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饭纲所没有的，加藤独有的特质？
是对比两个二传的区别么。
半泽雅纪抬起眼睛专注地看向场内，试图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近场观战与观众席的视角完全不同，每一次球擦过空气的痕迹都响在耳边，许多细节尽显在眼前。
但人的肉眼到底是有极限，过快的速度和动作往往只是昙花一现，根本来不及去仔细斟酌和思考。
因为打排球与网球的出发点完全不同，后者是从小打到大的竞技，前者是调剂心情的爱好，所以他此前根本没专门研究过前者的战术，这一周的训练也多专注于打基础，偶尔在三楼看到打练习的学长们有所交谈，顶多称得上一知半解。
不过，从两人的风格还是能看出一些区别的。
如果不是教练特意提醒，他之前观赛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些东西。
不是从一个观众的角度去观看，而是学会从球员的角度去思考。半泽雅纪的视线跟着排球移动，看着加藤一个背飞，那颗双色的硬排再次被平承太郎扣下。
“砰！”
井闼山再得一分！
好像平学长今天的状态异常的好？包括之前轮换上场的星野佑一也是，其他人却是状态平平，作为队内王牌的大冢光缺少之前春高预选决赛时在球场上的冲劲儿。
“饭纲学长……很会调动场上队员的状态。”半泽雅纪突然明白了差别在哪里。
不仅在球场上通过喂球和战术调整来带动其他人的情绪，调整状态，似乎平时在队内也是，饭纲总是会第一时间去鼓励别人，时刻关注他人的状态，明明才入学一年，却和整个排球部的队员关系都很好，甚至称得上紧密。
也就身为自由人又不爱说话的伊藤影往他身边凑的时间少一些。
相比之下，加藤的存在感就要低很多了，按时到训，按时离开，平时也不太爱说话，大多时间都和几个固定的人走在一起，但大家对他都有种微妙的尊敬。
好像天生就带着一种距离感。
这种差别在排球的同一位置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若论传球技术与经验，坐了两年替补板凳的加藤自然比不过早早拿到JOC最佳二传的饭纲，他的一些传球位置并不够完美，但或许和他跳脱的思维也有关，许多时机抓的相当微妙，很依赖与经验丰富的攻手的配合。
多出奇招，但奇招难打。
谁能打出好球给谁，以绝对的理性去判断他人的状态和能力，而不愿多花精力在那些不肯定的可能性上——半泽雅纪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联系到教练之前和大和田谈过话，他就明白了。
这些，也都是他以前的问题。
然而加藤要圆滑的多，面对自己的缺陷他会通过队友来弥补，但也不忘了与其他人的沟通，包括且不限于肢体接触，甚至很会把握程度。
起码发球失败后的星野佑一被他拍肩鼓励时很是受宠若惊，孩子脸上沮丧的阴霾都减少了一分。
如果把饭纲比作团结大家劲儿往一处使的学生小组组长，那么加藤就是更加理性提倡效率的社畜小组组长。
但就像教练说的，他要更“坏”。
如今比分来到13：12，井闼山开始由加藤发球得到的5分差距被枭谷很快追了上来，后续两边一直咬的很死，似乎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井闼山的新人与非正选也没想的那么厉害。
“离放松还早着呢。”枭谷的副主将足远利辉头上滑过一丝冷汗。
对面加藤再次轮转到1号位，那个压着哨声让人心脏紧张的发球再次袭来！
井闼山又得一分！
但，不会再有下一次。
小见春树屏气凝神，瞳孔死死盯着再次袭来的熟悉跳飘，立刻做出判断，只要重心右移一点！
“chance ball！”
一传完美，球体越过半场，顺利传到赤苇面前。
所有过程太过丝滑，但在比赛中也正常，毕竟就是状态一如平时的练习，发球也不会100%成功。
奇怪的感觉很快从赤苇心中滑过，但在当下，他的眼中只有那颗球。
“木叶前辈！”
胶质的颗粒触感从指尖触过，经过几天的高强度练习，他和枭谷的新王牌之间已经逐渐形成了新的默契。
“哦呀。”
名为木叶的主攻一个挥空，看着网前拦他的死鱼眼面瘫黑发卷毛男露出了嬉笑。
井闼山的新生，性格还真是差，不像他们赤苇。
排球越过他呈小弧线传到木兔面前，面对正前方直线拦网的星野佑一和平承太郎，哪怕对方站在网前身高压迫感十足，木兔光太郎也没有犹豫半分，直接挥臂！
只要他在起跳，就是场上最高最优越的存在！
精湛的技术裹挟着十足的力量完美打向击球点，一个堪称教科书的小斜线擦着空隙打了出去！
经过之前的连续得分，木兔现在的状态不错，直线球和斜线球的手感都很好。
枭谷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
原本竖直朝向网前的一双大手猛地变换方向，快得肉眼只能看到一双残影！几乎在须臾之间，那颗一往无前的排球就撞在了山壁上，然后狠狠跌落！
“嘟！”
15：12。
一切过的太快，就连旁边一起拦网的星野佑一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像，在他追上去的时候其他人都是停止的。*
“抱歉抱歉，差点把小鸟的球漏过去了。”带着关西腔的戏谑声音响起，一向可恶的白毛冲着身后的二传点头哈腰。
加藤益木的身高很高，轻而易举地拍到了平承太郎的肩：“干得不错，‘jo’太郎。”
“……不要乱读重音啊。”平承太郎笑容一僵，回头假笑着看了眼对面的足远利辉，“好好安慰你们小鸟吧，足远前辈~”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对面马上就要继续发球，足远无暇去顾及开始情绪低落的木兔，只能恨得牙痒痒。
平承太郎，不愧是全国获得最佳MB的人。
像木兔这种具不稳定因素对加藤来说不要太好拿捏，只需给对手充分的自信，最后在他们速起勃发的时候一脚碾上去，脆弱的幼茎就会折断，再起不能。
王牌的状态会影响整个团队的状态，同样是磨合很少的新人队伍，枭谷很难不受到影响，如今远没到未来能够无视消沉的木兔，大家扛起所有重担的程度。
鼬这种生物最擅长抓紧时机，一击毙命，随着平承太郎露出锋利的爪牙，其他幼兽们也跟着乘胜追击。
甚至极为嚣张的把三年级王牌大冢光换下场，让替补的古森元也上场。
哪怕后来木兔的状态回升，枭谷的气氛有所转好，也抵不过拉开的分差，最终第一局由井闼山以7分的分差赢下。
“是没怎么见过的孩子。”枭谷总教练暗路建行抬起眼，去年一年中，井闼山在各个赛事上活跃的多是灰蓝发色的二传，“他三年级了吧。”
“是啊。”教练泷泽良文点头，语气中带着些遗憾，“如果没有饭纲的话……”
对方或许会在球场上更早的展露出他的枝芽，更早的开花。
明眼人都能看出加藤益木很优秀，如果没有饭纲掌，他会在高二顺理成章成为正选二传，而不是持久的坐着冷板凳。
但他面对的是饭纲，是国中时就获得JOC最佳二传，现在高中第一二传的饭纲。
并非他不够优秀，只是他输给了饭纲。
“今年新人里也有二传吧，我记得是冰帝那个部长？改接应了？” 泷泽良文摸着下巴，作为友校，他对冰帝的学生还有些印象，“竞争还真激烈，有饭纲在，我还以为今年没二传敢去井闼山了。”
暗路建行取下眼镜，细细地擦了擦，莫名想到对面那个和康利思说了很久话的学生。
“谁知道呢。”
“康利思的心思，谁摸得透。”
*
加藤益木在排球部里是个很突兀的人，属于平时看着斯文沉默，球场上脱了衣服才发现浑身是肌肉的类型。
从气质来看，好像最适合他出现的地方不是球场，而是什么音乐厅，就和黄濑他们队长赤司一样。
场间休息的黑发学长看了眼教练席并没有奇怪，反倒是和半泽雅纪好脾气的笑了笑，又和替补席的饭纲说了几句话，后者似乎是在提醒什么，前者低头听得认真，还若有所思地附和，一来一去间，气氛十分和谐，完全没有竞争的气氛。
他甚至没有个前辈的样子。
“他挺好的，对吧。”突然，有人坐在了半泽雅纪旁边，见学弟看向自己，他咧了咧嘴，“那副装模做样的样子。”
完全没有顾及到教练就在旁边。
半泽雅纪眨了眨眼睛，在脑中把人翻了出来。
武井直哉，被佐久早淘汰下来的三年级攻手。
“加藤前辈人很好。”摸不清对方的意思，教练又在旁边，半泽雅纪平静地说着事实。
“你当然这么觉得，他对谁都很好。”武井扬眉，并不意外他的说辞，“毕竟其他人对他都无所谓，给些好感的小恩小惠没什么影响。”
因为无所谓，不在意，才不会像饭纲一样去关心社团的同学，反而非常没存在感。
因为无所谓，才——
“训练他什么时候放在心上过，只要不是强制练习，自主选择时他就没来过。”
运动员已经重新上场，离他们这边相距甚远，武井直哉才敢过来小声地问教练：“为什么，他还能上场，这次还是首发。”
井闼山的横幅是“努力”。
在他眼中，加藤是与“努力”相差最远的人。
可是……
“实力是决定因素啊，孩子。”谢尔顿和蔼地看着他，并没有为他的失礼感到不满，“加藤疏忽训练，所以他给别人当了两年替补，这是他自己清楚的事实，也是他的代价。”
“但他又有超越饭纲的地方，所以是最适合这场‘实验’比赛的人选。”
“如果努力是重要的评判标准，那么佐久早不就更有理由把你淘汰下来了？”
教练的话让武井直哉的面色涨红，似乎很后悔自己来冲动问话。
半泽雅纪看向武井学长还缠着胶布的手指，似乎有个指节有过错位，被理正后和旁边的手指绑在了一起。
井闼山的横幅亮丽而扎眼，上面苍劲有力的“努力”二字与对面枭谷的“一球入魂”遥遥相望，与激烈的球赛一同构成紧张的氛围。
努力的天才，懈怠的天才，努力的普通人——井闼山好像只存在这三种人。
场上的加藤似乎一改第一局的策略，同饭纲一样开始关注起其他人的情绪，慢慢调动起全场的氛围。
场下的第一二传没有任何不满，只会时不时为一发好球发出呐喊。
无形的紧张压迫着半泽雅纪的心脏，血液带着热气被压力一同上升，烘热了脸庞，即使坐在场下，人也会受氛围感染不由得热血起来。
他也会好奇——自己属于井闼山的哪一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