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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半个多时辰匆匆而过, 秦夏和虞九阙小憩后起身,很快小太子也被侍从叫醒。

第107章
半个多时辰匆匆而过, 秦夏和虞九阙小憩后起身,很快小太子也被侍从叫醒。
他睁开眼,入目所及是有些陌生的摆设, 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里是虞九阙的府邸。
小太监见他醒了, 很快奉上漱口醒神的清茶。
没一会儿, 虞九阙也走了进来。
“殿下睡得可好?”
虞九阙接过小太子的外袍, 亲自替他披上。
小太子则还在回味刚刚喝的茶水, 甜甜的,和宫里的味道不一样。
“那是竹蔗茅根水,臣有孕不宜饮茶, 故而是臣的相公配的茶包, 里面按照时令不同, 添了不同的果子干, 府上常备。殿下刚刚喝的那份,是加了梨子的。”
小太子不禁感慨,“大伴儿府上的东西,哪怕一盏水都是好喝的。”
虞九阙弯了弯眸。
“哪里比得上宫中,只是殿下从前没见过, 乐意尝个新鲜,殿下若是喜欢,臣就取一些送去东宫。”
小太子欣然点头, 同时又想起自己要打赏秦夏的话来。
之前在酒楼, 他忙着追问那些吃食的做法, 倒把此事给忘了。
秦夏被唤来,得了小太子从腰间解下的一枚玉佩。
白玉无瑕, 价值不菲,雕刻的图样是一只小葫芦, 没什么与皇室相关的特殊寓意,用来赏人也无妨。
给了玉佩,小太子想到一般父皇赐了赏,都会再说几句勉励臣民的话,当即转了转脑袋瓜,负手同秦夏道:“望你日后不负初心,多做好吃的吃食,也要珍惜孤的大伴儿,若孤知晓你对大伴儿不好,可是要治罪的。”
秦夏噙笑称是。
“草民遵命。”
虞九阙轻咳两嗓。
“殿下放心,相公他待臣很好。”
小太子少年老成地拍了拍虞九阙的手。
“孤都明白。”
他虽不解情爱,却看得出秦夏与虞九阙对望时的眼神,是他在宫中极少见的。
哪怕父皇看母后,亦不曾有这般热切。
想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父皇有三宫六院,秦掌柜却只有大伴儿一人。
从这点来看,他属实已经胜过世间很多男子了。
在场的大人们不知道小太子正在想什么,几人伺候他穿戴好后,就商议着备轿出门了。
“嘎嘎!嘎嘎!”
有些吵闹的鹅叫自院外传入,秦夏一听就知道这是大福在寻主。
小太子茫然地左右张望。
“这是什么声音?”
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京郊田庄。
秦夏回应。
“回殿下,这是草民家中养的家宠,一只叫大福的白鹅。”
小太子孩童心性,说是想看一看这只鹅,同时疑惑,“你们为什么要养白鹅当家宠?”
虞九阙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简单概括成四个字,“因缘巧合。”
大福就此被放进了和光院,它今天脖子上带了一只松石绿的绳编项圈,羽毛柔顺,通身雪白。
小太子常在深宫,见过的家宠无外乎是后宫豢养的京巴犬、花狸奴、会说人话的八哥之类,大鹅真是头一回见。
大福通人性,加上面前气味陌生的人只是个小娃娃,它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攻击性,还知道在地上捡起一枚落叶,看起来想送给小太子。
小太子被它逗得开怀,小手在大福的背上摸个不停。
“大福,你好乖。”
小孩子和大鹅的友谊建立得十分迅速,侍卫前来禀报,说是轿子已备好时,小太子都舍不得走了。
他摸了摸身上,从荷包里找出一个惟妙惟肖的小金鱼赏给大福。
虞九阙替大福谢了恩,说回头就用小金鱼替代铃铛,挂在大福的脖子上。
“大福,孤以后再求父皇开恩,出宫来看你!”
大福蹭了蹭他的掌心,把他一路送到了和光院的垂花门外。
小太子走在出府的路上,试探性地问道:“大伴儿,你说孤能在东宫养一只鹅么?”
刚说完,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行,孤是太子,不能玩物丧志。”
他的父皇曾教育他,一国之君虽富有四海,却不可过于明显的表露喜好。
哪怕上位者清醒,却挡不住底下的人借此溜须拍马,反令无辜者受害。
等走到轿子前时,小太子已经想开了。
不过袖子里,却始终藏着大福送给他的那片小小的落叶。
下午的行程,秦夏也陪在一旁。
起因是小太子听见虞九阙在叮嘱乔装后的侍卫们,下午务必在街上警醒些,暗中护好太子。
南城人流如织,极易产生冲撞。
小太子听到这里,看了看虞伴伴隆起的肚子,不禁开始想,侍卫们要是都忙着保护自己了,那大伴儿怎么办?
于是他开了金口,令秦夏也随行。
“孤把大伴儿交给你了。”
他拉着两个人的手,强行凑到一起。
秦夏现在觉得小太子实在是太乖巧了。
要不是时间不够,他乐得再给这位殿下多做点吃食,哄他一乐。
因多了一个人,轿子多备了一顶,秦夏得以和虞九阙同乘。
知晓午食虞九阙肯定没吃饱,秦夏解开腰间荷包,偷偷给他喂零嘴,搞得督公大人一路嘴巴都没闲着。
盛京的三处慈济院,分别位于北城、南城和外城。
他们带太子前往的,正是收留过高阳之女高菡的南城慈济院。
管事婆子认出秦夏,也知晓秦夏夫夫曾给城中慈济院捐过银钱、米粮、布匹等,见他带着家眷前来,赶忙迎出,福身便拜。
秦夏解释自己只是想来探望一下慈济院的幼儿。
“您一家子都是心善的,请随老身来。”
婆子在前领路,引着他们去了后院。
南城慈济院占地最广,在外面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到了后院才会发觉,这里居然住着几十个孩子,大部分都是姐儿和哥儿。
其中不少都不是健全的孩子,一个月下来,光是药钱就花销甚巨。
“京城里也会有这么多孤儿么?”
小太子很是意外,他以为至少天子脚下,一定是幼有所依,老有所养。
婆子感慨道:“哪里都有苦命人,盛京也不例外。不过这里面,确实有不少并非京城人士,一些个下县的人,会偷偷进京,把孩子丢到城内的慈济院门前。”
因为人人都知道,盛京的慈济院最富裕,来这里的孩子,都能吃饱穿暖,还能请得起郎中。
当然,这里面还有不少压根不是孤儿,指不定还双亲健在,只是因为不是小子,这才被丢了。
这一点婆子没说,跟个小孩子讲这个,想必他也听不懂。
为了照料这几十个孩子,光是帮工,慈济院就雇了不少。
秦夏和虞九阙扫过一眼,同时在其中认出了熟悉的面孔。
“高家嫂子?”
其中一名妇人,竟是不久前从齐南县来到京城的高阳的娘子。
她本意带儿子一道前来,临行前公婆却不肯,生怕她要抱着大孙子跑了似的。
这些年,因为他们夫妻执意要找菡姐儿,高家娘子本就和公婆离了心,见状,她狠了心,把儿子丢在齐南让公婆照料,自己独自上京,来和女儿团聚。
反正公婆宝贝孙子,交给他们,儿子也吃不了亏。
到了这边,她得知菡姐儿并不愿意回齐南,高家娘子便给家里去了一封信,打算留下陪相公女儿生活一段时间。
这期间,白日里父女二人在和光楼做事,她便来慈济院帮忙,说是多做善事,为子女积德。
她从孩子堆里走出来,同秦夏和虞九阙问好,虞九阙顺势给小太子讲了高家的遭遇。
小太子在此之前,压根不知民间还有“拐子”,会拐走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卖到千里之外!
“官府不管么?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他抬头发问,语气却并不天真,只有纯粹的疑惑。
高家娘子惆怅地垂下眼睛。
“小公子,并非什么事,报官都是有用的。那些拐子四处流窜,便是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而且买主花了银钱,得了人,自然也会守口如瓶,若教官府知晓,岂不是人财两空?”
小太子听完这个故事,明白为何父皇要虞伴伴带他来慈济院了。
天下之大,还有很多苦难,是他从未听闻的。
这些都是父皇的子民,未来也将是他的子民。
作别高家娘子和满地乱跑的孩子,婆子又带着他们去到了后厨。
她此举也是为了像秦夏夫夫证明,他们捐来的米粮,都用在了正道上。
进去时,几个帮工正在做灰草饼。
城中慈济院不仅要养育院内的孩子,还要负责定期在门外摆设摊位,施舍粥食。
自从不久前灰草粉这样吃食兴起,慈济院得了几口袋,很快也用了起来。
秦夏见小太子看得专注,走到虞九阙身边,两人低声商量了两句后,他上前询问,“阿郎想不想试试看?”
阿郎这个称呼,在大雍算是一种长辈对后辈的爱称,是出宫前就商议好的。
小太子反应过来,生出几分跃跃欲试。
秦夏便让灶房中的人单独拿了一个小盆,取了一些灰草粉、粗面等,手把手地教起来。
小太子一脸严肃地团着手中的小面团,好像在东宫听大儒授课一样认真。
接下来,一干随从也加入其中,原本帮工们要做到傍晚的灰草饼,因多出来的人手,早早就做成了。
第一锅灰草饼很快出炉,秦夏取了一块小太子亲手做的,呈给对方品尝。
小太子鼓起腮帮吹吹气,咬下一口——
口感粗粝,咽下去都觉得刮嗓子,他认识到,这个东西并不好吃。
旁边的帮工不知这群人身份,见这小娃娃边吃边皱眉,便有人打趣道:“小公子怕是没吃过这等粗陋吃食,这东西不能细品,囫囵咽了,图个饱腹就算。”
小太子不解道:“我见这里也有精米细粮,为何不拿那些做饭给穷人吃?”
几个帮工对视一眼。
这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一点苦没吃过,这话说的,都让人不知道怎么接!
秦夏却明了其中深意,他忖度一番后,斟酌着用词解释。
“阿郎有所不知,只因这些粥食,都是给那些个真真正正无家可归,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准备的,若是做的好吃了,难保就有明明吃得起饭,却想占便宜的人来冒领。”
而这些粗粮、灰草,虽不可口,却足以果腹,让人有力气干活。
秦夏话音落下,慈济院的帮工就七嘴八舌地讲开了。
可见这样脸皮厚的人,他们都见过不少。
小太子这一趟出宫,实在是听了不少故事。
虽难以下咽,他也未曾浪费,一口一口吃完了自己做的小饼,觉得喉咙痒痒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秦夏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轻声同虞九阙道:“那位实在是用心良苦。”
在原书中,皇上还未登基就病逝,小太子幼年先丧夫,后丧母,继位后又有虞九阙这尊大山横亘在前,性情难免古怪,后期更是显露出偏执的倾向。
不像现在,有一位仁善爱民的父皇在前做榜样。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秦夏看得出,当今圣上是一门心思,要让小太子成长为一位明君。
只是会不会太早了?
秦夏看着面前的小豆丁,总觉得他的背影殊为沉重。
离开慈济院,还需前往南城街市,探访商铺,了解物价,这些都是小太子此行的功课。
是以包括小太子在内,都没再乘轿子,而是在侍卫们暗中的护送下边走边逛。
秦夏稳稳地扶着虞九阙,虞九阙则手牵着小太子。
路人偶然看来,都以为这是一家三口。
虞九阙给了小太子一包银钱,从一文一文的零散铜板,到一钱、二钱的碎银不等。
“阿郎的父亲说过,阿郎可以买些喜欢的东西带回家。”
小太子差点开心得蹦起来。
与宫外的孩子不同,街市上很多普通的东西,都是这位出身天底下最尊贵家庭的孩子,所未曾见过的。
很快他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什么风车、泥哨、陀螺、磨喝乐娃娃、木雕、竹灯、小纨扇、沙包、毽子……
最令小太子惊讶的在于,他觉得已经买了许多东西,却只花了一把铜板,和一点点碎银子。
在宫中,铜板根本难以见到。
可在宫外,两个铜板就能买一个馒头。
小太子在用心逛街,秦夏和虞九阙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不敢错开。
打工人,难啊。
秦夏默默替夫郎感慨。
走着走着,不远处的路边食肆临窗的位置,骤然传出一阵高声欢笑,夹杂着听不懂的语句,还有摔碗、拍桌子的声响,虞九阙皱了皱眉,示意换一边走。
待到换了一条路,隔着一整条街望去时,他们很快发现,发出声响的乃是一桌胡商。
前面的小太子走远了,带人进了一家粮铺,正在挨个询问粮价,又买了不同的米豆。
秦夏和虞九阙守在门口,前者暗中指了指那桌胡商。
“最近街上的胡人似乎变多了,和光楼也接待过两桌,好在不似这帮人这般粗鲁。”
虞九阙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多看一眼,收回视线后同秦夏咬耳朵。
“看他们的装束,都是沙戎人士。”
秦夏恍然。
大雍所称的“胡人”乃是统称,大抵包括经常和大雍来往通商的羟国和沙戎国,还有一些零散的小国。
其中羟国与大雍建交许久,现下羟国国主的祖母,还是大雍嫁过去的和亲公主,故而两国已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关系不错。
沙戎则是近年来新崛起的势力,此前只是一堆零散的草原部落,性情更为彪悍,面对大雍虽也战败多次,却仍野性难驯。
在大雍惹事的胡人,十有八九都是沙戎人。
虞九阙目光微沉。
沙戎与大雍亦有停战之契,只是这些年沙戎虎视眈眈,从未放弃过侵扰大雍边境。
不久前沙戎国递来国书,遣其王子来访大雍,算来已经在路上了。
想及此事,他就不免头痛。
想要抬手揉一揉眉心,鼻间突然嗅到一股甜香。
原是秦夏从路过的小贩那儿买了几串糖葫芦。
“思虑过重,伤身。”
一根山药豆糖球被递到虞九阙的唇边,他愣愣地张口咬掉一枚,才发现哪里不对。
“京城也有山药豆糖球了?”
秦夏勾了勾唇。
“如此也好。”
美味总会随着人的迁徙在各地流转。
好吃的东西,合该让更多人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