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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两秒的等待,无声的对峙。
茧绥极其缓慢地坐起来,该遮的部位一遮不遮了,难堪暴露在对面人的眼皮底下,他只管将两只手抬起来,衣服就自动套在他身上,宽大的衣摆落下去,遮住翘起的支点。
他不吭声,看上去乖顺极了,岑骁渊问他内裤放在哪里,茧绥的神色才闪了闪,“内裤我自己……”
对上岑骁渊的神情,他又一次噤声,伸手指柜子最下面,岑骁渊要去拿,他又想起什么,连忙拽住Alpha的衣摆。
抑制剂在铁盒里,是最左边的抽屉,贴身衣物在右边。
岑骁渊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茧绥不让他走,他也没生气,很爽快地说:“那就不穿了。”
茧绥愣了又愣,手松开不是,不松也不是。
“抬腿,穿裤子。”岑骁渊直接抓上他的脚踝。
茧绥把一条腿抬起来,随即是另外一条,穿上了和没穿没什么区别,尤其尴尬的地方依旧尴尬。
岑骁渊低头观察他,忽然一只手按在他大腿根,拇指向内推,肉感的凹陷,没有再往上,反而用力攥紧细嫩的皮肉。
这是惩罚,惩罚他的肆意与拒绝。
茧绥抓住Alpha的手臂,死死掐住了,竭力不发出声音。疼痛有效地让他委顿,本来也只是身体自然的反应,很容易冷静下来。
岑骁渊的手臂被他抓破了,血淋淋的几道,一看就是下了死手,没留余力。
岑骁渊不在意,只看着眼前的Beta,手指碾过他的后颈,那道疤还在,似乎是消不退了。
“跟不跟我走?”他问。
春意夏
明天见
18.名字
岑骁渊要求他晚上就搬去海港,茧绥不敢不从,行李收拾地匆匆忙忙,裤子里什么都没穿,空荡荡又轻飘飘。直到岑骁渊离开,他跳起来,最先脱掉裤子,还把自己绊摔了。
凡事讲究一物换一物。
他的麻烦岑骁渊帮忙解决了,哪怕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也还是需要偿还。
但茧绥从没想过代价是这个。
傍晚避开人群,磨磨蹭蹭到了铜门前,拿出岑骁渊提前给他的门卡,茧绥探头探脑像个偷地雷的。
周围静悄悄,只有隐约的海浪声。
之前来也是晚上,不同的是那时候有岑骁渊在前面领路,茧绥只负责闷头跟随。
也就是说,他完全不认识路。
通讯器响了起来,茧绥接通,对面问他:“在哪?”
只有两个字,茧绥嗅出不妙的味道。
他说:“我不知道。”
对面的呼吸声稍重,“别让我找到你。”
“你不来找我,我就出不去了。”
“……”
又过去不知道多久,夜色将海面搅得浑浊,一汪黢黑的海水散着粼粼的月光。
茧绥坐在最显眼的那条石板路上,给自己捡了好多树叶当屁股垫,在一堆嫩绿青翠的叶片上曲着腿抱着臂,身上还搭了一件灰外套,好似睡着了。
岑骁渊踩着湿软的泥土踏步而来,站定在他面前,刚弯下身,手指触碰到发丝。
茧绥立即扬起头,眼里没有丝毫困意,庞大的枝干投落下树影,在下颌处形成小小的尖儿,再往上是色泽饱满的唇,微微张着,隐约可见一排整齐的牙齿,白得晃眼。
不管吃什么吃多少,他都不怎么长斤两,年龄在长,身体却仿佛停滞在了某一时期,还带着少年人的青葱,单薄得像一拧就断,一碰就折。
岑骁渊没有出声,静默看着他。一旁是他的行李,背包又一次被茧绥背在身前,盖在灰外套下。
岑骁渊见他怀里鼓囊囊一团,“你把行李整个转进去了?”
不合时宜的笑话,搭配渐晚的海风,冷得茧绥打颤。
Beta老实巴交地否认,岑骁渊退后一步,“那还不赶紧起来,等着我扶你?”
茧绥说:“再等一等。”
没料到对方会反驳自己,岑骁渊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时间每过去一秒,都是无声倒数。
茧绥只好解释:“我腿麻了,站不起来。”
“废物点心。”
岑骁渊说着,上前一步拉起茧绥,茧绥两条腿酸软得厉害,根本站不稳,身体直直撞进岑骁渊怀里,两只手下意识环住Alpha的脖子。
那背包装了不少东西,一下砸在岑骁渊身上,发出很重很沉的闷响,茧绥已经做好被丢出去的准备。
岑骁渊只是把住他的肩膀,语气不太好地问:“你往里面放砖头了?”
“是生活用品,我怕洒了,就装在盒子里,盒子可能……有点重。”
Beta的发丝蹭着他的喉结,喉间一片瘙痒。岑骁渊侧开头,松了手,等茧绥自己站直。
之后谁也没有说话,四周静悄悄,连海浪声都听不到了,没有风也看不到月光,唯有无尽的墨蓝笼罩在头顶。
整栋房子只有一间主卧室,岑骁渊说他要是不睡在屋子里,就去睡杂物间。
茧绥小心翼翼地询问:“真的可以睡杂物间吗?”
夜晚室内的光线太过昏暗,过了好一会儿,岑骁渊轻笑一声:“可以。”
于是茧绥连人带行李一块被扔进来。
天已经很黑雨隹木各氵夭卄次,茧绥摸索了半天发现没有灯,只能在未经打扫的房间里将就一晚上。新床单不舍得铺,铺了旧的,总感觉上面有Alpha的气息,似有若无的木质香。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目,茧绥从冰冷的杂物间醒过来,才看清杂物间的全貌。
四周是木板和尘封许久的破家具,窗户窄窄又高高的,是一条长方形,像地下诊所的长廊,只不过没有报纸遮挡。
趁着岑骁渊还没有醒,茧绥轻手轻脚打开自己的行李。
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一些换洗的衣物、书本可装,还有一条生日时缘余送的护腕。茧绥一次没戴过,总觉得没有必要,干脆放进上了锁的铁盒里,和抑制剂一块,盖起来,包得严严实实。
由于时间赶得很紧,他没办法立刻通知缘余把抑制剂拿走,铁盒落进背包里,棉料包裹着,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
又一次骗过了岑骁渊。
茧绥出门找洗手间,一边走一边恍惚。
这里的房间布置几乎和A区一模一样。
岑骁渊也会恋旧想家吗?
他完全想象不到。
收拾好自己,悄声无息退出到大门外,茧绥没有坐专车,而是从山脚下的树林里推出自己的小电驴,一路飞驰。
海港离校区很远,他要提前一小时出门。
医务室一如既往地破落,炎热天气下倒成了最好的纳凉场所。
针尖对准血管,精准地注射。
“你和岑骁渊,你们最近来往很密切?”
缘余刚开口,茧绥一个手抖,手臂瞬间见了红,他一边道歉一边撤出针头,压上棉签。
红色浸染棉棒,一抹刺目的颜色。
面前的假Beta面色不变,示意茧绥不要在意,而后继续问:“这是真的?我也是听别人说,你们还一起去上课了?”
“啊。”茧绥模糊发出一个单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自己现在和岑骁渊住在一起了?这种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希望缘余为他担心。
缘余按住止血的棉签,露出不赞同的神情,“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你们和好了,还是他单方面强迫你?根本没必要和那种人交好,都是群好高骛远的家伙。”
就是因为缘余对待Alpha是这种态度,他才不敢轻易开口。
茧绥坐到另外一边的床铺上,把饭盒拿到自己腿上。
自从知道岑骁渊找人看着自己,为了避开监视,没事的时候他都跑到医务室来吃饭。
“你那个舍友呢?最近很少看见他。”
话题好不容易转移,却往更糟糕的方向去。
茧绥拿筷子的手又是一僵,“他退学了。”
缘余有些意外,在后援部的Alpha本就不多,舍友那般插科打诨的混账性格……
他看向茧绥,像在猜测又像了然:“是岑骁渊做了什么?”
吃过晚饭,再次回到那栋神似A区的房子,周围黑漆一片。茧绥刚想要松口气,转过头,发现岑骁渊正站在露台,眼睛盯着自己。
巨大的落地窗映出树林阴翳的倒影,高大、黑暗,也投落在茧绥的脚边。
两个人一明一暗对立着,很快,岑骁渊出声问他为什么早上一个人先走了。
茧绥张了张口:“……我以为你没有早课。”
“我迟到了。”
三个月没上一节课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这些?
况且,Alpha中午根本没有传唤自己,很明显就不在学校。
茧绥不知道该回什么好,想了半天,回了声带疑问的“对不起”。
听上去又不真心又怂唧唧。
岑骁渊又问:“杂物间好睡吗?”
茧绥硬着头皮,“还、还成……”
Alpha从露台走进来,每迈出一步都像踩轧在茧绥的心脏上,但他看也不看茧绥,“明天早上准时叫我。”
茧绥还想挣扎一下。
可就和昨天的情况一样。
外加上岑骁渊的一个称呼。
可笑的、滑稽的,又一次,一锤定音了。
“岑点心。”
##
那本来是个玩笑。
因为他没有名字,代号是一串数字,特别难记住。
所以有天韶英再次逗弄他,半真半假叫他小跟屁虫。
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成天黏在一块,是玩闹还好,可他们的关系不平等,就会有种扭曲的错乱感。
岑骁渊要茧绥做什么,茧绥就要做什么,岑骁渊走到哪,茧绥就跟到哪,不是跟屁虫又是什么。
茧绥大着胆子反驳:“别这么叫我,我有名字……”
谁都知道他有名字,谁都知道他的名字不能说。
一旁打扫的用人神情都变了,彼此对视一眼,又默默低下头。韶英的神情也迅速变化,刚想开口提醒,被不知哪里冒出的管家一个手势拦住了。
岑骁渊马上就要十六岁了,近日来更加喜怒无常,种种迹象表明他快要分化了。
茧绥如果在这个时候犯错,在这种重要的时刻犯错……
“你的名字是什么,可以说来听听。”
管家说。
“我听说你有名字了?”
天黑得彻底,岑骁渊从训练场回来,吃饭时忽然开口。
茧绥扒着碗没有吭声,和佣人都不同,他穿精致昂贵的羊绒衬衫,背带裤束起两条笔直的腿,打扮地像个小少爷,但仅限在这栋房子内。
近日来,连管家也发现,岑骁渊对待这个Beta陪读未免好过了头。
茧绥犯错是迟早的事。
C区人愚昧无知,一心只顾眼前利益,这种基因从诞生起便刻在骨子里。
“为什么要叫‘点心’?”岑骁渊半支着下颌,一脸无聊地问。
这是这阵子以来,他脾气最好的一天。
茧绥没有回他的话,他也没有生气。
他问出口,就说明已经知道答案。
茧绥常常表现的既惜命又怕痛,岑骁渊有事没事就管他叫“废物点心”,时间一长,两个人都习惯了。
可那不能成为名字。
他跟管家说可以叫自己“点心”,连韶英都露出忍俊不禁的神色来。
那称呼招猫逗狗般的,经不起推敲。
茧绥只是不想要冰冷冷的代号、一串数字去形容自己,他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但看周围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说错话了。
茧绥郁闷,一时间连少爷的话都不想回。
“那以后就叫你岑点心。”岑骁渊忽然说。
起初,茧绥没反应过来。
随后,眼睛一点点瞪大,不可置信般的,首先否定了:“不可以……”
C区人没有姓氏。
岑骁渊把自己的姓氏给了他。
春意夏
点心~
19.分化(修)
茧绥的叫醒服务发展的相当不顺利,尤其Alpha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被点燃。
指挥系和后援部的作息不同,两个人的课表几乎是穿插着来的,茧绥没有早课时,岑骁渊要上早课,这就导致茧绥几乎全周无休,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照顾岑骁渊的情绪。
晚上睡眠不足,早上又起得很早,白天上课就容易打瞌睡。
这学期第二次,教授大喊茧绥的名字,叫他去操场跑圈。
烈日炎炎下,茧绥跑得衣衫都湿透了,岑骁渊从同样的B栋楼出来,在他经过的地方停驻,问茧绥不上课在这里做什么。
面对让他上课打瞌睡的罪魁祸首,茧绥嘴硬:“我在锻炼呢。”
一圈过后,岑骁渊跟在他身后慢跑起来。
“太慢了。”岑骁渊一边跟,一边开口嘲讽,“你这样期中测试能合格?”
茧绥累得压根不想说话,自己每天心惊胆战地敲门叫早,又困又累,上课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又不像岑骁渊,上不上课都没有人管。
茧绥不回话,岑骁渊直接上手。
腰侧被重重戳了一下,他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在塑胶跑道上,近乎绝望道:“我上课睡着了,被老师逮到要我出来跑圈,少爷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啊?!”
茧绥被磨得没脾气,连“少爷”都叫出口,嗓子还喊劈了。
汗水浸透衣衫,语气无奈又焦躁,他是真的有点急了。
岑骁渊被对方吼得一顿,脚步慢下来,随即又跟上,回了他两个字。
“锻炼。”
说完便迈开步伐,加快速度将茧绥甩开一大截。
岑骁渊不跟了,茧绥才算放松下来,按照自己的节奏跑完剩下的几圈。
停下时,岑骁渊还在跑,不知疲倦似的,十圈之后再十圈,纯粹的体能怪物。
眼前递来一瓶水,伴随一阵淡淡的花香。
茧绥抬起头,江宜晚对他展露出友好的笑容,“本来是要给岑骁渊的,现在归你了。”
原来不知何时下课铃响了,操场上人渐渐多起来,有围观岑骁渊跑步的,也有人在悄悄观察他们这边。
茧绥不能理解眼前的情况,江宜晚却歪过头,深棕的瞳孔里映出Beta的倒影,“你不要吗?”
茧绥迅速看了眼塑胶跑道,岑骁渊在最远处,想起Alpha的警告,他在自己的运动服上蹭了一把手汗,“谢谢,我还是不要了。”
他不想被打断腿。
江宜晚并不生气,依旧对茧绥笑了笑。
茧绥忍不住多瞧了Omega一眼,今天他戴了颈环,随处可见的黑色皮质款,脖颈的肌肤被蹭红了。
“如果你不想我们两个人都倒霉,就不要多看我。”江宜晚开口,这下更多人的目光聚集到他们身上。
茧绥愣了下,低声说了句“抱歉”,紧接着转身,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和你见面的事,被岑骁渊知道了。”江宜晚目视前方,这下,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茧绥愣了愣,他还以为是江宜晚主动告知的岑骁渊,原来不是吗?
“然后被那疯狗一巴掌按到了墙面上,”Omega依旧笑着,面目却已经扭曲,“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这张脸有多无价?”
茧绥:“……”
看来岑骁渊真的很介意江宜晚私自与他见面的事。
见有人比自己还惨,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茧绥只能回一句,“但是完全看不出来呢。”
江宜晚黑着一张脸,“那是当然,我化妆了。”
茧绥:“……”
“他会遭报应的。”Omega咬牙切齿,像是想到什么,忽然转头看向茧绥,“倒不如说,已经在遭受了。”
尽管天气已经很炎热,但深夜的杂物间依旧又潮湿又冷。
茧绥想了好多办法,都无法抵御那股钻紧骨缝的里阴冷,一觉醒来,左手总是攥在手腕上,攥出不浅的印雨隹木各氵夭卄次子。
夜里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天边闪出一道雷,透过落地窗,海边咸湿的风好似隔岸吹拂到面前。
茧绥实在挨不住,悄悄溜到客厅的沙发上暖身子,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再睁眼是被一股寒冷刺透了肌肤,右手不自觉发颤。
门廊处,黑漆高大的一道身影,吓得茧绥心脏几乎要停跳。
下一秒才看清是谁。
岑骁渊不知何时出去的,眼下浑身湿透,发丝、指尖都挂着水。
大门半开着,外面依旧狂风暴雨。
是水吗?
茧绥揉了揉眼睛,想要再次确认。
岑骁渊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眼瞳里是燃烧的月亮。
“晚上好。”Alpha朝他打招呼,别在腰间的枪支闪出冷冽的光芒。
“下午见你和江宜晚聊得开心,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岑骁渊一路走过来,雨水也一路淌过,湿漉而阴冷。
寒气直逼脑髓,茧绥一动不敢动,只能任由情绪不稳的Alpha上前。
阴影落在他的头顶,他无处可逃。
“你好像一点都没把我说的话听进去,是真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做吗?”
脚踝被托住,一股好大的力将他整个人掀起来,下半身几乎悬空,只雨隹木各氵夭卄次能勾住Alpha的腰侧,却意外碰到冰冷的枪托。
茧绥瞬间分了神,下颌立刻被板正。
“嗯?我在问你话,到底该叫你什么,岑点心,还是牛小果?”
无论哪个称呼都那么可笑。
然而茧绥却笑不出来。
前者是他的愚蠢,后者同样是他的过错。
茧绥在A区的称呼实在多得可以,管家和用人会叫他代号的前三位数字,韶英叫他跟屁虫。
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荒唐,怎么可以给自己起名字呢。用一个蔑称,把自己包装起来,得到了主人的青睐,就如同真正的宠物。
他与岑骁渊,陪读与雇主,Beta与高阶Alpha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