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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望月

第106章 望月
柳狂澜并没有问沈星河与容烬有什么仇。
他也并不担心沈星河是在骗他, 因为自片刻前,沈星河周身的杀意便凝若实质。
虽然沈星河已极力压抑,但柳狂澜云舒月修为皆在沈星河之上, 五感敏锐异常,沈星河根本瞒不过他们。
因此, 柳狂澜略微沉吟一番,便果断把容烬的魂魄交予沈星河处置。
沈星河道过谢后,很快把容烬的魂魄牢牢封死,暂存于储物空间中, 这才继续与两位长辈一同返回万剑宗。
之后这一路,沈星河都异常沉默, 看起来心事重重。
见他如此, 柳狂澜很快又想到沈星河片刻前的失控。
之前沈星河在见到容烬后突然失控的模样,一直让柳狂澜十分担忧。
看小星河的模样, 明显是受到了刺激,而且令他受刺激那件事显然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是心境上的漏洞, 对修者来说, 是必须正面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不然轻者于修行有碍, 重者则可能令人走火入魔,前途尽毁。
这个道理,云舒月和沈星河一定都懂。
但令柳狂澜感到奇怪的是, 在被云舒月成功安抚后, 沈星河竟立刻像彻底忘了那件事一样, 丝毫没有探究自己的异常源于何处。
云舒月也像是刻意忽略了小星河的异常, 同样略过此事不提。
虽然明知道这其中定有隐情, 云舒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但对柳狂澜来说,沈星河不单是关系很好的晚辈,更是他本人乃至整个万剑宗的恩人。
柳狂澜想,若小星河和阿月真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他也能一起帮忙想想办法。
因此他很快传音问云舒月,【阿月,小星河之前为何如此异常?】
把柳狂澜的心音一分不落听在耳中,云舒月很清楚,柳狂澜对沈星河是实打实的关心。
但沈星河的情况太过复杂,也有许多秘密根本无法为外人道,因此云舒月沉默半晌后,终究还是对柳狂澜摇了摇头,【这件事,只能靠他自己去解决。】
柳狂澜闻言怔了怔,虽略感失落,却也清楚,云舒月定比他关心小星河百倍千倍。
既然阿月这么说了,自然说明,他是真的帮不上忙。
他很快又不着痕迹看了眼坠在最后明显心不在焉的沈星河,这才叹息一声,对云舒月道,【今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和小星河可千万不能客气!】
云舒月微微颔首,笑纳了他的好意。
柳狂澜这才不继续纠结此事,专心赶路。
云舒月垂眸看着不知不觉靠在他身上的沈星河,他很清楚,沈星河现在内心远不若外在表现出的这样平静。
连被他牵至身前都没注意到。
或许是被情绪影响,沈星河的掌心很凉。
云舒月很快把似乎已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小孩扯进怀里,沈星河就那么乖乖趴在他怀中。
云舒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希望能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沈星河一些。
……
沈星河确实完全没有注意到外界的情况。
现在还不到七月,师尊的力量还很强盛。
有师尊在,他根本不担心走错路或者忽然受到攻击。
因此他才能专心研究容烬的魂魄。
识海深处,沈星河神色冷酷地把掌心按在被牢牢捆缚的容烬的魂魄上,施展起自七杀那学来的搜魂术。
沈星河虽然还未处理七杀的魂魄,但自七杀化为天魔之火强行闯入他识海,被君伏网住的那一刻起,七杀便再没有逃脱的可能,早晚会成为沈星河的养料。
沈星河从那一刻起也确实在缓慢炼化那危险至极的天魔之火,同时也时不时能接收到一些剥离自七杀灵魂碎片的记忆和技能。
这搜魂术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七杀需要通过吞噬魂魄来得到对方的记忆,沈星河则对吃那些脏东西完全不感兴趣,这才结合着师尊和沈轻舟给他留下的玉简中的功法,改良出了现在正在使用的搜魂术。
实际上,对正道来说,搜魂术这类术法曾一度被列为邪魔外道,被正道所不齿。
不过沈星河向来随心所欲,对如今的崇光正道也大多持鄙夷态度,因此他用搜魂术时倒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与那些相比,他更想知道,容烬为什么会忽然说出那些话——
“你不过是本座的男宠!竟敢毁了本座的肉身!”
“摇光呢?!你是不是不想再看到你那心爱的小弟子了?!”
“看来双手双腿还不够,下次本座要在你面前亲手剁下他的脑袋!”
柳狂澜或许会觉得容烬是疯了,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沈星河却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说这话的,或许根本不是此世已彻底堕落的容烬,而是前世那个杀人如麻,与畜生无异的魔尊容烬。
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骸骨遍地,彻底沦为魔道巢穴的万剑宗,还有柳狂澜经脉尽毁,只能衣不蔽体瘫在床上,目眦欲裂望着摇光受尽折磨,不成人形被扔到面前的凄惨场景……
还有师尊。
师尊如雪的白衣上,染了那么多血。
没有人知道,沈星河那一刻有多么恨。
恨如此折辱师尊的容烬,更恨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眼前一片血红,在沈星河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手中那团漆黑的灵魂开始剧烈的翻滚扭曲,声嘶力竭地尖叫求饶,沈星河的神色却越来越冷。
用搜魂术强行剥离了容烬的记忆,那一团漆黑的灵魂顿时像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沈星河却并没有放过他,也并不想给他个痛快。
手中现出一把如火长刀,沈星河一片片在那漆黑的灵魂上割了起来。
每割下一片,沈星河便用青鸾火把那灵魂碎片包裹起来,用青鸾火去焚烧那罪恶的灵魂。
一片片灵魂碎片在他眼中灰飞烟灭,沈星河暗红的眼中一片血色,只觉得痛快异常。
他开始查看那份被剥离出的容烬的记忆。
沈星河很怀疑,容烬是否也是重生者。
沈星河从不相信巧合,也不相信那只是容烬临死前的胡言乱语。
容烬此世的记忆分外庞杂,但沈星河神识强大,几息便看尽了容烬这一生。
忽略那记忆中大量淫靡不堪的画面,沈星河很快注意到,容烬的记忆,在他与师尊“失踪”的那近八百年中,确实出了问题。
似乎从某一日起,容烬开始时常梦到些奇异的画面。
在那些梦境中,他被柳狂澜废去丹田经脉后,再一次遇到了指点他的“白胡子老头”。
在那“白胡子老头”的指点下,他成功拜入隐仙宗,成为望舒仙尊云舒月的弟子,也重塑了丹田经脉,顺利自万剑宗夺取血魔剑,实力大增。
后来他假意听取“白胡子老头”的建议,前往魔域,诛灭七杀,又在“白胡子老头”也就是戎狄图穷匕见后再诛戎狄,成功登上魔尊宝座。
容烬梦中看到的场景并不连贯,时断时续,梦中他攻破十万大山和万剑宗的情景也大多模糊不清,折磨柳狂澜和摇光的画面却十分清晰。
如此,倒也难怪他死后发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看完容烬的记忆,沈星河已十分明了,容烬并非与自己一样,自前世重生。
但容烬自己却似乎已混淆了前世今生。
在他那肮脏破败不堪的身体中,仍住着一个野心勃勃的灵魂。
沈星河也直到此时才清楚,为何容烬会出现在此处——因曾被戎狄花沉夺取过体内的天魔之血和火灵根,容烬对他二人恨之入骨。
而在有了梦境中那些似真似幻的记忆后,容烬已决定彻底抛弃自己的肉身,以戎狄和七杀的血肉为自己重塑一具完美强大的新身体。
但戎狄和七杀对他来说太过强大,容烬便想要借刀杀人。
而这把刀,正是柳狂澜和云舒月师徒。
容烬睚眦必报,对当初把他逐出剑宗毁去丹田经脉的柳狂澜恨之入骨。
他同样也憎恨被柳狂澜爱护有加的小弟子摇光。
所以,他要他们死!
无论柳狂澜渡劫失败的消息是真是假,一旦魔道大军攻上十万大山,覆灭万剑宗,柳狂澜都必定会出现。
而倘若他果真沦为废人,被戎狄七杀所诛,容烬定会想尽办法偷出他的尸体,囚禁他的灵魂,像梦中那样折磨柳狂澜到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还有摇光和古灵!
一旦万剑宗消亡,那些人,容烬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倘若柳狂澜渡劫失败是假,只是在引戎狄和七杀出现,届时他们几败俱伤时,容烬也可在一旁伺机而动,甚至一箭三雕。
当然,容烬也没忽略柳狂澜的好友云舒月,还有云舒月的徒弟沈星河。
云舒月师徒已失踪近八百年,梦境中关于这对师徒的记忆虽然十分模糊,但那种深入骨髓的忌惮,却让容烬分外警惕这二人。
恰好幽冥鬼主宇文珏要这二人死,若他们会因柳狂澜而来,与戎狄七杀正面对上,无论哪一方受创,对容烬来说都是好事。
因为以上种种,容烬才会偷偷跟踪柳狂澜以及戎狄七杀,也果真得了不少戎狄和七杀的血肉。
但容烬显然低估了戎狄七杀体内的天魔之血,也低估了那二人血液中肮脏暴戾的火灵力对他体内水灵根的破坏力。
从因贪婪吞食下第一口那二人的血肉起,原本打算用那些血肉重塑新身体的容烬便再也无法停下。
因为此,他才会在被沈星河等人发现前,便彻底疯了。
容烬这一生荒诞异常,他似乎永远在追寻力量,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背叛抛弃一切,包括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他也终亡于贪婪。
对于他的那些妄念,沈星河只觉得此人不可救药,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
但这并不是沈星河关注的重点。
与此相比,沈星河更想知道,容烬究竟为什么会梦到前世的记忆?
这让沈星河分外警惕。
沈星河忽然想起,当初在丹阳秘境的地底,在泉弦临死前,似乎也有过些违和的表现。
那时泉弦曾哀戚地深深望着沈星河,一声声唤着“小师弟”。
沈星河那时并没有多想,只觉得泉弦或许是疯了,因为此世泉弦从一开始就没有拜入他师尊门下。
但若泉弦的情况与容烬相似,都忆起了前世……
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你说,】他忽然对识海中的君伏说道,【乾元王朝、药王谷、太一宗……这几大势力,为什么会通缉我和师尊?】
带师尊逃离崩溃的丹阳秘境后,在金乌大漠的凌云台上,沈星河曾得知,自他与师尊“失踪”后,这些年来,崇光界几大势力竟不约而同对他师徒二人发起通缉。
万剑宗和凌云台显然是为了确认他们的安全,但此世与沈星河云舒月并无交集的乾元王朝、药王谷、太一宗又是因为什么呢?
还有七杀、戎狄以及宇文珏。
前两者如今已死于他和柳狂澜手中,不足为惧,幽冥鬼主宇文珏又是为什么通缉他们?
抛开宇文珏不说,其他三大势力如今的掌权者,都曾是沈星河前世的“老熟人”——符熄、花沉和沈卓。
若他们都是因为那个“云舒月掌握着飞升秘密”的预言,倒也罢了,但若他们与泉弦和容烬一样,都莫名有了前世的记忆……
沈星河从不相信巧合。
垂眸掩去暗红凤眸中翻涌的滔天血海,沈星河并未在意君伏的沉默,只神色淡淡继续凌迟焚烧容烬的魂魄。
管他呢。
沈星河想。
不管那些人是否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不管这背后是否还有隐藏更深的黑手,他总归会护着师尊。
既然泉弦和容烬都能死,其他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如今已是化神,再不是前世那个只能躲在师尊神识中无能为力的懦夫。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师尊,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
……
某一刻,沈星河右手腕上一团乱麻似的黑色因果线,忽然崩断了一条——
云舒月知道,容烬已魂飞魄散。
但他的神色却并没有丝毫舒展,反而更加凝重。
因为那代表孽缘的因果线团,在崩断一条后,并没有削减分毫。
不但没有削减,一条更加漆黑粗壮的因果线,正自遥远的虚空隐隐浮现,紧紧缠绕上沈星河的右手腕。
云舒月月下新雪般的银眸中顿时笼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因果线为世间法则的具现,云舒月虽能看到,却并不能为沈星河强行斩断,否则只会毁了沈星河。
云舒月很清楚那条忽然出现的因果线来自何方——
很显然,沈星河已隐约意识到了他们最大的敌人究竟为何。
那几乎是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但云舒月知道,沈星河永远不会退缩——只为了保护他。
这让云舒月既为沈星河感到骄傲、怜惜,又无法抑制地,一日比一日更心动。
……
一行三人很快回到万剑宗。
如今距离魔道攻入万剑宗过去近五个月时间。
巍峨浩荡的荡剑山上,冲天而起的护山大阵清正磅礴,仿佛能涤尽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这护山大阵也确实对邪魔外道有奇效,大阵之内,魔道大军灵力全失,仿若完全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即便人数远超剑宗弟子,仍被剑宗弟子砍瓜切菜般收割了人头。
及至柳狂澜三人归来,万剑宗内已再没有一个活着的魔修。
荡剑山上,浓重的血气经过数月的清洗仍经久不散。
柳狂澜归来时,恰好看到有弟子正勤勤恳恳操着御水决在清洗山门前的石阶。
看到柳狂澜归来,那弟子先是不敢置信地狠狠揉了揉眼睛,而后“嗷”地大吼出声,“柳师祖回来了!!!”
柳狂澜:……
倒也不必如此。
被那弟子带着哭腔的吼声惊了下,沈星河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他们竟已到了万剑宗。
也直到这时,沈星河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趴在了师尊胸口,手也仍被师尊握在手中。
经脉中仍有温和的灵力在游走,那种仿佛每一寸经脉都被刀割的疼痛已经微不可查,明显是师尊帮他蕴养的结果。
冰冷的心头瞬间变得暖洋洋的,沈星河把脸埋在云舒月胸前蹭了蹭,直到察觉有许多剑宗弟子迎了出来,这才强行把自己从云舒月身上撕下来,老老实实站在云舒月身旁,小声说道,“谢谢师尊,我已经好多了。”
云舒月这才放开沈星河的手,摸摸他的头,带着沈星河跟上柳狂澜。
得知柳狂澜归来,摇光和古灵一同迎了出来,一行人很快回到柳狂澜的问剑峰。
花海别院中,摇光这才把这几个月中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当初柳狂澜佯装虚弱引走戎狄、七杀以及沈若水后,腾蛇恰好发现剑宗护山大阵出了问题,并未开启,率先杀了进来,魔道大军紧随其后。
为把魔道大军一网打尽,一开始,万剑宗弟子假装力有不逮,且战且退。
及至魔道大军全数涌入万剑宗,剑宗弟子已“不得已”撤到剑冢大门外。
也正是在那时,发觉时机成熟的摇光立刻开启早被云舒月补全的护山大阵,把魔道大军尽数囚困于护山大阵中。
之后,便是单方面的屠杀。
说这些时,摇光脸上的神情分外冷酷,对那些亡于剑下的魔道没有丝毫怜悯。
这些年来,在与魔道大军的对峙中,万剑宗弟子战死不知凡几。
摇光早恨透了那些贪婪的魔修,这次倒是杀了个痛快。
除了杀魔修,摇光很快向柳狂澜汇报了另外一件事——万剑宗原宗主古莫因一己之私背叛剑宗,暗自勾结魔道,破坏护山大阵,如今已被废去修为,囚于刑牢,待柳狂澜执行剑宗戒律。
古莫背叛剑宗一事早有端倪,柳狂澜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不过古莫是出窍后期修为,剑宗当时应该并没有人能拦下他,柳狂澜也是因为知晓古莫并不会放弃剑宗的权利和地位,不可能对剑宗弟子赶尽杀绝,所以才留着古莫在此。
哪怕是做给剑宗弟子和其他正道看,古莫都定会抵御魔道大军一阵。
柳狂澜留着他也算是物尽其用,而且他也想看看,古莫背后到底站着谁。
倒是没想到,在他回来前,古莫竟已经废了。
这倒是让柳狂澜有些好奇,“怎么回事?”
摇光闻言,立刻看向古灵,一脸的欲言又止。
古灵倒是没那么多顾虑,直接上前抱拳对柳狂澜道,“回剑尊,是弟子所为。”
柳狂澜和沈星河闻言都有些意外。
古灵顿了顿,这才说明她是如何把古莫废掉的。
原来古莫早已偷偷修炼了鬼修心法,此前也一直瞒得很好,连古灵都不曾察觉。
但也正因为此,护山大阵开启时,身负鬼修心法的古莫才会被大阵重创。
看到护山大阵开启时,古莫显然便已发觉自己的计划出了变故,当即便要逃走。
那时离他最近的只有古灵,情急之下,古灵干脆一剑废了那时被压制得灵力全失的古莫的丹田。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古灵很快冷静地说完当时的情况。
众人闻言,一时间竟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古灵是古莫的亲传弟子,已被古莫带在身边一千多年,如今大义灭亲固然令人心生叹服,但柳狂澜很担心她如此会让人觉得过于冷酷无情。
接收到柳狂澜略显担忧的目光,古灵顿了顿,眉眼微微柔和一瞬,这才抿唇又说道,“古莫虽是我师尊,却也是我的仇人!”
说到这,古灵的神色瞬间低落下去,“当年我爹身受重伤,只信得过亲弟弟古莫,所以去找古莫疗伤。”
“古莫却趁机杀了他,还对外宣称我爹死于秘境。”
“没过多久,我娘也‘死于非命’,我则被他带到身边教养。”
古灵还说了很多古莫的事,沈星河的思绪却飘远了。
柳狂澜曾提过古灵的父亲,据说那曾是一个与柳狂澜一样惊才绝艳的剑修,当年曾与柳狂澜争夺万剑宗首席,胜者才有资格得到剑宗倾尽全宗之力倾斜的修炼资源。
柳狂澜提起那人时,明显是带着欣赏和遗憾的。
遗憾那人的陨落。
但很显然,直到今天,柳狂澜才和他一样,第一次得知古灵的父亲当年是因何而死。
……多可笑啊。
你看,无论是剑宗曾经的宗主虞忘尘,还是古灵的父亲,那个在柳狂澜口中正直且强大的剑修,他们都没能寿终正寝,都不是死在逆天修行的路上,而是亡于阴谋诡计。
这一刻,沈星河忽然想起许多前世今生遇见的事,见到的人。
从那些人身上,沈星河只看到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包括柳狂澜和摇光,以及这仅存的数万剑宗弟子。
若非因缘际会,如今万剑宗已不复存在。
每当思考这些,沈星河总会意兴阑珊。
万剑宗的情况看起来并不糟糕,沈星河想和师尊回家了。
他很快传音给云舒月,【师尊,我们走吗?】
听出他声音中的疲惫和迫不及待,云舒月轻轻应了一声,很快传音给柳狂澜,【我与星儿要回望月峰。】
柳狂澜闻言,顿时深感意外,【怎么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他还以为云舒月和沈星河会在万剑宗再多住一阵子,毕竟他们可是此战最大的功臣。
云舒月却并未再多说什么,径直站起身来。
沈星河连忙跟上他。
见他师徒二人是真的要走,柳狂澜也知道拦不住,连忙起身送他们离开。
离开前,云舒月把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水晶球交予柳狂澜保管。
柳狂澜接过后看了看,在发现那里面竟是昏睡的沈若水后,顿时一脸震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连忙收了那水晶鸽子蛋,柳狂澜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传音给云舒月。
此前柳狂澜便发现,沈若水在这场战争中的存在感低得吓人,云舒月之前又说过,沈若水不是威胁,因此柳狂澜一直以为沈若水已偷偷溜走了。
谁知道他竟是被云舒月抓到了!
【你要怎么处理?】
沈若水到底是魔道头子,按理说阿月抓到他应该直接杀了了事,柳狂澜并不清楚云舒月为何只是把沈若水囚禁起来,还交给他看管。
【说起来有些复杂。】云舒月现在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处理沈若水的事,因为沈星河现在明显很着急回望月峰。
【九月我与星儿还会回来。】
【在那之前,别让他走出护山大阵。】
不知道云舒月究竟在卖什么关子,但他难得拜托自己什么,柳狂澜自然义不容辞。
云舒月这才带沈星河离开。
云舒月和柳狂澜的动作很隐秘,全程又都是通过传音交流,时间也就几息,因此心不在焉的沈星河并没有察觉。
再一次随师尊飞上云端时,沈星河久违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家了。
想当初他和师尊只不过是为了去丹阳秘境探寻宝藏,没想到中间竟会发生这么多事。
他与师尊也有近八百年没回望月峰了。
沈星河曾在夜枭叔叔整理的资料中看到过隐仙宗的情况。
当初他与师尊“失踪”不久,隐仙宗便人走茶凉,不单那几个心怀鬼胎的狗东西纷纷离去,连一手创建隐仙宗的雾雨真人都不知所踪。
如此,待他和师尊回去,倒是不用担心被人打扰了。
一想到此,沈星河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即将到来的七月十五。
想到师尊每到七月十五时便会灵力全失,虚弱无比,沈星河心头将起的雀跃立时便消散了。
只偷偷又拽住云舒月袖口,在心里发誓,他一定会保护好师尊。
虽同在十万大山,沈星河和云舒月却依旧用了半天时间才回到隐仙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七月十五将近,这一路,沈星河竟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及至他们飞入隐仙山脉,沈星河的心脏和眼皮竟都疯狂跳动起来,他心中不好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沈星河的直觉一向很准,他也确实曾因此躲过诸多灾祸。
因为此,甫一飞入隐仙山脉,沈星河立刻抱住云舒月手臂,对云舒月摇了摇头,“师尊,我们不要继续往前走了。”
云舒月垂眸看着云海之下,微微蹙起眉心。
沈星河连忙问他,“师尊,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说话时,沈星河也凝眸向大地上看去,半晌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明明望月峰近在眼前,他甚至都看到了峰顶天池中浩渺的水波,但他心中那股糟糕的预感还有师尊难得不悦的神色,却让沈星河心中惴惴。
看了隐仙山脉和望月峰半晌后,云舒月忽然说道,“星儿,七杀的魂魄可还在?”
沈星河怔了怔,“在的。”
他立刻把识海中那漆黑的一团火焰放了出来,交予云舒月。
云舒月却并没有全盘接手,只剥离了七杀的魂魄,其余天魔之火和七杀的记忆,他又全数还给了沈星河。
被剥离魂魄的天魔之火顿时温驯许多,倒是省了沈星河不少力气,沈星河很快又让君伏把它们五花大绑起来存入识海。
在这之后,沈星河继续看师尊在做什么。
云舒月很快把七杀的魂魄投入云层下的隐仙山中,正是望月峰方向。
看到师尊的动作,沈星河不知不觉拧起了眉头,嘴唇也紧张地抿了起来。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七杀魂魄落入望月峰的那一刻,沈星河只觉得整个望月峰都震颤了一瞬。
“轰——!”
汹涌的灵力冲天而起,几乎把整个天空都泼洒成黑白二色。
磅礴的灵气冲击卷起泯灭一切的蘑菇云。
被沈星河视为家的望月峰也在那巨大的冲击波中寸寸碎裂,与七杀的魂魄一同,碎成齑粉。
指甲瞬间扎进肉里,沈星河浑身颤抖地望着那正发生在云层下的一切,整个大脑都被愤怒和后怕牢牢占据了。
见他如此,云舒月安抚地把他抱进怀里,一寸寸抚平沈星河紧攥的掌心。
沈星河却仍死死紧盯着望月峰的方向。
直到那刺目的蘑菇云被狂风吹散,一个巨大的把整座望月峰都囊括其中的黑白二色阵法才终于显现出来。
当看到那两条于黑白阵法上缓缓游动的阴阳鱼,沈星河这才咬牙切齿地道出那阵法的名字,“……诛仙灭魔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