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对,好像少了点什么,”她突然开口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怎么说?”
金桂娟迟疑着思索了一会儿,终于灵光一现,开口道:“狗叫声!”
曼曼有些好奇,“刚刚有狗狗在叫了。”
金桂娟道:“这种村子里,尤其还是靠山的,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养狗的,但是,我们刚刚听到的那阵狗叫声,却只有一个。而且,农村的狗子,夜里除非有人,一般也是不会叫的,这种看家的狗子都很聪明,到了三更半夜的,真要有哪个狗叫了起来,全村都得跟着响一遍!”
景其臻“嘶”的吸了口冷气,“目前看来,这个村子里的NPC应该很多,村子里目前也看不出破败的样子,反而充满了生活气息。”
但是同样的,一直挥之不去的女声《铃儿响叮当》BGM始终徘徊在村子里,并且,村子里的房屋和土路,和外面的现实世界有些相似,却并不全然相符。
景其臻说完,总结道:“我觉得,这个侵蚀区域,有点像是这个村子二十几年前、甚至是三十几年前的场景重现。”
老肖对数字一直敏感,听景其臻说完,仔细回忆了一下年轻时的经历,点点头道:“二三十年前,大概是九几年的时候?我印象中,那时候的农村有些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的。”
严鸿:“回头从村子里找个日历确定一下就差不多了。”
景其臻点了点头。
曼曼:“我在思考另一件事。”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把上个侵蚀区域里,女鬼李女士送的那张黑色购物卡拿出来了。
景其臻微怔了一瞬,隐约意识到曼曼在意的点了。
果然,下一秒,曼曼从包里摸出来一叠全新粉色甚至还是连号的人民币钞票。
此时,曼曼的表情是一种说不出的微妙,“九几年的时候,人民币还是旧版吧?我们身上带的那些新版人民币,对于现在的村民来说,妥妥的全是假*币,而且还是连日期都印刷错误的那种低端货!”
众人:“…………”
老肖迟疑道:“根据‘黑卡’的描述,说是‘什么世界都能刷’,它似乎可以用的样子……”
曼曼一字一顿的强调:“得、能、刷。”
她微微抿唇,“所以现在问题来了,九十年代的山村里,会有让我们刷卡的POS机吗?我觉得有点困难。”
景其臻:“……我觉得这不是有点,应该是相当困难。”
所有人瞬间意识到,他们现在陷入了没钱寸步难行的境地,大家顿时面面相觑。
曾经经历过唐淞专门培训、致力于在侵蚀区域中取得各种一手资料的鹿凌熙同志则是拿着笔记本开始埋头认真写备忘录:“进入侵蚀区域之前,要考虑准备不同年代所使用的人民币、粮票或者一般等价物的问题!”
第 25 章
等到鹿凌熙写完备忘录, 抬起头就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渐渐的落在了严鸿身上。
再度恢复金链子大哥打扮的严鸿:“……”
鹿凌熙也瞬间恍然, 还朝着严鸿比了个大拇指,“严哥这打扮靠谱!一看就有钱。”
曼曼笑道:“是不是有点符合上世纪□□十年代港台片古惑仔的画风?”
景其臻摸了摸下巴,提议道:“等下我们就假装是来自于外面大城市过来旅游的游客?自称钱包丢了――也不对,这个说法太假了, 我们就说自己来的太急, 忘记兑换当地的人民币, 然后把金链子抵押出去。”
曼曼听了,立刻伸手去摸自己的钱包,从她放了挺多张不同颜色的卡的爱马仕钱包里,竟然还真翻出来了好几张大额外币。
她大致翻看了一下美元和欧元的钞票,上面的字母和歪果仁头像还是很能唬人的,尤其对于大多数并没有接触过外币的村民来说, 根本分辨不出什么发行版次、印刷时间一类的细节。
曼曼一点头,言简意赅道:“可以,能糊弄过去。”
说完, 她直接将自己钱包里所有的外币全都分发给大家伙了,“拿着装兜里,有备无患。”
突然被塞钱的景其臻和其他人:“……”
严鸿一手拿着美元,一边哭笑不得的扯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大粗金链子,“空心的,看着大, 其实重量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多。不过, 在一个小山村里,肯定是够用了。”
其实之前唐淞就和他们强调过, 物品损耗这方面,真心不用太计较,走一次侵蚀区域面临的危险,绝对不亚于在中东地区的交战区露天跑一圈。
任何物品上的损耗,该报销报销、该补充补充,反正什么都比不上他们能安安全全的活着出来。
侵蚀区域里毕竟什么特殊情况都会发生,首先还是要保命要紧。
当然了,虽然唐淞手底下的经费充足,但像是曼曼这种进侵蚀区域背着的还是奢牌包、也是真的完全不差钱的人,和其他同伴们一样标准的凑热闹一样的补贴她收了、还特意放一个账户里当纪念了,至于她自己的奢侈品损耗这种细节上的小问题,曼曼压根就没想过报销。
景其臻提醒道:“不过,直接把一条金链子给出去有些夸张了,先进村吧,要是见到村长什么的,我们还得把它拆开。”
鹿凌熙:“我们带工具了,金项链随时可以拆开,这个好说!”
众人又纷纷各自补充了一点故事和人设,决心伪装成一群来自于港澳台等地区的亲朋好友,作为外来游客,旅行途中,不小心迷路到了这里。
景其臻仔细研究了下。
大晚上的,严鸿手里还捏着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曼曼也把红外望远镜直接挂自己脖子上了。
再加上他们每个人都携带的登山包、再有老老少少男女混搭的人员数量,的确像是一大家子结伴出来玩的亲戚朋友,画风算是非常到位了。
景其臻轻声道:“走吧,进村!看哪家的灯还亮着,准备去敲门。”
众人微微点头。
话虽如此,准备好了全套戏的景其臻一行人,在进村之后,依旧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在所有人耳畔回荡着的模糊童谣声始终不曾停下。
景其臻还小声吐槽了一句道:“这个童谣其实还挺提神醒脑的。”
虽然让人难免心里发毛,却也客观起到了提醒的作用――在女声童谣BGM的陪伴下,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被这个生动的村庄所误导,轻视它可能隐藏的危机。
也是凑巧,村口第二家就亮着灯呢――之前吵得激烈的那两口子至今还没停止干戈,景其臻他们走到这家的大门外时,除了夫妻俩极具穿透力的互相指责和叫喊声,甚至还听到了锅碗瓢盆哐里哐当摔来摔去的动静。
鹿凌熙朝着大家打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道:“就这家了?我先去看看情况,等下再敲门。”
景其臻微微点头,同样压着嗓子:“小心。”
鹿凌熙三下两下便动作灵巧、无声无息的蹿到了这家的院墙上,然后微微俯下身来,旋即直接跳到了院子里,贴着墙一路潜了进去。
景其臻放轻脚步走到墙边,抬手和曼曼示意了一下。
曼曼瞬即了然,直接把那个红外望远镜递给了景其臻。
景其臻干脆趴在墙上的角落处,拿着红外望远镜对准这家的院子里。这里视角受阻,看不太清楚那户人家屋子里的场景,不过能大致看到鹿凌熙一闪而过的身影。
一直等鹿凌熙潜伏到房子窗户底下,蹲着等了一会儿,然后又原路返回,景其臻才放下了红外望远镜,转头和其他同伴们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安然。
刚刚近距离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户人家的鹿凌熙,也已经熟练的翻墙跳出来,近乎猫一样的落地之后,朝着大家简单总结道:“目前看着都是普通人的样子,那两口子一直在吵架,孩子躺下了翻来覆去也没睡着。看窗户里的身形,家里应该还有老人,不过老人唉声叹气的,不敢多管。”
景其臻:“我去敲门了?”
其他人一起跟了上来。
唯独鹿凌熙,朝着景其臻他们做了个“我负责给你们掩护“”的动作后,直接爬上了树,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树冠中后,又从背包里摸出把枪来飞快的组装好。
小鹿斑比同志本来就是狙击手,他自己近身格斗也不错,所以出入危险的地方还算顺手。但是现在,当所有人都即将进入这户人家之后,在危机四伏的侵蚀区域中,当然还是延续老本行来的更稳妥一些。
景其臻还回头大致看了一眼鹿凌熙爬的那棵树的高度――基本和房顶持平,只要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不会飞,他藏身的位置的确是个能高台位打狙压制的角度。
轻舒了口气,景其臻抬手拍了两下大门,同时直接喊道:“你好,有人吗?”
正在吵架的两口子,仿佛卡壳了一样,原本吵嚷的声音突然停了两秒。
片刻后,男人踩着拖鞋,不耐烦的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口中还嘟囔道:“大晚上的,谁啊?”
景其臻的语气立刻变得热情了许多,隔着大门惊喜的喊道:“你好你好,我们是来这里旅行的游客,在山里迷路了,感觉这边像是个村子,就摸过来了,到了村子里之后,就看到您家里这灯还亮着呢!”
一个村子里的人基本都互相认识,三更半夜也不太容易出现陌生人。
那个男人还有些戒备,走过来,透过门缝看到,景其臻一行拿着手电筒,又有老人又有女孩子的,的确不像是那种打家劫舍的坏人――再说了,穷山沟里,抢劫的一般也不来这边。
景其臻站在那里,任由男人打量,看到他犹犹豫豫的表情,还忙不迭的补充道:“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我们就像找个地方租个房子安置一晚,或者你能帮忙给指个路,告诉一下咱们村子里的村长住在哪儿?”
眼看着景其臻已经伸手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了,还做戏做全套的“哎呦”了一声,“这都是外国的钱,在国内不能花的,拿错了拿错了!哎,你们能帮忙找个回收金饰的金店,我们把这个金项链卖了也行!”
男人看着那陌生的钞票本来还毫无感觉,可是,对上严鸿那摘下来的大粗金链子之后,那就顿时是一阵心动了。
犹豫一二之后,男人打开门,“大晚上的,村长和别人家里早就睡着了,你们先进来吧!”
刚刚还在吵架的女人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板着脸横着眉,一幅很是泼辣的样子,不耐烦道:“谁来了,怎么回事?”
堂屋里因为烧火做饭的原因,墙壁上留下了挺多灰扑扑的烟灰,墙边上吹这个拉绳的开关,房梁上则是挂着一个用了很久后里面已经变黑的白炽灯泡。
男人:“外面的一群人在山上迷路了,来借住一晚上。”
女人一抬手,插着腰顿时又骂道:“他们这么多人,咱们家里哪有能住下的地方!”
男人:“怎么就住不下了,让我妈把西屋腾出来,咱们都在东屋睡,西屋先给他们凑合一晚上。再说了,人家给钱的!”
景其臻依旧是刚刚那套说辞,脸上也始终都带着笑容。
听到这里,看了一眼景其臻等人身上款式别致、明显不带任何补丁的衣服,本来还梗着脖子的女人顿时也不吭声了。
大概是看在钱的份上,女人虽然不耐烦,却也没再说什么。
因为来来回回的动静,东屋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一个角。
一个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小男孩,穿着有些补丁的旧衣服,好奇的从门帘子里面探头张望了一眼。
那个男孩有着这个年代农村孩子常有的瘦弱身体,不过,看他好奇而灵动的眼神、以及虽然破旧却足够整齐的衣着,其实能判断得出,这个孩子在农村这个特定环境下,得到的照顾其实并不差。
堂屋的墙上正好挂着一个老式的日历,曼曼拿着手机不动声色的将其拍了下来,上面的时间是1992年2月27日。
1992年是闰年,2020年也是闰年,它们都有着四年一遇的2月29日。
注意到这个时间点,曼曼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收紧,她面上不动声色,却迅速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其他同伴们。
这次的侵蚀区域里,也理所当然的没有了手机信号。
不过,有了唐淞安排的后勤支援,除了自己的手机之外,景其臻他们一行人还全都配备了专业的对讲机,再加上九十年代的村子里房子矮小、信号干扰也少,在没有任何网络支撑的情况下,起码几公里内通话无忧。
门外,依旧栖身在树立扛着□□的鹿凌熙,一只耳朵佩戴着耳机,自然也听到了景其臻他们这边的全部动向。
男人和女人还时不时没好气的拌个嘴,还有面对愿意付钱的陌生人时略带防备的热情,一片混乱嘈杂后,景其臻等人终于全都进了西屋,女人嘴上一直埋怨着男人什么,却也动作麻利的去翻箱倒柜的找被子,男人则是抄起袖子去给景其臻一行人烧水了。
然而就在这时,景其臻他们这边的微型耳机里,却突然传来了鹿凌熙那边的动静。
轻微的“滋啦”杂音后,一个单纯而迷茫的女孩童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大哥哥,你为什么住在树上呀?”
还在屋子里的人,骤然听到这个动静,所有人瞬间头皮发麻。
鹿凌熙更是心里一哆嗦,手指发白的扣紧了枪。
第 26 章
景其臻倒吸了一口冷气, 也顾不上这户人家里正在烧水的男人会不会起疑了,拿着手电筒直接就从西屋又跑了出去,口中急促的叫道:“咦我的东西好像不小心丢了明明刚刚还在着我去外面门口找一下!”
严鸿自然知道景其臻的用意, “我帮你一起找!”
现在门口的鹿凌熙那边情况不明,三更半夜突然响起的女童声,怎么听也不像是好事,严鸿从手边抄起一个手电筒后, 也忙不迭的跟了出来。
那个女人这会儿刚好从箱子里翻出来两床自己当初结婚时做的被子, 都是大红大紫印花的被面, 只是这些年的时间下来,颜色不可避免的有些黯淡了。
见景其臻火急火燎十分急切的样子,女人虽然横眉竖目的,却还是嘴硬心软的和男人提了一句道:“你也帮他们找找去!”
曼曼心细,也担心这对儿目前看着是人类状态的夫妻要是大晚上出去,再接连触发个什么新剧情, 那才是火上浇油呢,连忙阻止道:“不用不用,他们两个大男人出去找就是了, 哎,这位大哥大姐怎么称呼?”
方奶奶和金桂娟见状,也配合默契的纷纷开口。
方奶奶笑眯眯的瞅着帘子后面正探头的小家伙,“这是你们家的孩子吧?几岁啦?看着长得就聪明!”
一提起孩子来,话题自然就打开了。
女人的注意力,自然也放在了孩子上面, 还忍不住催了一句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去!”
尤其老肖那边还一直额头冒冷汗呢, 男人看见之后,还特意多关心了一句:“这兄弟是怎么了?身体不好还是不舒服了?”
方奶奶唉声叹气的信口胡诌道:“哎, 都是工作累的,平时坐办公室不锻炼,身子骨虚,真到了山里一走山路,整个人都累瘫了。”
树上的鹿凌熙自然也从耳机里听到了景其臻他们这边的动作,他止不住的在心里想要和他们说,别过来,却又不敢贸然开口,生怕引起背后女童更多的注意力。
因为极度的恐慌,时间在短暂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
背后,女童疑惑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哥哥?”
鹿凌熙紧张得呼吸都变的急促了,咬紧牙关,一口气下来有些僵硬的回答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话:“因为树下没有大哥哥可以住的地方……吧?”
女童沉默了。
片刻后,她的声音有些迟疑:“好像是这样?我看到过,松树和小鸟的家都在树上。”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景其臻和严鸿已经从这户人家的院子里冲了出来。
强光手电筒的光线直直的打过来。
女童被光亮晃了一下,顿时“哎呀”一声,发出低低的惊呼。
――鹿凌熙藏身的那棵树下,一个也就七八岁大,穿着脏兮兮很不随身的破棉衣、趿拉着大了一圈还露脚趾的旧棉鞋的女孩,正仰起头,好奇、不解还有些畏惧的看着鹿凌熙的方向。
因为手电筒的强光,女孩下意识的别过脸去。
景其臻赫然看到,这个衣着破旧的小女孩脸上皮肤有些干裂,手上依稀还有冻伤。
她抽了抽鼻涕,声音却是单纯的不安和迷茫:“大哥哥?”
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女孩,至少目前看起来,也是个普通人类。
握着枪浑身僵硬的鹿凌熙,正缓慢的转过头来,他感觉自己的脖颈都几乎要锈蚀住了一样,脊椎骨都随之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景其臻背对着严鸿,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自己则是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蹲下身来,尽量温声问道:“小妹妹,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冷吗?”
景其臻本来是想问她为什么“不回家”的,但是,看这个小姑娘现在的打扮,也知道,她的“家”对她来说显然不是什么令人安心无虞的地方,话说到一半上,便又强行改了口。
说话间,景其臻还自顾自的直接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随着景其臻和那个小姑娘开始了交流,鹿凌熙也终于把这口气给喘匀了,转过头来看向景其臻和刚刚出声的那个小女孩。
这是一个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小女孩,因为营养不良,身体看上去格外的单薄和瘦弱。
以景其臻一米八的个头,把他穿在最外面的风衣裹在小女孩身上,基本就直接把小姑娘给彻彻底底的裹了个严实。
仗着自己的风衣外套足够宽大,景其臻根本就没让小女孩把手臂伸到袖子里,而是就这么把人家给严严实实的裹起来了,之后,还动作麻利的就把风衣外套的拉链拉上来,就连帽子,都直接掀起来严严实实的盖在了小姑娘的头顶上。
鹿凌熙和严鸿:“……”
他们觉得,景其臻绝对是故意的。
他这么把风衣的拉链一拉、帽子上的绳扣一紧,这个三更半夜冒出来的小女孩甭管有没有问题,反正,景其臻的风衣外套绝对起到了很好的限制行动以及减速效果……
正如鹿凌熙和严鸿所想的那样,景其臻细心的给小姑娘理了理松散太多的衣领,还伸手稍微紧了一下帽子上的绳子拉扣,直接在小女孩的下颌那里打了个蝴蝶结。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全部做完之后,景其臻还顺手拍了拍小女孩的头,若无其事的温声问道:“暖和了没?”
刚刚脱下来的风衣外套上还带着之前主人身体的温度,衣服的下边缘一直垂到了地面上,略微沾染了些许尘土,而对于衣衫破旧的小女孩来说,这个温度,却暖和的让人近乎失神。
小女孩被裹在暖和的风衣里,宽大的帽子一盖,一张小脸几乎都看不见了。
她的身体稍微动了动,带着风衣外套也稍微晃了晃,有些笨拙的样子。
“……很暖和,谢谢大哥哥。”过了一会儿,小女孩才轻轻的开口说道,稚嫩的童音里还带着些莫名的的脆弱和迟疑。
想了想,为了稳妥起见,景其臻还是暂时先避开了和“回家”相关的关键词,而是和小女孩问道:“你怎么会注意到那个大哥哥在树上呀?”
突然被点名的鹿凌熙依旧待在树上,还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枪藏了藏,然后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虽然有些僵却极为无辜的笑容。
小女再度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种执拗的明亮。
略微迟疑了一下,小女孩轻声说道:“你们都不是村子里的人,我没在村子里见过你们呀!”
景其臻:“我们是外面的游客,不小心迷路到了这里。”
小女孩:“可是,我的记忆里也不记得,以前这里有过你们这些游客呀!”
意识到小女孩这番话里微妙的含义之后,鹿凌熙和严鸿顿时又是背脊发凉。
景其臻虽然心里也捏了一把汗,不过,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言语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小妹妹,你听说过,物理学上有一种,平行时空的理论吗?”
小女孩一怔,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景其臻,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景其臻轻舒了一口气,站在寒风中,顶着几乎能让人瑟瑟发抖的寒意,隔着自己厚实的风衣外套双手轻轻扶住小妹妹的肩膀,回忆起自己看过的诸多关于宇宙、空间的科普,用最简单的例子,开始滔滔不绝的给小女孩上课了。
眼看着十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了。
景其臻已经从物理学神兽“薛定谔的猫”讲到了量子力学里的双缝干涉实验,顺带着还简要介绍了一下物理学宏观和微观的界限,再然后,话题直接就朝着马克思主义唯物世界观和古典哲学中的经典唯心主义去了。
就在旁边听现场的鹿凌熙和严鸿:“……”
正在院子里听耳机里现场转播的其他人:“……”
如果说上次遇到女鬼李女士的时候,景其臻是抓住了李女士就算变成鬼也有工作强迫症这一特点的话,这一次,他根本就是冲着把人家小女孩的世界观凿碎了又完全重建一波去的。
等到景其臻洋洋洒洒给她科普了十万字之后,原本眼神有些诡异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了眼神发直,可能也被震撼得不知道怎么吭声了。
依旧蹲在树上的鹿凌熙同样听得有些怀疑人生,还双眼恍惚的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
最后,景其臻总结道:“所以说,也许,晚上的时候,村里这两口子有没有吵架吵得很大声,都可能影响到我们今天会不会迷路到这里来呢!”
小女孩:“……”
严鸿:“……”
待在西屋正从耳机里听现场直播的众人:“……”
鹿凌熙弱弱的小声音从树上传过来,“我能问一句这是为什么吗?”
景其臻逻辑清晰、言语简练的帮忙分析道:“他们两口子不吵架的话,八成就直接睡觉了,这个村里没亮灯,我们在山里迷路的时候,就可能摸着黑走到另一个村子里去了。我们没来这个村子里,小鹿就不会爬树――”
说到这里,早就把自己的腿给蹲麻了的景其臻终于站直身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的手脚,然后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和小女孩说道:“小鹿不上树,这样的话,小妹妹你自然就不会在今晚看到大哥哥们了,对不对?”
小女孩:“……”
严鸿:“……”
双眼发直的鹿凌熙:“……”
短暂的僵持过后,景其臻正琢磨着继续找个什么话题继续忽悠下去呢,结果,被裹在风衣里的小女孩突然想往后退一小步,因为被衣服绊了一下,身形不免有些踉跄。
景其臻连忙伸手去扶――正好随手一抓衣服领子,就把小女孩给拎直了。
被拎着风衣领子的小女孩抬起头来,在夜色中瞳孔也是一片诡异的漆黑。
她定定的看着景其臻,眼睛一眨不眨。
小女孩的脸上明明还带着冻伤、皲裂的细痕,然而,脸颊上其余的部位,却又是那种过于精致的细腻。
光洁的皮肤和伤痕累累两相对比着实惊人,更是给人带来一种极为强烈的冲击感和违和感。
小女孩的声音稚嫩而迷惘,“大哥哥,爸爸和妈妈都不喜欢我。爸爸离开了,妈妈更讨厌我了,爸爸为什么不回家呢?”
景其臻的脑海中瞬间脑补出了无数乡土狗血剧情,不过,面对这样一个看着是孩子、其实不定是什么危险生物的小女孩,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更加安全的说辞。
景其臻:“你爸爸不回家肯定有原因的,不一定是忙,有可能嫖*娼被抓了啊!你也理解理解他,你可能只是觉得孤独委屈,你爸爸可能正铁窗泪呢!”
小女孩直接愣在了那里。
鹿凌熙:“=口=???”
严鸿咳了一声,忍不住的低声开口提醒道:“你和小孩子说什么呢!!!”
第 27 章
景其臻停顿了一下, 回头看向严鸿,眨了眨眼睛,语气平静道:“我和这位小妹妹讨论一下父母人生际遇的不确定性对孩子生长环境所产生的影响?”
严鸿:“……”他竟无言以对。
蹲在树上的鹿凌熙已经彻底眼神恍惚, 被景其臻反复洗刷三观以至于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小女孩突然声音很轻的“咯咯”笑了起来,用稚嫩的语调说道:“大哥哥你说得对,爸爸说不定被关起来,再也回不来了呢!”
景其臻认真的看着小女孩的眼睛, 见她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便没有吭声, 只是安静的听着。
小女孩甜甜一笑,配上她看不见底的漆黑双瞳,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然而,小女孩的声音却很稚嫩单纯,认真的感谢道:“大哥哥, 谢谢你的外套,真的很暖和。”
说话间,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 渺茫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景其臻看着小女孩诡异的变化,自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是认真而诚恳的模样。
不过是转瞬之间,小女孩的身影便已经彻底消散了。
景其臻伸手捞了一把自己没了支撑即将落地的风衣外套,站在原地,长舒了一口气, 才算是稍稍平复了下此时复杂的心情。
严鸿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鹿凌熙更是一脸难以掩饰的震惊和错愕, 压着声音惊呼道:“她、她就这么消失了?”
景其臻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这里的情况和上个侵蚀区域也明显不同。”
旋即, 景其臻也没有重新把外套披上,而是直接搭在臂弯里,并朝着树上的鹿凌熙招了招手,“小鹿先下来吧!我们去屋子里慢慢说。”
鹿凌熙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在外面蹲守的不靠谱之处了,点点头,果断的跳了下来,并且,动作麻利的将自己那柄枪拆开重新塞进了背包里。
这户人家的院子里,曼曼、方奶奶他们还拉着那两口子闲聊呢,这会儿,突然听到了景其臻他们回来时的脚步声,众人顿时抬起头望了过来。
刚刚景其臻出去的时候,还说的是东西丢了要出去找,结果这么一会儿时间,大晚上的夜里风正冷呢,他把风衣外套都脱下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背着同款登山包的年轻人,这户人家的两口子不由得一愣。
男人:“哎?你不是去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