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重复着的恐怖鬼声就仿佛盘旋在三人的头顶,被捂住嘴巴的孩子不知道是憋不住了,还是被吓到了,就这么尿在了床上。
可就算感觉到身下单薄的被褥被温热的液体浸湿,那对夫妻都不敢乱动。
但是被子里空间狭小,三人没多久就觉得喘不过气来,缺氧使他们头昏眼花,衣衫头发皆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让人十分不适。
但是夫妻二人只觉心跳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一般。男人紧紧抱住儿子,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生怕这孩子再发出半点声响。
可惜这孩子尚且年幼,根本不懂父母为何如此,长时间被闷着,不舒服下便如一头小牛一样扭动,试图爬出被子喘口气。
月色下,一条水痕在屋里若隐若现。
“滴答……”
“滴答……”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精神过于紧绷的原因使二人产生了错觉,夫妻二人感觉有水滴落到他们头顶的被子上。
这个水滴声令男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下更加用力地捂住儿子的口鼻,不多时那孩子因为憋气而通红的脸渐渐变成苍白色,四肢也开始瘫软。
好不容易孩子没动静了,二人却发现,罩在他们头顶上的被子在被一点点掀开。
阴风阵阵地从口子处灌进来。
“滴答!”
伴着滴水声,腐臭味扑面而来,冲斥在他们的鼻腔中。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那对夫妻能做的也只有紧闭双眼,自欺欺人地屏住呼吸,身体克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啪嗒……”
直到一滴冰冷的水落到那男人的脸上。
男人再也忍受不住这恐惧,猛地床上弹跳而起。
结果一睁眼就对上那鬼物苍白浮肿的烂脸。
“啊啊啊啊!!!!”
男人被吓得失声尖叫,那晕过去的孩子就像是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提着,但是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提着的是孩子了。
恶鬼就站在床前,身上的水流淌不停,使床前多了一滩带着恶臭的水。
他长发散乱、湿哒哒地粘连在头皮上、脖颈上,发间还夹杂着水草。
那浮肿的脸色惨白如纸,一些皮肉连带着双眼一起腐烂。
阴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冷了夫妻二人身上的体温,让他们如坠冰窖。
恶鬼抬起手抓向二人,喉咙里发出沙哑诡异的笑声。
“找到你了……”
恶鬼的声音阴森恐怖,仿佛直接在他们脑海里炸响,让人不寒而栗。
“别过来!别过来!!!”
见恶鬼朝着他们抓来,男人下意识握着早已准备好的砍柴刀胡乱朝着恶鬼挥舞。
他动作笨拙,并没有伤到恶鬼分毫,但却无意间擦过恶鬼的头皮,瞬间带起一把污糟糟的头发,借着月色一看还能发现,那发根处还连着人的大块头皮。
连发带皮直接刮下来,被刮的地方流着脓水……
但恶鬼却毫无反应,丝毫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这一幕反倒让男人的恐惧达到巅峰,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逃去。
“嘭!!!”
房门无风自关,男人打不开门,只能惊恐地回头看。
“求求你别吃我,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结果一回头,那张被水泡得发胀腐烂的脸就突然在他的面前,男人顿时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恶鬼见男人已晕,便转头看向床上瘦弱的女人,张开大嘴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所过之处都是水痕。
“去死!去死!”
即使嘴张到极限恶鬼也没有感觉,反倒力道毫无收敛,任由嘴角向着两侧撕裂开,而撕裂的地方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恶臭扑鼻的脓液。
女子被吓得抱着孩子撕心裂肺大喊:“救命啊!!!啊!!!”
尖叫声刺破夜空传入每家每户人的耳朵里,使得这些人更加捂紧被子。那些躲灶里、躲水缸里的人也都是捂紧了耳朵,生怕自己被找到。
“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就在这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破了村子里现有的平衡,那冷酷肃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周回荡。
村子里的人即使现在不想听见任何声音,但是在精神极度紧绷的情况下,他们反倒是听得更加清楚。
本来要杀女人的恶鬼下意识回头,瞬间出现在房门外。
此刻他的嗜血少了三分,多了三分畏惧。
他仰着头在空中狂嗅,下一秒脸色大变,闻到了其他鬼的味道,还不是一只,是很多。
恶鬼成鬼的时间不久,虽然没有和其他鬼打过交道,却被鬼物的本能驱使着想尽快离开此地。
“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声音再次响起,阴风呼啸。
眨眼间就有无数身着统一服饰,腰间佩阴刀的鬼物出现。
五鬼为一队,厉鬼为首,恶鬼随后,而这样的队伍足有四五队支。
他们从四面八方的夜色里走来,那使恶鬼逃无可逃。
浓稠的鬼气遮天蔽月,夜色都要比那黢黑的鬼气浅淡三分。
更可怕的是,那鬼气之中还有十多只恶鬼游魂在痛苦嘶吼,仿佛他们都被控制在了鬼气之中,任由如何折腾都不能逃离。
一些开智了的鬼知道逃不掉了,就安生地待着,只看这些突然出现,自称鬼差的鬼物们要带他们去哪里。
但是现在安心村里的这只恶鬼显然没有开智,虽然鬼物的本能让他感觉到畏惧,却不能让他明智地选择束手就擒,而是呲牙咧嘴地试图突破包围圈。
“不自量力!!”
伴随一声怒喝,一厉鬼从腰间抽出大刀,一刀劈向那恶鬼。那刀锋之中不仅有纯正阴冷的鬼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功德气息。
这样的一刀即使只用三分力气,都足够让那恶鬼泄出一大口鬼气,使得鬼躯摇摇晃晃,不多时就有一个接近透明的虚弱魂魄飞出。
没了魂魄,浮肿的尸体就倒在了地上,再没有任何威胁。
“此种恶鬼,带回去也是灰飞烟灭,不如就地格杀!”
这恶鬼原本也是安心村的人,但是此鬼生前游手好闲、时常烂赌犯事,甚至还因为一己私心诬陷妻子不检点,殴打新婚妻子,致使妻子被活活打死。
但是天道好轮回,妻子头七未过他便在物色新妻的途中失足落水,被活活淹死。
但是也就是这样的人死后竟然还能因为怨气成鬼,变本加厉祸害别人。
“那被活活打死的女子都没有成鬼,他反倒是嚣张不已!”
身边有鬼差想直接弄死这恶鬼,但是领头的鬼差却是一声低呵:“是非对错自有大人定夺!而且就如此死了便宜他了。”
“是!!”
有厉鬼开口,下面这些恶鬼自然不会有任何怨言。
地府规矩森严,等级严明,没人敢以下犯上。
如此甚好,至少地府不会乱成一锅粥,每个鬼差做好自己的事努力修行就可。
捉拿了这只恶鬼之后,众鬼差便如来时那样准备离开。
只是有一厉鬼突然回头,看着从屋里探出头来的女子,阴冷的目光把那女子吓得跌坐回屋里。
“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来时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这声音传遍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鬼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鬼气退去,苍白的月色再次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村子里恢复一片平静,除了那地上的一道道水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目睹一切的女子抱着昏睡的孩子愣愣地傻坐在地上,直到村里的狗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开始吠,她才恢复一些神智。
“地府……地府……”
另一边,众鬼才刚出安心村,迎面就撞上了几个捉鬼人。
领头的人是一位银牌,手下还跟着两个铜牌捉鬼人。他们身上有抓鬼常用的武器,看来目标也是安心村里的那只恶鬼,只是他们来晚了。
三个捉鬼人也没有想到猎杀榜上的消息会有误,原本说这村子里就是一个恶鬼而已。
原本他们一银两铜,对付一只恶鬼是给这只小鬼脸了。他们也就是惜命,选个难度小的任务还四人行,无非就是想图个稳妥而已,但是眼前的这群鬼是什么意思?
光是厉鬼都有四五个,更别说身后跟着的那些恶鬼了,他们三人根本就不够这些鬼吃的。
“莫非这群鬼已经屠村了?”
“屠村……还是先关心自己吧,我身上肉太多了怎么办,感觉他们会先吃我……”
其中一个体格稍微圆润的铜牌捉鬼人此刻无比悔恨。
捉鬼人与鬼物本就是势不两立,现在两方对上,还鬼物居多,那几个捉鬼人此刻已经不抱任何生还的希望。
但是要叫他们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
“蚍蜉尚有撼树的勇气与决心,何况是我们!”
银牌捉鬼人拔出刀,在鬼差们冷漠的眼神中拔腿就跑。
“逃啊!!!”
蚍蜉撼树终究还是蚍蜉,小命要紧!!
三人逃命速度极快,眨眼就跑出去一段距离。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那群鬼物只是瞟了他们一眼,看他们逃跑了也毫不在意,就这么径直离开,连脚步都没有任何停顿。
空中只有一句:“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几个捉鬼人埋头跑出去很远,一路都不敢有任何松懈,只顾着逃命,直到确定身后真的没有任何鬼物追上来之后才敢心惊胆战地停下。
为了稳妥,他们甚至还在自己停留的地方布下阵法,把大刀拔出来时刻警惕,然后背靠着背才能喘口气。
“我们……是不是捅了鬼物的窝了,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鬼?”
“而且这些鬼物竟然没有对我们出手,明明方才就是我们为鱼肉,他们为刀俎,这样好的机会他们竟然就这样走了?!”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莫非有什么阴谋?”
鬼物之间也是会厮杀的,无论是为了修为地盘还是什么,鬼物之间的战斗远比鬼与捉鬼人之间血腥。
但是今天这么多鬼聚在一起都没有任何事,而且看起来还非常和谐,和谐到仿佛他们方才面对的是一支鬼兵。
能做到这样的,那只能说这些鬼物的头上还有一只特别强大的鬼,强到这些鬼物完完全全地臣服于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大贞边境上的任务他们就要避一避了。
两个铜牌说完之后发觉那银牌捉鬼人一直没有说话,不禁好奇地问:“大人,怎么了?莫非是有什么发现?”
银牌捉鬼人眉头不展,语气严肃地问:“你们方才有没有听见那些鬼物嘴里喊的是什么?”
闻言,两个铜牌一沉思道:“好像是……地府巡游,生人回避。”
“哎!对啊,他们为什么要提醒生人回避,莫非他们不吃人了?”这么一说其他两人也发现了问题。
银牌捉鬼人摇摇头道:“还有一个……他们说的是地府,那这地府是什么势力?”
一说起这个,其中的一铜牌立马就将自己最近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说大祈、大贞、大覃之间有一个三不管的地带,而最近那一带的山换了一个名字,叫罗酆山,恰好这罗酆山离大贞较近……”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鬼物应该是从罗酆山出来的?可是之前那地方的鬼窝就已经被无名高手清剿,鬼皇狼狈而逃的事可是人尽皆知的……总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鬼皇吧?”
“先回去,将这里的事报上去,反正任务也做不成了,报上去后就不会有我们的事了,要什么消息自然会有上面的人去查!”
银牌捉鬼人休息好后就不打算刨根问底,反正这种事情报上去自然会有人处理,轮不到他们。
说罢拍拍屁股便走,两位铜牌赶紧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