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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小太监107

第107章 小太监107
后院里除了四间卧房, 还有一间浴房和一间茶水房。
流岚和修离拎着食盒去取晚饭时,扶桑在朝雾的帮助下,在茶水房里生火煎药。
“是谁病了?”朝雾问。
“不是煎来喝的, 是为殿下准备的药浴, ”扶桑道,“强身健体用的。”
从收到他师父寄来的药方那天起, 药浴一天都没停过。虽然澹台折玉的双腿至今未见起色, 但体魄确实得到了全面且深层的濡养,几个月来他一次都没病过,就连都云谏那么强健的人都病过两次呢。
“你在殿下身边多久了?”朝雾又问。
“没多久,从出宫到现在,也就五六个月。”
“我猜也是, 你看起来太小了。”
“我周岁满十五了,不小了。”他这个年纪的正常男子, 都可以娶妻生子了。
“是么,”朝雾嫣然一笑, “我还以为你顶多十三四呢。”
炉火渐旺, 扶桑和朝雾从茶水房出来,坐在了院中的石桌旁, 围着圆形的石桌摆了四张鼓凳,也是石头做的,坐上去微有凉意。
暮色四合,晚风轻拂,树叶沙沙。
扶桑抬起头,灰蒙蒙的天幕上散落着几颗微茫的星。
他忽然有些想家了, 胸口涩涩。
玄冥轻盈地跳上石桌,伸长脖子蹭了蹭扶桑的胸口, 扶桑摸摸它,它便躺倒在桌上,翛然地甩着蓬松的尾巴。
朝雾也想摸,到底没敢伸手,接着和扶桑闲聊:“殿下身边该不会就你和修离两个人罢?”
扶桑轻轻点头:“嗯。”
朝雾诧异道:“竟连个侍女都没有……看来我得禀告夫人,请她再安排几个人过来。”
“不用了,”扶桑道,“殿下素来喜静,有你和流岚两个就够了,再说还有我和修离呢。”
朝雾道:“我和流岚对殿下的喜好习惯一概不知,得靠你和修离多多提点了。”
“没问题。”顿了顿,扶桑又道:“不如你先跟我讲讲府里的事罢。”
朝雾告诉他,君北游有一妻三妾,但三个妾室皆无所出,膝下两儿两女皆由正妻乔氏所生。大儿子君如故二十有四,早已娶妻生子,小儿子君如月年方十九,尚未婚配,两个女儿也都待字闺中。
扶桑好奇:“君二公子一表人才,怎么这个年纪了还未婚配?”男子十五,女子十三,即可婚嫁,君如月十九了还未婚,已算得上大龄青年了。
朝雾笑道:“我们二公子是碎夜城有名的美男子,倾慕他的女子数不胜数,据说就连敌国公主都想嫁给他,可二公子眼光太高,谁都瞧不上,又不愿将就,便拖到了现在,我们夫人都愁坏了。”
扶桑道:“二公子容貌非凡,确实不是寻常女子配得上的。”
君如月的长相和气质都是扶桑喜欢的类型,他和澹台折玉有一点点像,并非长得相似,而是给人的感觉,他们都是温润如玉、神清骨秀的美男子。
流岚和修离拎着食盒回来了,扶桑把玄冥抱下去,饭菜一样样摆在石桌上,荤素搭配,色香俱全。
而玄冥的晚饭则是一碗水煮鸡丝配一碗蒸羊乳。
修离有些不自在,因为太久没和扶桑同桌吃过饭了。
他原本以为柳翠微会成为太子的女人,成为他和扶桑的主子,却没想到,柳翠微跟了都云谏,而扶桑却成了与太子最亲近的那个人,至于究竟亲近到何种地步,只有扶桑和太子知道。
朝雾和流岚都以为扶桑只是个普通的奴婢,所以能够心安理得地和扶桑平起平坐、有说有笑,可修离知道扶桑对太子而言有多特殊,所以他如坐针毡,食不下咽。
扶桑察觉到修离的异样,低声问:“修离,你怎么了,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修离摇了摇头:“可能是中午吃太多了,这会儿不怎么饿。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扶桑不疑有他,没再多问。
吃完饭就没事可做了。
扶桑跟朝雾知会一声,出了漪澜院,往前走了没多远,拐进另一间院子,一进去就瞧见柳翠微正坐在檐下发呆。
“翠微,”扶桑穿过庭院,“你吃过饭了么?”
“刚吃过。”
“你在做什么?”
“看星星。”柳翠微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指向夜空,“你看,这里的星星又多又亮。”
扶桑停在阶前,仰头望天,漆黑如墨的天上挂满了或明或暗的星子,璀璨夺目。
“我过来时看见一座水榭,”扶桑道,“去那儿坐坐罢,视野更开阔,景色也更美。”
两个人去了池边的水榭,凭栏而坐。
夜风中氤氲着淡淡的荷叶清香,沿岸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莲。
“真是琼楼玉宇,富丽堂皇啊。”柳翠微轻声感叹,“生活在这么美丽的地方,应该很快乐罢。”
扶桑见过比这里更美的地方,故而没多大感触,他觑着柳翠微的神色,道:“你有没有一丝后悔?”
如果她没有投向都云谏的怀抱,或许这里就能成为她的家。
柳翠微缓缓摇头:“没有后悔,只有羡慕。假如有来生,我也想托生在这样的人家,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能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扶桑心想,富贵人家也有富贵人家的艰辛。
澹台折玉生在这世上最最富贵的人家,还不是受尽苦楚,遍体鳞伤,反倒是失去所有之后,他才活得轻松自在了些。
“可下辈子终归是虚无缥缈的,”柳翠微又道,“还是努力过好这辈子罢。”
“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扶桑忧愁道,“你真的要无名无分地生下这个孩子吗?”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柳翠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罢,母凭子贵,名分迟早会有的。”
扶桑依旧锁着眉:“顶多再过半个月,都云谏就要返京,可你已经怀孕四个多月,肚子会越来越大,不适合再跟着他长途跋涉了,你最好先在碎夜城安顿下来,等孩子平安出生再做打算。我去跟殿下说,只需殿下一句话,君家一定会收留你的。”
柳翠微转向扶桑,唇边挽起一抹凄楚的笑,道:“扶桑,你不明白,只有紧紧地跟在都云谏身边,我才能活下去,我必须跟着他一起回京城,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扶桑道:“就算半路小产你也不在乎吗?”
柳翠微垂着头,一只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如果半路小产,就说明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世上,我与他有缘无分,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扶桑无言以对。
纵使他再忧心,也没资格替柳翠微做决定,她的路终究只能由她自己来走。
柳翠微伸手抚摸扶桑的脸,故作轻松道:“别替我担心啦,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罢。”
扶桑疑惑道:“我有什么操心的?”
柳翠微道:“后儿个就是殿下的生辰了,你想好送他什么生辰礼了吗?”
扶桑立刻哭丧着脸:“没有。”
稍作犹豫,柳翠微道:“其实我知道殿下最想要的生辰礼是什么。”
扶桑旋即又容光焕发:“是什么?快告诉我!”
柳翠微看着扶桑,一时有些怔忪。
经过这小半年的相处,她和扶桑早就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除了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们无话不谈。
然而扶桑的秘密早就不算是秘密,他对太子的爱慕之情是那么显而易见,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而太子有多宠扶桑,凡是有眼睛的人也能看出来。
都云谏说他找到了比她更适合做那件事的人,她自然好奇那个人是谁,可太子身边迟迟没有新人出现,她猜来猜去,突然有一天就猜到了扶桑头上。
都云谏想得到的是一个流淌着太子血脉的孩子,可不管太子怎么宠爱扶桑,扶桑也只是个小太监,太监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某天夜里,云雨过后,趁着温存尚在,她倚在都云谏怀里,直接将困扰她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说的那个比我更适合做那件事的人,是柳扶桑吗?”
忐忑地等了片刻,等来了一声“嗯”。
竟然真是扶桑!
她按捺着心潮起伏,平静地问:“可他是个太监,太监又不会怀孕。”
都云谏嗤笑道:“我当然知道太监不会怀孕。”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道:“难道,柳扶桑其实是个女人?”
都云谏又“嗯”了一声。
即使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仍是难以置信。
虽然扶桑美得雌雄莫辨,嗓音也听不出男女,可举手投足间还是会流露出明显的男性特征,就好比走路的姿态,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只要留心观察就能瞧出破绽。
如果扶桑真的是女扮男装,那他模仿得也太像了。
都云谏接下来的话接了她的疑惑:“他自小被人当男孩儿抚养,你看不出来也属正常。”
她问:“那你是怎么发现的?”
都云谏道:“意外发现的。”
他不想明说,她就识趣地不多问。
她陡然明白过来,那天晚上都云谏为何要用手帕盖住她的脸。因为她当时穿着扶桑穿过的裙子,都云谏把她的脸遮住,就能把她想象成扶桑了。怪不得都云谏从头到尾都让她穿着那条红裙子。
原来,喜欢扶桑的不止太子,还有都云谏。
这个意外的发现令她感到无比愉悦。
扶桑一心一意地喜欢着太子,太子显然也喜欢扶桑,人家两个两情相悦,不管都云谏再怎么觊觎、再怎么渴望,都只能做个旁观者,求之不得的痛苦将会折磨他很久很久。
都云谏越痛苦,她就越快乐。

她无声地欢笑,须臾之后,继续道:“太子也知道扶桑是女人吗?”
“废话。”都云谏道,“如果扶桑在太子眼里只是个小太监,太子怎么可能那么宠爱他?”
她道:“既然如此,太子和扶桑夜夜同床,你的愿望很快就会实现的。”
都云谏却叹了口气,道:“奈何扶桑不开窍,你和他走得近,可以试着引导引导他。”
她自然一口答应,却从未试图引导扶桑,因为她一点都不想让都云谏得偿所愿。
甚至在被诊出有孕之后,她还趁机吓了吓扶桑。
“未婚先孕,我这辈子的名节算是毁于一旦了。”她苦笑着对扶桑道,“任何人都能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你怎么不喝避子汤?”
“是药三分毒,都云谏需索无度,我总不能把药当饭吃,伤了身子得不偿失。”
“都怪都云谏!”扶桑义愤填膺,“他太坏了!”
“都说生孩子如过鬼门关,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她抓住扶桑的手,“扶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假如我有个三长两短……”
扶桑急忙捂住她的嘴,一脸受惊的样子,道:“呸呸呸,别说这种丧气话,快拍拍桌子。”
她拍了两下桌子,轻笑道:“反正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都云谏一开始还会问问她扶桑和太子的进展如何了,渐渐地也不再问了,似乎是放弃了。
半个月前,依旧是在云雨后,她状似随意地提起:“离嵴州没多远了,扶桑和太子却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要不你想办法逼一逼扶桑吗?”
都云谏冷笑道:“逼扶桑有个屁用,明明是太子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除非我给太子下春-药,否则就算我把扶桑扒光了塞他怀里恐怕都没用。我实在不明白,太子究竟为什么要自我压抑到这种地步?每天晚上和喜欢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怎么能忍住不碰?”
她也不明白,尤其有都云谏这样色慾熏心的男人作对比,她更加不明白,太子到底为什么不碰扶桑。
如今,他们终于到了嵴州,不管都云谏到底为什么想得到一个属于太子的孩子,他的阴谋毫无疑问要落空了。
所以是时候让扶桑和太子突破最后一层阻碍,最后再往都云谏心上捅一刀。
纵使都云谏从未得到过扶桑,但眼睁睁看着扶桑彻彻底底地成为太子的女人,一样能够让他品尝到失去的痛苦。
“翠微,你发什么呆呀。”扶桑伸手在柳翠微眼前晃了晃,“你快告诉我,殿下最想要的生辰礼是什么?”
柳翠微回过神来,道:“其实你知道的。”
扶桑一头雾水:“我知道什么?”
柳翠微道:“傻瓜,殿下最想得到的,就是你呀。”
这层谁都不想捅破的窗户纸,就由她来捅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