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广阔的大西洋上,一艘孤独的游艇破浪而行。
这里是《极度深寒》的世界,曾发生巨型海怪血洗油轮的恐怖事件,极少为人所知,也是一个轮回小队做任务的场所。
白色的游艇停了下来,一人走出驾驶室,海风吹起她亮丽的卷发,如火焰瑰红,蕴涵着坚毅神情的灰眸眺望远方,流动着思索,黑色紧身战斗服衬托出她窈窕紧致的身段,一条乌亮的长鞭缠绕在纤细的腰间。
“弗洛姆!”
清亮的声音在蔚蓝的海面激荡起阵阵回响,白云碎散,万物空明。
约莫五分钟后,一头巨大的抹香鲸浮出水面,山洪般飞瀑而下的海浪夹杂着它浑厚的欢叫。又夏弃下被冲翻的船,跳到它背上,抚摸它湿漉漉的皮肤。
“去死亡三角洲。”沉重的嘱咐,“开启‘门’,拜托了。”
站起身,她眼中隐隐的忧虑变成了一往无前的决心。
自杀不成,进入轮回世界,历经血泪磨难,成为印洲队队长,这样的人生不是传奇,是一曲悲歌。
十夜在原本的世界,对《无限恐怖》的热血激情爱不释手,看到理论和布局部分往往跳过。听说后传《无限未来》是都市斗智就没兴趣了,只听堂兄斐越说了大概的剧情。又夏却本着对这套书的喜爱之情,将上部和未完成的下部细细通读了几遍,还在网上看了数不清的同人和无限流小说。
刚到印洲队,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后,她的震撼难以言表。
我在哪里?一部小说里面?还是真实的世界?
作为试探,她查找主神的兑换物品,在作者张恒写的《无限恐怖》下部《无限未来》里,有一件他设定是BUG的念动浮游炮。
结果是没有,没有这样东西。
按照网络上有些达人的分析,我所在的就是“同人”,或者对原著借用不够完善的无限流吧。又夏冷静地想,就放弃了追寻。
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
在看原著时,她就对作者的一些思想存有疑义。《无限未来》里,“穿越”进书中的作者张恒一心寻找天地玄黄玲珑宝塔,相信这件宝物能扭转他的配角身份,得到和主角郑吒相当的气运。但又夏不这么理解,主角就是主角,配角就是配角,端看这个故事需要哪些人物作为载体表现,他们的戏分多少和主次。不是像《无限恐怖》的最后所说的那样,能够通过争抢夺得主角之位。而主角气运就能护佑一个人强大或不死,这更说不通,世上还有许多和成长进化无关的剧情,有一种情绪叫虐主,有一种题材叫悲剧。主角气运,说到底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一个证据,那么多无限流和同人小说,写作的侧重点不同,主角配角的位置也不同。有的以恶魔队为舞台,恶魔郑吒和恶魔楚轩就是主角;有的写穿越主角,穿越者就牛气冲天;还有的作者炮灰了不喜欢的原著角色,同样的人物下场就是龙套——到这些书里,争夺“主角”有什么用?本质上,那就不是二维人物能决定的。
到头来,那份怀疑自己是“主角”、“配角”的认知,也是作者赋予的,实在很悲哀。
像在《无限未来》里,又夏很佩服的复制体楚轩,做出的种种布局居然是基因合成能当主角的后代,通过封神榜的智夺制造主线剧情。可是他不明白,假设他所处的盒子架构确实是小说、电影、动画之类平面作品,面向他不能控制的窗口,他就注定当不了编剧。如同一个演员表现再优异,舞台不搭在他这里,他对看不见他的观众来说,什么都不是。故事扩展开来,可能有许许多多的故事嵌套,这边上演着无限恐怖的生死杀场,也许在极遥远的某个星球,小王子正在给他的玫瑰浇水,他们对各自的读者群来说,都是主角,然而他们之间并无交集,同水不相流,不能凭自己的意愿摘到那颗名为“主角”,虚幻的星星。
所以又夏从不认为自己是配角,也不幻想自己是主角,以她在印洲队挣扎求存的经历,拿到出版社也能当个励志版主角了,可没准这就是个以中州队为主的同人,她是敌人炮灰。而假如这真是以她的小队为主场的故事,也不代表她一定能活到最后,也许作者就想写个小人物赢不了命运的悲壮故事。
什么主角气运,什么盒子理论,都不及她手里一个D级支线剧情实惠。
在这个世界,她熬不过会死,她受了伤会流血,想妈妈会流泪……
这才是真实。
张恒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笔,导致被自己写的人物设计,这是扯谈。又夏也曾经是个文学少女,哪会不知道那种现象,纯粹是文思泉涌,妙笔生花,再快乐不过的事。假如二维人物真的活过来,和作者对着干,像张恒那样慌张地在文字间补救,还不如拔了电脑插线实际。
结论是,无论这个世界的本相是什么,在她进入的一刻,一切予她就成为现实,要她克服难关把握住不确定的未来。
她活得痛苦也认真,唯有这样,才对得起这段意外延续下来的人生。
又夏叹息了一声,目光投向海与天的交汇处。
可是,“信息”是真实的,虽然有出入,她和两个队员在《魔戒》取得了符文石,就是证明。
她知道的,轮回世界的强大物品有东皇钟、封神榜、造化玉碟、生命树阵图、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前面几件她无力取得,也要碰巧进得了存放的地点。而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就在《极度深寒》的一个位面入口,还是符文科技的顶级造物,防御功能极佳。
印洲队经历《极度深寒》时,又夏的实力还不强,不敢打这件宝物的主意。从那时起,她就有一股被呼唤的感觉,好像一缕微弱的神识触碰到了心灵极深的地方,这感觉既不明确,也无来由,她不允许自己追寻。直到强化了B级的盖亚之力,每次她读取大地的讯息,都有种深入灵魂的微渺感应,催促她:快来,时间不多了……
和恶魔队的一场团战,印洲队团灭。又夏被恶魔郑吒掳到恶魔楚轩面前接受精神探查,饱受折磨。对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又夏一直小心保留,以前湿婆和豺狼医生阿罗特在队伍的时候,她当然不会透露自己的秘密。而随着她突破四阶,和恶魔天神两队交战的可能性提高,又夏也开始考虑将脑中的原著知识屏蔽。
除了她和十夜,未必不会有第三、第四位穿越者存在,万一哪个穿帮了,被那位妄想超越的恶魔军师知道,天晓得会对他们穿越者做什么。搞不好还会以为他们抢占“主角气运”,要杀光穿越者或者拿他们做实验。从长远角度,由于她和十夜的交情,终战印洲队和中州队有希望结盟,也不能让恶魔队得到壮大的情报。所以又夏私下告诉自己的精神力者雪耐一部分真相,拜托她把自己脑子里有关天地玄黄玲珑宝塔的信息牢牢封锁起来,另外掺入一些假消息,蒙混敌人的视线。《神鬼传奇》恶魔队经历过,凌空悬阁的支线估计瞒不过,也要避免做得太过火,引来怀疑。
当然,雪耐也设法抽取这次谈话的记忆,保存在一件物品里。
这本是以防万一的举措,没想到在《魔兽争霸》,真的派上用场了。
想起队友们临死的惨呼和鲜血淋漓的尸体,又夏锥心的痛。本来她也死了,被恶魔楚轩一枪爆头,她没有买重生十字章,可是她却在主神空间苏醒过来,脑海深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巨大:来!来海底金字塔!
显然那个神秘意识救了她,到这个局面,又夏不去也不行了。虽然印洲队很幸运地开启了《纳尼亚传奇》,队里几个死过一次的队员可以在后土转生台复活,但又夏没有足够的支线剧情和奖励点数。她也太弱了,进入基因锁四阶后,她迟迟过不了心魔,反而越陷越深。
她的心魔是想回家的执念,这份心愿苦苦支撑她,让她挣扎到今天,怎么能轻易舍去。为此她甚至不兑换重生十字章,想克服自己的心障,可是这次全灭,她依然没度过心魔。
背负着复活全队人的希望,又夏踏上了前往《极度深寒》的道路。
燃烧的烟柱直冲云霄,夕阳照射下的城市呈现不祥的蜡黄色,焦黑的尸体到处散落,感染了T病毒的丧尸走来走去,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硝烟和血腥味。
『E-R3区已经没有生命反应了。』
一个僵硬的女声在意识回路里传递,接着是一个淡漠到没有人类情感的男声:『张小雪,封神榜增加了多少因果点?』
『……』拿着一张报纸的少女真想大吼一声“你自己不会看吗”,但还是在一股无形的压力下说,『一亿三千万。』
『罗甘道。』
『我一直在杀,没有怠工!』暴躁的喊声传来。
『昊天。』
『呃,楚轩,有你的‘杀手锏’在,我也不敢偷懒啊。』
『没有变化。』明白军师想确认的事,张小雪无精打采地说。恶魔楚轩冷冷下令:『把罗甘道的基因锁开到四阶。』
『妈的!我不要领你的情……他妈的!你这是强迫中奖!我操,楚轩你生儿子搞基……』
艾米亚好心地把后面的咒骂消掉,以免传进军师耳朵里。
封神榜发出一阵红光,数字闪了闪,仍是停留在一亿三千万上。
“那么几率当在七成以上了。”恶魔楚轩推了推眼镜,瞅着封神榜的眼神充满狂热,银眸隐约浮动着黑雾,“毁掉一个和恐怖片主体剧情无关的星球,可以有百万亿的因果点,但是改变发生在恐怖片本身的范围里,上限就是一亿出头,被主神的规则限制,累积的因果点不变。”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艾米亚忍不住问,她实在受不了连日来到处杀戮的行为,这件事队长郑吒是不知道的,他们这些被楚轩用封神榜控制的人也不能说。
恶魔楚轩看了她一眼:“凡人的智慧啊,这件封神榜,还有造化玉碟、东皇钟,已经让我们恶魔队脱离普通的进化流程了,比如穿越时空屏障狙击其他轮回小队的成员,在最后一战立于不败的‘势’,甚至让你们成神也不再是梦想,却被眼前的东西绊住……算了。”他喃喃自语着,独自走开。
一只古朴的黄色小铜钟悬浮在他头顶,不时发出轻轻的震动声。一面小巧圆镜挂在他的胸口,像是色泽温润的玉碟。恶魔楚轩停下脚步,一手做出抓握的手势。他眼中的黑雾越来越浓,单手张开对着下方,仿佛要将整个地面都包在手掌中一般。
黑色的空间包裹住他,呈现一个半透明的球体,细长曲折的银色光线像无数经维线在表面流转,犹如银色星屑的数据图形在球膜内飞舞变换。
终于完成了,这个“逻辑天道”,我的领域。
思维发散出去,无穷无尽的信息流入意识,恍若这个大千宇宙瞬间透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样的感觉愉悦万千,无法用人世的任何情爱替代,恶魔楚轩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
突然,一个清晰的影子浮现,从他的心上穿梭而过,恶魔楚轩皱起眉,从那神妙难言的境界退出。
是……融合了那个人的心灵之光的缘故吗?
在祭坛醒来的一刻,他的心口积蓄着厌烦和窒闷,这是属于本体的感情。
复制体没有通常的生命进程,主神拷贝本体的基因,创造出他们,再输入记忆、感情、自我认知的暗示、对过去时间逼真的感触,成为一个好似和本体完全一致的人。其中感情是最淡薄的,感性波长全来自记忆数据的错觉,这才符合他推测的“复制体”的本质。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寻死。当时的他冷静地下了结论:本体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可以观察这样的新生命。他用自己做实验对象,决定了将来。
但是郑吒让他看到了不同,那个男人在复活祭坛前的表现那么鲜活,不安、希冀、痛苦、绝望……使他对自己,以及对方产生了好奇——难道这个人相信本体的爱情是他的,从不怀疑自己的记忆?
恶魔郑吒一路照顾他,对他处处容忍,恶魔楚轩心中的疑惑扩大,试探这个人的底线,亲近他,降低他的防备,直到确认郑吒看到了他的过去,原来如此,这个凡人在同情他。
真是愚蠢。
他顺势而为,恶魔队多种族的团队结构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压制,郑吒虽然有点优柔寡断,但是重情谊的特性可以利用,只两部恐怖片就进化到杀光原本的养殖统治者,潜力也极强。可是郑吒被黑暗之刃寄生,差点精神崩溃,那时,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层层叠叠,交相错杂,纷乱无穷直至碎裂。
一个人眼中能装下这么多感情?一个复制体也有真实的感情?
他迷惘了,逻辑而缜密的思维生平头一次破裂了一角,渗入陌生而人性化的不解。
难道他错了?主神掌握的是他还没有破解的高科技,灵魂复制?他跟着郑吒,想找出答案。那段时间,他满脑子问号,连和天神队的团战也没心思,只想着保住因为和剧情人物冲突而重伤的队长。反正从团队角度,郑吒也是需要的,赵缀空变态嗜杀,汤姆自成一派,铭煙薇对男人有偏见,而他们都对郑吒的队长身份认可。
在正式发生关系后,他不仅对郑吒感兴趣,由于妖力共感体味到感觉,也让他新奇不已。他不断调整自己的性格配合郑吒,加深彼此的契合度。郑吒不是同性恋,意外出轨,当然不会甘心,暗自抗拒这样的发展。好在郑吒看过他的记忆,以为他是个心地干净,没有人性污点的人,顺应他的需求,一次次习惯成自然,凡人的智慧总是很好摆布。
然而不知道是假戏真做,还是惯性影响了心境,和中州队的团战,恶魔楚轩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恶魔郑吒的在意超出了限度。
他不想那个人死,不想他出事。
这种心情,明显是被凡人的感情污染了。
放下伤重昏迷的郑吒,他前往《蜀山》,借锁心戒封住感情,一方面也是验证自己和以往是否真有了不同。锁心戒是修真者打造的器具,能封印七情六欲,专注修炼之心。事实证明他是动心了,锁心戒唯一不能抹杀的就是爱情,他还是想待在郑吒身边,为他去除欲望的困扰,帮助他更加强大,摆脱黑暗神的控制。
心魔像漆黑的墨水,渗入他曾经风平浪静的心湖,他想杀死这个男人,取回超脱而澄明的智慧。那一次,他还是习惯性地求助于郑吒,宁静领域,那奇妙的领域力量抚平了他内心的周折,让他在保留情感的状态下,也能够正常思考。
这太不可思议了,没有人知道恶魔队军师那一刹那的震惊和兴奋。
也许那不是必须排除的杂质,至少已经证明感情是开启基因锁的重要动力之一,现在又一个进化途径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令他错愕的,无论他从郑吒那里获得多少资料,推算了多少数字模型,乃至队伍里资质并不拔尖的汤姆都领悟了领域,他仍然不能掌握其中的窍门,这令他前所未有的有了一丝沮丧。何况在《魔兽争霸》里,他推测出本体拥有了更强的力量,他们是一个人,思维方式,心境都一样,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差异?
又夏脑中的讯息使他找到一条新思路,用封神榜积攒了大量的因果点,启动东皇钟的空间性能,和本体秘密会晤。
「在团战的时候,你的智慧就被凡人污染了,你认为你对中州队的保护和对那个少年的信任不是从价值出发,你也尝到了教训,可是差距不能弥补。恶魔队的生存法则比你们中洲队强出甚多,对于隐藏了弱肉强食的人类社会而言,才需要道德感性带来的表面秩序,软弱者自欺,愚昧者自困,你的思想已经成为你的负担。」
没有被他的威胁唬住,第一时间看出复制体来的目的,本体楚轩说出他想要的答案:「鸟儿在天空飞翔时,是承担着大地的重力。复制体的我,你真的错了,在一开始就走错了。」
「是吗。」复制体冷笑,「你才是错得离谱,我们何需凡人那样的进化,我们轻易就可以达到超出地心引力的高度。」本体静静翻书,「所以你在真空中漫步了。」
不知为何,看到“自己”悠哉的样子,复制体有了一分气恼,这股感情混合着一股莫名的激烈冲动,几乎令他失去冷静。
这时,本体抬起了眼,明净透彻的异色双瞳看进他心底:「你恨我吗?」
复制体吃了一惊,更令他吃惊的,他竟然肯定了对方的猜测:「我恨。」
灰色的时空通道里,一个仿佛遗留在时间中的声音回荡。
「我们的父亲曾问我是不是恨他,当时我不理解,现在我能回答了,是的,我恨他,也恨你。不,实际上是恨你,因为你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复制体深吸一口气,说,「知道感情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尤其对我这样的存在而言,我想要超越,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可是来自你的部分扰乱了我。」
「我不恨父亲。」楚轩澄静的声音带着时光的厚度,「当你能这么说时,你就会明白了。看清自己难免有些慌乱,你不过是还不熟悉。感情不是负累,没有感情可能使你不受外界影响,但是绝对会让你无法和团队融为一体。不能理解他人的坚持,自然也不能让别人信任你。不论是否有值得高傲的智慧,或是还没学会和人好好交流,这样的裂痕,会是致命的。没人愿意听一位高高在上,不懂他人感情的布局者的命令,这是心理学的问题,理性与感性的冲突。」
「用不着你教我这么蠢笨的问题,本体。」复制体露出了嘲讽的神情,「还把人性计算进布局,你真的被感情污染了。」驱使人的手段多得是。
楚轩还是平静如初:「那么我们说你另一个愿望好了,你是不安吧,对那样超出你掌控的感情。」
恶魔楚轩的心脏漏跳一拍。
「其实不必的,就算是热烈到了没有道理可讲的恋情,也总会有冷却的一天。但是能够包容自己,包容他人的人类,就具备了让人真正去爱的价值。」
「荒谬!」恶魔楚轩切断了通讯,那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传来震撼他灵魂的回音:「如果你不相信,我预言你不能领悟领域。」
而现在,他成功模拟出了他的领域,本体,是你错了。
收回信念之力,恶魔楚轩取下头顶的东皇钟,一道道绚烂如虹彩的能量流在铜钟表面的符文刻印运转,过了好一会儿才隐没。用封神榜生成的信念之力和修真器具不能很好地融合,果然如我预想的那般么……
「楚轩,侦测到印洲队队长的位置了,她马上就要进入黑肤系的遗迹。」
张小雪不甘不愿地报告,这是军师的吩咐。恶魔楚轩转过头:“好,随时准备位面同调。”
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放置在黑肤系圣人的遗迹里,开启有两种方法,一,两个位面重叠;二,用特定的咒语引发死亡三角洲的能量振荡。又夏实在记不起原著张恒念的那句咒语,但是在练习盖亚之力的过程中,她感悟了“万物之心”,能够和动植物交流并简单地驱使它们。
弗洛姆是栖息在死亡三角洲流域的鲸鱼,能发出符合那个地区磁场频率的声音,又夏打算一试。
召唤出大地盔甲,浑身上下被晶莹剔透的淡金色光芒凝结成的华美重铠包裹,花纹繁复,古朴厚重。又夏背后展开两片形似翅膀,严丝密合的金色甲片,稳稳飘上半空。与此同时,抹香鲸浑厚悠扬的叫声传遍深蓝的海面。
有形无质的能量从海底升起,整个天空猛然一亮,绵延数十万公里的浪潮从四面八方聚拢,浪尖跃至高空,塌陷下去的大水墙一望无际,狂涛滚滚碾压,像整片海洋陡然分成了两半。一道巨大的半圆护罩挡在又夏和弗洛姆跟前,泛出璀璨的金黄色光泽,被巨浪轰击得不住波动。就在防壁即将破碎的一瞬,一条黑色通道从天顶降下,眨眼间将又夏吸了进去。
如梦似幻的感触,她恍惚下坠,在意识迷蒙中看到过去的自己,那个无忧无虑,青春洋溢的大学生,好友和男友的背叛,母亲含泪的呼唤,坠楼掉入轮回世界,日日夜夜的痛悔,自我的鞭挞,痛苦的蜕变和前进,害怕不能活着回去,说出那句隐藏在心底太久的话……
一股温暖安详的气息包裹住她,像是梦中怀念的母亲的拥抱,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哭着吐露心语:“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我真的努力了,我努力了。”
那气息抚慰着她,像是表达支持和明了。
又夏醒过来,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破裂,整个灵魂都在一阵不知来自何处的舒适暖洋的光芒照耀下,变得轻盈透明。内心挣脱了长久的沉重束缚,焕发出生机勃勃的轻松。意识到自己度过了心魔,她定睛看去。
和书里描写的一样,这是一片黑暗无涯的空间,仿佛有无数阴影潜伏在底下的深渊,一切都是漆黑如墨。在这黑色空间的上方,凌空悬浮着一座约莫手掌大小的金色宝塔,垂下一缕缕雄浑浩然的玄黄之气,周围不断围拢过来的深黑墨气一靠近就被冲散消失。
宝塔下方飘浮着一颗菱形的方晶石,却不是书中雪白透亮的大珠——贤者之石,还有一团朦胧扭曲的空间,这是源力。
又夏纳闷地看着那颗乌黑透亮的石头,她记得下来时会经过六道轮回,怎么没有了?还有这晶石……
世界基石。
一个词语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伴随着刚才那触及内心深处的温暖气息,无比的博大祥和。整个多元宇宙盖亚意志的集合体,最初也是最后的礼物。当宇宙因外在或内部的压力崩溃,信息的源头——根源之涡也面临毁灭的话,世界基石就会出现,让一切重启。
“为什么是我!?等等,世界重启?这是什么意思?”又夏紧张地问。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和世界基石之间,淡漠的表情,平光眼镜,黑发银瞳,正是复制体楚轩。
他手里拿着封神榜,阵阵七彩绚丽的波纹将周围冲撞涌动的黑色能量吸入,底下的无底深渊隐隐传来回应似的咆哮,像有无数头怪物在躁动拥挤。
“楚轩,你欺人太甚!”
又夏全身爆发出母狮般被激怒的气魄,立刻想通复制体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的死很有可能是陷阱,是恶魔楚轩用信念之力造成的假象,等待她进入黑肤系遗迹的时机,一举揪出她背后给予她庇护的人。
恶魔队团灭了印洲队,本来技不如人也没话说,但恶魔楚轩是让精神力者把她折磨得几近崩溃,将她脑中的会合地点挖出,堵截印洲队,在她眼前杀了她所有的伙伴。因此又夏见到他,真是恨之入骨。
“呃,你可以去拿宝塔,虽然拿了也会被我杀掉。”恶魔楚轩却是没将她放在眼里,淡淡地说,“‘主角’必须死,根据我破译的资料和封神榜搜集的信息推论,最终一战我的本体如果集合了‘穿越者’的气运,会拥有操纵整个盒子的大势。”
又夏不气反笑:“你果然这么想,我还以为你得到修真典籍后,会以为你们恶魔队才是主角呢!那些修真者不是记录这个盒子世界只有独一无二的主角,主角能有无敌的运气和机遇。原著本体楚轩就是拿了那玩意儿后,有恃无恐以为中州队是主角,就算布局有什么几率漏洞,也会被机缘弥补,可这还不是张恒写出来的想法!不然盒子里的生物如何确立自己?就算有什么天命的启示,难道那又是真的了?”
“没有天命,只有定数。我们复制体是主神创造的因果率武器,所以在轮回世界具备大势。但是‘穿越者’是这个多元宇宙择选的‘主角’,有了你们就会存在变数,我要去除变数,盒子才会重归盒子的本质。我们恶魔队会成为圣人记载的独一无二的主角,随着气运的增加,在无穷多的世界也会成为唯一的主角,那就能和你所来的那个盒子连接起来,破除这个盒子世界!”
“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些世界不是盒子,没有盒子外的制造者,没有他们定义的主角?我的世界有个概念叫同人,就是同样的人物,不同的切入点和新增的变数会演绎出不一样的故事。当我来到这个世界,看到如此真实的世界,我认为虚拟宇宙确实是存在的!独立存在!只是和我的世界有了窗口的交集,给了我们各式各样的灵感,才让我们写出许许多多的心得体会,思考不同的可能性——也许盒子只有固定的一个,但窗子是无数的!”
恶魔楚轩心下一动,原本坚定的理念塌了一角:“窗子……盒子的窗……世界之窗吗……”
“所以你在这里干掉我有什么用?”又夏全身的气势已提升到顶点,大地盔甲呼应般散发出灿金的流辉,宛如黄金战甲,一杆金色长戟出现在她手中,“当然,我们是敌人,你尽管放马过来。可是死在莫须有的‘主角’指控上太憋屈了,你最好给我洗洗脑子,我从来不在意什么盒子外的主人,什么盒子内的主角,我活下来即使有冥冥中的力量帮助,大半还是靠我自己的努力!”
“……”恶魔楚轩沉默不语,整理自己的思绪。
乘此机会,又夏伸出左手,世界基石自动飞到她手里。与此同时,恶魔楚轩已经回过神,淡嘲的眼瞟着她:“那是盖亚意志给你的开关,仅仅是开关而已。”又夏回以无惧的神情:“伟大的智者,你懂的真多,我承认我在你眼里只是凡人的智慧,可是你心魔了,你知道吗?”
恶魔楚轩一呆,他少有这样连续发呆的时候:“心魔?”郑吒的宁静领域不是把他的心魔消除了。
“蠢货!智者还真是看别人通透,看自己傻冒的存在!你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睛!我早就注意到了,你在用封神榜吸这里的黑暗能量,因果点驱动封神榜,靠的是扭转宇宙熵数,不自然的力量,这个无底深渊堆的也是负能量,你想拿来当能源库。但是吸收能量的媒介是身体,你自己的情况如此糟糕,还吸一堆杂七杂八的能量,下场会怎样?而且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和封神榜之间也是存在因果关系的,它被污染了,你又会好到哪儿去?”
这的确是恶魔楚轩从未想到的盲点,以至于又夏最后一句说出口时,猛地愣住了。
这时,整个无底深渊剧烈动荡起来,又夏在和楚轩说话的时间里,和外面的弗洛姆取得了心灵联系,再次响起的声波频率引发了死亡三角洲的能量共鸣,恶魔楚轩是用位面同调进入黑肤系遗迹,两个重叠的空间顿时迸发出绵延不尽的震波。
大海被这股恐怖的巨力劈成两半,振颤的能量像千万匹奔腾的战马,汹涌喧嚣的白色浪花在深海之中形成了一条螺旋状海流,直直窜出万米开外,刺穿海面卷向天空,形成一条蔚为壮观的水龙卷。
恶魔楚轩使用封神榜,堪堪张开防御壁,就被弹回原来的位面。又夏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天地玄黄玲珑宝塔,紧接着,碧蓝的潮水淹没了她。
张小雪和艾米亚异口同声地惊呼,天灾一般的异变横跨天际,奔向遥远的地平线,两股雪白扭曲的光柱揉在一起的奇景出现在天与地之间,震碎心神的巨响连绵一片,世界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分崩离析,仿佛被粒子枪击中那样化成齑粉,裂开的巨大穹隆露出无尽的黑暗虚空。一眨眼,这些情景又消失了,天还是那片黄昏的天空,地面也没有塌陷,军师穿着恶魔队的黑色团服,缓缓降落。
他看着手里的封神榜,因果点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二,重组位面的消耗比预想的大。
略带复杂地看了两女一眼,那一瞬间,他想到的只是张小雪四人若死在这场时空崩塌中,他会无法向恶魔郑吒交代,但事实上,解释的借口多的是。
心魔……这就是心魔吗……
远处,罗甘道和昊天也看到了这场巨变。
“那是什么?变态楚又搞了什么?”初号机的巨大手掌上,复制体罗甘道骂骂咧咧地把刚吃了一半的饭盒往下扔,本来还以为恶魔楚轩去了异位面可以歇会儿,谁知道有的人就是万恶的工头。
“接好。”用念控力托回他的饭盒,昊天还是捧着自己做的海鲜大餐笃悠悠地吃:“安啦,看那声势,如果楚轩存心要我们死那我们是死定了的,还不如安心享受最后的晚餐。既然现在风平浪静,那么我们对楚轩还有利用价值,他搞定了。”罗甘道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这昊天在恶魔队是公开的间谍,一直受人防范冷落,可是生性孤僻的罗甘道倒对他有点亲近之情。
“喂,听说你是二五仔?”
昊天苦笑:“我的合作人目前不知所踪,我算是自由身。”亚当……你真的出事了吗?被一个外星神控制,连意识都没有了?我不能相信啊。
他抬起头,高楼的阴影上,流光闪耀的金红像是初见的落日之光,年幼的他盗回国宝失手,好不容易包围网出现空隙,他狼狈万端地吊在大楼外缘,那个十二岁的少年站在昼与夜的交替间,肩膀洒落明亮的余晖,从大楼顶端向他伸出手,宛如从天而降的光之天使,灿烂夺目的金发猎猎飞舞,眼里有一抹飞扬的喜悦。
「和我一起来吧,我的……弟弟。」
幽深静谧的宇宙,一艘黑色的隐形飞船围绕着蓝宝石般的星球,缓缓旋转。
人工卫星的光穿透巨大的玻璃圆顶,冷色调的纯净,照得整个房间宛如沉眠的冬日宫殿。
地板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如积雪的反光。圆形寝床上,安静地蜷躺着一个青年,黄金流苏似的发丝散落在海蓝床垫上,一件白色长风衣盖过肩膀。
“昊天……”
仿佛怕冷般缩进衣服里,破碎的单词溢出梦呓的唇,“Don’t……My……Give me……Why……too far……brother……hang on……”
床边象牙色的高背扶手座椅上,伸出一只手,指节修长,骨感迷人,贴合的雪白手套勾勒出流银般优雅的线条,撩起几缕金发,轻拭青年渗出冷汗的额角,温醇地低唤:“亚当。”
醒来的一刻,青年浑身湿透,那只手解开了他衬衣的领口,将他包裹在外套里,虚软地依靠着双手构成的怀抱。
他微微睁开的眼不是平日澄澈的蔚蓝,流动着无数交错缠绕的光线,抱着他的男子轻轻覆上手,不一会儿,和那蓝色行星一样美丽的色泽就从长长的眼睫下透了出来,隐约浮动着尚未完全清醒的雾态流光。
“我说过,你还不能适应那种状态。”男子靠近他,语声告诫。
“你拿走了我的眼镜!”亚当真正醒了过来,耙梳额前的湿发时,发现本应戴在鼻梁上的量子程序推导墨镜不见了。
伍德微笑,这是完全不准备妥协的笑意:“小混蛋,我忘了说,你是永远别想达到那种状态。”
“……”亚当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好不容易坑坑巴巴地挤出商量的台词,他的眼镜还扣留在对方手上,而他没有本事拿回来,“我知道……一旦心灵之光变化成量子形态,能够洞悉内外宇宙的全部,相对的意识就无法重组,和这个世界正常交流,所以才奇怪,楚轩是怎么……”
“嗯,这是个好问题。”伍德佯装思考了一下,“那么我带你去问他吧,两点一线的最佳途径。”亚当瞪他,第N次败下阵来。
“不用烦恼量子线性方程,事实上我觉得你和楚轩的关系就是量子纠缠态在现实中的表征。”银发使徒安抚地摸摸他的头。(注:量子纠缠,以两颗电子为例,即使一颗远在太阳边,一颗行至冥王星,如此遥远的距离下,它们仍保有特别的关联性。而当其中的一颗状态发生变化,另一颗也会即刻发生相应的状态变化。这样的现象导致了“鬼魅似的远距作用”^-^)
亚当更加不爽:“我是风儿他是沙,我要吹他。”
“不是我说,亚当,你的动词用错了。”
“不对吗?”亚当茫然。做老师的认真纠正:“你用的是一般男女之间关系破裂的词组‘broke up’,口语也不够严谨。据我了解,‘吹’在中文里有很多特殊词组,例如告吹,吹牛等,你的意思应当是表示主动的进攻性,那么用在这个情境里,比较接近离婚而不是动态的驱动含义。”
“不是不是。”亚当摇头,“这里翻译过来应该是吹风的比喻,我研究过两年普通话。”两个人开始讨论中文,然后一起被方块字搞得头大。
比量子纠缠态还复杂!亚当由衷感慨。
伍德明智地放弃讲课,他还需要私下充实:“你做梦了,梦见昊天?”亚当一怔,神色略带复杂地扣上领扣,从双肩滑落的骑士长衫像一件厚重的披风。
昊天……
当年查出中国有存活的第二代基因改造人,他满心雀跃,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阳光的温度,那是和他一样的人,他的弟弟。
他拼命地伸手,迫切不已,用尽全力拽着绳子,拉起他的同伴,他的亲人。
黑发的男孩上来后,好奇地看着他:「你是美国人?」
刹时心冷,自然地露出冷漠的微笑。
「是,我是。」
还是不一样的,昊天不会接受他,因为他是中国人。
所以亚当才不能理解,中国政府派给昊天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从来没给他任何支援,要是没有亚当的帮助,昊天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即便如此,昊天也没有背叛他的祖国,回应那个邀请。
之后的关系只是结盟,合作互利,昊天盗他的国宝,亚当追逐楚轩,别无其他。
“楚灏。”金发智者冷淡地说,“那家伙的名字,化名昊天,本体在森洲队,有个复制体,都活着。”
最后一句就显出做哥哥的有偷偷关心过弟弟的生死安危。
“不必用报告的口气,你可以向我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
“亚当,你做梦的时候比较诚实。”伍德轻叹。亚当不屑于在这件事上撒谎:“诚实是孩童的美德。”
伍德靠近他,笑着在他耳边说:“所以狡辩是大人的智慧?”亚当的心脏漏跳一拍,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热气。使徒的身体是冰冷的,连同呼吸都是,可是他被拢进这气息之中时,却感觉身心都烧起来了。
那令他心旌动摇的脸庞离得如此之近,在背光的冷色下显得神秘悱恻,星星被俗世斑驳了痕迹的光芒洒落在银色的发丝上,像经过了数亿个辰光才凝成的奇迹。
孔雀蓝的眼眸笑起来神采动人,每当伍德情绪有异时,眸色会改变,那是非常魔幻的变化,深蕴诱惑的黑瞳带着莫测的光幻,挑战人类的道德底限。
“你干嘛不去看你的胚胎!”亚当上身后仰,想逃离那令思绪沉溺的视线,“你的小女孩可是背负着沉重的原罪,你应该陪在她身边。”
看出友人的局促,银发教授微微一笑,坐回椅子。
“她的原罪并不存在。”
“哦?”亚当意外,教徒是相信人有原罪的。
“当人类需要选择对或者错,眼前的道路必须分出光明或者黑暗,命运的路口需要抉择左或者右,会产生彷徨,这时候从心中呼之欲出的声音,就是原罪的本体。”戴着手套的大手拉拉友人光雨般垂下的璀璨金发:“所以,坦诚些吧。”
“难道你的重点就是这句吗?”亚当抓住那只手,他还以为他在说什么思想性的辩证哲学,“我用不着你教我怎样做比较好。”
“你太习惯骗人了,伙计,学会欺骗别人不一定不好,但是自欺一定很糟糕。”
“我至少承认一件事。”亚当有点烦躁,友人轻抚他鬓角发丝的动作中,是不容错认的纵容和温柔。然而他想要更多……这超出他们的默契。
看出他的心思,伍德眼神一动,张开唇又闭上。他斟酌了一下,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情,好半晌,才选择了较为隐晦又贴切的形容:“两个灵魂的相遇就像两种化学物质的接触,一种契合的反应就会彻底改变它们,不是吗?”亚当低下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他握着他的手,紧紧抓着,贴在胸口。
两只手牵得更紧,将彼此放在灵魂的最深处,直到他们再也无法分开。
“我……”亚当低声说,“我其实也不是很在乎,伍德,好像是一种我以前没计算到的性倾向,当然我也没特别做过心理测试,那是骗大众的统计学……我想要吻你,你大概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亚当发现伍德总是亲昵地抚摸他的头发,有时深情地吻他的额角,像对待一个疼爱的孩子,平常的相处也更多像朋友,这男人也许永远不会用对爱人的心情对他。
“亚当,亲吻嘴唇是神圣的,我想不出有什么比它对生命的开启更重要了。”举起另一只手,贴住对方的脸颊,伍德沉静地说,指尖来到下颌,抬起,让他正视自己,亚当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眼中如海广阔深沉的情感,“如果不是拯救一个人,或爱着一个人,我不会吻他。”
他低下头,像吻上他的心一样珍重地吻他的唇。那一刹那,亚当感到几欲落泪的幸福感。
中州队从《猛鬼街》回到主神空间,队长郑吒第一时间和主神联系。
当他转过头,神色充满前所未见的凝重和紧张,竟然进入了基因锁三阶的模拟,捏着头发思索起来。
“最终之战就是下一部,《星际迷航11》。”
众人面面相觑,与其说震惊害怕,还不如说有点脑袋发闷。仔细想想,连同他们队里的十夜在内,轮回世界已经有了两位五阶强者,主神是该下最后通牒了。
“有谁看过这部片子?”郑吒征求意见。罗甘道举起一只手:“我全看过,我是SF爱好者。”
唰啦啦,视线转移,小罗很少有被大家深情凝视的时候,身体都僵硬了。十夜正在为终战不是原著的《生化危机3》吃惊,神思不属地说:“我只看过第一部,很无聊就没看下去。”
“我看过几集动画,美国人拍的。”詹岚也举手。程啸咧咧嘴:“有什么恐怖片不是美国拍的吗?他们是万恶之源。”
“日本拍的恐怖片才吓人。”铭煙薇还记得《咒怨》里的辛苦。王侠愤青了一把:“日本人的民族精神潜藏着非常病态的部分,就反映在他们的影片里。”
“美国佬的片子比较血腥暴力,当然,情/色也是相当重要的关键。”程啸想入非非。眼看他们的对话就要滑到不正经的方向,萧宏律大吼一声:“为什么我们小队的人这么容易偏题啊?”
大伙惊讶地看着这个小男孩。萧宏律脸涨得通红,他心中为地球毁灭的消息和最后一战的压力焦虑难安,听到程啸和王侠还没神经地讨论,忍不住爆发出来。
楚轩静静一垂眼:“让罗甘道解说,然后分析。”
“吃点水果吧。”箩丽逮到机会插口,“我们都把饮料准备好了。”郑吒搂着她走向广场小客厅,其他人跟了上去。
【嘿,萧宏律怎么了?难道又被那个大BOSS控制了?】十夜用血族的心电感应问身旁的爱人。经过里人格的透露,他终于得知许多内幕。
【没有,他的情绪不稳定。】
最终一战,也难免啊。十夜摸摸头,释怀了。随即发现楚轩居然能回应他的精神波,在《天空之城》和那只植物怪兽打了后,他的精神力由于磁场转动的增幅,有了几何倍数的增强。实验后,不降低强度,詹岚和朱雯甚至无法接收他的精神波,屡次震晕过去。楚轩却举重若轻地承接下来,真不知道他的真实水平如何。
桌上的美食堆积如山,香喷喷的炸虾饺、烤得金黄的鸡腿、饱满鲜美的肉丸子,应有尽有,香味四溢。恐怖片中的激烈战斗会消耗大量的热量,所以大家每次回来都饥肠辘辘,箩丽等女做的就以荤食为主。虽然十夜几个高阶开锁者不用摄取营养,还是坐下来大块朵颐。
郑吒面前摆着一个粉红色系的草莓蛋糕,一个缀着鲜红樱桃的起士蛋糕,全少女风格,看起来很有些尴尬。十夜毫不客气地捻去一块啊呜大嚼,箩丽愤而捶他。
“干嘛,干嘛,你老公不爱吃,分我一个又怎样。”
“谁说我不爱吃!”生怕青梅竹马误会,郑吒扑过来夺食,两人闹成一团。萧宏律的同居人兰蕊轻笑着,给他们添茶。她私下向康诺讨教的时间最多,料理也带有浓浓的欧式风味。
佛手柑调制的伯爵茶香气久远,茶味的清香衬上适度的蜂蜜甜味和奶香,完美极了。詹岚的人造人卡拉朝她看了会儿,神色低落地垂下头。
我做菜不行,作战能帮小姐的也越来越少了,我……还有什么用呢?
她摇摆着腿郁郁,仿佛立刻察知她的心情变化,楚轩抬头看了她一眼。
“宝贝,尝尝这个~”十夜掀开煲盖,甘甜的鲜味弥满全场,清澄透明的汤香而不浓,是人参鸡汤。程啸大喊:“是我老婆做的!……是是,大校你请。”
楚轩泰然舀了一碗,不忘奚落自家父亲:“你除了蛋羹还会做别的吗?”十夜气愤:“哼!我还会白煮蛋、水扑蛋、荷包蛋!堂堂男子汉的我,肯下厨给你吃就很好了!君子远庖厨,没听过这句话吗?”
“没听过。”
“切!你骗人!”十夜笑骂,笑着笑着,眉梢眼角带上一丝冷冽的意味,“用十八般武艺料理主神鸡蛋就是我的梦想,除了蛋我不做别的。”楚轩耸耸肩,看来将来只有压榨队员们的老婆白吃白喝。
对于十夜的心情,郑吒等老队员倒十分理解。他们这些生死杀场过来的人,血腥味早已渗透身体骨子里和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只是尽力掩饰而已。像在厨房做饭,绿色蔬菜还好,稍微和血色带边,就想起一连串分尸、割血、切肉、剖肌的镜头,连同那清晰的手感和嗅觉,这么连着下来,神经再坚韧也吃不消。
罗甘道识趣地快速塞饱肚子,打了个嗝,就开始细说《星际迷航》的剧情。
原来这部系列剧超出众人预想的长,有11部电影,725集动画,30个电视季,上百部小说,相关游戏等等,庞大得令十夜等人眼冒金星,心想要研究这么多内容,还不如直接找恶魔队拼了。
“不必考虑得那么复杂。”萧宏律拔下一簇额发,说,“根据主神提供的消息,最后一战所有团队同时进入某个广阔的地点,距离不等。虽说这部片子是未来科幻片,宇宙空间的可能性也很小,因为用炮火交战并不是体现实力的好办法。公允是不说了,主神不会给什么公平,那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最多在最后一战之前让每个小队经历一部星际片,能不能得到战舰就各凭本事了。那么回到《星际迷航11》,时间上,借‘势’基本可以摈除,当然不排除恶魔队的楚轩有用封神榜篡改情报,或我们队的楚轩用六道轮回窃夺主神权限,又或者第三方势力插手。但是不管怎样,从终战的性质来说,决出唯一的、最强的小队是核心目的。再不然,也是把有条件胜出、有特别关联的小队集中在一个场所了结。”
“什么意思?”铭煙薇皱眉,觉得这番话有深刻暗示。萧宏律不答,盯着两指间的发丝说:“三种任务可能,一,区域竞赛,各队分别狙杀当地的敌人和怪物,活到最后就算赢;二,按规定一起向某个方向集合,在此过程相互淘汰弱小队伍,凭着杀人数目获得进入真正终战场地的门票;三,就是宇宙战了,毕竟这是星际片,不至于完全没有背景因素。三种推测,第二个可能性最大,第三个次之。好吧,罗甘道你继续说。”
“《星际迷航》讲述二十三世纪,地球和一些外星种族组成跨银河系的政治集团星际联邦,下面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星际舰队。主人公科克舰长和他的企业号成员就是其中的一员,在电视剧和电影中展开了许多精彩有趣的探索和冒险。星际联邦总部位于地球的旧金山,主要成员国瓦肯,有两个敌对势力——克林贡帝国和罗慕兰帝国。”
“而《星际迷航11》,是它的前传,几乎可以当作独立剧情看。故事开始时,一艘星舰‘凯文号’和未知敌舰遭遇,被击沉,一名临时舰长的妻子逃出,生下了后传的主人公詹姆斯·科克。他长大后参军,遇到了后来和他搭档共事的医生好友麦考伊。另一边,一个瓦肯和地球混血的少年斯波克也放弃了母星科学家的席位,加入了星际舰队。这是个凡事讲理性、逻辑、感情极度克制的家伙,智商很高(罗甘道瞥了眼楚轩),和科克非常不对盘,一见面就控告他考试作弊,使得科克没法在战争发生时上星舰。他的医生朋友给他打了疫苗,冒充他生病,带他上了船。”
“受攻击的是斯波克的家乡瓦肯星。那艘25年前击沉科克父亲的敌舰来自未来,它的舰长尼诺是来复仇的。在129年后,一颗超新星的爆炸波及附近的罗慕兰帝国,罗慕兰向当时是大使的老年斯波克求助(注:瓦肯人很长寿)。斯波克带着装载有‘红色物质’的小船出发,可是他没赶上,中途罗慕兰行星毁了。”
“那个神奇的红物质,据网上同好分析是一种放射性矿物,因为尼诺的船本来是采矿舰。在被激发后,红物质会形成黑洞,威力大得没边。老年斯波克没有放弃,提取了一点红物质打入超新星,碰巧尼诺舰长看到自己的星球毁灭,恨上了他。两艘船经过黑洞中的隧道来到现世,老斯波克晚了1秒,就差了25年。为了得到他船上的红物质,尼诺也等了25年,把斯波克放逐到一个冰天雪地的荒星上,让他目睹自己的星球毁灭。瓦肯星被黑洞吞噬了,赶去救援的星际舰队都被敌人埋伏,只有科克乘坐的‘企业号’幸免于难,他有出生时的记忆,提醒派克舰长和青年斯波克那是个陷阱。”
“之后就是科克和斯波克又不对盘,被扔到那个荒星上,遇见老年斯波克,得知真相。老斯波克教他如何激怒年轻的自己,获得舰长的位子,与尼诺作战。他自己没去,说是会违反什么规则,可是他后来和青年斯波克见面,也没怎么样。科克和他的伙伴联手打败了敌人,尼诺的采矿舰非常大,老斯波克的船就在里面,青年斯波克开着船逃出去,用红色物质撞击尼诺的船。他和科克在千钧一发被传送回去,尼诺他们被黑洞吞噬。那个传送是《星际迷航》里的一种技术‘光波传送’,能将人打散成粒子传送,和主神传送我们的方法差不多。星际舰队用的都是‘曲速引擎’,那也挺神的,好像是通过高维空间将两个点重叠在一起,实现超光速旅行。”
“后面没什么内容了,就是科克升任正式舰长,青年斯波克和老年斯波克碰面,互相有一段对话。企业号继续航行,结束。”
“这么说,大部分战场在船上?”詹岚摸着额头说,“宇宙舰对宇宙舰?”罗甘道摇头:“毁灭瓦肯星那次,尼诺的采矿舰把一只巨大的钻头放下去,喷出离子光束,切开地脉,放入红物质,那时科克和他的同伴是在喷射平台上和两个敌人战斗。但影片的敌人不过比普通人强壮一点,星舰倒是高科技的,火力也很猛。还有一次,科克被扔到荒星上,那个冰雪星球是有不少怪物。”
众人不禁头痛,听罗甘道介绍,那星际联邦地域辽阔,跨银河系,还有中立区和未知地带。就算电影里,场景也很多,天晓得会被主神传送到哪里。
“被毁掉的只有瓦肯星吗?”萧宏律突然问。
“不,地球也受到过攻击,在靠近影片最后,但是被主角们阻止了。”
詹岚已经明白过来:“宏律,难道这和《生化危机2》的核弹威胁一样,将我们降落的地点定在瓦肯星,在红物质放下,黑洞产生以前决出最强小队。当然有条件攻击上面的宇宙飞船,离开那星球的人就不受限制?”
“确实是有可能的!”罗甘道转动他机灵的脑袋,“在影片里,斯波克为了救他的父母和母星的长老,传送到瓦肯星,再叫企业号上的人把他们传送回来。若是我们能抵达那里,制住斯波克,就能和他一起逃到企业号。这符合你之前说的,所有小队前往同一个地点,还要相互杀戮,不能让名额占去太多。”
“问题是,这只是主神制定的竞赛方式。”萧宏律苦笑,“它不得不因为基因锁五阶的强者出现提前终战,这种手段对真正的高手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制约弱队而已。恶魔队的楚轩若有封神榜,可以提前进入恐怖片,放入那个该死的红物质,等我们进入后……轰!”
十夜反驳:“封神榜也不是万能,它需要因果点,因果点不能获得太多,否则会被时空逆流卷进去,倒霉到喝口凉水也会噎死。我记得一部恐怖片最多取得1000点因果点,还要他们轮流积攒。”萧宏律沉沉望了他一眼:“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同伴又夏,或者别的穿越者落到恶魔队手上,被他得知书里的情报,会有什么后果?我们没有开启佛像支线,当时我就有所怀疑了,最大的可能,恶魔队或天神队拿走了凌空悬阁的宝藏。最糟的,是恶魔队得到。想想吧,那里有什么——造化玉碟!”
众人一愣,心下寒气直冒:造化玉碟,能让封神榜使用者完全免疫宇宙排斥的神秘武器,那…那世上还有什么事恶魔楚轩办不到?
一直没开口的本体悠悠地说:“电影里,尼诺说的一句话很有趣。”
“靠!楚轩你看过电影为什么不说?”郑吒恼怒。
“呃,听你们讨论。”楚轩拿起一只椰子插上吸管,一脸欠扁地吮吸。中州队的大伙都习惯了他这样子,无力地等他喝完。十夜却不管,手肘搭在他肩上:“你的复制体想干什么?制造黑洞还对付不了我。如果你的复制体有了可以为所欲为的能耐,他想的东西恐怕变态多了。”
楚轩点点头:“对于我的复制体来说,实验封神榜能做到什么地步是他的第一目标。他要布的局,势必囊括整个影片的细节和变数。”
“那尼诺到底说了什么?”萧宏律若有所思,“复制体会用什么掌握那个世界的大势?”
“尼诺意外穿越时空改变了这个宇宙的历史,当他掐着科克的脖子时,他说:詹姆斯·科克是个伟大的舰长,但那不再是你的命运了。”
“命运……是命运吗……”不知想到什么,萧宏律沉默下来。
“就是主神用来操纵和改变恐怖片世界的因果率线路,伪命运?”郑吒模拟他的思路,捏着头发道,“复制体是主神创造的,是能够应用。”程啸哀号:“郑吒你怎么也说起深奥的话题了?不行不行,不能向大校看齐!”郑吒翻白眼:“我还不是给我们凡人长脸么,虽然是用基因锁三阶。”
张恒一直擦拭着他的古弓射天狼,闻言突发奇想:“楚轩说基因锁四阶的人不用呼吸,五阶是控制能量,那十夜他们能在太空自由来去,摘星弄月也若等闲?”
“胡扯。”十夜没好气地说,“加速的反作用力是相同的,当我用接近光速的速度前进,质变方程的动能会趋向无穷大,能量消耗的剧烈你想想。假设我撞上一毫克的星际尘埃,就会受到107公斤的TNT当量冲击,换成星体那样巨大的物体,你可以换算一下。就算我的体质,也要领域才挡得下来。何况真空中充斥着暗物质,这是宇宙的本底能量,排斥任何人打破基态的物理规则——时间,空间。也就是不能超光速,破碎虚空。”
队里几个男人听得呆然,尤其是刘郁和王侠:“可是玄幻小说里,那些进化到非人的强者都是一举手开天辟地,一跺脚星辰毁灭。”
“所以那是玄幻!”
詹岚晃晃有点晕眩的头:“也就是说,像东皇钟、封神榜那样的法器,也不能真正打破时间、空间的物理规则?”
“是的。”这次回答的是楚轩,他清冷透彻的嗓音恍若承载了时空的苍穹,“那是假性的转变,符文科技强制扭曲空间、降低时间流速之类。反噬用修真器物吸收,现在是凭借圣人储存的能量支撑。一旦超负荷或道具损毁,累积的规则之力会成倍反馈。简单的说,时间和空间存在可变量,但是在这个多元宇宙,众平行宇宙有相同的起源,彼此之间的物理常数可能有所不同,但基本的物理定律一定相同。这是不可逆的。”
十夜竖起一根指头:“要克服这种限制,一,扩充本身的质量,变成超·超·超巨大的质量兵器。”他心里咕哝,像那个索拉恩,“要么就是转化成纯能量态,当然最好是量子态,那就能超越各晶壁系的规则。不过这样的生命,不可能再存在于这个宇宙里。就拿郑吒的复制体和我来说吧,我们都被神的力量侵蚀,从细胞到基因都改变了,一旦侵蚀达到100%,就会被整个多元宇宙排斥,我们会不由自主被拉到神所在的高次元。我的改造其实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全靠楚轩的戒律锁拉着我。”
郑吒等人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紧张地看着他。十夜摆摆手:“放心,我死活都不会跟我那个大姐头去的,虽然她当真是个大美人,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程啸涎着脸说:“真的!这么美?比你还美?”
“闭嘴!我劈了你!老子是硬汉帅哥!肌肉多得堪比施瓦辛格!”
大家不予置评,反正事实摆在眼前。
十夜大概也晓得吹牛替代不了真相,咬牙切齿一番,说:“唯一能抗衡物理法则的是精神能量,四种心念之力,‘规则与裁决’、‘自然与构造’、‘力量与交战’、‘神音与传达’。我家儿子是前两种,我是第三种,芙娅——虫之歌透露,我们未来的敌人是第四种。”
众人面面相觑,郑吒代表发问:“什么意思?是指我的复制体吗?”从字面理解,“神音和传达”就是神侍者。
“听芙娅的口气,不是。”十夜摸着下巴说。詹岚和萧宏律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伍德在梦境世界的装束,是一件雪白长衣,笔挺的立领,胸前的黑色十字架吊坠象征他圣职者的身份,下摆的黑焰图腾仿佛上天降下审判人世的黑色劫火,在收拢了夕照的夜色中凝练出的雪色长刀恍若一缕令人心悸的残光。
“那四种心念之力,遵循什么进化方式?”詹岚压抑内心的激荡,冷静地问。十夜沉吟了一下:“我的进化方式请容我保密,那不是好的回忆。其他三种我不知道,我感觉那是一种心境,你必须放弃人世的某些东西,或许是太深刻地体会到人性的底层内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但是你必须战胜它,超越它。”
“是神性吗?”詹岚猜测,“当我明白了‘领域’,那种深层次的感悟也同时流进我心里,人能达到神的境界,通过挖掘自己内在的力量。”
“哈哈,神。”十夜放声大笑,眼中涌出浩瀚美丽的光芒,“也许吧,但那样的‘神’一定是残缺的,失去凡人的软弱,失去后退的机会。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凡事必有代价。当我准备对抗残酷的命运,我知道我必须先残酷的对待自己,而不是把自己变得残酷。”
突然,他若有所悟,看了看身旁的爱人,目光沉入坚固的重量。
“如果神音和传达是信仰之力,那绝对不是信仰神。”
这是一座宫殿,像是用一块巨大无比的冰石雕刻出来,屹立在时光的终点上,穹顶无限延伸,毁灭应有的界限。祭坛一样的平台上,燃烧着一簇幽蓝色的火焰,晦暗不定地变幻着光度。
银灰镶边的猩红地毯尽头,走来一个身影,如霜的苍银短发在暗色中格外显眼,左手捧着一本镌刻银色拉丁文的黑色典籍。
他单膝跪地,浮腾着黑焰的白色衣摆拂展开来:“陛下。”磁性的音律像有生命一般,在虚无的空间平缓的悠扬。
祭坛上的蓝色火焰跳动了一下,无声的波动,却比世间的任何声音更清晰地传入他的意识深处:【你对‘穿越者’有什么看法?】“每个人都不知道命运之神给自己安排了什么角色。”伍德淡淡地说。
潮汐般恢弘的思绪荡漾出笑意:【从‘观棋者’变成了棋子,这落差就意味着平衡的打破。盖亚意志那边,你让亚当去给它们一个教训。】“请等一等,陛下,真理也许喜欢开玩笑。”银发教授微微一笑,“恐怖片世界同样有人加入轮回小队,但是对两个世界的构造而言,什么都不改变。”
那思波进入了漫长的沉寂,由于体积过于庞大和独立的细胞生物智慧,在得出综合答案以前,他需要长久的演算。
当他再度连接上使徒的思维,一系列完整的推测罗列了出来:【是维度的区别,SLG中枢对轮回世界是掌棋者的位置,但恐怖片世界和主神空间是一条平行线,少数人的离开只是点的位移,并没有跳出那根线。维度的设立掌握在界外生物手里,所以盒子无限。】“是的,我的陛下。”伍德保持稳定的跪姿,遥望那道灵魂火焰。
索拉恩是多重人格者。
这对一个妄想重新整合世界,目标专一,心志纯粹,行动疯狂的人来说,实在不可思议,却是伍德观察相处下来的实际结论。也许他本来就如此,历史上有少数高智商人格分裂的例子,也可能是GOD细胞独立系统造成的集群意识。无论如何,把握索拉恩的性格基本难以办到,他的思维方式随时在变,也因此没有任何死角。他随兴而起的一个念头,就能把另一个人格遗漏的岔子补上,不断铺展备案,从而使得历时两个宇宙纪元的补完计划周密、完善、不可破解。
但他终归要归纳出一个总体方向,每当一个新提案产生,他就要单独建立一个模块,排列优先顺序。如果有冲突就延后,连带里面的不安定因素也被暂时留下,比如此刻——
【维度的事你不必管,穿越者对我的主要计划还有用。】索拉恩的口气轻轻一变,【那只小猫最近很活跃,跑到大地意识那边去了。】伍德垂下眼:“如果您希望我把他变成一堆泡沫,和您融合……”
【不,修曼,你提醒了我,复制体楚轩的行为,你认为本质上什么?我很有兴趣看他搭建一个舞台,再奉送一群观众。你可以看完了戏把他赶下台,我已经给了他因果率线路做他玩耍的毛线团,他还不晓得安分。】“您的意思,是让天神队出战?”
【对,我不想看到你随便出手。】
这又是伍德心底一个不解之谜,索拉恩对他异乎寻常的掌控欲。
他似乎只要求他捧着《默示录》,在最后一刻拉下旧世界的幕布,执行毁灭。这之前什么都不用做,甚至纵容他解开天神队的精神控制。伍德可不相信亚当转述的,罪恶容器这种说法。信徒成千上万,他既不是最特别,也不是最聪明,索拉恩的精神进化得离超越这个宇宙仅一线之隔,不会真有这等低级嗜好,一切外在表现的喜好,都是假象。
一旦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实,剩下的,不管多么匪夷所思,那就是事情的真相。
“生生不息,繁荣昌盛。”银发青年吟诵《星际迷航》中瓦肯人的名言,眼神像冰山下的深海,平静却无法探知暗涌的潮水,“我的陛下,您了解人类的心智和感情吗?”
【哦,我明白了,好奇是受鼓励的罪。可是修曼,这真的没有什么新奇的趣味,历代教训告诉我,人类这种生物你可以说他生生不息,也可以说他是让宇宙满目疮痍的溃烂伤口。】“我活得远没有您悠久。”
【你真固执。那么我换一种说法,假如我往一个有重力的星球扔一把锤子,无须见证就知道它会坠落。人类是有特性的,就像无机物都有自己的特性。比如你,我也知道你的小脾气。】一枚晶莹透亮的黑色方晶石飞出蓝色光焰,落在伍德抬起的手心间。
“世界基石。”这不是问句。
【真正的世界基石。】索拉恩大笑,【我清楚盖亚意志的手段,重启,重启,再重启。只要它们玩不过人,就会撒手不玩。虽然上个世纪是我在萨瑞他们的背后推了一把,但我可不希望盖亚意志来妨碍我。而现在,我亲爱的修曼,世上最安全的保管者,莫过于你。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按下它,就像……】他的思绪几不可察地涤荡了一下,宛如大海深处一缕悄然滑过的暗流。
复制体楚轩会遭殃。伍德立刻想通其中的重重算计,默默收下世界基石。
索拉恩的谋划虽极尽细节,本质还是力与势的完美组合。这样的心态下,他根本不会出于浪漫主义培养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那么本体楚轩对他……
“现实不同于棋局,不能重新来过。”
【是的,这是我想告诉曾经一些聪明人和世界之主们的事实。】伍德露出嘲讽的冷笑:“那么杀光他们吧,只是一群蝼蚁而已……我不明白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您要一再阻止我。”
传递过来的思波虽然微弱,但确实有了一股苦恼之意,谁让他自己洗净了对方大部分感情,使得人家的生活乐趣都没有了。
【好吧,我的孩子。】这个称呼让伍德震了震,【你可以保留终战的指挥权,我知道,你相当信任亚当。】“事实上,是很喜欢。”银发青年用自我解嘲的口吻说,“这样的礼物可不常有。”
【是的,我可不希望再有一个智者扰乱你的脑子。】
伍德孔雀蓝的眸子穿透时光的距离,穿过虚幻的投影,探入对方的灵魂深处:“最终的末日洪水,是抹杀正确与错误,高贵与卑劣,伟大与弱小之间的差别,让这不公平的世界变得更不公平的浪潮吧。”
【你说的完全正确。】来自远古的毁灭者第一次真真正正露出内心的情绪,【这是完美世界的谎言。】“那么为什么呢?”伍德低下头,他银色的头发飘荡着,闪耀出星星碎片一般的光泽。
厚重的漆黑古籍放在他的膝上,扉页的银色字迹刺痛双目。
强者的力量结合意志与观念,是走向与世界的共存还是破坏,只取决于当事者的道德人格。如果缺乏这种道德人格,没有一种说教与质询能够提供它或取而代之。
但他还是问了,因为这个人是他的……
巨大的神威几乎把他压倒,伍德死死撑住,整个殿堂在摇撼中震颤,地面层层破裂,膝盖被碎片扎出了金黄色的血液,他全身湿透,白衣像水里捞出来一样贴着身体,双手虚弱地撑地,点点汗珠从下颌坠落。
黑如午夜的柔软和雪银般的光芒沿着背脊中央分割开来,一黑一白的羽翼,从他的两肩垂落,剧痛将他撕成两半。
一种被抚摸的触感令他瞬间冷彻骨髓,直达心灵深处的寒意让他整个人冻结了。
【修曼,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不过你的灵魂还有另一面,我给你的烙印,你认为那是什么?】银发青年没有回答,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般闭上自己的眼睛。
【是的,你很聪明。】那声音笑语,【你是我的孩子。】作者有话要说:恶魔楚轩的宠物猫之名已经丢脸到反派阵营了,当然,其实是因为他的妖魔血统是九命猫妖。
伍德的身世上一章就暗示过,不过貌似没有人猜出。
看过《无限未来》的人,就会知道恶魔楚轩布的局多么变态,这不是好的评价,是无聊到变态。
借用《杂七杂八》文里的一段经典语句(恶魔郑吒叙说)——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许多尚未浮出水面的真相,以及反转性别的合体……楚轩,在天堂的你,父仪天下,把一切都搞得无比复杂的你……高兴了吗?”
想象那个金发少年说着“To be with me,My……brother”的风华绝代,倾倒。
当年这么傲骄可爱的亚当弟弟就是追楚轩追着追着暗化的(咬手绢怨念),楚轩你还我的亚当美人!
好在又被伍德调教得明亮了,他容易吗。这俩也算是把关系确立了,萌到打滚。
这章揭示了两个真相:一,昊天小弟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只是他的满不在乎和亚当的微笑一样,是保护色。说穿了这兄弟俩都是闷骚别扭,误会层层终至如此。昊天在意的只有亚当而已,看原著我就觉得,如果是为了主神空间的好东西,昊天根本不会冒奇险在楚轩眼皮底下当间谍,他为宝物吃得苦头还少吗?就像这章亚当暗自愤然的,中国政府支使昊天盗回流传国外的国宝,没给他任何支援,还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神仙盗贼团这个称呼当初雷得我不轻,不过想像两个少年恣意纵横,扬风冒险的岁月,也满萌的。
话说回来,昊天小弟你有没有生气二哥成天想着超越楚轩,连救你也是为了对付他。可是他救你就代表在意你啊,还那么明白叫你弟弟。你却不嘴甜叫一声,让哥哥气闷不理你了。
第二个真相,恶魔楚轩的心路也揭示了,对此惊讶的读者,可以和前面他的段落对照起来看,会觉得很有趣,那些线索都隐藏在他的举止和对话里。楚轩毕竟是楚轩,不管本体还是复制体都不是大脑瘫痪的小猫,当然他确实被家养了,却是违背他本意的。
复制体执着于超越的心思,对待队友如弃子的态度,认为感情是软弱标志,本体被污染的论调,原著的终战有清楚的刻画。这里更深化了恶魔楚轩对复制体的想法,解释了他为什么没有自尽。
其笨拙在《无限未来》也体现得淋漓尽致,分裂人格寄托在主角陵辛身上是为了等他拥有感情和信念后,吸收和自己融合,以为这样就能明白本体为什么能打败他了,却不知道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不亲历亲为,又怎么能了解身为人的一切?
另外,得到因果点的方法如本章所示,极度丧心病狂。《无限未来》里提到,杀一个人就有一千五到三千的因果点,杀得越多当然因果点也增加。虽然可以用温和的手段取得,比如做好事,救人等,但远不及杀人快。《无限恐怖》最后恶魔楚轩也说丢下一颗核弹在城市里,就可以产生大量的因果点。只是原著他没有得到能免疫时空逆流的造化玉碟(封神榜使用过多会倒霉),每个世界只能取得一千以内的因果点,不能发挥出封神榜的真正用途。这里就不同了,以他的性格,当然百无禁忌,无形中加深了他的心魔倾向。
可以肯定的,本文的张小雪绝对不会对这只猫有好感,厌恶他还来不及。
PS:唠叨一句,楚轩此人极度需要恰当的引导,而不是啥米爱情。恶魔楚轩欠缺的就是这点,恶魔郑吒一味的宠溺并没有把他往好的道路上推,反而是恶化了。自然,一个连何谓人格自我都不懂的人,是无法真正领会领域的,领域就是自我的力量,人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