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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唐维还是挣脱开袁鸿去找方贝贝,他刚拍过方贝贝的肩膀,后者便起来了:“唐大人!”

第107章

唐维还是挣脱开袁鸿去找方贝贝,他刚拍过方贝贝的肩膀,后者便起来了:“唐大人!”
“借一步说。”唐维对他印象不错,请他到自己的营帐里询问霜刃阁阁老的事,袁鸿就在外头蹲着守门。

方贝贝听了高骊的转述,先是慌乱地抹了把脸:“我觉得……我师父怕是不会去见陛下的,怕触霉头。”

“什么霉头?”

方贝贝环顾周遭,有些凌乱地挠头:“谢漆师父也来了,他们要一并带他回去,这一回少说也要几年才能出来。照陛下把谢漆看得跟眼珠似的宝贝样,让他知道了我师父的来意,怕是想拔刀吧。”

唐维唬了一跳:“突然召你们回去,莫非是霜刃阁的现任阁老们到强弩之末了?”

方贝贝立即否决,他内心深处不敢不愿接受这个猜想:“阁主只是想带谢漆回去解毒治病!谢漆眼下情况,怕是至少得治六年,但要是回霜刃阁或许就不用耗费那么长的时间。”

说完方贝贝意识到不对:“等等,唐大人你一个外人,怎么知道霜刃阁内里的事?”

“亲人与其有渊源。”唐维打住他,手有些抖,“谢漆要治六年以上?我未曾在宫城中的神医口中得知,你确定?”

方贝贝有些艰难地点头:“怎么这么倒霉啊这货!当初出师时所有影奴最怕的就是这个了,宁可快速一死,也不要哪里沾着点残苟延残喘,那也太生不如死了!”

唐维也被刺激得不清,仓皇间也抹了把脸,慌张地想着,那样一来,高骊会不会因顾念着谢漆维持五六年眼前的撒手掌柜样?

他为此甚至打了个哆嗦,别吧……

他自己累死在朝务上不说,就是门外苦逼的袁鸿也要跟着受活寡。

好生凄凉!

“陛下不可能答应让谢漆走。”唐维飞快定了神,“阁老确实不适合面见陛下,方大人,先让我见见阁老如何?”

方贝贝楞怔片刻,答应去找老头子试试。唐维思及自己的身份,以及背后众多的线头牵扯,正好借着这难得机会一并浅说,结果心理建设没多久,人便爽快地来了,其中一个还把方贝贝撵出去了,摆明要与他单独说。

唐维面色不惧,不卑不亢地以后生身份行礼:“晚辈唐维见过两位前辈。”

“公子多礼了。”阁老一手拿着半只烤鸭,拉着拎着酒壶的杨无帆坐下,边吃烤鸭边挤兑老伙计,“我旁边这个死老头是锯嘴葫芦,脑袋也有病,唐公子你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让他喝闷酒去吧。”

唐维作揖坐直,先说起他们想带俩影奴回霜刃阁的事,开门见山地表示不妥,一个是不愿离开,一个是他们带不走。

阁老爽快地笑道:“那得兔崽子自己说,看他敢不敢不答应。至于谢漆嘛,我旁边这傻帽带得走,谢漆也必须走。小公子,你要给自己背后蒙冤的唐家洗冤,你也不乐意看着皇帝为儿女情长耽误正事吧?谢漆回霜刃阁治病,对他也是好事。”

唐维心里预设了自己背景被霜刃阁查出来的事,但听眼前人直白地戳出来,他笑了:“前辈知道我是唐实秋的儿子?”

独自在一旁喝闷酒的杨无帆这才抬眼看向他。

阁老笑眯眯:“知道,不过知道得不久,小公子,你躲得够远,躲得很好。”

“您是上代王孙的影奴,而您,”唐维看向杨无帆,“是幽帝高子固的影奴。来日我若为唐家、为睿王一派洗冤,复仇之焰怕是要烧到两位名上,既知仍留我一命,不斩草除根吗?”

杨无帆只沉默地打量唐维的脸,旁边的阁老先是笑着鼓掌,敬他勇气可嘉,继而摆摆手继续吃烤鸭:“不斩了,韩宋云狄门一夜过去,号令我们的人死了一半,幽帝死了,韩宋两位老家主也死了,真好啊……真是好事。一代江山一代人,唐家后人想怎么讨债就怎么讨,刀来时我们要是还活着,颈上脑袋尽请拿去。不过小公子,话摊开了,我们也想问个人,北境的戴长坤……真的死了?”

唐维知道他们想问什么,直接挑明了话:“北境军前将军戴长坤,他是当年睿王的影奴玄坤,也是当今陛下的恩师,戴师父已经死了数年了,没有诈死,是真死了。”

营帐里陷入了死寂。

唐维想到了恍然好似前世的遥远旧事。

因睿王妃是唐实秋亲姐的缘故,睿王府还没倒塌时,唐维年幼时也常在父母的怀抱中走进睿王府,那已经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

彼时幽帝高子固在位已经九年,睿王被数冤罪软禁于天牢关了四年,偌大的睿王府早成了空壳,睿王妃母女名义上不受波及,实则也被严加看守圈禁府中。

彼时睿王处境尚有转圜的余地,长公主高幼岚还没松口放弃,唐实秋当初尝试云集成了气候的寒门中人解救睿王府,靠着可使鬼推磨的钱财常进睿王府去照看阿姐。年幼的唐维便是在那时记住了睿王府中三个面目模糊的人,一是姑姑睿王妃,二是同岁不同月的表妹小钏儿,还有一个便是睿王府中的影奴玄坤。

玄坤似是阳光下的影子,代其主保护王妃母女,然而仅是一年后,也即二十一年前,长公主远走南境,睿王被杀牢狱中,一众顶尖影奴围剿睿王府,玄坤一人无能为力,王妃母女尽死,剩下他带着遗命向西北而逃。

再不久,寒门一派全线崩溃,唐家首当其冲,唐维七岁便冒着风雪向北境逃亡,到达之后,被改名为戴长坤的玄坤庇护。

将近二十年的北境生涯,戴长坤尘满面,生不如死,死不如日复一日的独活折磨。

来到今日,故人只剩下唐维自己活着。

他此生最恨之首是幽帝,连同幽帝的影奴一并憎恶。杨无帆彼时只有玄帆的代号,于剿灭睿王一派当中立下功劳,不久隐退回山继任霜刃阁阁主,十年带出亲传弟子谢漆。

唐维最初得知谢漆身份,未尝没有隐晦的厌乌及乌。

只是厌恶缥缈还不到实处,美人颓然失光彩,刀锋蒙尘埋泥沟,徒然剩下悯。

谁又能想到,当年玄坤和玄帆两个最大对手的弟子,来到今日却成了厮守的爱侣。

世事不可望,所遇皆荒唐。

拿着酒壶的杨无帆忽然开了口:“他死得其所吗?”

唐维点了头:“戴师父捐躯战死,一身执念解脱,身后事光明磊落,北境近万人牢记他的施恩。”

杨无帆重复着自言自语:“磊落。”

随即举起酒壶一饮而尽,留下“甚好”二字。

一旁的阁老用肘撞撞他,意有所指地说:“玄坤的墓迁回长洛了。”

杨无帆摇头:“不用去,我也快下去了。”

唐维在对面冷眼看着,心里的猜想越发坚实。

杨无帆恐怕因为某些缘故快要死了。

谢漆不只是要被带回去医治,还要回去继任。

他确实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