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寻找
　　林家的孙子, 是个年纪仅有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身高快一米八，体格还算相当结实。正因如此, 他曾经是村子里的主力，经常跟着刘稳一起参与村子的建设。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刘稳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怅然。
　　封霖举着手电筒，查看了防空洞内的所有丧尸，确定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杨奕钦环视了一圈防空洞, 发现这里除了一袋玉米之外, 就没有其他物资了。
　　张伯开口说：“把这些……丧尸都埋了吧。”
　　刘稳沉痛点头。
　　他们用麻袋套住丧尸, 随后将丧尸一只一只运到院子里，然后重新堵住了防空洞。就在刘稳计划开一辆面包车, 将丧尸都拉走的时候，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刘稳见状, 连忙迎了上去：“林奶奶，您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说要等有人去救您吗？”
　　连刘稳都要叫“奶奶”，足以见得这位老人家在村里的辈分有多高, 杨奕钦和封霖应该称呼为曾奶奶了。她的年纪至少在八十岁以上, 牙齿已经掉了大半, 花白的头发稀疏凌乱，脸部皱纹的沟壑纵横。
　　按照年纪算, 林家小子是她最小的孙子，肯定备受宠爱。
　　老人家看到地上的麻袋, 就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热泪倏地涌上了眼眶, 簌簌滚落脸颊。
　　“我孙儿啊, 我孙儿啊……”林奶奶泣不成声, “咋、咋这么糊涂嘞……”
　　刘稳扶住了老人家，生怕她情绪激动晕倒过去。
　　张伯不忍地劝说：“老人家，节哀顺变。”
　　虽然事出有因，但作为导致林家孙子死亡的人，刘稳自觉无颜面对林奶奶：“林奶奶，对不起……”
　　“不，不怪你。”林奶奶摇了摇头，语气悲恸，“是他不听话，是我没有教好他，他还害死了刘正能和刘根燕……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孙儿，都是我的错……”
　　刘正能和刘根燕就是被丧尸咬死的人。
　　刘稳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林奶奶，林家小子在防空洞里写的字。
　　闻言，林奶奶自责至极：“都怪我！我早该发现，我们家的粮食都不忘洞里放，他说为了方便我，说我腿脚不利索上下梯子不方便……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都怪我老眼昏花！”
　　她的情绪激动，悲恸啜泣到双腿瘫软，几乎就要晕倒。
　　刘稳不停劝解：“想想您在外面的孩子和孙子，现在晓华倒下了，其他人肯定还在寻亲的路上。您得坚持住，坚持到他们来找您，到时候一家人才能好好团聚。”说完，他看向其他人，“这里肯定不能住人了，我家现在只有我跟我闺女，林奶奶就由我来照顾。”
　　张伯颔首：“也好，不然老人家一个人住，大家都不能放心。”
　　可能是末世中伤心的事太多，现在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孙子，林奶奶已经对未来失去了信心，她悲痛欲绝地摇头：“世道这么乱，我的儿孙还能回来吗？我老了，等不到了，真的等不到了。”
　　杨奕钦温声安慰：“一定会的，我们就是从外面回来寻亲的人。”
　　闻言，林奶奶看向了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
　　刘稳忙介绍说：“还记得隔壁村的杨建国吗？这位杨奕钦就是杨建国的儿子，旁边是他的……”
　　封霖：“男友。”
　　刘稳猛点头：“对！男友！”说完，他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林奶奶您看，别人家的儿子都找回来了，只要再等一等，一定还会见到您的其他儿孙，咱们不能在这儿倒下！”
　　杨奕钦又说：“现在外面建立了很多国家安全区，时时刻刻保护咱们普通人的安全，您的儿孙或许现在就在安全区里，等咱们国家找到解决丧尸的办法，所有人齐心协力解决末世，你们一定会再次见面。”
　　封霖也说：“或许明年开春，那些放心不下的人就会回来。”
　　听到他们的劝说，林奶奶稍微平静了一些。她看向地上的一排被麻袋套住的丧尸尸体，这里面不仅有她的孙子，还有她的同村老乡。
　　林奶奶怔愣出神许久，才在刘稳的搀扶下走近房间里休息。
　　接下来他们要开始处理丧尸的尸骸，为了不让林奶奶看到孙子的尸体，再度受到刺激，只能让一个人守着她，待在看不到尸体的地方。
　　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同村的刘稳。
　　杨奕钦三人快速处理了尸体，将它们都埋在了村口的一处空地里——村里的丧尸都埋在这里，等待日后有机会再为他们立牌。
　　埋尸体的时候，他们看到最初进村时遇见的几名村民，现在仍然在房顶上待着。
　　不知他们有没有认出，在村子里游荡咬人的丧尸是过去的同村人，不过对方似乎也不在意丧尸是谁，只在意丧尸是否解决。话最多的村民朝他们挥手大喊，问：“张卫华，俺们村的丧尸解决了吗？”
　　想到刘稳和林奶奶，张伯态度随意地朝他们挥手，比了个已经解决的手势。
　　随后，杨奕钦就听到那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拽什么拽”。
　　他和封霖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张伯倒是不太在意，大概是早就见识了这些人的嘴脸，埋葬完丧尸的尸体，他便招呼杨封两人离开。刘稳领着林奶奶先回了自己家，好安抚对方的情绪，封霖先去了林奶奶家，驾驶直升机前往刘稳家。
　　刘稳家里只剩他和他的女儿。
　　女儿的年龄只有十四岁，面容看起来稚嫩又干练，一点儿也不见浮躁。此时，她正扶着林奶奶，坐在火炉旁坐着烤火，细声细语地安慰对方。
　　有了小辈的陪伴，林奶奶看起来稍微冷静了一些。
　　见状，刘稳招呼他们，几人走到院子里闲聊。
　　“村里应该没有其他丧尸了。”刘稳低声说，“我闺女说她已经检查过两圈了，毕竟要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丧尸引到洞里，条件有所限制，林家孙子养的丧尸数量也有限。 ”
　　张伯忍不住称赞说：“你闺女可真厉害。”
　　刘稳轻叹：“厉害一点好，最好能强过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不然我怕她一个人出事。”
　　他虽然只是个做小本买卖的人，可有张卫华和杨建国这两个兄弟，自然也会一点简单有效的战斗技巧。为了闺女的安全，他从小就会教对方一点防身技巧。
　　张伯看向杨奕钦和封霖，解释说：“别看你刘叔的闺女看起来柔弱，可末世后战斗力一路上升，都快要赶上我们了。”
　　刘稳摇头失笑：“那是咱们年纪大了，体能跟不上了。”
　　张伯笑说：“那也很厉害了。”
　　杨奕钦沉思：“这么看来，张伯、刘叔的女儿都是显性变异者。”
　　“显性变异者……”张伯诧异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刘稳也不解地看向了他。
　　有关变异者的事，杨奕钦还没来得及跟其他人说，本来准备今天回去跟杨父和杨母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毕竟他们不在安全区内，没有科学合理的检测手段，冒然将消息放出去不一定是好事。
　　不过信得过的人，还是可以提前告知的。
　　“张伯，您没有觉得近半年来身体越来越好，体能不断提升，受伤了都能很快恢复吗？”
　　闻言，张伯看向了刘稳。
　　刘稳隐晦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杨奕钦明白他们肯定早就察觉了这件事，甚至在此之前就这件事有过交流，杨父和杨母应该也在讨论的行列中。
　　张伯承认了，说：“基地连这个也查出来了吗？”
　　“是这样。”杨奕钦颔首，“还研究出来检测的方法。”
　　张伯继续问：“所以，我们是发生了进化？”
　　“准确说，全人类都在第一次免疫丧尸病毒之后，获得了生物学上的变异。”杨奕钦简单解释说，“只不过有的人变异的症状更加明显，有的人无限趋近于普通人而已。”
　　听到他的话，张伯和刘稳心中有了分寸。
　　“我们知道了，这件事你也可以跟老杨说一下。”张伯说，“其实之前我们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村子里一共没有几个人，我们天天跟村民们一起行动，能看出谁发生了明显变化。大概是老年人太多的缘故，除了我们之外，每个村子只有一两个人能力变好了。”
　　刘稳接着说：“就是因为这样，我们一直装作不知道，只是偶尔会特别关注那几个人的情况。”
　　“那就继续这样做吧。”杨奕钦说，“日后通讯逐渐恢复，国家安全区一定会向所有人公布这个消息，到时候大家就可以参与检测了。”
　　张伯点头：“好。”
　　折腾了一大圈，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众人还没有吃午饭，刘稳和他的女儿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招待杨奕钦三人，顺便感谢他们的帮助。
　　离开之前，刘稳果然如他所说，弄来一堆粮食和物资。
　　刘稳的女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父亲腿上的绷带，以为他只是受了普通的伤。尽管如此，她也热情地帮助父亲搬运物资，非要将其装上杨奕钦和封霖的直升机。
　　杨奕钦推脱：“刘叔，这太多了。”
　　封霖关了直升机后座的门：“刘叔，带走不了。”
　　“不行。”刘稳执意说，“这个面皮是我们自己做的，特别好吃，你们必须带走一袋。”
　　刘稳的女儿也笑劝：“我爸说的没错，哥哥你们就带一点走吧，面皮真的好特别吃，是我跟我妈一起做出来。”
　　杨奕钦只好说：“那就一袋。”
　　刘稳大笑：“行！”
　　将该交代的事都处理好后，承载物资的直升机缓缓升起，重新飞往了天际。
　　直升机路过村口时，杨奕钦惊讶地发现那几个村民仍然站在房顶上，他们正在频频东张西望，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等待村民兴奋的双眼看向直升机时，他才知道对方等待的就是他们。
　　封霖驾驶直升机在屋顶上盘旋。
　　下方的村民高喊：“张卫华！能带咱们几个去你们村吗？”
　　张伯也喊了回去：“来我们村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们这里不安全，想找到更加安全的地方了，反正你们有直升机，只要来回多飞几趟，人和物资不久全都过去嘞！”
　　“……”
　　“快下来啊，我们在楼上站了太半天了，又冷又饿！”
　　张伯俯视下方几个人的面孔，记住了他们的长相，然后才给出了回答。
　　“这不是我的直升机，我无权决定！而且，就算是我的直升机，我可以帮你们解决丧尸，也可以帮你们重新检查障碍物，也可以帮你们找来一些武器，但我们不会将你们带回邻村！”
　　说完，就不再理会下面几个村民的胡闹，提醒封霖快走。
　　封霖二话不说，驾驶直升机朝中间的村子而去。
　　房顶上，只留下几个气急败坏的人。
　　杨奕钦有些不放心，问张伯说：“他们不会报复刘叔吧？”
　　“放心，他们没有那个胆子。”张伯断定道，“我听老刘说，那几个人末世前就是这个德行，末世后帮忙建造村子的时候，也经常推三阻四。不过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同村人，他不能放着那些人不管，就只能肩负起督促对方的责任。”
　　封霖无法理解：“既然已经是这个德行，那就不应该管。”
　　张伯叹息说：“估计就管到来年春天了，你们刘叔也不是没脾气的活菩萨，他还想去市里头寻找自己的妻子呢。”
　　时间还不到晚上，张伯现在不着急回去。
　　他想着难得乘坐直升机来回，不如跟杨父和杨母打个招呼，毕竟才刚刚步入寒冬，难熬的日子还长，以后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一面。
　　于是封霖驾驶直升机，载着两人一路回到了杨家。
　　杨母翘首以盼多时，远远看到他们回来，心中多时松了一口气。
　　直升机平稳落在房顶的同时，杨母也走了上来。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杨母皱眉道，“让我和你爸担心了好一阵。”
　　杨奕钦环顾四周，问：“我爸呢？”
　　“村长有事，把他叫走了。”说到这里，杨母注意到了张伯，“你也来了？燕梅还好吗？”
　　张伯回答：“挺好的，身体也比之前好多了，她也记着你呢。”
　　杨母叹气：“现在不比以前，说串门就串门。”
　　封霖打开了直升机的后座：“将东西搬下来吗？”
　　杨母好奇的凑过来：“小封，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封霖解释：“刘叔给我们的食物。”
　　“……这！都是刘稳给的吗？”杨母看到那堆满了直升机后座的麻袋，惊讶地问，“怎么会这么多呢？”
　　张伯主动帮忙解释：“这是为了感谢小杨和小封。”
　　闻言，杨母更加疑惑了：“钦钦和小封做了什么事，怎么就能让刘稳这么大手笔？”
　　末世里拿出来这么多物资，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怎么也能是救过命的恩情——她倒是没有想到，还真是救过命的恩情。
　　“说来话长。”张伯说，“咱们先把东西搬下来，等老杨回来之后，慢慢说。”
　　杨母点了点头：“也行。”
　　杨父在村里看到了直升机回来的动静后，马上步伐匆匆往家里跑，没过多久就回到了家。人到齐之后，杨奕钦给他们讲述了后村发生的事，顺便还说了显性变异者的事情。
　　认真听完之后，杨母不禁有些后怕：“幸好你们去的时间早……”
　　“是啊。”杨父也皱眉说，“要是晚个十分钟，老刘就出事了。”
　　担心完刘稳的事，杨母立刻追问他们两个人：“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知道你们有血清吗？”
　　张伯笑了笑，说：“小封和小杨想得很周全，早就提醒了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而且我和老刘也不傻，我们绝对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包括我妻子和他女儿。”
　　杨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那就谢谢你们了。”
　　杨父拍了拍张伯的肩膀：“虽然我很喜欢村子里生活，也知道大部分村民都没有恶意，就喜欢凑凑热闹。但大家都想得太浅了，有些重要的事，必须三思之后才能告诉他们。”
　　张伯点头：“我明白。”
　　其实杨奕钦也很喜欢乡村的生活，尤其是小时候的那段时光。尽管村里总有爱嚼舌根的人，也有不务正业的村溜子，但大部分人都愿意互相帮助，愿意为同村的人撑腰，哪怕之前有过龃龉。
　　像刘稳那个村子的人，果然还是少数。
　　只是不太凑巧，后村逃过第一轮丧尸变异的人，偏偏就有一多半都是“伸手党”。
　　交流完重要情报之后，封霖和杨奕钦将张伯送回了前村，顺便给张婶带去了杨母的问候和礼物。
　　等到忙完回家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日暮黄昏。
　　杨母和杨父板着脸等候他们多时。
　　杨奕钦疑惑地看向封霖。
　　封霖摇头。
　　“别互相看了。”杨母故意严肃说，“你们两个人，过来沙发前坐着。”
　　杨奕钦和封霖听话坐下，就连猫小六都感受到了紧张的氛围，不明所以地蹲在了他们的旁边，一副乖巧听从指挥的模样。
　　“妈，怎么了？”
　　“直升机、丧尸病毒血清、手-枪……你乖乖告诉我，你和小封身上还有多少让人觊觎的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杨奕钦回忆了一下，摇头说：“没了。”
　　杨母狐疑：“真没了？”
　　杨奕钦目光转向封霖。
　　封霖坚定摇头。
　　杨母继而语重心长地说：“今早听到你们说那个什么血清的时候，我就该问清楚你们手里有没有的……我和你爸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怕你们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结果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杨父严肃道：“在末世里生存，一定记得财不露白。”
　　杨奕钦心中升起暖意。
　　“我知道。”
　　封霖也柔软了神色：“谢谢杨姨，谢谢杨叔。”
　　他们两个人在末世里闯荡这么久，一直都是他们去提醒别人应该如何做、不应该如何做，担心其他幸存者的人生安全……如今，难得轮到他们被别人提醒和担忧。
　　杨母放下了严肃的架子，慈爱道：“就算你们觉得自己毕业了、成年了，但在我们的眼里，你们永远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只要你们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就会牵挂担心。”
　　杨父向来不喜欢情绪外露。
　　即便如此，他仍旧用隐藏着暖意的眼神扫过杨奕钦和封霖的脸庞：“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很出色的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末世乱象丛生，我们希望你们如果有什么事，还是尽量告诉我们。”
　　“是啊。”杨母笑笑，“别看我们已经老了，但还是很顶事的。”
　　杨奕钦弯眸：“您和爸不老。”
　　封霖郑重其事道：“比我的心态年轻。”
　　这话一出，惹得两位长辈都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昨天杨奕钦和分离罐初归乡，没来得及交代过去遇到的事，双方都只顾着庆祝和开心了。结果今天他们刚刚外出就遇到了难题，因而这天晚上，两位长辈和两个小辈凑在一起聊了一晚上，沟通过去几个月彼此遇到了所有大小事件。
　　一直聊到半夜十二点，众人仍然有些津津有味。
　　“该休息了。”杨母看了眼时间，“明天还有别的事呢。”
　　杨父收住了话茬：“那就先聊到这里。”
　　杨奕钦和封霖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杨父叫住了他们：“对了，我白天跟村长聊了一下，要是明天天气好的话，你们就从明天开始寻找附近的安全区。这样咱们也好尽快商讨，看看是不是要整村往安全区的方向迁移。”
　　说是整村，三个村子的幸存者加起来才一百出头。
　　封霖点头：“这个没问题。”
　　杨奕钦也说：“我们正有这个打算。”
　　杨父笑笑，又说：“放心，汽油燃料的事，肯定让所有村民一起替你们承担。”
　　.
　　次日。
　　寄托着全村的希望，杨奕钦和封霖坐上直升机，开始了寻找附近安全区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