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临风(捉虫修)
水镜里,聂更阑的手还揪着清鸿剑尊的衣襟,整个微微倾斜在他身上,姿态极为亲昵。
最让元千修惊异的,莫过于清鸿的神色,平静坦然,半分都未曾透露出排斥之色。
元千修嘴巴再次张大。
“清、清鸿,聂小道友……”
清鸿剑尊神情依旧平静,似乎没打算做任何解释。
聂更阑却放开师尊的衣襟看向元千修,神色略微透露着吃惊,行了个弟子礼,“弟子不知宗主在此处,失礼了。”
说着,手不紧不慢重新伸向清鸿剑尊的衣襟,神情泰然地将之重新系好,还顺手把他散落在肩头的发丝理到后面,“平日里都是弟子替师尊束发整理仪容,弟子方才是遵循师嘱,还望宗主莫要见怪。”
元千修嘴巴张大得都能塞下两个鸭蛋了。
你当我傻吗?那衣襟分明就是你自己弄乱的。
端坐的清鸿剑尊这时感受到后腰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掐捏。
聂更阑的手从他肩背掐着,一直来到腰部中间,隔着衣料又重重捏了一把。
那是他在示意师尊开口说点什么。
清鸿剑尊淡声道:“别闹。”
聂更阑眸子暗沉:“师尊,弟子方才说的难道不对么?”
清鸿剑尊抬眸,神色自若凝视他。
元千修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相处方式:“?”
你们在说什么,又在做什么?
我还在喘气,我还没死啊?!
“咳咳!”
元千修觉得不能再往下细想,连忙出声打断这二人,“既然聂小友刚好来了,我就再说一遍吧。聂小友,独孤真君暂时停止了授剑课,因而我打算请你出面传授弟子们心源剑法,你意下如何?”
实际上聂更阑方才进殿时早已听到他同师尊说的话,此刻只是淡漠道:“弟子最近给宗门招了这么多嘲讽骂名,宗主却敢请我教授剑法?”
元千修咳了一声,“别的不说,你已经金丹大圆满,再进一步便是元婴,都能做个助教或者小长老了。再说,初入宗门的优异弟子譬如君杳然慕容证雪等人,不也早已开始协助真君教授弟子么?”
“如今魔头横行,整个流月大陆人心惶惶,正是非常时期。传授心源剑法迫在眉睫,总得让弟子们多一门自保的技艺不是?在独孤之前,授剑课的趋音真君已经云游外出,否则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们,唉。”
说到这,他瞄一眼端坐静默的男人,“清鸿喜静,想必是不愿教那些弟子的。”
“还是说,聂小友愿意授课的话,不如就让弟子们到玉髓峰上课?”
才说完,水镜里的两人异口同声道:“不必。”
元千修诧异地扬眉。
清鸿剑尊感觉到,掐着腰间的那只手收紧了。
聂更阑神色淡然,终于答应了,“我教他们。”
“不过,不能在玉髓峰。”
元千修顿时大喜,“我早就盘算过了,这几日我便命人将玉髓峰二里外的一处荒峰开辟出来作为聂小友授剑课之处,如何?”
聂更阑眸色闪了闪,手再次在清鸿剑尊腰间掐了一把,面上却恭谨温顺神色如寻常弟子,“师尊同意的话,弟子必定任劳任怨,不负所托。”
清鸿剑尊宽袖下的手将那只作乱的手拢到自己掌心,握住,制止其继续作乱。
“此一事也算是一种历练,去吧。”
聂更阑嘴角笑容扩大,“是,徒儿谨遵师命。”
元千修狐疑盯着水镜里衣袖窸窸窣窣拂动的声响,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对面一探究竟。
这鬼动静到底是何意,他们是不是在背着他做什么?
怎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元千修还未想清楚,只见清鸿剑尊已经挥手将水镜拂去。
“哎,我还没说完呢,清鸿——”
清风殿内,聂更阑一只手已经从清鸿剑尊掌心挣脱,似笑非笑同他对视。
清鸿剑尊一双漆眸黑沉沉望着他。
“师尊为何这般看着我?”
清鸿剑尊沉声道:“替我束发,整理仪容?”
“不是不行,明日起便过来替我束发吧。”
聂更阑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
五日后,玉髓峰二里外的一处小峰头已经被开辟整理出来,元千修将其命名为万音峰。
聂更阑一早便到了万音峰,在演武场等候弟子到来。
辰时将至,陆陆续续有弟子或乘坐仙鹤或御剑赶到了万音峰。
只是,当他们看清演武场上等候之人时,都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怎么是聂更阑?”
“居然是他给我们上课?”
“宗主说是找了个小长老,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小倌?他不是用美色勾引白衣魔头这才成功给了他一击么,都给宗门丢了这么大的脸,宗主居然让他授课?”
在一阵阵或轻视或鄙夷的议论声中,两道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视野里。
是许田田、聂云斟周炎以及汪淼淼等人。
许田田神情冷淡站到了一边。看到聂更阑出现在万音峰成了传授剑法的长老他自然震惊。不过也不愿意上前同他说话。
聂云斟等人就不一样了,冷嘲热讽依旧是熟悉的调调。
“哟,这不是让宗门和清鸿剑尊蒙羞的玉髓峰首徒吗?”
“大伙看看,我们之前可没说错,他那套凡界的小倌做派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以色侍人惯了,在流月大陆对魔头也使这套,没想到还真让他瞎猫撞上死耗子,赶巧了!”
“剑尊收了这么个恬不知耻又没用的徒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是不是后悔收了一个万人皆可骑的小倌为徒?”
周炎讥讽的声音传遍了演武场每个角落。
尽管听惯了这些闲言碎语,聂更阑拳头还是无声攥紧了,眸色阴沉情绪不可名状。
这次,没有一人站出来替聂更阑说话。
就连平日和他交好的许田田,这会儿也沉默的站在角落。众人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还以为许田田也是因为□□魔头那事不齿与聂更阑为伍。
至于聂云斟,更没有开口。上次父亲把四箱天材地宝送往玉髓峰,居然比他平日的份额还多了两倍。每每想到这,聂云斟就止不住气血翻涌,恼怒异常。这段时日以来他都在刻苦修炼,不打算在口舌上过多起争执。他眼下伤势未愈,修为不如聂更阑,还不是时候轻举妄动。
周炎的讽刺让周遭弟子窃窃私语声渐大。
有弟子道:“我们不要他授剑课,不如一块去向宗主抗议,让宗门再换个人来。”
“就是,他也还只是个弟子,凭什么教我们剑课?”
“给宗门和剑尊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对得起剑尊对他的维护吗?”
聂更阑右手将手里的剑紧握,五指逐渐并拢。
眼看演武场上人声越发嘈杂,聂更阑忽然利剑出鞘,一道剑光扫向场外的一块巨石。
“嘭!”
石块炸裂的巨响惊得众弟子纷纷后退,惶然望向青年,场上的嘈杂声渐渐平息。
聂更阑冷声开口,冰冷的声音在演武场上空清晰响起:“我只教一个月,三十六式心源剑法授毕,这门课会正式结束。”
“不愿意学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不过,若是半年后弟子大比落选无法去往延龙秘境,我一概不负责。”
众人闻言,当即面露犹豫。
也有人忍不住大骂聂更阑,说他竟敢威胁他们。
还有人叫道:“咱们让宗主换一个长老来教咱们不就行了!别听他的吓唬之词!”
人群中开始变得纷乱吵闹,不少弟子纷纷往停剑坪涌去。
许田田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动不动。
恰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演武场那头传来。
“宗主若是能让真君长老授课,何至于会让聂更阑一个弟子担起这个职责?”
众人一怔,循着声音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明眸皓齿容色秀丽的少女缓缓朝演武场走了过来。
众人不由得低声议论:“是啊,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宗主怎么会无缘无故请一个弟子给我们授课?”
“听说最近各个真君宗主都各司其职,为抵御魔头做准备,确实分身乏术。”
“他是剑尊的首徒,剑法自然是超群的,让他来教也没什么不对。”
“话虽如此,但他让剑尊和宗门蒙羞,这事儿实在是奇耻大辱,他之前还替魔头说过话呢,怎么能让这种人教我们?”
角落里,神情冷淡的许田田看到来人,眼睛立时睁大了。
“盼娣?”
“许盼娣,你怎么来了!”
许田田看到熟悉的身影,蹬蹬蹬小跑来到少女面前,“你出关了?”
多日未见,许盼娣似是比之前出落得更为高挑,肤色也比白了不少。
“对,我出关了,升到了筑基期。”
说罢,她看向聂更阑笑盈盈眨了眨眼,“聂道友,他们不学,我跟你学!”
聂更阑看到来人,冷淡的神情稍缓。
许田田急了,扯了扯她衣角低声道:“盼娣,你别瞎掺和,聂更阑他如今有些问题——”
许盼娣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环视一圈演武场上的弟子,清亮的嗓门声声入耳:“诸位,聂更阑的谣言我不是不知道,可是这又如何呢?”
“从前我在凡界的小镇做工时,在私塾外偷听过夫子上课,他说过古时有个大臣在皇帝还没继位时就刺杀过他,可后来皇帝继位后却不计前嫌任用了那个先帝的大臣为相国。凡人都能有此胸襟,你们都是正儿八经的修仙之人,不会比一个凡人还眼界短浅吧?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更给宗门丢脸?”
弟子们被这一通说得哑口无言,来回看着聂更阑和许盼娣。
演武场上一时悄然无声,只有风呼呼吹拂掠过峰头。
“说得好,呵呵呵!”
“元德,这个小丫头倒是极为通透,看上去极具修仙的悟性啊。”
“嗯,确是如此。”
停剑坪方向,忽然有两道声音传来。
众人又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向停剑坪。
只见两道身影飞掠而至演武场浮上空,稳稳落在了诸多弟子面前。
所有人瞬间慌忙行了个弟子礼,“见过青炎真君,元德真君!”
元德真君笑眯眯看向许盼娣,问:“小道友是何处的弟子啊?”
许盼娣拱手道:“回真君,弟子乃是璇玑峰的内门弟子,许盼娣。”
青炎真君恍然,“你就是当初安如风提出要修改第一轮比试题目的那个小丫头?”
“正是,真君。”
元德真君顿时眉开眼笑,“青炎,这丫头悟性不错,倒是很适合做你门下的亲传弟子。”
许盼娣一愣,抬头看向两位真君。
青炎真君点点头,捋着下巴的短须,“确是如此。”
说罢,看向一旁的许盼娣,“丫头,想必你一进入这演武场,已经给这里所有的人都下了药吧?”
演武场众人闻言皆惊,“什么?我们被下药了?!”
许盼娣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真君何出此言?”
青炎真君笑呵呵道:“你下的丹药毒粉,应当掺入了一种名为三常木的灵植碎末,三常木性炽烈,热毒极为厉害,若中此毒,会浑身发痒燥热,恨不得脱光了衣服在众人面前裸.奔,将身上抓挠出无数血痕以求止痒。”
“丫头,你可真是个奇才,本君还从未想过,三常木居然能有这种用法。”
场上一时安静得可怕,继而如同煮沸的开水爆发了。
“我们真的中了毒?”
“许盼娣你究竟是何居心!还不速速把解药交出来!”
“臭丫头,帮着聂更阑说话也就算了,给我们所有人下毒是怎么回事!”
许田田连忙掀起自己衣袖,一看,手臂上果然有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出现,如豆大,这些红点正慢慢散发出灼热的痒意,但症状还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许盼娣缓缓扬眉,嫣然一笑,“谁让你们不服聂更阑,不让他授剑课?”
众弟子恼怒不已:“你这女子简直强词夺理,无法无天!”
青炎真君却是极为欣赏许盼娣,“丫头,你撒毒粉于空气中,运用控制灵力灵活自如,能把毒粉投向精确的目标,确实是难得的天赋。”
“譬如聂更阑,他就没有中毒,对吧?”
许盼娣:“确如真君所言。”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
许田田则咬牙切齿咕哝道:“这死丫头!”
元德真君笑呵呵:“青炎,还不快收这小丫头入药峰?此等人才不可多得啊。”
青炎真君便笑道:“丫头,你是否愿意拜入本君门下?”
许盼娣这才意识到两位真君并未在说笑。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愕然许久。
紧跟着,她屈膝跪地朝青炎真君一拜:“真君,弟子愿意拜真君为师!”
青炎真君抚掌一笑:“好!”
“既做了本君徒弟,你前尘的姓名也该舍弃,你应当如山间清风,天上明月,水中游鱼一般追求自由,不受桎梏,成为自己的人生主宰。”
许盼娣又是一拜:“弟子喜欢山间的清风,延绵不绝,风吹万物生。”
青炎真君:“好,你从此便唤作许临风,如何?”
许盼娣第三次磕头,眼眶已经泛起湿意,“多谢真君,弟子喜欢这个名字!”
元德真君呵呵笑道:“春风吹又生,好名字,青炎,恭喜了!”
青炎真君唔了一声,视线扫向角落里的许田田,又看向刚收的丫头,“临风,今日便可以搬到药峰。”
“是,真君。”许盼娣偷偷瞥向许田田,又看了眼聂更阑。
许田田虽然恼她给自己下毒,但也不免替她感到高兴,更多的是震惊,在角落里悄然朝她竖起大拇指。
聂更阑唇角勾起,遥遥向少女微微点头。
场上众人早已惊呆了。
同样身为双灵根的周炎,此前对许盼娣多有讥讽,此时早已恨得牙痒痒。
不对,他现在身上也很痒!
许临风的三常毒粉开始发挥药效了。
青炎真君这时看向众人,神色恢复严肃,“我徒儿临风所言不错。”
“宗主选择聂更阑授剑课,自由他的考量,再多抗议也无用,诸位,好好上课吧。”
青炎真君和元德真君此趟正是得了宗主授意,过来查探情况镇镇场子,没想到青炎还意外收获了一个在丹药方面天份奇高的徒弟。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招呼元德飘然离去,空中还远远传来两人的说笑声,好不畅快。
万音峰上,此时只剩下一群弟子面面相觑。
许临风手一扬,灵力顿时散向四面八方,顺着风吹到了众弟子身上。
周炎咬牙连连后退数步,“许盼娣,你个臭娘们又给我们下了什么毒,别以为有真君撑腰就有恃无恐了!”
许临风扬眉:“我有新名字了,叫许临风,下次唤我前尘姓名,我这里还有十余种药性不同的毒粉,够让你在宗门弟子面前喝一壶的,或者不然,当着弟子大选真君长老的面给你下毒,让你当众出丑如何?”
周炎被许临风扬起的手吓了一跳,又是一连后退数丈。
许临风哼了一声,拍拍手,“蠢货。方才撒的是解药,你们不想上课的赶紧离开,别耽误了其他人,到时宗主怪罪下来,执事堂有的是办法惩罚你们。”
她话音落下,演武场上没有一人动弹。
许临风再次朝聂更阑眨了眨眼。
……
片刻后,演武场上已经传来剑身呼啸的阵阵风声。
聂更阑在排列整齐的弟子当中来回走动,挨个指点纠正他们的动作。
聂云斟夹在人群当中,神情恼怒却又不得不跟着学,差点被剑身割破了衣袍都不曾察觉。
等到一个时辰的授剑课结束,众弟子陆陆续续离开。
人群中间或夹杂着一些低语,“依我看,其实聂更阑授剑课似乎也没这么坏,他教得挺好的。之前独孤真君授课我整日担惊受怕,这回学得可好呢!”
“是啊,独孤真君那张脸成日让人提心吊胆,我看着都两股战战,每次被点名演示剑法心慌意乱脑袋一片空白,吓都把我吓死了,还不如聂更阑教我效果来得好。”
在一群弟子的议论声中,许田田沉着脸来到演武场另一头许临风跟前,拉着她低声道:“你今日怎么回事?聂更阑有问题,你暂时不要同他来往——”
话没说完,聂更阑已经从那头走了过来,对少女道:“恭喜你,不仅筑基,还拜入了青炎真君门下。”
许临风眸子弯弯,笑得灿烂,“谢谢。”
许田田见状一阵风似地冲过来挡在她面前,面有敌意地瞪着青年。
许临风自许田田背后走出,神色嫌弃撇他一眼,而后看向聂更阑:“既然今日双喜临门,不如到璇玑峰膳堂吃顿饭?我们好久没聊一聊说说话了。”
说着,她意有所指道:“吃完了,我便立即着手搬去药峰。当然,某个人如果不想和我们吃饭,那便算喽。”
说着,示意聂更阑和她一块走。
许田田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两人,咬牙切齿跟在他们后面。
三人去了璇玑峰膳堂吃了饭。
由于许田田不乐意说话,于是只有许临风在询问聂更阑最近宗门发生的大小事。
“看来这段时间,我也得继续潜心修炼为半年后的弟子大比做准备,延龙秘境回来后也有宗门间的大比,看来,我们任务很重呢。”
聂更阑点点头。
许田田瞪了他一眼。
吃过饭,两人陪着许临风到所住的小院收拾东西。
去往停剑坪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周炎。
周炎目光愤恨地扫视这几人,习惯性想刺上几句,但如今他一个都打不过,只能愤而作罢。
聂更阑把许临风送到了药峰,之后御剑离开。
许田田看着人走后,焦急地抓过许临风的手,“你听我说,这段时间你暂时离聂更阑远点,我没开玩笑,他有问题!”
许临风挣开他的手,秀眉蹙起,“许田田,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他。”
说完,大步流星离开停剑坪去找青炎真君了。
许田田瞠目结舌站在原地,几息后,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臭丫头居然不相信我!”
***
月华澄明,清辉透过云层洒遍了玉髓峰的每一处角落。
宗门里关于聂更阑暂代独孤真君授剑课一事传得沸沸扬扬,今日在万音峰之事也到处成为众人闲时的谈资。
聂更阑像个没事人,从药峰回来后便一直在洞府中练剑、修炼。
直到月上中天,石床上的人无声睁开双目,一跃而起出了洞府。
之后,轻鸿一般御剑往清风殿而去。
殿中此时只有烛火随着微风飘摇,并未亮起银海东珠。
清鸿剑尊正于玉榻上盘腿入定。
蓦地,凉风一卷,一阵风掠至他面门。
清鸿剑尊知道来人是谁,不曾睁眼。
只是下一瞬,他被青年环住腰,两人顺势卧倒在了玉榻上形成一个相拥而眠的姿势。
聂更阑在师尊肩窝蹭了蹭,吸了吸鼻子,接着闭上了眼。天音骨的冷香萦绕鼻间,让人安心不少。
清鸿剑尊掀开眼帘,察觉到青年的异常,下意识沉声问:“怎么了?”
“师尊不是命徒儿每日替你束发?”聂更阑睁开眼睛,声音沉沉道,“不睡觉,头发怎么会乱,又何来束发一说?”
清鸿剑尊:“……”
他一时间无法寻出言辞反驳这个歪理。
下一瞬,他欲掰开青年的手。
“师尊——”阴沉的语调在黑暗中传来。
清鸿剑尊动作未停,坚定地掰开他的手,紧跟着身体一个翻转,两人的姿势旋即替换成他将青年环腰搂在了怀里。
聂更阑靠在了一具宽阔温热的胸膛间。
“师尊?”
他眼睫如蜂蝶振翅般颤了颤,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清鸿剑尊一挥手熄了殿内的微末烛火,声音似春末在山野间拂过的春风,“告诉我,怎么了?”
怀里的人一颤,身体像是湖面急剧荡漾开的波纹,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清晰的呼吸声传入剑尊耳中。
清鸿剑尊垂眸静听,手不自觉轻抚青年肩背。
聂更阑不确定自己何时湿了眼角,直至被汹涌雾气掩盖了视线,才终于听到自己嘶哑而出的声音。
“师尊,徒儿从前在凡间花楼做过小倌,即便如此,师尊也还肯要徒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