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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始作俑者 咪咪送贺卡

第103章 始作俑者 咪咪送贺卡
  无人能窥见帝国至尊皇帝邓肯艾尔的真颜。

  哪怕是威尔公爵,也没有这份殊荣。

  穹顶高耸,血红的余晖正透过庞大而璀璨的彩窗玻璃渗进来,影影绰绰,流淌在大理石地面。

  地板光可鉴人,映出公爵恭谨的面孔。

  “事情正在顺利进展中。”

  如暮色般枯沉的声音从红色天鹅绒帷幕后传出:“如何?”

  公爵将腰弯得更低,嘴角溢出一丝满意:“薛放急于给他的哨兵更新身体,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片刻的沉默后,皇帝缓缓道:“太过急躁了。”

  “就是这样,他才会被玥萨鸠占鹊巢多年,到如今身陷囹圄,完全辜负了您对他的期待。”

  皇帝缺乏感情的声音,空洞回响:“他是不错的苗子,原本有机会像他的先祖一样,掌控半个宇宙,可惜……”

  公爵接道:“可惜,他将自己的前途掐死在襁褓之中,荒废生命。SSS级的精神力,全都用在给一个小哨兵开屏障上。”

  在公爵看来,有那样浩瀚无垠深厚如海的精神力,足以支撑起一个紧密的强权系统。

  以向导为中心,用首席与多个次席哨兵堆砌,利用哨兵们对优秀向导天然的痴狂和占有欲,牢牢控制住高级别哨兵集团,把那群野狗收为己用,从而横扫星际,睥睨整个联盟。

  容氏那位惊才绝艳的向导先祖就是这么做的。

  之后,本代容小少爷出生,不管是容涣,还是虎视眈眈潜伏的各方势力,都以为会再出一位石破天惊的“容向导”。

  然而,结局令人失望。

  容向导成了薛老师,躲在大学里十年不出世。

  “你过来。”

  公爵身躯震动,看着天鹅绒帷幕掀起一角。他还从未踏入过那片禁区。

  惊惧,敬畏,混杂着些许好奇逼迫着他低着头,将轮椅驶上台阶。进到帷幕后,他看清里面的人,顿时头皮发麻血液逆流,苍老的牙齿剧烈打颤。

  “你……你!……”

  “跪下。”皇帝缓缓命令。

  威尔公爵从轮椅上滚了下来,匍匐在地,作为“人”的信念彻底崩塌,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命运。

  副官是他的影子。

  他又何尝不是他人的影子。

  ————————

  薛放和缪寻受邀来到公爵的小城堡时,正值傍晚。

  海伦娜夫人“再次”认识了他们一遍,并热情带他们去花房逛一逛。

  “阿嚏!”花粉四处散布,缪寻打起喷嚏。

  海伦娜关切地望过来:“你对花粉过敏吗?”

  缪寻平淡陈述:“不,我只是比较敏感。”

  “我懂我懂,”海伦娜欢快笑着,“哨兵们的鼻子都很好,我曾经也是一名向导,虽然是B级。”

  “曾经?那后来呢?”薛放帮她搬起花盆,问道。

  “我很喜欢侍弄花草,但威尔鼻子灵便,养花对他来说是种折磨。我能力低微,没办法全天候给他开屏障,他就找一位很强的向导朋友封住一部分感官,让我能自由地买花种花,制作香水,还有做我喜欢的烘培。”

  海伦娜掸了掸裙子上的灰,感叹着:“有时候还真羡慕普通人啊。毕竟我这样的人,就算觉醒了向导,好像除了和威尔加强联系,做一点微薄的精神辅导,也没有其他可以为社会做贡献的地方了。不像你们,是能力的强者。”

  薛放轻笑回答:“可我们也不会种花啊。”

  海伦娜洋溢起笑容,“我可以教你们!你们应该成家了吧,拿着这些,是木叶草和纸竹的种子,没有气味很好养活。种在庭院里,下雨的时候会莎莎,莎莎得响,对稳定哨兵的精神域有一点帮助。”

  她热情塞过来,薛放只好接住,没有告诉她,他们曾经的联邦小家里,种满了这两种植物。

  “这朵花要开了,明早我就可以剪下它送给威尔了!”

  海伦娜欣慰地捧着娇嫩花瓣。

  缪寻面无表情,拼命忍耐才没戳破她不可能实现的期望。

  海伦娜是没有明天的“人”。

  可少女下一个举动,深深触动到他的内心。

  “写在这里好了:给威尔送花。”海伦娜拿出藏在花架子后的小黑板,用粉笔记下摘花的事,喃喃着:“还有要准备去白鸟星度假的行李,不能忘记啊。”

  缪寻大腿根的六道伤疤,似乎在隐隐作痛。

  “不想忘记,就刻在不会被抹掉的地方。而不是蠢到写在黑板上,谁都能擦掉。”缪寻语气严厉,几近苛责。

  海伦娜无辜地睁大双眼。

  “……根本就没用!”缪寻气愤念叨,踢踏着小草,转身飞速跑掉。

  海伦娜小心翼翼问薛放:“我说了什么不对的惹他生气了吗?”

  薛放笑了笑:“没有,他只是比较敏感。”加上可爱别扭的猫脾气犯了,同情你,但又不好说出来。

  “那就好……”海伦娜把写好的小黑板转过来。

  薛放看见了上面的字,是帝国语,但字母书写用的是中古形式,和当代有区别。

  比如,字母O的下面多了一条小尾巴。

  还有公爵的名字“威尔Wal”是用Ar表示的。

  威尔……艾尔……

  五个世纪前,威尔和艾尔是同一种写法。

  白鸟星,是邓肯艾尔皇帝下令击毁的。

  传说中饱受宠爱的皇妃,是邓肯艾尔的青梅竹马。

  薛放心中波澜渐起,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水面。

  “海伦娜夫人,请问今天是几月几号?”

  少女被猝不及防一问,昂起下颌思索一番:“应该是1499年5月13日,对吗?”

  当然不对,现在是700年后的冬天。

  一阵暖风吹来,金色长发跳跃浮动,日复一日,冻龄少女在公爵的人工温室里重复着某一个遥远的春天。

  那时候的帝国,还是一个横跨星际的雄伟巨人,没有被联邦割去一半土壤。

  邓肯艾尔作为皇三子,杀兄夺权刚刚登上皇位。

  那时候的容家,那位传奇的SSS级向导正初次展露身手。

  转眼,700年过去了……

  薛放按捺住惊骇,转身要去找缪寻,此处不能久留,他们要赶紧离开!

  但他却正面遇上了公爵。

  副官推着公爵的轮椅,低眉顺眼站在后面,轮子轧过蓝蝶花,沾染上粉蓝色的花粉。

  “不留下吃个晚饭吗?”公爵露出慈祥微笑。

  薛放垂下目光,“邓肯艾尔。”

  他就这么直白念出了皇帝陛下的名讳。

  公爵毫不意外,笑容可掬,“你虽然浪费天赋,但还算聪明。你从海伦娜那里发现的。”他语气十分笃定。

  但薛放抬起阴冷的眸子,反倒转向副官,略带讽刺问:“你怎么不说话,邓肯艾尔陛下?”

  公爵浑身一抖,面部有一瞬间的痛苦与扭曲,控制着自己,不要转过头。

  插着意识绿卡的傀儡,哪有选择的权力?

  而撑在轮椅后方那双年轻的手,手指紧了紧。

  薛放视线锐利逼视着副官,直到对方眼中的迷茫散去,一股雄浑有力的灵魂意识浮现出水面,从同一双眼睛里透出来,很轻地“啧”了声。

  果然是副官!

  之前种种奇怪的违和感得到了印证。

  在这个家里,海伦娜和公爵都围着副官转,副官才是这个“故事”的真正主角。

  “我该如何夸奖你,薛放。你是四百年来第一个找出我是谁的人。”

  之前也有接近真相的人,可无一例外都猜错了,把公爵当成他的本体。

  副官,或者说神圣帝国皇帝邓肯艾尔朝薛放抬起手背,神情颇为玩味。

  按照规定,即便是联邦公民,见到皇帝本尊也要行礼。

  躬身吻手礼。

  薛放上前一步,出乎意料地抓住那只手,以平等的姿态,强行和尚未反应过来的邓肯艾尔礼貌握手,一触即分,“现在是2180年了,皇帝陛下。”

  吻手礼还是省省吧你。

  邓肯艾尔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正常。

  他没有责怪,甚至有些愉悦:“你的先祖第一次和我见面时,也不愿意行礼。”

  薛放不卑不亢,挑起眉尾:“可能是家族传统。”

  邓肯艾尔兴味盎然:“说说你是怎样猜到是我的。”

  薛放回答:“威尔公爵也是你。但他不过是你的一个副本意识。你伪装得很完美,沉浸在这场游戏中,你的身体是义体没错,但主意识一直都潜藏在‘副官’的表层意识下。威尔,海伦娜,或许还有其他人,都是供你在无聊漫长生命中取乐的玩具。”

  副官相当满意他的答复,继续道:“但我确信没有暴露任何细节。”

  “你有。”

  “哦?哪里?”

  “海伦娜爱着副官,副官却喜欢公爵。‘人人都爱邓肯艾尔,但他只爱自己’。”

  副官抚掌大笑:“不错不错!我的确是个自私自恋的人,你看人很清楚。所以薛放,你什么时候来上任我的执政官?”

  薛放眉头微皱,感觉十分不妙:“我从没答应过要做什么执政官。”

  而且那个看似冷漠的“副官”,现在顶着这张脸狂肆发笑,实在太过奇怪。

  他要回去撸撸小咪,压压惊。

  再连夜带猫跑路,远离这个神经病变态皇帝。

  邓肯艾尔漫不经心道:“你不当,我就给玥萨当。他应该求之不得吧。”

  “那就给他当。”薛放压根不稀罕,转身就想跑路,“谢谢您的晚饭邀约,但我要和家属先走了。”

  邓肯艾尔老神在在,“哪怕他成为了你,你也不在乎吗?”

  像一滴水砸进平静的油锅,更如同陨石燃烧坠落在大地。

  自灵魂深渊处回响起惊恐的呐喊,不,不不不,怎么会是——

  邓肯艾尔接着悠闲陈述:“我原以为你会成长为我的新对手,谁知道你被一只小猫咪绊住脚步。莫名其妙放弃前途,还自己用空白绿卡覆盖掉了部分记忆。但写满你过去的那张卡,被你丢掉之后,又去哪了呢?”

  一时间,纷繁的记忆碎片如嚣张洪流,几乎冲垮薛放的意识领域。

  时间倒退,记忆的走马灯在眼前飞速闪过。

  ——他们说,玥萨对缪寻纵容到可怕,那是一种极致的“宠爱”。

  ——缪寻说,“我是按照他喜好造出的猫。”

  ——玥萨说,“无数次我给了缪寻离开的机会,他都会回到我身边。”

  ——他自己说,“我能猜透甚至代入玥萨的思路。”

  玥萨年纪轻轻位极副首相,玥萨豢养了一大群哨兵,玥萨对缪寻有着近乎变态的占有欲,却从不碰他。

  假如容少爷没有选择做“一个温柔的好人”,走上同一条道路成为恶魔的,会是容放。

  薛放平静到可怕。

  一切都难以接受,可一切又是那么理应如此。

  “吞噬了小职员玥萨的那份绿卡意识,是我的。”

  玥萨从来不是最可怕的敌人。

  最可怕的人,是他。

  时间的走马灯,退到十四年前的一个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