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季南星按住他:“别动。”
宵野立刻戒备起来,然后就看到路口有五个年轻人一脸小心又惶恐地走了过来。
三个男生两个女生,看着年纪不大像是学生,三个男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两个女生更是紧紧挽着彼此,左右看的时候神色很是戒备,似乎生怕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窜出来一样。
宵野微微皱眉,靠近季南星小声道:“什么情况?”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快十点了,这条路上也没几个人,但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吧,而且前面就是学校的小吃街,人声鼎沸的,热闹声他们在这边都听见了,又不是荒郊野岭,干了什么事害怕成这样。
季南星没说话,只是在墙上坐着并未急着下去。
两人就这么看着下方的一群人像是生怕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一步又一步小心往前走,但走着走着他们就转弯了,明明再往前面一点就是十字路口,那边来来往往的都是车,他们却转弯又绕了回来。
其中一个女生更是哭着抹眼泪:“怎么办啊,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我们是遇到了鬼打墙吗?”
五人中长得最壮的那个男生道:“我听说遇到鬼打墙骂脏话有用,我试试。”
说完他就一顿脏话输出,宵野连忙双手捂住了季南星的耳朵:“太脏了,别听。”
等那男生骂完,发现周围的环境丝毫没有变化,几人的心都凉了。
女生害怕地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就说要回家要回家,你们说时间还早,都怪你们,要是刚刚回家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怎么办啊,我要回家呜呜呜。”
男生被她哭得烦了,也没了一起玩时哄着捧着的耐心了,表情不善道:“哭什么哭!是你自己要跟我们出来的,又不是我们求着你出来的,有什么好哭的!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回家,你现在还怪起别人来了!说不定就是你哭哭哭地招惹来了脏东西!”
旁边两个男生也是皱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也许是久久走不出去的急躁,也没那个耐心去哄了。
另外一个稍微冷静一点的女生站了起来,看向那个朝她们大吼的男生:“杨立你吼什么吼!喊我们出来玩的时候就好话哄着,遇到事了就露真面目了?你有本事朝我们吼,有本事去找出路啊!”
他们鬼打墙不知道绕了多少圈了,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电话打不出去,路也走不出去,怎么走都是这一条路,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可始终走不出去。
所有的耐心都消耗殆尽,刚开始因为身边有人壮胆的底气也一点点散光,传说中的鬼打墙只听过没遇到过,这会儿真遇到了才知道这其中的可怕。
这不是一条路走不出去的无力,而是因为未知而不断吓自己的恐惧。
在这样一点点加码的恐惧中,再听旁边闹闹哄哄的声音,杨立想都没想,扬手就想给跟他叫嚣的女生一巴掌。
旁边另外两个男生见状连忙一左一右地拦住了。
“别冲动啊!”
“你干什么呢,怎么还动起手了!”
坐在地上哭的女生也没想到杨立竟然是这样的脾气,她爬起来拉着同伴退后,突然觉得鬼打墙远没有眼前这几个男生可怕。
就在这时,像是一块石头落地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下一秒,车流声,摊位热闹的烟火声好像穿过那层无形的膜透了进来,驱散了鬼打墙时不同寻常的安静。
作者有话说:
每天睁眼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世界为什么还不毁灭,不毁灭就要起来干活,求财神爷眷顾我吧,让我能早日躺平退休。
第 173 章
◎那是外公呀◎
一声不属于此时静谧场景该有的响声像是一个释放的信号,将他们从无止境的循环中释放了出来。
看着明显比刚刚更亮堂的道路,两个女生心里瞬间迸发出欣喜和希望,毫不犹豫地手拉着手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跑了过去。
当终于跑出了一直循环的路口,看着人声鼎沸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那股缠绕在身上的阴冷感好像也被热闹烟火气驱散,劫后重生的两人忍不住抱住彼此大哭起来。
她们刚刚真的以为自己要被困死在鬼打墙里了,幸好身边有同伴,不然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简直不敢想这得有多可怕。
三个男生也连忙跑了出去,发现鬼打墙没了,一个个都是大松一口气的模样。
一辈子都没遇过这么恐怖的事,突然遇到,刚刚还真的被吓得不轻。
鬼打墙过去,又回到了热闹的夜市里,那些暴露的本性也随之被隐藏。
其中一个还戳了一下两个女生,声音带着轻哄,似乎想把自己刚刚狰狞的模样给覆盖过去:“好了,这不是没事了,估计这条路树太多,没怎么被太阳晒过所以有点阴,以后不走这条路了。”
但是已经见过杨立火爆脾气的样子,两个女生怎么可能还会相信他现在这副嘴脸,刚刚哭得最凶还差点被扇巴掌的张静握着同伴的手后退了两步:“我倒是很庆幸今天走了这条路,杨立,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以后不用联系了。”
幸好遭遇了一次鬼打墙,看清了他们的嘴脸,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这话却让杨立不满了,一把拉住她道:“你什么意思!”
现在到处都是人,张静可不怕他,直接甩开他的手道:“就是以后别联系的意思你是听不懂吗!”
杨立对张静这态度这反应很生气,似乎还很不理解:“就为刚刚那点事你至于吗,人遇到事脾气难免急躁一些,你都哭天哭地呢,只准你自己哭,就不准别人不冷静啊!”
张静怒道:“对!就是只准我哭,不许别人不冷静,我就这么双标怎么了,我自己的性格我了解,所以我谈恋爱找男朋友是想要找个能帮我担事的难道不对吗,你不符合我对外来另一半的要求那就不要浪费彼此的事情不行吗!还是你想说吃了你的花了你的都还给你?可以,你算一算几次吃饭花了你多少钱,扣除掉我给你买手机的钱,你是不是还要倒找我钱?”
杨立很明显恼怒了起来:“张静,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
张静:“那怎么叫有意思?我要跟你好聚好散你拉着我不让走又是什么意思?要么丁对丁卯对卯一笔笔算清楚互不相欠,要么现在就好聚好散以后互相拉黑!”
如果说刚刚她还有几分冲动,现在张静是真的半点留恋都没有了,都说遇到事了才能知道自己身边人真实的嘴脸,她只庆幸还没跟这个杨立交往的多深入,还在彼此了解的阶段。
看他现在这纠缠的样子,真是幸好遇到了鬼打墙,幸好他们还没结婚,不然她一辈子都完了。
另外两个男生围过来劝道:“不至于吧,刚刚那情况多可怕啊,稍微有点不冷静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诶我说,你们有意思没啊?”
一道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争执的几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大高个长得极帅的男生双手环胸地看着他们。
杨立皱眉:“你谁啊,干你屁事!”
宵野呵了一声:“我谁?刚走出鬼打墙就气焰嚣张起来了?刚刚绕着鬼打墙走不出去的时候怎么不这么硬气呢,信不信我再把你丢鬼打墙里去。”
几人脸色微变,杨立甚至后退了半步:“你谁啊!”
宵野:“你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谁把你们弄出鬼打墙的就行了,这两个女生都要跟你们好聚好散了你们还纠缠不休,非要把嘴脸闹得这么难看,这么舍不得放手,我看也不是多真爱,是有利可图吧?”
宵野说着看向那个叫张静的女生:“你家是不是很有钱,你又是独生女?”
张静吸着鼻子点了点头,有钱也不至于多有钱,但条件确实不错,也是个独生女,所以甚至关系都还没确定,只在相互了解的阶段,在男生请她吃了几次饭,看过几次电影,见男生摔坏了手机,才能眼都不眨直接给他买新的。
宵野笑了一声:“啧,下次找男朋友眼睛放亮一点,实在不行你就一开始装穷,把人试探好了再谈婚论嫁。”
季南星从后面走了过来,拉扯了一下宵野:“胡乱教些什么。”
什么试探不试探的,真要这么乱来,正缘也要被试探没了。
他看向前面那群人:“劝你们别纠缠,不然这样纠缠女生也是可以报警处理的。”
也不知道是报警的威力大,还是刚刚宵野说把他们丢回鬼打墙的恐吓有用,三个男人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愤怒瞪了眼两个女生就跑掉了。
两个女生看着这场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张静愣了一会儿才道:“谢谢你们,是你们帮我们破了鬼打墙吗?”
宵野摆了摆手:“随手的事,这么晚了回去吧,这几天你们晚上还是不要出门了,最近鬼门关,外面乱得很。”
随着这句话落下,一阵阴风扫过,像是呼应他的话一样。
两个女生搓了搓胳膊,忍不住打了个颤,以前她们只对这种事抱有敬畏之心,但没见过的东西要说多相信那肯定也不至于。
但今天过后,她们是真的信了,信了这世上存在一些她们看不见的存在。
两个女生道了谢,有些犹豫要不要找他们要个微信,倒也不是看他们长得帅就有什么想法,这两个男生一看就比她们小,只是觉得他们好像不是一般人,留个微信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情况,好歹有个求助对象。
但宵野可没这个想法,一手搭在季南星的肩膀上朝着她们挥手:“你们早点回去吧,拜。”
张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们走掉了,只能叹一口气。
她的好友也跟着叹了口气,挽着她的手道:“今晚真刺激,不过这种刺激我以后都不想再经历了,我就说那个杨立看着不太行。”
张静也叹了口气:“这种事谁知道呢,之前表现得那么腼腆,果然男人都是会装的。”
两个女生不敢再走没人的小道,于是顺着大路往家走去。
宵野跟着季南星走到了学校那边的小吃街,宵野还以为季南星这是去买炸鸡架,正往鸡架摊上走,就见季南星转了个道,连忙追了上去:“还要巡查啊?不先吃点东西吗?”
季南星:“看到一个鬼。”
宵野哦了一声,问道:“什么样的,可不可怕?刚刚那个鬼打墙不会就是那个鬼搞出来的吧?”
季南星点了一下头:“就是他。”
宵野好奇:“什么样的鬼?长得可不可怕?”
季南星看着对方那张比教导主任还要严肃的脸,点了点头:“可怕。”
大概是那种即便进了社会,但见到了依旧会本能气弱三分的可怕,毕竟谁能不怕老师呢,更何况这还是个老教授。
听季闹闹都说可怕,宵野顿时脑补出很多断胳膊断腿甚至断头的可怕画面,然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很可怕那我们就别看了,这一带是几队负责巡查的?我们跟他们联系,让他们过来处理。”
反正他们巡查只是帮忙,也没工资更没加班费,倒也不必这么亲力亲为。
季南星拉开他的手:“不是那种可怕,对方应该是个老教授,长得挺严厉。”
这会儿严厉的老教授正跟在刚刚那三个青年的身边。
刚才他们气呼呼离开后,又寻了个地喝酒,这会儿正在骂骂咧咧:“真是个贱人,自己可以双标,还不准别人有脾气了,家里有点小钱了不起啊,还好没结婚,这以后要是结婚,还不得仗着家底欺负人。”
杨立说完喝了一口啤酒,但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他也只是在朋友面前想要挽回一点颜面,心里也不是不后悔。
张静独生女,本地户口,家里光房产就有五套,听说她外公外婆一套,爷爷奶奶一套,后来她父母结婚,两家出钱全款买了一套,住了几年,为了张静上学,又在学区房买了一套,再然后等张静上班,她家里给她在单位附近又买了套公寓。
而张静外公外婆已经不在了,她爷爷奶奶倒是还在,但她家就她一个,以后那些老东西都死了,所有的房产家产不全都是她的。
能够找个这样条件,还特别好哄骗的女孩子可不容易,简直跟天上掉馅饼没差别。
谁知道偏偏今天遇到鬼打墙,他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点收敛不住自己的脾气,多好的伪装机会啊,那时候要是表现一下,还不得把张静拿捏得死死的。
怎么就没藏住自己的脾气呢。
现在好了,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么一想,杨立又忍不住喝了一口闷酒,真是越想越后悔,一夜暴富的机会就在眼前,明明都被他抓住了。
旁边两个男生见他不说话,大概也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之前听说他谈了个小富婆,他们别提有多羡慕了,所以今晚才会让张静带她朋友出来,也是想要发展发展,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于是劝慰道:“算了,那么个娇小姐,这种脾气可不好伺候,找老婆还是要找个温柔懂事点的。”
杨立跟他们碰了个杯:“可不是吗,张静那种,我看谁能忍受她。”
话音都还没落下,杨立只觉得有一道巴掌狠狠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打得他一时不防,脑门重重磕在了桌子上。
旁边的两人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这才几口就醉了?”
杨立摸了摸后脑勺,忍不住往后看了看,但他们后面根本没有人:“刚刚有人在打我。”
这话说得一旁的两人心里都毛毛的,毕竟刚经历过鬼打墙,又听到杨立这么说,两人互看了一眼道:“时间也不早了,那什么,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改天再约。”
谁知道是不是杨立招惹了什么,毕竟只打了他又没打自己,所以还是远着点,免得被殃及了池鱼。
酒还没喝完朋友就走了,杨立也心里怪慌的,想了想也决定回家了,都说现在是鬼月,万一真有什么脏东西呢。
杨立结了账就走,老教授似乎还想要跟着他,季南星这才摇响了一声金铃。
听到铃声,老教授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将他拉扯住了,但明显不带任何攻击性,他顿了一下才回头,就见不远处的季南星朝他道:“他跟你外孙女缘分已尽,老先生何必要为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消耗自己的阴德。”
老教授似乎有些惊讶:“你能看见我?对了,你们刚刚破了我的鬼打墙。”
老教授说完又看着季南星笑着问:“你怎么知道那两女孩里有一个是我的外孙女。”
季南星:“你们长得很像。”
更不用说身上还有亲缘线牵着。
亲缘线这东西只有父母和子女牵扯的会深,隔了一辈除非是感情好,不然多少都有些淡,但这位老教授对他外孙女的亲缘线是单方面的深,证明他很爱他外孙女,但外孙女对他的感情可能就没那么深了。
老教授听季南星说他们长得像,心里一阵高兴:“是吧,静静从小鼻子和眼睛最像我,她妈妈也是鼻子和眼睛最像我,都说女生男相轮廓深长得漂亮,她跟她妈就是这样,特别漂亮。”
说完老教授又叹了口气:“所以总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盯上,还好她妈有我和老伴儿帮着看着,女婿还不错,现在我跟我老伴儿都不在了,女婿忙工作,女儿又跟静静闹矛盾,这才没人管她,差点就被骗了。”
季南星看着眼前的老教授道:“那您去学校是为了什么?”
老教授道:“这里是我女儿读高中的地方,我也曾在这里教过书,马上就鬼门关了,就想在生前待过的地方再看看。”
见他去学校没有其他的目的,季南星也不再多问,只道:“那你有什么心愿想在离开前完成吗?”
看着面前的小年轻,老教授眼里亮出了些许光:“你可以帮我?”
季南星点头:“如果不是很复杂的事,我可以帮你。”
老教授看着他就笑了,那张脸上的严肃也好像随着这个笑容变得慈爱了几分。
等季南星沟通完,宵野才道:“怎么样,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季南星:“不做什么,给老教授供点香,让他吃个饱饭就行了。”
经历过鬼打墙,张静不敢一个人睡,所以强行把朋友留在了她的公寓,两个女生笑笑闹闹地驱散了一些晚上遭遇的害怕,又躺在床上聊了半天,实在是扛不住瞌睡了她才睡过去。
当来到那栋熟悉的小洋楼时,张静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她看到坐在一楼花园里的外公了。
可她的外公外婆都走好几年了,外公是心梗走的,外婆第二年也走了,这栋小洋楼她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看着戴着眼镜坐在那边看报纸的白发老人,张静眼睛红了,甚至有些瑟缩地不敢上前,她不是害怕死去的亲人,而是心里充满了愧疚。
外公退休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他又闲不住,觉得在家里无所事事很寂寞,当时她还在上大学,寒暑假的时候爸妈就会把她送到外公外婆这边来,让她陪陪老人。
可是她从小就怕外公,因为外公是老师,又很严肃的样子,一看到外公就有种回到学校老师眼皮子底下的拘束感,根本不敢造次,所以不愿意多待。
哪怕住在这边,她每天也是跑出去找朋友玩。
那天是很寻常的一天,她约了朋友吃饭逛街,看电影的时候手机静音放在了包里,等看完电影出来,才发现几十通未接电话。
等她再打过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原来外公心梗倒在了家里外婆慌神给她打电话,可是没人接,老人年纪大,手机都拿不稳,对电子设备平时就不太会用,这一急连翻找电话都哆嗦半天翻不动。
还好当时有个送快递的过来,见到这情况帮着叫了救护车,又联系了她妈妈,可是还是晚了,外公救不回来,外婆也着急到高血压进了ICU。
等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妈就一个巴掌抽了过来。
那之后她跟家里的关系就有些僵了,外公的事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一根情感很复杂的刺,有埋怨,有愧疚,有后悔,还有被时光打上滤镜,被时间沉淀下来的思念。
可是这么多年,她从未梦到过去世的外公,这是她第一次梦到。
张静踌躇着不敢上前,坐在花园里的老人却朝她招了招手:“静静,到外公这边来。”
张静推开花园的门走了进去,小声喊了一句外公。
老人握着她的手笑了笑,等她蹲下来,又摸了摸她的脑袋:“静静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张静低垂着头没吭声。
老人道:“人什么时候死都是命数,那天你妈妈也是气急才会打你,她其实很后悔,静静,别怪你妈妈好吗?”
张静微微抬起头,看着他:“那外公怪我吗,如果那天我在家…”
老人笑着道:“说什么傻话呢,外公怎么会怪你,外公最喜欢的就是静静了,小时候你那么一点小,软乎乎一团,外公欢喜得抱着你都舍不得放下,人老了,总有一死,以前外公唯一的遗憾是没能见你最后一面,现在见到了,就不遗憾了。”
张静低声啜泣起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那天我在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外婆也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了我们。”
老人轻抚着她的头:“不是静静的错,外公外婆只有这寿数,是命中注定的,你呀,以后找男朋友多问一问长辈的意见,别谁对你好一点你就傻乎乎地觉得对方是好人,如果以后再有男朋友了,把他带外公坟上,让外公帮你看看,好不好的外公再给你托梦。”
张静擦了擦眼泪:“外公,怎么连你也催婚啊。”
老人道:“谁催婚了,只是让你别识人不清,今天那小子就不是个东西,你看被外公一吓就现原形了吧。”
张静啊了一声:“外公,我是在做梦吧,这梦怎么还能自己把剧情连贯上了呢。”
老人朝她额头敲了一下:“外公可是好不容易找关系才能给你托个梦,你记住了啊,有空就回去看看你妈妈,你妈妈很想你的,你稍微跟她说说软话,给她个台阶让她下,这做长辈的有时候的确有些拉不下面子,虽然这样不对,但咱们静静大气,不跟你臭妈妈计较好不好。”
张静点了点头,又哭又笑道:“好,不跟妈妈计较。”
梦里他们说了许久的话,张静这才知道原来外公严肃的外表下对她有多疼爱,甚至还学着古人,在小洋房的那个花园角落了埋了酒,说等她结婚的时候再挖出来喝。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一声鸡鸣,张静这才从梦里醒了过来。
时间才刚六点,外面的天刚蒙蒙亮,好友在旁边熟睡着,张静抬手一摸,脸上都是眼泪。
中午,张静回到家,因为爷爷奶奶都还在,她也会经常回来吃饭看看老人,她像是往常一般进门,眼神却不自觉往自家老妈的方向飘。
她已经意识到昨天晚上可能不是简单的梦,有可能真的是外公托梦,甚至那场鬼打墙就是外公做的,为的就是帮她看清男人。
既然答应了外公,那这个台阶怎么都是要给的,妈妈要是顺势下来,她们就和好,要是不,那她也不。
就在她想着怎么假装很自然不经意开口的时候,她妈倒是先开口了:“给你房里放了东西,你自己去看吧。”
张静哦了一声,进到房间,看到她的床上放了一个大礼盒,她走过去拆开,竟然是个包,虽然包不贵,几万块她自己也买得起,但自己买和家里人送那还是不一样的。
正想着要不要说些感谢的话,软一软,她妈就进来了:“你之前不是说找到工作了,就当是祝贺礼物了,以后好好工作,不过要是做得不顺心那也不用勉强。”
张静又是一声哦,就在她妈转身出去的时候,张静道:“谢谢妈。”
张静她妈也淡淡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她们知道,有些事也算是揭过去了。
看着一个个金元宝被烧成灰,看着那张写着老教授名字和八字的符纸被丢进火盆,宵野道:“看样子我也得给家里过世的人多烧点东西了。”
季南星:“你烧得够多了。”
宵野摇头:“不够,得多给他们攒点,万一哪天他们想我了想要给我托梦结果没钱没力气怎么办。”
看看那个老教授,连托梦都还要他家闹闹帮忙烧点纸钱供点香火呢,外面买的那些纸钱香烛只是形式主义,真正有用的还得靠他家闹闹亲手折。
宵野说完又道:“我再跟我奶奶说说,我现在给她多烧点,让她攒一攒,等以后我死了下去了,那我依旧是富三代啊,阴间的富三代,多酷!”
季南星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往他脸上砸去:“什么话都敢胡乱说。”
宵野嘿嘿凑近:“那我只能努力抱紧小天师的大腿了,活着的时候我带你吃香喝辣,等以后,一百年之后,你带我逍遥飞升怎么样。”
季南星:“不怎么样。”
宵野往他身上蹭着撒娇:“别嘛,让我抱一下大腿嘛,闹闹,星星,媳妇?”
最后一声媳妇带着欠欠地试探,换来的是季南星一记掐脖杀。
第 174 章
◎孩子从来不是工具◎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桌上的书本用具全都被摔在了地上,似乎这般也不够解恨,气急败坏的男人还拿起一旁的乐器往墙上砸,砸得吉他琴弦崩断,琴身破碎。
房间里宋以檀静静地站着,低垂着眼任由那个被她喊作父亲的男人疯狂发泄着。
摔了琴还不够,还要将地上一些他看不上眼的所谓的闲书都撕了个粉碎,然后抓着满手的废纸片往她身上砸来:“你就是看这些东西,搞这种不知所谓的东西才没好好练舞,那样一场小比赛你都只能拿第二,就你这样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还想当首席?你简直白日做梦!”
宋母在一旁劝着:“檀檀那天是来了例假不舒服没发挥好,第二名已经很好了…”
不等宋母说完,宋父怒道:“好什么好!第二名叫好?你看看外面谁知道第二名叫什么?你去学校问问,问他们年级第一是谁,谁会不知道,问他们年级第二是谁,又能有几个人知道?我宋鹤鸣的女儿就永远不能拿第二!别说什么例假了,你看看那些能当上首席的,谁不是双脚泡在血里跳出来的,一个例假就发挥失常,我看她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女儿,我没她这种没用的女儿!”
这种话估计在宋家没少说,宋母听了这话神色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皱眉不轻不重地瞪了丈夫一眼,然后轻抚着女儿的肩膀:“檀檀,跟爸爸道个歉,说下次一定好好努力。”
安静的宋以这才檀睁开眼,转头看了眼妈妈,又看向那个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爸爸,笑了一声:“道歉?你为什么总向着他呢,我难道不是你女儿吗,你什么时候为我一次,哪怕一次。”
宋以檀甩开妈妈的手,在宋母诧异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却又透着失望透顶的无力道:“从小到大,你们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们不允许我输给别人,我就努力拿第一,你们掐尖要强,我也努力听话,是不是我听的话多了,你们就习以为常了?我是人,我不是机器,我也会累也会疼,可你们呢,要我拿第一,要我当首席,为什么呀,因为你们自己没本事!你们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强行加在我身上!既然这么有能耐你怎么不拿第一,你怎么不去当国家首席啊?道歉?真是好笑,我道哪门子歉!”
宋父没想到宋以檀竟然会说这种话,又似乎戳中了他的痛点,整个气急败坏,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
宋母看到了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挡:“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就是了,怎么能跟女儿动手呢!”
宋父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没她这种女儿!”
宋以檀看着眼前这乱七八糟的一切,只有说不出的累:“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宋以檀说完就推开父母直接跑了出去,站在角落围观了全程的谢盼儿想也没想跟着追了出去。
她知道阴魂最好不要跟活人打交道,宋以檀还好,年轻,她离得远一些对她影响也会比较小,所以她从没有进过宋家,每次宋以檀跳完舞之后,她会跟着她,直到把她送回家自己才离开。
只是上次宋以檀说她去比赛,去了好几天,她在那个地下室一直没有等到她来,再加上她定制的娃娃做好了,她想要送给她,但总要让宋以檀知道是谁送的,这才偷偷跑来宋家。
来的路上她还想着,要是她写字给宋以檀,也不知道宋以檀是会惊喜还是会吓到,应该是惊喜吧,那样空无一人的地下室,知道她的存在,宋以檀依旧每天去跳舞给她看,一点都不怕。
要是知道能和自己交流沟通的话,宋以檀应该也会高兴而不是害怕。
结果刚来就看到宋以檀的爸爸把宋以檀的房间都给砸了,琴啊书啊,甚至还将宋以檀的舞蹈服丢在地上踩。
也是这时候谢盼儿才知道,宋以檀的父亲是个腿脚不方便的,他一条腿是跛的。
听着他们争吵的内容,不难想象宋家对于宋以檀有多高的要求,这就让谢盼儿很不高兴了,就像宋以檀说的,他自己都没那个本事,凭什么这么要求女儿。
难道生孩子的目的就是强行让他们完成自己达不到的成就吗。
谢盼儿跟在宋以檀的身后,看着她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流,却觉得她这样简直比痛哭还要伤心。
谢盼儿飘了过去,甚至伸手拉了一下宋以檀。
手腕上突然生出的冰凉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实在是过于明显,宋以檀停下脚步,道:“你在吗?”
谢盼儿在她手臂上轻轻戳了一下。
宋以檀感受到了,笑了笑:“这次比赛我没发挥好,只拿了第二。”
谢盼儿想说第二就很厉害了,特别厉害,可是她说话宋以檀听不见,这会儿也没纸笔给她写字,她只能摸一摸宋以檀的手背,希望宋以檀能理解她的意思。
宋以檀道:“你是不是在告诉我第二名也很好,很厉害?”
谢盼儿连忙又在她身上戳了一下:“是的是的,超级厉害的,别听你爸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宋以檀听不到谢盼儿的声音,但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她站在桥的中间,看着漆黑的江水,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我爸以前也是跳舞的,差点就进了国家歌舞剧院,之所以差一点,是因为他车祸了,一条腿差点截肢,虽然保下来了,可也只是保下来了。”
一个跳舞的人,一条腿瘸了,残了,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
宋以檀双手扶在桥头栏杆上,叹了一口气:“你知道那是多大的打击吗,说是灭顶之灾都不为过,更打击他的是以前输给他的人,替了他的名额,现在那人是著名的舞蹈家,而我爸,连走路都一瘸一拐,所以我有时候挺理解他的,可怜,但又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