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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第109章
 十几年的培养,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承载着自己所有的希望,宋以檀一句不跳,可以说是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这让宋鹤鸣如何能忍。
 他反手就掐住了宋以檀的脖子:“好啊!那我现在就掐死你!我花那么多心血培养你,就是培养得你一身反骨来跟我唱反调的吗!我是你老子,我的话你就必须听!”
 看宋鹤鸣疯了一下真下力气了,宋母原本的拉扯也变成推打:“宋鹤鸣你干什么!那是女儿啊!你快放开她!”
 谢盼儿见状也连忙扑了过去,可是她是鬼,宋鹤鸣现在气血上头血气旺盛得很,她就算耗尽了鬼气也碰不到他身上,更别说把他掐着宋以檀脖子的手扒拉开了。
 宋鹤鸣本就气性上头,再被宋以檀那番话一刺激,哪里还管什么女儿不女儿,他只知道有人不让他如愿,那他就毁了所有人,在宋母扑过来拉扯的时候更是用力一推,宋母整个人被她推的狠狠砸在了门上。
 看到外孙女被掐着脖子,看到女儿被推得撞门,外公气急败坏,拿起茶杯就猛地朝着宋鹤鸣的头上砸了下去。
 那一茶杯砸下去瞬间就见了红,血顺着宋鹤鸣的额头往下流,一滴滴落在地上。
 外公一把拉过孙女,一脚踹在宋鹤鸣瘸了的那条腿上:“你个畜生!今天有我在,你别想带走我孙女!檀檀以后要过什么样的人生都是她的自由,你是她爸你也管不得她!”
 宋以檀好不容易被放开,窒息了好一会儿后突然能够呼吸到空气,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耳朵里更是像被罩了一层东西一般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她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余光瞥见地上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发现是外婆。
 宋以檀猛地扑过去:“外婆!你怎么了外婆!”
 宋以檀的外公这才发现老伴儿躺地上半天没能起来,也瞬间慌了神。
 谢盼儿飘在旁边着急地大喊道:“救护车!你们快叫救护车啊!”
 曾燕忍着背上的疼也扑过去查看妈妈的情况,见到妈妈意识模糊了,整个人是又慌又怕。
 她向来是个没注意的人,遇到这种事直接乱了阵脚,还是宋以檀慌忙找手机,打了120之后又找出急救的药塞了一颗在外婆的嘴里。
 她不敢去动躺在地上的外婆,只跪坐在一旁哭着道:“外婆你别吓我啊,你不能有事,外婆你醒醒,你要有事我怎么办啊,以后谁还护着我啊,外婆求求你醒醒!”
 宋鹤鸣被砸那一下后似乎从暴怒中恢复了几分理智,他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一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似乎不知道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很快救护车来了,宋以承接到电话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他让女友开车载着妈妈外公和妹妹去医院,自己跟着救护车,怕他们着急慌神不能冷静处理事情。
 至于宋鹤鸣,没人管他,就连他老婆曾燕都没多看他一眼。
 他摸了摸头上的伤,自己打了一辆车跟着去了医院。
 谢盼儿跟在宋以檀的旁边,陪着她一路跟到抢救室,很快宋鹤鸣也过来了,慧慧担心男友冲动,连忙握住他的手,想让他冷静别动手。
 但宋以承很冷静,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宋鹤鸣,只要外婆没事,如果外婆有什么事,他绝对不会放过宋鹤鸣。
 宋以檀靠墙坐在地上止不住地哭,看宋以承不会跟他爸打起来,慧慧这才走过去擦了擦她的眼泪:“会没事的,外婆身体一向很好,一定会没事的。”
 宋以檀往她身上靠了靠:“嫂嫂,都是我的错。”
 宋鹤鸣坐在一旁冷声道:“可不就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家里怎么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外公闻言直接站起来,一巴掌打在宋鹤鸣的脸上:“闹事的是谁!要不是你,我们家怎么会被闹得家宅不宁!”
 宋鹤鸣一下子站起身,还不等他说什么,宋以承就走了过来挡在了两人的中间,然后拉着外公到另一边坐下:“别生气外公,外婆还在里面呢,我们别吵到抢救的医生了。”
 外公忍了又忍,才将恨不得撕了宋鹤鸣的脾气给忍了下来。
 谢盼儿陪在宋以檀的旁边,虽然知道她听不见,但还是跟着安慰道:“没事的檀檀,你外婆肯定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里面的医生护士出来,虽然没有朝着他们摇头,但情况也就不太乐观,人直接被送去了重症,他们甚至都没能见上一面。
 这一闹家里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就连外公那直板的身体都好像佝偻了几分,人年纪大了,实在是经不得这些。
 宋以檀简直不敢想,如果外婆没了,这个家要怎么办。
 宋以承让慧慧把人先送回家,刚刚闹那么一场,这会儿估计都累了,先让他们去休息,自己在这边守着,等妈妈他们休息好了再来换他。
 至于宋鹤鸣,依旧没能得到他一个眼神。
 曾燕是跟着回了娘家,宋以檀的外公看着这个女儿,也是满心失望,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宋以檀也神色苍白地往房间走,曾燕伸手拉住她:“檀檀。”
 宋以檀抽出自己的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在你心里是不是对我也有埋怨,是不是想着如果我好好跳舞,家里就不会闹这么多事?”
 曾燕微微顿了顿才摇头:“不是的檀檀。”
 那微顿的一下彻底伤了宋以檀的心,她对这个妈再也不抱任何期待道:“你就是,你永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想要阖家团圆,你迁就他,顺从他,在你心里只有他,我和哥哥,甚至外公外婆那都不重要,我累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自己的性格里多多少少也有点被母亲影响,她也曾经想着让爸爸高兴了,这个家里就一切都好了。
 可是她真的好累啊,她做不到让所有人高兴,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未被生出来过。
 为什么那些做父母的要那样自以为是,为什么要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摆布着他们的人生,为什么偏偏是她来承受所有的一切。
 曾燕看着父亲和女儿都关上的卧室门,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哭了许久,真的是她错了吗。
 睡梦里,宋以檀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上,推开门,她看到的是盖着白布的外婆,还不等她心里生出惊慌恐惧,一道光打了下来,四周变得空空荡荡,宋鹤鸣拿着拐杖站在她的旁边,表情严厉地看着她:“跳啊!站着干什么,快跳!”
 “一天不练舞你的身体就会僵硬退化,快跳!每天不练满八小时不准睡觉!”
 “你是我宋鹤鸣的女儿,生来就该站在鲜花和掌声里,我决不允许你的人生有任何失败的地方!”
 “都是你!好好跳舞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是你害死了你的外婆,是你弄得家无宁日!”
 “宋以檀!你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在舞台上!”
 在一阵窒息的恐惧中宋以檀猛然惊醒,身上的汗湿透了睡衣,看着还没大亮的天空,宋以檀坐在床的角落将自己缩成一团无声哭着。
 谢盼儿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伸手在她身上轻抚了一下:“会没事的,我去找小天师要个祈福的平安符,一定会没事的。”
第 178 章
 ◎跳了◎
 八月底,在高三已经上了大半个月课之后,高一高二也开始报名报到了。
 高二文理科分班,学理科的比学文科的多,原本十七个班,前十个班都是理科,十一到十七是文科班。
 分班是随机打乱的,他们这个学校教育质量分布得比较平均,没搞那什么尖子班给学生压力,所以每个班上都有几个原班同学,在不熟悉其他人的情况下,自然跟自己认识的抱团了。
 有不少人都忍不住好奇心往季南星那边看,年级第一,长得也好看,跟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似的,以前不是一个班的时候只能从他们班前路过的时候偷看两眼,现在分到一个班了,近距离一看感觉更帅了。
 至于坐在他旁边的宵野,不熟悉的新同学畏惧的比好奇的多。
 有人小声朝旁边的朋友道:“听说那个宵野霸道得很,以前他们班的都怕他,只要他开口,所有人必须听从。”
 有人附和道:“我还看到他们班经常有人给宵野上供,之前那个高三的,跟宵野打架的那个,都被他打成了跑腿小弟了。”
 压低声音讨论的几人悄摸地回头瞄了一眼,看宵野在那儿绷着他那感觉一拳可以打死人的肱二头肌,又低声轻嘶了一声,连忙不敢再看,生怕把人看烦了拳头就挥自己脸上了。
 坐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叫梁桥的男生也回头看了眼,微微抿唇,眼里闪过犹豫和挣扎。
 习惯坐在窗户后排的几人依旧选择了熟悉的位子,季南星靠窗坐,宵野坐他旁边,张沅坐他们后面,但这次他之前的同桌郭灿虽然也选了理科,却没分到一班,现在暂时还没同桌,旁边空着在。
 而张沅正在捏宵野的手臂肌肉:“你这是想要朝着健美先生发展啊。”
 宵野展示了一下自己暑假锻炼出来的成果后,松开了手臂上绷紧的力道:“肌肉这东西也是讲基因的,想要练得那么发达可不容易。”
 反正要是正常锻炼,不搞什么特殊,什么喝蛋白|粉增肌之类的,是练不到那种程度的。
 宵野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不会太夸张,但也练出了男人该有的力量,单手抱起一个季闹闹绰绰有余就够了,太夸张的肌肉其实并不好看。
 宵野看向夏天过去好像白了一点的张沅:“喊你出来都喊不动,在家坐月子呢,怎么还养白了呢。”
 张沅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我不是都说了我在实习了。”
 宵野:“哪里实习?跟着你爸当片警去了?”
 季南星动了动鼻子,笑着道:“跟尸体打交道去了?”
 张沅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算出来的?”
 季南星摇头:“闻出来的,虽然不重,但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张沅下意识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就连宵野都揪着他的衣服闻了两下:“没有啊,我只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
 季南星:“一般人是闻不到的,天师对阴气死气都比较敏感,所以才能闻到。”
 张沅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身上真有味道呢。”
 宵野:“所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张沅:“法医部实习啊,一开始就是做一些跑腿打杂,记录一下不重要的案件资料,反正也不发工资,把我当免费的劳动力用,后来带我的人见我胆子大,不怕尸体,就把我带进去学着做记录。”
 所以他虽然没有实际接触过,那人家的遗体也肯定不会愿意被随便什么人触碰,但这段时间也算是收获满满,至少学了不少真东西,关于法医鉴定这块也有了一个更加系统的认知。
 宵野给他竖起了大拇指:“牛!”
 张沅:“你们呢?假期都干什么了?有没有遇到一些比较特别的案子?”
 宵野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案子,就是八月不是鬼门开的鬼月,一些小纠纷比较多,遇到个别上来了不想走的,就强行送走了。”
 还有鬼门关的仪式,很盛大,倒角佛教都有,他跟着季南星去的自然是道教那边,大型的祈福送魂现场,几个道士穿着纹路复杂的道袍在那儿做法。
 要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把那些场面当娱乐看,但现在知道魂魄是真实存在的,再看那做法,顿时也跟着心怀敬畏,更不用说每次法事之后,他是真的能感觉到整个环境都好像晴朗清新了。
 唯一的遗憾是这次他们家好像没有祖宗上来,之前闹闹还说,到时候如果他家有人上来了,就给他开天眼看看。
 可惜他一个亲人都没见到。
 但听说爷爷又梦到奶奶了,看样子烧下去的东西还是能打点一些的,只是有条件托梦了。
 这样也行吧,虽然自己没见到,但能让爷爷梦到奶奶,多少也算是一点慰藉。
 不等同学们再叽叽喳喳地吵,一班的班主任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人站到了讲台上,敲了一下讲台:“安静!”
 班主任的威严还是有点可怕的,闹腾腾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班主任这才转身往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道:“我姓茅,以后就是你们未来两年的班主任了,你们当中有认识我的,也有不认识的,现在就一起重新认识一下,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安安生生平安健康就好,书是给你们自己读的,自己的未来自己不在乎,别人拿着鞭子追在后面赶都没用。”
 “两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这人从不要求你们读死书,死读书,未来不是只有高考这一条路,但是如果你还没找到未来想要走什么路,那现在能走的只有高考,我很欢迎你们去追逐梦想,很简单,喜欢玩游戏的,只要你打进电竞圈,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喜欢看小说的,你要是有本事写一本出版,你想看什么书我就让你看什么书,还有那些喜欢追星的,只要你有能力别花家里的钱靠自己的本事去追,你追出圈了我都不管你,但是,没那个本事做各个圈子的顶层,那就好好给我读书!”
 茅玉龙环视着整个班级,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那些苦口婆心你们怕是耳朵都要听烂了,我也不浪费时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们要是没本事当那个状元,就给我把尾巴夹好了!为了掌握你们的真实水平,为了让你们习惯考试机制,以后每月都会一考,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找我们班最后一名谈谈心。”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哀嚎出声,尤其是那些吊车尾的,想要前进不容易,但想要拿最后一名那可太容易了,再严重点要是蝉联到需要请家长,光是想想就绝望。
 班主任在讲台上给众人上发条,宵野往季南星那边靠了靠,小声问道:“待会儿放学了想去哪儿?”
 他可以根据季闹闹想去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他们最晚差不多十点多就能走了,今天是报名领书,并不是正式开学,星期一开学,他们还有两天时间可以好好玩。
 季南星:“去医院,给人送东西。”
 宵野点了点头,也没问给谁送,送什么,低头就拿着手机搜,打算看看午餐去哪儿解决。
 至于班主任每个月跟最后一名谈心的恐吓,吓不着他,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是最后一名,上学期期末,他的成绩已经能进全年级前三十了。
 虽然跟季闹闹隔了几十个人的距离,但这不还有两年吗,不着急,他不是没脑子,只是不用心,为了能跟季闹闹上同一所大学,这两年他必须用心了。
 等班主任的发条总算是上完了,开始做大扫除的时候,陈十一就从隔壁班跑了过来:“南星!”
 季南星朝他笑了笑:“你在几班?”
 陈十一指了指隔壁:“十一班,就在你们旁边。”
 他们学校的人不多,班级少,不像有的学校一个年级有二三十个班,据说早前是有这么多的,但后来家家户户孩子少了,生源也少了,好多学校一个年级十个班都凑不到。
 他们高二在三楼,理科一班和文科十一班刚好在楼梯口,一左一右侧对着门挨得近。
 陈十一和蒋棠棠还有林艺在一个班,肖筱上了理科,在理科二班,隔得也不算远,但肯定是没有以前在一个班那么亲近了。
 陈十一叹着气道:“还是我不争气,理科稀烂,不然好歹冲一冲理科也可以继续跟你们一个班了。”
 蒋棠棠和林艺挽着手走过来:“怎么滴,跟我们一个班委屈你了?”
 陈十一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个酒窝:“哪敢哪敢,能跟两位公主一个人,是小的荣幸!”
 蒋棠棠哼了一声,看向大半个暑假没见的学神:“中午要一起吃饭吗,好久没有跟你们一起吃饭了!我暑假打了工,赚钱了,我请客!”
 张沅不客气笑道:“不是我小看你,是你打工一个月赚的钱够我们一顿吃吗?”
 蒋棠棠不满道:“怎么不够!给你下一碗兰州拉面不就行了,有的吃还挑。”
 季南星道:“我们等下还有事,就不一起吃饭了。”
 学神不去宵野肯定也不会去,所以蒋棠棠看都没往宵野那儿看,转头看向张沅和陈十一。
 陈十一摇头:“我也得回去了,还要给家里看店。”
 张沅则是不客气道:“再给你点时间攒攒钱,就算吃兰州拉面,那也得有钱给我点双份牛肉。”
 蒋棠棠:“我呸,就给你一碗素面。”
 季南星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快十一点了,在路边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宋以檀拎着饭盒从公交车上下来。
 他在宋以檀的身上扫视了一圈,等她快要从旁边路过的时候才开口喊道:“宋以檀。”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宋以檀转头,便看到树荫下两个外形过分出众的男生,顿时有些疑惑:“叫我?”
 季南星点头,走上前道:“有人托我给你送个东西。”
 宋以檀闻言更加疑惑了:“谁啊,什么东西?”
 季南星取出两个小福袋递给她:“平安符,她说地下室,跳舞,你就知道她是谁了。”
 宋以檀先是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之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你…,不对,这怎么可能呢,她不是……”
 她想说她不是鬼吗,怎么还能托人给她送平安符,难不成是托梦?
 季南星看出了她的惊讶和疑惑,笑着道:“我是天师,能见鬼。”
 宋以檀再次惊讶地微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不过也是,她自己都是敏感体质,也的确曾经真真实实感受过鬼魂的存在,现在再出现一个能见鬼的天师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以檀接过那平安符,心情有些复杂,但还是笑着道:“谢谢,你能帮我转告她,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去地下室跳舞了,让她以后别等我了。”
 季南星嗯了一声:“好。”
 宋以檀摩挲着掌心里的平安符,又道:“还有能不能帮我跟她说,谢谢她那段时间的陪伴,我能知道她叫什么吗?”
 季南星:“她叫谢盼儿,她说这个平安符一个是给你外婆,一个是给你,她希望你能找回自己真正喜欢的,不要轻易受到外界影响而放弃。”
 宋以檀抿唇没说什么,只是再次道谢。
 等宋以檀走了之后,宵野轻叹了一声:“以后谢盼儿的小姐妹就没有了。”
 季南星抬头看了眼灿烂的太阳,暑假结束,夏天也要过去了啊。
 宋以檀的外婆已经从重症出来了,幸好送医及时抢救过来了,但人年纪大了,重病一次身体机能就会下滑,各种老年病只要发一次那就断不了根,以后不能劳累不能动气。
 宋以承决定给外公外婆请个保姆,每天也不做什么,就打扫一下卫生给两个老人做做饭。
 他还给了宋以檀一笔钱:“休学的事情我肯定会给你办下来,你看看准备去哪里散散心,或者干脆出国报个短期游学增长一下见识,至于家里,有我呢。”
 宋以檀看着哥哥,道:“哥,你以前离开家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宋以承笑着道:“能这么想,不过是想要以后的日子皆随我心而已,檀檀,我们不是没有退路,以前我有外公外婆,现在你有我。”
 话是这么说,但现实哪里又是说得那么简单的。
 尤其是当宋鹤鸣找到她。
 这一次宋鹤鸣没有气急败坏,神色冷静中甚至能看出他平静表面下的决绝:“跟我走,好好去读书,别想着什么休学,我不是在警告你,我是在通知你,你外婆还在医院,你如果还想家里闹得不可开交,你要是想生生气死你外婆,你就闹吧。”
 宋以檀紧紧握着拳头,艰难挣扎道:“我不想跳舞,我跳不起来了,我上不了舞台……”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宋鹤鸣一巴掌给打断了。
 那一巴掌毫不留情,打得宋以檀耳中嗡嗡响,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但这一巴掌再狠,都狠不过宋鹤鸣话里的意思。
 要么乖乖听话回去继续做他掌心的傀儡,要么他就让这个家里谁都别好过。
 宋鹤鸣看着她:“做我宋鹤鸣的女儿,就由不得你想不想!”
 宋以檀被强行带了回去,她不是不能挣扎,可是挣扎之后呢,闹,把事情闹大,得到的结果又会是什么,旁人对宋鹤鸣的指责,对她的同情,甚至无法理解她的人说不定还会站出来批判两句。
 花那么多钱培养,竟然培养出一个白眼狼?
 闹到远亲近邻都知道她家的事,气死她外公外婆,逼得哥哥跟家里彻底反目,甚至还要被母亲指责为什么不乖一点不懂事一点。
 她要怎么闹,她能怎么闹,一走了之跟家里彻底断绝,那外公外婆怎么办,宋鹤鸣这种人一旦破罐子破摔,真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们家又要怎么办。
 一回到那个哪怕只是站进去就窒息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家,宋以檀只觉得连呼吸都是一件要耗费所有力气才能办到的事。
 谢盼儿晚上去找宋以檀的时候竟然没找到人,医院没人,家里没人,她茫然站在路边,想了想暗道不会吧,但她还是跑到了宋以檀父母的家里,结果就看到坐在卧室床上的宋以檀。
 谢盼儿连忙跑了过去:“檀檀,你怎么被抓回来了?怎么办啊,你别怕啊,我想办法帮你跑出去!”
 谢盼儿跑去看她爸妈,一个正在做家务,一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明显气氛低沉得很,跟电视里欢快的音乐声完全是两个氛围。
 谢盼儿跑回宋以檀的房间,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想要告诉她自己来了。
 但宋以檀没有反应,整个人呆滞无神,显得有些麻木。
 谢盼儿想了想,打算去找小天师,虽然宋以檀是活人,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会出问题的。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宋以檀的妈妈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果盘,她把果盘放到了桌上,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妈妈知道你很难受,但学还是要上的,檀檀,等你上了大学,你的人生就属于你了,你爸爸老了,他管不了你多久了。”
 宋以檀看向妈妈:“我连现在自己的人生都没得选择,还谈什么以后,你知道爸今天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外婆重病还在医院,受不得气,问我是不是还要再闹,是不是不管他们死活。”
 宋母微微皱了皱眉:“他那是气话,你休学这件事实在是把他气到了。”
 宋以檀眼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你也觉得我该听话是不是?”
 宋母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把果盘往她那边推了推:“吃点吧,晚上都没吃饭。”
 宋以檀笑了,她突然觉得人生真的是前所未有的累,这种疲累感其实已经很久很久了,有时候她在练舞房一坐坐一天,但时间对她来说像是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有时候她明明只是走神了一会儿,一天就过去了。
 舞台让她恐惧,甚至心生抗拒,她只能逃到那个无人的地下室,躲避开了所有的目光才能肆无忌惮地跳舞。
 她已经很努力在排解自己的情绪了,可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努力就能办到的。
 就像有的人,很容易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有的人情绪一点就着。
 有的人能够轻而易举舍弃家庭脱离苦海,有的人明知道自己被压榨被吸血,却只能艰难前行无法离开。
 宋以檀知道自己出问题了,她很努力想要把自己从情绪的泥沼里拉出来,可是有人朝她伸手,但拽着她腿的力量却更大。
 宋以檀等妈妈出去之后,又安静坐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书桌前铺开白纸,写上遗书两字。
 或许是她脆弱吧,或许是她胆小懦弱,可是真的好累啊,累到她连再往前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累到哪怕哥哥说她的未来有他,她却无力再往前踏出那一步。
 谢盼儿看着她写的东西怔住了,她突然就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宋以檀,为什么会那么希望宋以檀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因为那就是以前的自己啊,只是那时候没有人来拉她一把,而现在的宋以檀,被窒息的生活压了十几年,随着外婆倒下,连最后一丝挣扎抵抗的力气也被消磨光了。
 将写好的东西放到了桌上,谢盼儿焦急地想要拉住她:“不可以,不要做傻事,檀檀,活着才有希望,你还有外公外婆,你还有你哥哥呢,你比我当年要幸运多了,至少还有人爱你啊。”
 可惜宋以檀听不见,她走出房间,看着客厅里的父母,宋母连忙起身:“檀檀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妈妈给你做点吃的好不好?”
 宋以檀看着宋鹤鸣:“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你从未把我当你的女儿。”
 宋鹤鸣冷脸道:“你又想闹了!”
 宋以檀笑了笑:“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跟你闹了。”
 宋鹤鸣这才道:“那是最好,你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是把你的腿打断也不会放你出去!”
 宋母责备地看了一眼丈夫,但却没敢多说什么,好不容易家里平静下来了,她实在是不想再发生争执。
 现在两人都在气头上,她想着等檀檀以后去了学校就能自由了,没几天了,熬过去就好了,宋鹤鸣年纪也大了,又能强硬管她多久呢。
 宋以檀却笑着走向阳台,他们家的阳台并未封闭,阳台的护栏玻璃也只到胸口高,对于跳舞的人来说抬个腿就能轻松跨越过去。
 看到她的动作,宋母急了:“檀檀你干什么!”
 宋以檀看着她:“都是你们逼的!你为什么要生下我,生下我又不爱我!你就只爱他!哥哥被你们逼走了,我以为我至少爱跳舞,好好跳舞这个家里就能好好的,可是他呢,他永远是打压批判,不管我怎么做都是不满意,我永远达不到你们的要求,你们在我身上索求情绪索求回报的时候,谁来问过我啊,问我高不高兴,快不快乐,想要的是什么!”
 宋鹤鸣气急败坏:“好好好,你现在学会用自杀威胁人了是吧!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妥协?你有本事你就跳!你看我怕不怕!”
 宋母直接扑上来猛地推开宋鹤鸣:“你给我闭嘴闭嘴!檀檀别听他的,你下来,你说什么妈妈都答应,你想休学妈妈也答应,以后没有谁会勉强你做任何事,你下来好不好,妈妈求求你了。”
 宋以檀笑了一声:“威胁?有用的东西才叫威胁,如果有下辈子,我宁愿不做人也不想再做你们的女儿。”
 宋以檀说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外面跳了下去。
第 179 章
 ◎谢盼儿的执念◎
 在宋以檀的身影翻过阳台的瞬间,宋母双腿一软,想要扑过去将女儿拉住,可是双腿像是失去了行走的能力,整个人尖叫着跪坐在了地上,连女儿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没想到宋以檀真的会跳,宋鹤鸣整个人惊慌地后退了两步,满眼不可置信和手足无措。
 一直拼命拉拽着宋以檀的谢盼儿从未如此急切过,看到宋以檀不顾一切的时候,她在阳台外张开双手。
 拼尽满身的鬼气也想要把宋以檀推进屋里去:“不要檀檀,不要跳啊!活着才有希望,檀檀不要跳,不要自杀!”
 可是宋以檀听不见她,她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翻过了阳台,就像她当年那样,毫不犹豫地站在顶楼跨出了那一步。
 谢盼儿不想宋以檀重蹈她的覆辙,作为阴魂,她除了做过鬼迷眼和吓唬人的事以外,就没做过任何实际接触到活人的事,但既然她用鬼气的时候可以触碰到物体,那么当她释放出所有鬼气,是不是也可以真真实实接触到人?
 谢盼儿来不及想那么多,一切都是本能,就在她张开手抱住宋以檀的瞬间,那张季南星给宋以檀的平安符发出了热意,原本没有实质的魂体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实。
 谢盼儿在半空中浮现,一把抱着已经从阳台上跳出去的宋以檀,两人再次摔回到了阳台上。
 宋以檀茫然地睁开眼,她看着压在她身上的陌生女孩,看着她朝着自己露出的笑脸,那一瞬间辛酸和委屈将她整个包裹住,宋以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涌现出这样的情绪。
 宋鹤鸣和宋母看着家里突然冒出来的女孩,整个人都傻了,他们家住在十几楼,这女孩是哪来的,甚至还把他们跳楼的女儿给救回来了?
 宋母看到失而复得的女儿正想扑过去,就见那个女孩拍了拍女儿的脸:“别做傻事,我带你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