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此时宴会厅外的休息室里, 安寻和纪泽辞的对话仍在继续。
听到纪泽辞言之凿凿地说穆迁是自己移情别恋的对象,安寻差点被气笑了。
“你自己不干净,所以觉得别人也都和你一样脏么?”安寻说, “你这样胡乱攀咬,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心理安慰, 证明你没有错吗?”
“我没有胡乱攀咬。”纪泽辞坚持道, “你敢说你和穆迁真的清白?”
安寻已经懒得理他了:“你给我泼这种脏水,想怎么说是你的事,我没有义务自证,更不需要考虑你的想法,如果你非要不依不饶,我也不介意等会儿在举办仪式的时候, 再当众透露点你和夏仪的事, 毕竟你只是虚空打靶,我却能拿出真凭实据,怎么样,要试试吗?”
纪泽辞终于闭嘴了。
他从训练基地回来后, 没有再联系夏仪,主要是父母看他看得很紧, 手机也被没收了, 他根本没有联系对方的机会。
而且纪泽辞也明白,他和夏仪已经不可能再有未来了,还不如先各自冷静下,等过几年没人再提这事儿了, 他们也许还有机会再当回普通朋友。
纪泽辞又瞥了安寻一眼, 见对方已经开始闭目养神,明显是不愿再搭理自己, 他微微捏紧了拳,最后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算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如果说出蝶恋花的事,说自己并不是因为贪色花心,纯粹是为了反抗父母才选择了夏仪,对方肯定也不会相信,甚至还会嘲笑自己,纯纯自取其辱。
现在更要紧的事,是完成爷爷的嘱咐,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他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室内,着重看了看放在角落里的几个香薰瓶,其中两瓶内的香薰液,已经挥发了大半,原本飘散在空气中淡雅清新的芳草香味,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浓郁,并浸透了整个房间,而身处在室内的人,犹如被煮在温水里的青蛙,对室内香味的细微变化浑然不觉。
纪泽辞看了一眼腕表,知道已经达成了爷爷的要求,心中再无负担,干脆也闭上了眼睛,和安寻一起闭目养神。
站在窗外的枚兰和繁虚一直注意着屋内的情况,都说情侣反目成仇后会闹得很凶,不过屋里两人除了一开始有所交流,后来干脆都不搭理对方了,枚兰暗暗松了口气,这样应该也就不会有互殴掐架的隐患了。
又过了十分钟,宴会厅前传来热烈的掌声,大概是纪岭松的讲话终于告一段落,几乎是同一时刻,先前见过的那两名仆人又脚步匆匆地出现了。
他们敲了敲休息室的房门,恭声道:“纪泽辞少爷,安寻少爷,仪式很快开始,你们二位该上场了。”
安寻立刻睁开了眼睛,纪泽辞的动作比他更快,已经站起了身,他大步走到房门前,边开门,边顺手打开了墙上的排气扇开关。
安寻没有留意纪泽辞的这个“顺手之举”,他走出休息室时,纪泽辞已经跟着一名仆人离开了,另一名仆人对安寻说。
“安寻少爷,您要从另一个入口进场,请跟我来吧。”
安寻点点头,他们朝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枚兰和繁虚也跟随在侧,四个人很快就绕到了宴会厅的一处侧门外。
与他们这边位置相对的方向,纪泽辞也出现了另一道的侧门外。他赶到的时候,恰好看到纪岭松顺着高台的小楼梯走下来,这对爷孙视线交汇,纪泽辞幅度很轻地点了一下头,表示任务已经完成。
纪岭松心中一松,不动声色地继续走完台阶,坐到最前排的贵宾席上。
从纪岭松所坐的位置,只要微微一偏头,就可以看到等候在另一道侧门外的安寻,以及如影随形护卫着他的两位保镖。
安全意识倒是挺强的。纪岭松心中冷冷一哂。
可惜啊,都是白费功夫。
因为他并不打算在宴会里直接动手,只是“渗透”——休息室里的那几瓶香薰,其中两瓶的香薰液来历可不一般,是他从纪家精神力宝库里千挑万选出来,特意放在休息室里的。
就算有人发现它们其实是精神力古物的液化体,也没法指责纪家居心叵测,因为这种香薰液的功效是稳定精神识海,提供精神力助益,对即将进入二次觉醒阶段的人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
——只要不遇到它们的天敌。
在婚约解除仪式的流程里,纪岭松特意安排了一项,是让人沾染了清水的柳枝给两位年轻人“除尘”,寓意是前尘往事皆已过去,清洗之后,重迎新生。
只不过,给纪泽辞除尘的柳枝上,沾染的是纯净的清水,而用在安寻身上的柳枝,沾染的是伪装成清水的一种精神力化物。
这种化物的能量与那两瓶香薰液天生相克,在短时间内同时渗透进一个人的精神识海,引发出的连锁反应是灾难性的,但最妙的是,这种隐患并不会立刻显露出来,而是会在对方的精神识海发生剧变——比如进行精神力二次觉醒时——陡然爆发。
纪岭松可以百分百断言,在安寻二次觉醒之时,那就会是他的死期之日,在对方身死暴毙后,外人只会认为这是安寻觉醒失败导致的意外,不会有人把锅甩到他们纪家头上,就算有人怀疑,他们也拿不出证据。
这个计划纪岭松复盘了好几次,怎么想都万无一失,现在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大功告成,接下来只要完成“除尘”仪式,他就可以坐等安寻的死讯了。
思及此,纪岭松又看了一眼侧门口的人,眼底浮现出一丝冷笑:胆敢挑战纪家的权威,就做好以死谢罪的准备吧!
此时前方的舞台上,仪式相关的布置已经做好,台下宾客们都纷纷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望着台上——大家参加结婚仪式的经历倒是不少,参加婚约解除仪式倒是头一遭,他们也想知道纪家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正好开开眼。
宴会厅内的灯光又调低了亮度,只有舞台上是光亮的,主持仪式的司仪走到了仪式桌前,他先向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冲两边挥挥手,示意两位主角可以登场了。
安寻正要迈步走上舞台,突然视线一暗,视野里变得一片漆黑。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台下轰地哗然一片,枚兰和繁虚立刻上前护住他,安寻听到枚兰疑惑道。
“似乎是停电。”
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起初让众人措手不及,但发现只是电力故障后,大家又冷静了下来,纷纷掏出手机照明,过了大概五分钟,宴会厅里的灯光重新亮起,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秩序。
纪岭松听着管家的汇报,微微皱眉:“真的只是突发故障?”
“是的,老爷。”管家恭敬道,“供应电力的能量晶核过载烧坏了,我们已经及时更换了新的能量晶核,这次只是一个意外。”
纪岭松很不满意,今晚他大宴宾客,却出现这种不应该发生的事故,实在让他颜面无光,不过旁边还有军部的贵客,他不方便自曝家丑,显得他好像治家无方一样,于是没再细问。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纪岭松冲台上的司仪点点头,示意仪式可以继续进行了,但司仪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一脸疑惑地望着舞台的右侧方。
纪岭松顺着司仪的目光望过去,微微一怔,陡然睁大了眼睛。
安寻仍站在舞台的左侧方,等待上场,而舞台的右侧方,却空无一人。
原本应该在右侧候场的纪泽辞,不见了。
***
纪泽辞也不确定他此时在哪里。
视野陡然黑下去的时候,他也是惊讶的,接着就感觉右侧传来一股劲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强烈杀意,纪泽辞避无可避,自保的本能让他条件反射地启用了“空间折叠”,迅速遁入了自己的安全空间里。
在安静的异度空间里,没有了那股杀意带来紧迫感,纪泽辞渐渐冷静下来,略一复盘刚才的事,顿时有些恼羞成怒。
他很确定,刚才有人想要害自己。
但对方是谁?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纪家的地盘上攻击自己?
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估算着外面的人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那名没有得逞的杀手肯定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再次动手,自己此时出去,应该是安全的。
不过保险起见,他没有选择原本的空间坐标,而是将出口的位置偏移了一些。
于是,等纪泽辞迈出空间回归现实时,发现自己完全偏离了宴会厅,正站在一条安静的长廊里。
他环顾四周,透过走廊的窗户朝外望去,看到了一派古典庭院的景致——几丛翠竹挺立在庭院一角,翠绿的竹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在翠竹旁,地灯照亮了一方小小的池塘,旁边的地面上铺就着青石板路,石板之间的缝隙里长满了嫩绿的青苔,处处显得清净雅致。
纪泽辞大概明白自己在哪儿了:他应该进入了老宅内府的区域,这里是爷爷的居所,屋外的庭院布局都是依照老人家的喜好。
纪岭松并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内府,哪怕纪泽辞是他的亲孙子,进入这里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过内府的戒备一向森严,纪泽辞来了这里,倒是不担心会有歹人闯入攻击自己了。
他思量片刻,打算先返回宴会厅,不过他对内府的地形不熟悉,也不知道哪条路能通向外宅,于是随便挑了个方向前进,准备遇到内府家仆后,再让对方引路。
纪泽辞沿着走廊走了几分钟,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布置成了一个拐角休息区,放置着几张软椅,墙上还挂着一副深蓝色的油画。
能被爷爷收纳在内府里的画作,自然都是精品,纪泽辞瞥了一眼,发现这幅油画的确非常精美——画面的主景是神秘广袤的深蓝夜空,繁星之下,一群美丽的蝴蝶正沐浴着星光翩跹起舞,它们的舞姿优雅迷人,栩栩如生,纪泽辞在注视的时候,还隐约感觉到了精神力波动。
这显然是一副精神力画作,没准还是精神力古物。
在画面的左下方,一只人偶静静站立在草丛中,它正仰头望着空中的夜蝶,像是向往着它们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突然,那只人偶的冰冷眼珠诡异地转动了一下,冷冷睨向了画面外的纪泽辞。
纪泽辞吓了一跳,不过等他再去细看,发现人偶的目光仍凝望着空中的夜蝶,刚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凝视,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纪泽辞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画面没有丝毫变化,他不由得在心里嘀咕:是因为这里光线太暗,自己眼花了吗?
将视线从油画上收回,纪泽辞看了看走廊拐角通向的另一个方向,心底无端升起一股烦躁。
这一路走来,居然一个仆人都没遇到,这内府的人到底都去哪儿了?
他耐着性子继续朝前走去,在路过一扇虚掩的房门前,突然听到屋内有人在说话。
“确定准备好了吧?可千万别把这两样东西弄混了。”
“放心吧,我亲眼看着老爷子把东西取出来的,挨个装到了各自的容器里,也贴好了标签,错不了的。”
“嗯,那接下来就等着把人带过来了。”
纪泽辞陡然停住了脚步。
这两个说话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母,他不可能认错他们的声音。
纪泽辞微微皱起眉,疑惑地望着那扇虚掩的门。
但……父母他们不是正在宴会厅招待宾客吗?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