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不对。
徐长嬴在听见劳拉声音的那一瞬间几乎像是掉进了冰窟, 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
一切的说不通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在这个偏僻的安全路线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质需要接应,那个墙壁上记号真的是劳拉刻的吗?
——如果是其他人故意在劳拉抵达之前刻下的,看到记号的劳拉同样会认为徐长嬴他们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这才会偏离说好的安全路线,转而去建筑里的其他房间寻找“躲起来”的他们。
徐长嬴从始至终就只发了“3”那条短信, 但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劳拉却说她收到了第二条短信。
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在他们给安柏发送了“3”的路线后, LEBEN的人就已经知道了他们要走这条路线,所以才会有人提前藏在清洗中心,刻下记号,并发送第二条短信,误导来接应他们的劳拉。
而知道“3”的含义, 知道AGB记号的人只能是现在安柏身边的高级官员。
是他大意了, 既然酒店里能有叛徒,那酒店外为什么不可能有叛徒。
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一切的徐长嬴在烟雾弹掉落在他脚下的一瞬间,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夏青扑倒一同滚进了废弃的洗衣房里。
很明显,这个埋伏的LEBEN恐怖分子是冲着夏青来的,所以徐长嬴能感受到当他们冲进了房间里后, 枪声才骤然炸开。
摔倒在地上的徐长嬴咬了咬牙, 立刻连滚带爬地冲进烟雾里将洗衣房的门迅速关上上锁, 并将一旁的废弃不锈钢柜子推着抵住了门。
尽管他之前吃了过量的“薄荷糖”激素, 但徐长嬴明显感觉到受伤的右边肩膀使不上劲, 而就在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就感觉手上的阻力骤然消失。
徐长嬴抬起眼,看见了夏青那双琥珀的眼睛。而有了夏青的帮助,不到一秒钟,沉重的柜子就被抵在了门前。
门外是震耳欲聋的冲锋枪声, 徐长嬴看了一眼那合金的门板与柜子,心知这其实压根顶不住什么,又立刻抬起眼环视了一圈房间的构造。
这是一间足有50平的废弃洗衣房,光是工业洗衣机就有15台,可能是清洗中心进行了升级,这个洗衣房失去了原本的功能,反而堆叠了不少未开封的布草箱子。
而最让人心寒的莫过于,整个房间只有右侧的墙壁上一个直径30公分左右的通风扇口。
“没有窗户。”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夏青低声道。
“是的呢,没有窗户。”徐长嬴一边下意识回应着他,一边蹲在柜子旁简直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到底怎么想到带夏青上楼的。
但因为肾上腺素的过度分泌,徐长嬴胸膛里的心脏在疯狂跳动,恐惧等情绪都被生理性压制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着怎么让两人逃离绝境,一个个计划不断出现又被划掉。
浅色的日光里,徐长嬴苍白冷峻的面庞恍若透明,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他还是于须臾之间打定了注意。
但就在思绪翻滚的徐长嬴准备站起身的时候,一旁一直盯着他的alpha突然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徐长嬴不由得愣住了。
这是20岁之前的夏青经常做的动作,每当他怀疑徐长嬴生病、说谎或心情不好时就会这样摸摸他的脸颊,是询问,也是安慰。
而16岁的夏青和28岁的夏青都不知道的是,因为信息素紊乱症的出现,这也正是20岁的夏青每天最常做的动作,甚至在徐长嬴划伤他左手的那一天,那人也还是这样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以至于身处在这样的绝境中的徐长嬴都恍惚了一瞬。
等一下。
他好像一直忘记了什么。徐长嬴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其他夏青都在,那20岁的夏青现在在哪儿呢?
但徐长嬴来不及深思,他就敏锐察觉到枪声的变化——持枪的恐怖分子在沿着走廊向前走,并且不断靠近门口。
徐长嬴猛地回过神,他看向面前夏青同样苍白的面庞,立刻站起身将其拉了起来,两人一同贴在了门所在一侧的墙壁上。
但徐长嬴挡在靠近门的最前面,夏青则被他推进箱子和墙壁的空间里。
“夏青,怕不怕?”徐长嬴一边检查着弹匣一边对着极优性alpha眨了眨眼。
“不害怕。”夏青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
“哇哦,”徐长嬴低头重新上了膛,强撑着笑一声,调侃道,“夏先生你是我工作这么多年遇到最配合的客户呢。”
“真的吗?”
徐长嬴闻言抬起脸,看见夏青望着自己的眼中居然流露着真切笑意,这让强撑镇定的beta的心脏仿佛像被针扎了一下,连忙低下头没有回答他。
“夏青,你就站在这里,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枪声越来越近,徐长嬴抬起头,也用没有拿枪的左手摸了摸夏青的脸,又轻轻笑了笑,“这也能配合吗?”
夏青垂下视线看向beta身上的伤口,又抬起眼看向他的眼睛,“好。”
就在夏青的话音落下的同一刻,那震耳欲聋的枪声已然出现在洗衣房的门口,并且突然停了下来。
一瞬间整个建筑中心就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徐长嬴甚至连自己的心脏声都听不见了。
但就在下一秒,“咚”的一声巨响从门外传来,连带着抵着门的沉重柜子都跟着摇晃了起来。
那是砸门的声音。
“咚、咚、咚——”
徐长嬴的心脏跟随那砸门的闷声一拍一拍的跳着,出乎他的预料,对方并没有开枪击穿门板,而是用脚一下下没有意义踹着门,那力道其实根本没有办法撼动抵住门的柜子。
不知道砸了多久,就在徐长嬴甚至以为这些恐怖分子就要这样无休止用**踹门之时,那踹门声又如同之前的枪声一样骤然停下了。
徐长嬴的心间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放松和疑虑,但突然,他听见空气里传来的微不可查的滴声,下一瞬他意识到那是什么,脸色随之一变,猛地转过身伸出手护住了身后的夏青。
就在beta转身的同一秒,“轰”的一声巨响,距离两人不到3米的铝合金门与沉重的柜子被轰然炸开。
–
与此同时,楼下。
“——是AGB的叛徒!”
穿着迷彩防爆服的劳拉也在电光火石间想通了全部的因果,她阔步扑上去一把抱住要冲上楼的优性alpha警督,她双目赤红,低吼道:“不能去,上面是埋伏!”
“放开我,他们俩就在上面,”蔡司脸色惨白,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烟雾和枪火,颤声道:“是我没想通就让艾德蒙上去了。”
而架着林殊华的赵洋根本听不懂两人的英文对话,但他的脸上的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摇晃了起来,恍惚之间甚至没意识到为什么贴着墙站着的唐攸宁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实战经验丰富的劳拉这时与楼上的徐长嬴同时察觉到楼梯上的枪声在不断变动——按照这个速度,不过半分钟那埋伏起来的恐怖分子就会抵达楼梯口。
劳拉看了一眼楼下的几人,咬了咬牙,对着穆萨等人用英文道:“现在带着他们快走!”
特种小队立刻行动,冲上前强制性地直接带走了唐攸宁和赵洋等人,而在这短短几秒里蔡司还在挣扎,他看向劳拉大声怒道:“就差最后几步了,楼上的人数并不多,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救他们!”
“没有,现在没有,”劳拉的一双手宛若铁铸的一般死死拦住了蔡司,她的面色铁青,露出了与之前徐长嬴一模一样的冷酷神情。
“我们处在楼道下方,火拼根本没有胜算,邓肯你知道的,别白费力气了!”
说罢,劳拉将蔡司狠狠摔在穆萨的身上,对着阿拉伯士兵厉声道,“现在就带他走,我们从中庭东侧的出口出去。”
穆萨和另一个特种士兵只听令于劳拉,因此不分由说地抓住挣扎中的蔡司,一同快步离开。
就在蔡司和劳拉踏出走廊转角的一瞬间,他们听见,那汹涌如浪潮般的枪声停止了。
随即走廊的尽头传来的是低沉的咚咚声。
劳拉知道,那是破门声,徐长嬴方才一定是带着夏青躲进了那间废弃的洗衣房里。
而现在,是那些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在破门的声音。
“劳拉,”蔡司双目赤红道,“他们会死的。”
“不,不会的,相信我,”劳拉从未觉得自己的话语如此苍白无力,她哑声道:“夏青的身份很关键,LEBEN的人现在不会杀他。”
而这时,一直陷入沉默的赵洋却突然开口道:
“那徐长嬴呢?”
劳拉心脏漏了一拍,没有回答他。
14分47分,劳拉小队带着蔡司、赵洋、唐攸宁和林殊华成功撤退。
急救人员与接应的士兵瞬间涌现在蔡司的眼前,唐攸宁与林殊华第一时间就被接手,留下疲惫得几乎站不稳的赵洋孤零零站在原地。
蔡司这才发现原来酒店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他甚至觉得有些讽刺——就在离会场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就是三辆军事指挥车组成的临时指挥中心,但整个酒店里只有劳拉小队在奔命。
但未等蔡司摆脱缠上来的IGO秘书长马修和AGB安全理事会等一堆人,他就看见劳拉拨开人群阔步向着指挥中心迈去。
劳拉没有戴头盔,但穿着和特种小队一样的迷彩作战服,她的个子又比绝大多数的男性高大,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陆军战士,加上她脸上扭曲阴毒的神情,整个人散发出的强悍可怕的气场让士兵与官员们自动为她让开一条道路。
直到,劳拉站在指挥车前,同时也站定在身穿银灰色西装的总指挥面前。
“你这个蠢货! ”
话音未落,女性警督的拳头就狠狠砸在安柏的脸上,这一拳几乎将其打趴在地上,她颤声怒骂着:“你在外面是吃白饭的吗——为什么路线会泄露?是谁泄露的!他妈的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站在安柏身边的是AGB秘书长Lee,他刚下意识伸手去扶亚洲分局局长,就看见劳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贴近了自己的脸,“是不是你?是你发的第二条短信?”
Lee是个五十多岁的美国alpha矮个子老头,被高自己一个头的女性警督如同鹰隼般目光锁定,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简直是语无伦次道:“不,不是我,劳拉警督,你冷静点。”
在AGB干了20年的劳拉从未在行动中被这样背叛过——而且还是来自AGB的最高层级的背叛,她几乎克制不住胸中的战栗,看向周围每一个IGO和AGB官员的目光都宛若刀锋般森寒。
而无论是秘书、行政专员,还是理事,每一个人都被那冰冷的目光吓得不敢抬头。
“如果我的徒弟死了,就算LEBEN的奸细是奥兰多,”站在指挥车旁的女性alpha环视着四周每一个心怀鬼胎的官员,宛若一个浴血的魔鬼,语气森然道,“我也会亲手毙了他。”
被打了一拳的安柏这时也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的脸颊和嘴角几乎是瞬间就肿了一片,但一向狂放自大的alpha此时脸上却没有一丝愤恨不满,而是低声用俄语道了一句:“是我的错。”
站在炙热阳光下的劳拉看向来来往往的士兵与医护,她没有搭理安柏,而是无情地拽住一个西装革履的AGB行政专员,不分由说地将他耳朵上的翻译器摘了下来,扔给站在身后的赵洋。
“都是废话,”劳拉冷冷道,“现在的补救措施是什么?”
安柏闻言开口道:“在你们撤退之时,2支分别有10人的突击小队接替你们重新潜伏进去,还有一支狙击手小队,但狙击手刚刚回复他们没有在清洗中心发现夏青和艾德蒙。”
蔡司闻言心头一震,而他身侧劳拉则是沉默了一秒,随即哑声问道:“有尸体吗?”
“没有,但是用微型无人机在通风口查看的,也许尸体被掩藏起来也说不准。”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劳拉瞬间怒了,对着西装革履的安柏破口大骂道:“什么叫没有但不确定,你他妈老年痴呆了吗!”
就算理亏和愧疚,安柏对劳拉的忍受阈值也几乎要满了,他的太阳穴青筋狂跳:“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不能因为不是你想听的就乱发脾气!”
“够了!”站在一旁的蔡司也怒了,他厉声道:“所以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现在就暂定两人都活着,那他们现在会在哪儿?”
指挥中心还坐着IGO的秘书长、AGB的安全理事会里的4个理事,和欧洲分局的4个高级警监,此时这些高级官员都不由得抬起头一脸惊恐地看向说不到两句话就撕起来的亚洲分局的人。
“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被一同带去会场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蔡司等人扭过头,发现居然是一身素黑制服的邬令微,身为亚洲一级警监的她本是参加阿布扎比的另一个安全峰会,此时也是紧急赶了过来。
赵洋在医院里见过这个女警监,知道她听得懂中文,于是就直接开口道:“那现在会场里是什么情况?”
“会场是封闭的,根据恐怖分子发出的视频,除去普通参会者,滞留在里面的LSA荣誉理事有5个,IGO前任理事有7人,AGB的警监以上的人应该还有10人,他们都与中国基因小组一同被视为重要人质,被单独聚集在了一起,并在人群中安置了**。”
邬令微合上文件夹,抬起眼看向劳拉,“不算上夏青教授和小徐,还有874人,”
未等蔡司继续询问,劳拉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了一丝惊异,她皱起眉头道:“怎么是874个,我进去之前不是884个吗?”
蔡司和赵洋对视一眼,接着就听见邬令微沉默了一秒,摇了摇头,沉声道:“3分钟前,礼堂里的恐袭头目发布了新的视频,他们又处决了10个人质。”
听见这一消息的赵洋几乎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僵硬地看着邬令微对着一旁的AGB专员点了点头,他正对着的一辆指挥车上的显示器就重新播放一段只有32秒的视频。
视频是14点45分发布的,也许是因为觉得接近15点还是没有见到奥兰多或夏青,礼堂里的面具人认为恐吓的力度需要提升,所以就在油管上再次发布了枪决十名人质的视频。
因为紧张赵洋甚至忘记了呼吸,直到看清那跪成一排的人质时,他的心里才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丝阴暗的侥幸——镜头里明显没有女人的面孔。
但还未等赵洋这点阴暗的情绪彻底浮上心头,他与一旁的蔡司就同时愣住了,因为他们都看见了熟悉的中国人面孔——那是特别刑事小组的虞全与抽调过去的刑警沈遂。
虽然只一同共事了短短三天,但是看着熟悉的面孔,赵洋的胸腔掀起了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痛处。
下一秒,赵洋看见虞全那双熟悉的眼睛通过镜头只与自己对视了一瞬,画外就响起了枪声,这个一小时前还与自己搭话的年轻男人甚至表情都没变,但整个人就无力地倒了下去。
赵洋脑海里这一瞬间想起的只有闲聊时,这个刑事精锐一边点着烟一边说起自己是湖北人,是家中独子,入伍了10年,结了婚但因为工作忙还没有孩子。
但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就在一瞬间,这条生命和灵魂彻底在世界上消失了。
而不等赵洋再想到更多,邬令微冷静的声音就再度响起:“里面被处决的还有康奈尔警督小组的朗伯,会场里除了一级专员朱利安,欧洲分局的人已经全部死亡了,现在还剩下北美分局和刑事小组的人。”
“这种程度为什么不采用常规反恐行动?”蔡司面色铁青,他转过头看向安柏质问道:“谈判专家们没有任何用处,早就该派突击小队进去!”
“因为这不是常规的恐袭。”
劳拉神情晦暗不明,她抬起眼看向蔡司,语气沉重:“正如艾德蒙在中国遇到的LEBEN成员,我们刚刚一路上击毙的也都是吸食了大量glory的死士。”
“死士?”蔡司的瞳孔微微紧缩,但话说到这里,他也想起来了。
——根据之前北美分局获得的内部资料,由于glory具有不可戒除的特性,LEBEN里的高级贵族反而不会碰这个毒品的,也就是说此次LSA大会绑架案的恐怖分子实际上是没有生存价值的低级成员。
邬令微也低声道:“常规反恐行动的基本逻辑还是用恐怖分子的性命换人质,但礼堂里的暴徒并没有价值,一旦开始火并,他们极有可能会直接引爆在礼堂中的遥控爆炸|物,与所有人同归于尽。”
蔡司与赵洋闻言后的脸色都变了——那这样该怎么办?
这两个不同系统的刑事警员此时都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死局,他们认知里的任何一种行动策略都不可行,稍作不慎,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尤其是赵洋,他此时才意识到在十分钟前的楼梯口,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蔡司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中国警员,终于忍不住冷声道:“你们在这一个小时里难道一个对策都没有吗?难道真的就指望夏青和奥兰多给恐怖分子赔礼道歉?”
安柏却陷入了沉默,劳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邬令微,“怎么了,又打什么哑谜,你们不是安置了突击小队,难道不是因为有了强攻的计划,总不能是——”
突然女性alpha的话语如同磁带卡带一般停滞了,蔡司不解地转过头,只见劳拉怔怔地看向不远处。
赵洋也察觉到了劳拉的异常,于是和蔡司一同顺着她的视线,虽然只看到了那些人最后一闪而过身影,但身为刑警的赵洋也能辨认出,那是身穿黄色防化服的特种部队。
未等赵洋想通为什么要穿防化服,他身侧的蔡司立刻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柏:“——你们要干什么?”
高大挺拔的亚洲分局局长重新站直了身体,神情平静地看向优性alpha:“这是从沙迦的驻扎美军基地调来的,IGO理事会在半小时前就签署了同意书,除去在飞机上的奥兰多,包括邓肯先生在内的7个理事都签了名。”
蔡司听出了安柏的话外之音,但还是苍白着脸色低喝道:“2000年中东和俄罗斯的例子他们忘了吗?用生化麻醉气体造成的人质伤亡远比恐怖分子还要多!”
而赵洋也在听清蔡司说的话后瞬间变了脸色——他明白了这群外国人选择了什么样的鱼死网破计划。
上世纪90年代和世纪初是国际社会上恐怖袭击最泛滥的时期,西方国家遭遇的恐袭事件不断升级,各个国家针对恐怖分子的行动策略也越来越剑走偏锋。
在学校礼堂、音乐会等场所绑架上千人的恐怖袭击也曾一度兴起,说起来,情况与这次LSA大会非常相似,绑匪全是不怕死的极端分子,通过炸弹和自动步枪将上千名人质的性命作为谈判的筹码,要求当局答应他们与民族、性别、宗教利益相关的要求。
很明显,放在当今,这一类恐袭都是最为棘手和恶劣的,90年代中期在中欧的一个首都就发生了因为突击行动失败,清真寺礼拜人群中的绑匪直接引爆了身上的炸弹,导致数百人死亡的惨剧。
到了千禧年,中东和俄罗斯又相继发生了数百平民被绑架的恐袭事件,事发当局无法再忍受被恐怖分子无限制要挟,以及坐等平民被炸死的被动局面,所以他们选择了一种具有主动性的战术。
——使用高浓度的麻醉气体,通过通风管道进行释放,使得处于封闭环境中的恐怖分子被迫丧失行动能力。
但现实绝不如计划那么可控,千禧年的几起麻醉战术都收获了惨痛的代价——因为当局使用的麻醉气体并不是医学层面的乙|醚、异氟|醚,其本质上仍然是危险度极高的生化武器。
加上浓度并不可控,所以该气体释放对于人体的伤害非常大,以至于2000年使用麻醉战术的当局虽然都保证了恐怖分子没有引爆炸弹,但事后死于麻醉气体中毒的人质均有上百人,甚至超过了恐怖分子杀害的数量。
因此在二十年前,国际社会就对这一反恐战术持有强烈的抵抗和反对态度,因为现实证明如果生化武器的使用并不能减少人质的伤亡,那么这一战术就成为以后使用者罔顾人命,只为击杀极端分子,维护某种权威的不公正手段。
所以,蔡司没有想到IGO的那群人居然在这1小时里不仅推卸责任,让不相关的AGB亚洲局长安柏担任行动指挥,还简单粗暴地推进了生化麻醉气体的战术使用。
甚至,这些当权者连与礼堂内部的恐怖分子同一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而里面,还有蔡司本人不可谓不敬重的亲祖父。
“蔡司,LSA大会的空间体积和人数规模比历史上的那几起恐袭都大,麻醉气体的使用造成的伤亡一定会低于LEBEN分子的引爆和枪击,所以这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
邬令微神情肃穆,对着面露不甘的蔡司低声道。
蔡司站在指挥车前,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IGO秘书长马修,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纯粹的憎意,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理论上是15点。”
这一句也是用中文说的,而且声音极轻。
“理论上”——众人立刻明白了安柏的话外之音,同时抬起眼看向他。
蓝眼睛的亚洲分局局长看了看站在指挥车旁的AGB和IGO官员,又扭过头看向蔡司等人,以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道:
“3分钟前开始,礼堂里的LEBEN分子应该还在等15点戴防毒面具。”
站在一旁的劳拉闻言抬起眼看向安柏,神色复杂道:“你这么做,IGO只会把所有的责任都算在你的头上。”
“他们大可以试试,”安柏抱着胳膊,露出一个优雅森冷的微笑,“前提是别让我抓到他们和LEBEN有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劳拉行动里暴露出了酒店外的指挥系统里存在LEBEN的内鬼,所以安柏才更加坚定了麻醉战术的使用——他要在LEBEN自认为掌控一切的时候开始突袭,这样也能最大程度地减少麻醉气体的灌入,将人质的伤亡降低在最少。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亚洲分局的安柏局长才能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可怕行动。
现在是14点53分,到了15点,礼堂中的LEBEN成员准备戴防毒面具时,麻醉气体已经释放了10分钟,他们的战力已经被大幅地削弱。
而此刻的常规突击行动才最具有成功的希望。
但这一步棋实在是太惊险了,无论是LEBEN成员提前发现了毒气释放,还是15点强攻时没有立刻击毙里面的恐怖分子,都会导致成员被激怒继而开展屠杀,而整个礼堂都会沦为火海和地狱。
“我进去指挥。”劳拉从作战服的口袋中摸出一根烟,叼着点燃后,低声道,“只交给阿拉伯人我不放心。”
脸还肿着的安柏以不可理喻的目光看着她:“你一走行动怎么保密?你知道你多显眼吗?”
“屁大点事,”劳拉一边叼着烟熟练说着中文脏话,一边开始脱身上的作战服,“我穿常服混进去。”
“你这个神经病,”安柏看了一眼正偷偷望着这边动静的马修等人,他低声解释道:“不全是阿拉伯人,还有美国的陆战士兵。”
“那他妈的我更要进去了,”劳拉更怒了,“你这都是从哪儿找的乱七八糟的队伍。”
而就在安柏一边和女性alpha低声对骂,一边用劲拽着对方的军事工装外裤,阻止这个疯子将其脱下来去破坏自己完美行动之时,站在一旁的蔡司突然抬起头:
“还是我去指挥,我要确认一些事情。”
话音落下,就连邬令微的脸上神情都变了,安柏更是气急攻心,将劳拉的外裤直接撕了一个口子,他怒道:“你和劳拉两个都没有自知之明,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低调的好人吗?马修和那些秘书偷看了你几回你自己没发现吗?”
说着,安柏扭过脸,又不偏不倚地对上那个IGO秘书长的视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用中文低声道:“这个傻逼又看你了!”
而赵洋却皱起了眉头:“我怎么感觉他是在看长官你。”
安柏道:“怎么可能。”
话音一落,坐在另一个指挥车中的马修与身侧的秘书居然全部都站了起来,将赵洋和蔡司都惊了一下,随即,他们就看见其中一个黑人IGO秘书神情紧张严肃,并快步朝着他们这边跑来:“安柏局长!”
安柏和劳拉没想到真的是找他的,不约而同停下了动作,蔡司看着这个叫乔治的秘书神情不太对劲,心头涌现出了一丝不安,而果然就在下一秒,只听这个美国人语速极快道:
“长官,LEBEN在媒体上传了新的视频,不,是直播,是关于拉尔夫教授的。”
蔡司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下意识看了看手表,发现现在明明只是14点55分。
安柏的脸上只出现了一瞬的惊讶,他立刻恢复镇静道:“是在礼堂里录制的?”
“是的。”说着,这个秘书打开了手中的手提电脑。
而劳拉则也立刻问道:“亚洲分局的艾德蒙长官呢?他现在也在礼堂里吗?”
“艾德蒙长官,”单手抱着电脑的乔治敲着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女性警督,脸上露出了疑惑慌乱的神情:
“视频里并没有艾德蒙长官。”
“从直播开始,拉尔夫教授就一直是一个人。”
赵洋耳麦上的红点闪了两下,听到这人在说什么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话音一落,IGO秘书怀中的电脑屏幕就出现了赵洋再熟悉不过的礼堂背景,那是最初录屏的直播画面。
两个可怖面具人出现在演讲台上,他们的怀中都抱着冲锋枪,枪口则都抵在站在画面中间的一个神情阴暗的白衣青年的身上。
这个青年身上的衣服虽然染上了血污,但与被反捆跪在他身后的中国基因小组是一模一样的。
此人正是夏青。
而他从被带进会场开始,就只是孤身一人,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beta再没有出场过。
一股强烈的不详和可怕的预兆浮现在所有人的心头,蔡司张了张口,却嗓子嘶哑说不出一句话,就在视频放到第10秒之时,一个扭曲诡异的电子变声器处理的声音突然响起:“跪下!”
身形挺拔的青年生命学家恍若未闻,下一秒站在他右侧的面具人立刻用枪托砸在他的后背上,但那重重的一下就像是砸在了一块铁上,没有收获任何的回应。
而就在这时,电脑收音收到了人群中的一个哭声,听上去像是夏青身后的基因小组里的乔冰心,也许是看见本可以逃出但还是被抓回的夏青而感到痛苦和心痛。
一直没有反应的夏青也在听到那个哭声时动了动,终于,他缓缓抬起了脸。
隔着镜头,蔡司等人看见了极优性alpha那苍白冷漠的面庞,以及在那之上,一双亮如明镜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