杰眼中明明是弱小的代名词，却弱小又傲慢，谦卑又狂妄。
……好恶心！
一时明亮的天光中，黑发少年身影一下晃了晃，影子一瞬顿住。
胃酸上反，夏油杰瞬间捂住嘴，转身，脸色像吃了咒灵玉一样苍白。
他已经好久没有吃咒灵玉了。
想到这儿，他就想到了林有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果是林有希在这儿的话一定能处理好的，而且不会像他这样为此影响到自己心情。
但是林有希不在这儿，现在他做的事也不能让林有希知道。夏油杰说无可说，便只能向森鸥外勉强抱怨几句，泄出几句真心话。
【这些恶心的猴子……】
森鸥外原本正在港口黑手党那边批示报告，听到耳机这边夏油杰的话，森鸥外神色莫名了会儿，过了会才忍不住开口。
【你最好别这样说。】
夏油杰：？
夏油杰谦虚问道，“为什么？”
【你老师的师父是猴子。】
只是是异国山头的猴。
夏油杰瞳孔地震。
黑发少年一时身体也不晃了，脑袋里也不瞎想了。他震惊地挺直背，用着他学霸的大脑换算着。
他老师的师父是猴子他师祖是猴子他是猴子的徒孙
他最讨厌的猴子居然——
夏油杰打了个冷颤。
想到自己老师佛山无影偷，佛山无影抢的样子。确实像猴子。
夏油杰沉思了三秒。在这三秒里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判断。
三秒后就认定自己的血脉来源了。
那还是不讨厌猴子了。
夏油杰转头想到盘星教里那些恶心人的家伙，想到他们做的事，不由啐道，
“那些不是猴子的东西！”
森鸥外：。
老森不明白这类白磷型少年在愤慨什么。
**
而林有希这边，羂索有一套计划，伏黑甚尔有一套计划，林有希有一套计划，他们看似各自为政，但是分久必合，他们其实都是在为林有希做计划。
因此不管他们三个人做何事想，他们三个人的剧本其实都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护送星浆体，伏黑甚尔拦截这样。
森鸥外便站在林有希的角度给林有希提建议。
让林有希找伏黑甚尔，去介绍点伏黑甚尔认识的厉害的诅咒师喂给夏油杰——对付夏油杰他们。
森鸥外在直播间那边压低声音，尾音带着温和笑意，边劝边哄，说这样演起来才真，哪有剧场没有群众演员的。
伏黑甚尔这样谨慎的性格，不可能不提前试探五条悟他们就直接和他们对上的。
找点诅咒师给伏黑甚尔打前阵，也可以打消羂索的怀疑。
林有希闻言思考了下。他的思考方式就是等了会儿，没等到直播间里的太宰或者乱步反驳，便觉得应该是有道理的。
林有希转头便去找正准备开演的伏黑甚尔说了这事，提点了下他的演技。
正在擦拭天逆鉾的伏黑甚尔：。
咒术索然无味，林有希cos人类。林有希居然还真讲了句有用的话！
伏黑甚尔听到林有希说他是来提点他演技时，伏黑甚尔当即放空大脑打算略过去，结果听到林有希说的话，他才反应过来他的确忘记这件事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用真的去杀死五条悟和夏油杰，所以的确原本就打算自己一个人上……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
林有希在伏黑甚尔对面幽幽道，“不能打只有自己送死的仗。”
伏黑甚尔闻言沉默了会儿。
这里的确是他差点失算了，按照他一般的性格，他应该会先把五条悟他们的悬赏令透出去，让一些小鬼去打前阵试探下五条悟他们的能力，然后再借用其他诅咒师的能力去蹉跎五条悟他们的精力，让五条悟那个麻烦的无下限消耗后，再……
“你觉得要多少诅咒师合适？”
黑发男人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撑在小腿上，抬头看向林有希。
盘星教的钱到账了，盘星教估计也会去联系诅咒师。不过那些人傻钱多的家伙能联系的诅咒师连炮灰都不如。
林有希一只耳朵听着伏黑甚尔的话，一只耳朵听着森鸥外的诱哄。
声音和信息就这样不用过大脑地从左耳流到右耳了，林有希的大脑连听个响都不用，就能给伏黑甚尔比几个数。
“要这个数的二级咒术师，然后要几个会操控式神的，哦，现在还差两个能精神操控的。”
“对了，有能做审计的诅咒师吗？再来三个。”
“你点菜吗。”伏黑甚尔忍不住凉凉吐槽了句，不过还是好好接下了林有希的需求。
“前面的都能满足。就是最后一个不行。”
“为什么？”林有希闻言也有些好奇，探头去问，“诅咒师学历都不高吗？没人会记账吗？”
“不是。”伏黑甚尔平淡地站起身，把天逆鉾插入了咒灵丑宝嘴中才从林有希身前走过，淡淡开口，“年底，他们都出不来。”
“哦哦，诅咒师也要回家过年啊。”
“没。他们兼职审计的现在还在牢里。”伏黑甚尔要出门了，扶着门框在门口懒散踢踏着换鞋。一边提着后鞋跟穿鞋，一边随意开口，“明年大家忙完了才能把他们捞出来。”
林有希：。
大学生林有希一下不敢说话了。
好一会儿才在脑中弱弱地到系统开口，【……系统，我下一个岗位不是审计吧？】
【……】
系统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安慰道。
【不是。】
系统安抚道，【天差地别呢。】
岗位名字两个字。
它们生生差了一个字！
林有希闻言这才安心了些，抚着胸口也准备跟着伏黑甚尔一起出门。
伏黑甚尔这趟出去估计是要纠集诅咒师准备袭击了。
而林有希……
林有希是准备带队出征的。
虽然任务要求里只指名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去护送星浆体。
但是林有希还是折回了高专，把家入硝子带上一起去星浆体天内理子所在的女校。
林有希回到高专时，夏油杰像是也刚回来的样子，在高专山脚下和林有希撞上了，两个人回到学校，便遇到了拉伸筋骨准备出任务的五条悟。
林有希便让五条悟把家入硝子也喊了出来，然后挨个挨个像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发饼干一样发了三对各异的术式墨镜。
“戴上这墨镜之后，你们再也不是个凡人了。从此这人世间的半点无知你们也不能沾染。如果题目不会做，你们出去就不要报上我的名字。”
“因为我也不会做。”
林有希一边把能够使用数学术式的墨镜发给三个学生，一边挨个挨个帮他们戴上依依惜别。
三个学生……
从叠了两双墨镜的白发少年，到中间戴着圆框墨镜，叼着糖棍，下一秒就被老师抢走糖的棕发少女，到最后双手插着裤兜，低下头让老师戴上墨镜的黑色小刘海……
三个人都没信林有希那句【数学我也不会做】，他们是知道老师数学术式的厉害之处的。
如今，终于到了他们使用这份术式、为老师长脸的时候。
林有希伸出双手，拍了拍中间家入硝子的双肩，然后双手分别旁移，拍了拍五条和夏油的单肩，交代道，“戴上墨镜后，你们使用数学术式不会受到以我为中心的距离限制。”
林有希低头看着站在三人中间，离他最近的家入硝子。盯着少女脸上的墨镜看了会儿，才又移开目光。“不管你们术式如何差异。在数学面前都是平等的。”
“你们三个都是一样的。”
林有希抬头看向眼前穿着高专制服的三个少年，“现在——”
“去展现数学的威光吧！”
……
林有希说完，便用五条悟的亲属卡打了个车，准备前往天内理子所在的女校。
林有希先上了车，离林有希最近的家入硝子跟上。
眼看着两个人上车，五条悟和夏油杰也自然跟上——
“砰——！”
林有希一下关了门。
夏油杰：？
五条悟：。
这是他的钱打的车！
两个少年都以为自己老师搞错了，愣在原地站了会儿，眼睁睁看着林有希指挥着司机开出去，汽车尾烟慢慢飘走……
两个少年在风中茫然凌乱着。
过了会儿真给他们等到林有希的车慢慢转了回来。
林有希让司机停下，降下车窗。浅发青年手肘靠着车窗边沿，冷酷地解释道，
“你俩都能飞过去。我和家入同学不能飞过去。所以我们打车过去。”
他们老师好爱他们。生生给他们解释了三句话。然后才关上车窗，冷酷开走。
只留下冷酷的尾烟。
以及两个冷酷思考的少年。
“……我觉得，这好像不影响我们两个也上车吧？悟。”
“……我觉得，数学好像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平等吧。杰。”
夏油杰思考着老师的感情是不是不平等。
五条悟和夏油杰一样沉吟着。数学本身好像就是不平等的。
四个人里只有他花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