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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黑毛驴车从那看热闹的人群身边一掠而过。

第110章

黑毛驴车从那看热闹的人群身边一掠而过。
魏家兄弟回宅院后仔细梳洗一番又将身上这穿了七八日的毛皮子换下来, 这才跟着叔伯师兄一道去到幽州城鼎鼎有名的“福人居”。

凤阳镇最阔气的酒楼是那如意酒楼,这厢与福人居一比,还真算得上“小巫见大巫, 拔茅而弃之”。

这福人居建于热闹街心, 五层悬楼下外墙高耸,斜角还挂着的朱红酒旗, 旁边就是彩鹃花楼, 好不热闹。

里头更是亭台楼阁, 人来人往, 丝竹妙曲儿绕梁不歇,向来大大咧咧的海叔几个都有些局促, 魏家兄弟跟在后头也是开了眼。

海叔扯过六师兄低声道:“赵重这是发财了么?怎么带弟兄们来这里吃喝?别到时候将镖金花光,你们师父可是要打你等屁股板子的!”

“海叔莫慌!”

六师兄嘿嘿笑道:“咱们哪里有胆子动镖局的镖金,是大师兄帮着粮庄卖完粮后, 又带着厚礼去拜访师父的好友汤大公子,可惜汤大公子不在府内,只有汤三公子在,那汤三公子说什么都要请咱们用饭,你也知道这汤家在府城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家世, 他请客自然是少不了来这名气鼎盛的福人居!”

魏承若有所思,这个汤大公子和汤三公子想来就是府城知府大人的侄子了。

几年前, 佟钊佟强曾与他推心置腹, 先是说起京城某大官派人来邺城和幽州城下头寻“聚宝盆”一事,又说起为何科举会暂缓一事,三言两语揭过震金镖局曾跟着幽州城几大镖局一路护送汤大公子给当今太后进献金佛的往事。

想来那一路上生了不少事端,也教这佟镖头受到汤大公子的青眼,镖局路过幽州城时总是受到汤家的照拂。

后来罐罐大了些, 魏承也没瞒他这件事。

“镖头的好友汤大公子不在,他弟弟汤三公子却要请咱们用饭?”

海叔有些受宠若惊,又连忙回头嘱咐魏家兄弟和几个师兄:“这汤家公子来历不凡,等会到了宴中,你们可莫要乱说话,也莫要无所顾忌喝酒吵闹。”

几人都应下:“晓得了。”

没一会儿就有跑堂来迎他们,那跑堂带着一顶圆小棕帽,身上穿着极为抬脸的顺滑料子。

罐罐的目光在这跑堂身上的袍子落了落。

挺新奇的料子。

伙计微微弓着腰,脸上挂着三分笑:“几位是汤三公子的贵客,还请移步跟小的来……”

他们跟着跑堂来到二楼雅间后便发现里头珠帘精巧,灯烛晃耀,博古架上摆着三座顶好的青瓷,墙上左右挂着名家字画。

地上立着三张圆桌,那桌上菜色让人眼花缭乱,闻之见之色香俱全,实在令人口生涎水。

几个弟兄局促坐在最边角的桌上,手都放在腿上,碰都不敢碰桌子一角。

六师兄看了一圈:“大师兄和汤公子呢?”

“大师兄和汤三公子还在忙,叫我等先行吃喝。”

“东道主不在,咱们没道理先动筷。”

海叔招呼几人先落座,只留出主桌:“咱们且等一等你们大师兄和汤公子。”

跑堂小二瞥一眼海叔,那藏有倨傲的神色缓了缓,没想到这乡里村户竟然还懂两分规矩,倒是令人惊奇。

他微缩下颌,脸上还挂着笑:“小的就在外头守着,贵客们添酒缺物尽管使唤小的。”

海叔吃过的盐巴比这跑堂走过的路都多,哪里看出这人不待见伺候他们,只挥了挥手:“小哥忙去吧。”

没一会儿,就见着外头传来些喧哗,原来是那来历不凡的汤三公子被众星捧月而来。

刚刚还针掉可闻的雅阁顿时沸腾热闹起来。

两大锦衣掌柜和十来个跑堂都挤进来伺候。

“汤三公子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您莫怪……”

“来人啊,快给汤公子和贵客重上好菜,这菜都过了凉气还怎么吃……”

“再上二十八道顶菜,全按着汤公子口味来……”

罐罐看一眼那还冒着热气的菜皱了皱眉,而魏承只是轻轻握住自家小娃的手。

桌上的菜换过一遍后,雅阁里的掌柜和跑堂少了一半,魏家兄弟也看清了这汤三公子的长相。

这男子个子很高,只是瘦弱非常,肤色极白,他下颌尖细,嘴唇红润,有些不类男子的斯文女气,眼底还有些团团青色。

他边摇着折扇边说话,一副漫不经心的富贵轻浮模样。

“那两位瞧着眼生。”

汤三公子忽然道。

赵重忙道:“魏学子,罐罐,这位是知府大人之侄汤三公子,那汤大公子是你们师父的挚友,赶巧大公子不在,三公子盛情难却,请了咱们在这福人居用饭。”

魏家兄弟忙报上姓名,那汤三公子的目光频频落在俩兄弟的脸上,落在魏承身上的目光更多些。

那眼神好似罐罐幼年上山寻参时遇到的花蛇,黏腻又令人脊背生寒。

罐罐气呼呼的想将哥哥藏在身后,就听着汤三公子忽然幽幽道:“凤阳是个好地方,不仅有佟镖头和赵镖头这样的英雄豪杰,竟然还生出魏家兄弟这般钟灵毓秀的清俊漂亮人物。”

魏承只淡声道:“三公子谬赞了。”

开宴后,主桌上头只坐着汤三公子和赵重,旁边两张桌子坐满镖局的弟兄们,面对满桌子稀罕菜色,罐罐却是没怎么动筷。

玉娘子也爱看哥哥,不过玉娘子却是大大方方,爽朗自然,这个汤三公子的眼神就像是沤在脏水沟子里好几个月的泥巴,又像是阴暗林中偷偷纠缠住旁人脚踝的鳖盖臭虫。

这人席间几次都瞥过来看他哥哥。

罐罐悄悄道:“哥哥,罐罐不喜欢这个汤三公子。”

“哥哥也不喜。”

这男子定是汉子,不过行为举止和长相打扮却比哥儿还哥儿,瞧着就是不好相与的。

魏承也对罐罐附耳:“不爱吃就不吃,等会儿宴散了,哥哥带你去寻家旁的酒楼吃。”

罐罐眼睛亮了亮:“好!”

好在没一会儿,外头就有小厮来寻汤三公子,那汤三公子好似不太情愿,与赵重说过几句话便匆匆离去了。

趁此机会,魏家兄弟随口编个缘由也离开这福人居。

兄弟俩寻了家不比福人居差些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吃过之后便发现这幽州城的菜,其实也没比他们凤阳镇的滋味好多少,不过是刀工花样多些,盘子筷著雅致些罢了。

兄弟俩也不做宰客,只点上几道不贵又爱吃的肉菜大快朵颐。

饭后,罐罐一抹小嘴巴:“吃自个儿银子买来的饭菜就是香!”

又道:“哥哥,那汤三公子不像是好人,咱们以后远着他些。”

魏承掏出帕子擦擦罐罐嘴上的酱汁:“不怕,明儿再逛一日,寻摸寻摸好货拿回镇上卖,后儿咱们应当就回家了。”

“好!”

罐罐吭哧吭哧啃酱香猪肘子:“我瞧着幽州百姓穿得衣料有些新奇呢,他们弯腰询价时那布子竟然有些顺滑,远远瞧着那浅布也挺衬人脸色,有些像麻又不像麻,可瞧着当真不是什么贵重布料,我想着咱们先买几十匹回家后倒卖试试。”

“凤阳镇上多是粗布麻布还有贵重的棉布,这等布料还没出现过,想来能卖出个好价钱。”

魏承喜欢听罐罐说这些,轻笑道:“就这么一上午,你连幽州城百姓的衣料都给摸透了?”

“罐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罐罐抬着雪白小脸,点点桌子上的醋碟:“还有这醋,吃着明显比凤阳镇的老醋滋味醇厚,还有淡淡的米香,不刺舌不刺鼻,这醋咱们也买回去十来坛,到时候转手卖给镇上糟行和如意酒楼!”

魏承是真佩服罐罐对赚银子的敏锐,吃一道熟切瘦白肉都能想到要做鲜醋生意,他弟弟不发财还有谁能发财?

“还有玉娘子的酒方子。”

罐罐小脸露个笑:“这事就要劳烦哥哥将那羊奶酒的方子用旧糙纸誊写一番了。”

要给玉娘子酒方子这事还要从几天前镖局初到四海客栈落脚说起。

罐罐当时说能替玉娘子寻到酒方子,其实这酒方子极其难寻,这等玩意多是传家之法轻易不会外泄。

他们兄弟能琢磨出来羊奶酒的方子也算是巧合,当年家中第一头母羊下?奶格外多,若是不及时将奶水挤出来,母羊痛得一直急躁嚎叫,小羊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里正娘子便帮着他们将羊奶挤出来不少,羊奶忒多,只得分给周围村户一些,兄弟俩留着吃些,赶巧那年正是大旱之年,剩下的那点羊奶不知怎么变了味道,有些酒气,也有些臊气。

为此,兄弟俩特意问过陈爷爷,陈爷爷走南闯北多年,还真听说过羊奶酒,不过也是一知半解,教不了他们太多。

好在魏承聪慧坚韧,他当年能琢磨出红黄鸡蛋,如今也是能想通如何酿羊奶酒。

因着是自家母羊,他也不怕浪费羊奶,平日除了读书便是研究这羊奶酒,春夏秋冬走过,他们也试了一坛又一坛,一年后还真教他琢磨出羊奶酒的法子。

从那以后兄弟俩便多了一个谋生的出路——酿羊奶酒。

前两年家里母羊不多,奶水喂养小羊崽都不够,哪里能大肆去卖羊奶酒呢?今年家里的羊庄子起了,羊养多少都不怕多,所以羊奶酒一事也就能提上日程。

镇上和村里人都好喝粮酒梅子酒,羊奶酒听着奶里奶气,却是真正的烈酒,庄稼汉谁闲着没事喝烈酒?在镇上卖羊奶酒那就是一个亏。

这庄稼汉不喝,风餐露宿又出大力气的壮汉定是喝的!

罐罐早就想到要牵镖局这条线卖羊奶酒,行商路上客栈多多,不是玉娘子也有旁人,罐罐都想好了,以后去个地方就将羊奶酒传出去,只赚方子钱也能赚不少!

至于离凤阳镇和幽州城都近的四海客栈,到时罐罐不仅能将自家快要出生的小羊羔卖出去,这方子钱也能赚到,还能从玉娘子身上学到点绝活,真是好处都让他魏罐罐占了!

“玉娘子心气高,决计不能叫她知道咱们捏好法子在那儿等着她。”

魏承却道:“那是个顶聪明的女子,想来再过两日她就能反应过来了。”

罐罐劝慰自个儿:“便是发现也无妨,到时候咱们回到凤阳镇,这玉娘子如何追来?等咱们开春去送小羊,没准她的气都消了。”

兄弟俩没知会大师兄等人就在外头吃饭,说出来不太好听,有点像是吃独食。

魏承想了想又要上一笼酱肘肉包子,留着给镖局兄弟们做夜宵吃。

从酒楼离开后,罐罐不去布行也不去酱园铺,反而扯着魏承的手臂道:“趁着天还没黑,咱们快些去书坊!”

魏承无奈笑道:“刚吃完饭莫要乱跑,仔细着胃腹不舒坦。”

.

这凤阳镇叫书坊,人家幽州城叫“经籍铺”,上头牌匾高高挂着“鸿运楼”三字。

兄弟俩一进来就闻到满屋墨水香,无数文集错落摆在高而深黑的排排书架子上。

不少身着青袍的学子捧着书,如饥似渴地碎碎念着,还有不少人蹲在地方奋笔疾书,瞧着应当是卖不起书便想抄写下来。

书童来迎,先是作揖:“两位学子要什么书?”

“可有马之霖先生所著的《康盛四十五年江陵会元集注》的墨程?”

“有的,学子随我来。”

书童踩上长凳,踮脚从上头拿来油纸封住的书:“这套就是。”

小书童麻溜用裁刀将油纸裁开,将书籍呈给他瞧:“您瞧瞧是不是这本?”

魏承翻过几页,点头道:“是这本书。”

这本书也是他从那位大人物给的书中知晓的,没成想能这么轻易得到这本墨程。

跟在后头的罐罐看到密密麻麻的书本就打个哈欠,东看西看后又百无聊赖的挠挠小脸。

魏承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笑道:“那头能坐着,你去歇歇脚。”

跟着的书童忙道:“茶水不收铜板,小学子口渴请随我来。”

罐罐有点不好意思:“好,那罐罐在那儿等着哥哥。”

魏承又看了圈,路过那些学子时见着他们不少人都捧着同一本书看,跪蹲在地上抄书的人看得也是那本书。

小书童应当是看出魏承的疑惑,小声道:“这本书贵些,要三两银子一本,这本书眼下可就剩一本,过段日子再高的价钱也买不到了。”

魏承好奇:“这是为何?”

小书童左右瞧了瞧:“这书是知府大人三年前所著自传,里头有不少大人的散文文章。”

魏承会意,县试过后便是府试,若是能知晓这知府大人喜好也能规避些,不过三两银子一本书,这不是抢银子么?

他只道:“囊中羞涩,等在下攒攒银钱再来拜读大人名作。”

小书童也不强求,还劝道:“抄书只要一两银子,学子若是有闲也可以来楼中抄书。”

魏承点了点头,再无多言。

这一趟是真没白来,魏承还在犄角旮旯寻摸到两本难见的墨程,真算是意外之喜。

他细致将科考文集看过,又问道:“可有农书?”

“农书?没有,一本也没有。”

小书童摇摇头,还笑了笑:“咱们这儿怎么能有农书呢?来鸿运楼寻书的都是学子和夫子,这农书应该是给乡下村户看的?乡下村户连字都不识得几个怎么能看懂农书呢?”

魏承想道农书不是给百姓看的,而是给当地里正和县令看的,只有这些人先看懂了,才能教会贫苦百姓如何饲养牲畜,又如何丰渠治田……

凤阳镇没有农书也就算了,连幽州城都没有一本农书?

魏承心里有些失望。

他又买下几捆难见的好纸和一些笔墨,留着自个儿用些,再送给徽林私塾的学子们些,师兄弟们都知晓他来了幽州城,也应当给他们带回点东西。

最后交了一两银钱。

他回去寻罐罐时,就见着罐罐小手撑着脑瓜,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罐罐?”

“哥哥。”

罐罐猛然惊醒,揉揉眼睛:“你想要的书可都买齐全了?”

“买齐了。”魏承没说农书的事。

罐罐一起来就哎呦一声又坐回去:“哥哥,有密密麻麻的针在缝罐罐的脚丫!”

“别站起来,越动弹越疼。”

这两年罐罐越长大越爱抽筋,常常在半夜发作,魏承将书本放在桌上,微微弯腰:“来,哥哥背你回去。”

罐罐的小脸有点红:“罐罐都不是小宝宝了,不是小宝宝还教哥哥背,会被人笑话呢。”

魏承笑道:“这是幽州城,又不是凤阳镇,谁都不认识你,他们笑话你又如何?”

“就等哥哥这句话呐!”

罐罐单脚扑到哥哥背上,肉乎脸蛋蹭蹭哥哥的脖子:“哥哥最好啦!”

魏承慢慢起身,不忘拿着重金买来的书本,淡笑道:“走吧,咱们也该回了。”

夕阳西下,不久前还热闹的街面渐渐安静下来,倒是福人居一带的酒楼青楼更添喧哗。

“哥哥呀。”

“嗯?”

罐罐偷笑一声:“其实刚刚路过胭脂铺时,罐罐脚上的针就跑光啦!”

“没事。”

魏承轻笑道:“哥哥愿意背你。”

罐罐欢呼一声,甚为高兴:“罐罐也愿意让哥哥背,让哥哥背一辈子!”

这条街离着他们住的宅子不远,拐过今儿卖羊肉的肉市就能到家,罐罐伸着脖子往前望了望:“哥哥,你看左面。”

魏承转眼望去,就见着一位破布烂衫的年轻夫郎正带着两个半大小子在那烂菜叶和杂物的土堆里寻摸东西。

“哥哥,那个人我记得,好像是午时头上插草的人。”

俩人的说话声惊动了那一家三口,这三人仓皇转过身,已然一副瘦脱相的模样,尤其是俩小汉子赤着发紫肿胀的脚丫,那夫郎眼窝凹陷,身上打着摆子,他的鞋子也算不上好,像是一堆破破烂烂的布强撑起一双鞋来。

有个小汉子扯扯夫郎的衣摆:“阿爹……”

那夫郎颤颤巍巍后退:“别,别打我们,我,我们这就走!”

还不等魏家兄弟说话,瘦小夫郎就扯着俩小汉子往后巷跑没影了。

见此,罐罐也从哥哥背上下来了。

魏承见着那俩小汉子光着脚,就想起当年捡到罐罐时的情形。

“哥哥?”

罐罐歪歪头:“哥哥你在想什么?”

魏承轻叹一声:“无事。”

前头就是繁华热闹的福人居,知府大人的外表侄因着菜上早些,就能将一桌子好菜全撤下去丢掉,而有些人却头插草标,寻着烂菜叶就为了填饱肚子。

“师兄他们吃了恁些好东西,想来不吃夜宵也成。”

罐罐解下他挎着的包袱,从里头拿出打回来的一兜肉包,扯下两张宣纸将这二十多个肉包子给仔细裹住,又弯腰放在那一家三口刚刚停留过的烂菜叶堆边上。

“哥哥,走吧?”

魏承点头道:“走吧。”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可是现在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

次日,魏家兄弟特意早早起来。

先是去布行拿了五十匹滑布,一问才知道这布产自邺城,滑布的确是新奇货,用得是冬麻,这冬麻比黄麻和剑麻软些,又因着用了柳木染,虽说比不上丝绸和棉布,但总比粗麻布顺滑不少,听闻这布又叫柳布,一匹一百六十文,见着他们买的多,布行老板给他们一匹便宜三文。

又买下十二匹花纹精巧的彩棉布,一匹就要五百文!其中有两匹是要送给师娘的,剩下的十匹供给镇上的富户,想来留不了几天就能被抢光。

囤完柳布和彩棉布,兄弟俩又去囤醋,不成想去第一家时还遇到了闭门羹。

那酱园铺掌柜听说他们要买三十坛醋,便知晓他们是要倒卖,联合着伙计一道给他们兄弟赶了出去。

兄弟俩见此便去到旁家,可尝过之后还是觉得味不对,就这家喜福酱园铺子的醋最香也最好吃,凤阳镇上卖得最贵的甜香醋都没他们家的好吃。

“我们又不是在幽州城卖,也不和他抢生意,他这是急什么?醋方子在他手里,这老板倒是一点也不变通,若是他这醋在凤阳镇吃好了,回头客也就多了,最后赚钱的还不是他么?”

罐罐掐着腰道:“他不让我买,我偏买!”

魏承笑道:“想到什么招了?”

罐罐左右看看,偷偷在哥哥耳边附耳两句,露出雪白小牙:“怎么样呀?”

魏承点点头,认可道:“总归是咱们赚的。”

酱园铺掌柜盯了会儿铺子就有些犯困,嘱咐铺里伙计:“今儿无论谁要一下买三坛以上的香醋都不准买,若是有人要买,你去里头唤我。”

伙计点头道:“哎,小的记着了。”

过了会儿,铺里陆陆续续有人来买香醋,这些人也不多买,一人就买一坛,瞧着也都是幽州人,还有几张熟面孔他也就放下心来。

小伙计见着铺子货空了,连忙让另一个伙计去地窖搬货,他一边收铜钱一边记账,直累得气喘吁吁,心道今儿这生意也忒好了吧?

不过他们家这红香醋远近闻名,就连福人居和禄菜楼这两大酒楼都吃他们家的醋呢。

那俩小外来户也算是有些眼光。

过了会儿,俩伙计终于得空歇了,搬醋的伙计擦擦汗:“不说晌午,就说咱这一下午卖了多少坛醋?掌柜的等会儿醒了,定要夸咱呢!”

小伙计笑道:“我来看看……”

等数完之后,小伙计脸上笑容一僵:“三十坛?”

“三十坛?!”

小伙计气得咬牙切齿:“这狡猾的小外来户!”

“走,找他们去!”

俩个伙计追出来时,魏家兄弟早赶着驴车满载着三十坛喜福香醋和几十匹布跑回落脚的宅院。

明儿就要返程,镖师们都买了些稀罕玩意儿给自家夫郎妻子带回去,他们见着魏家兄弟买了这老些东西都围上来,有人羡慕也有人酸气。

魏家兄弟一辆马车一辆驴车倒是想买什么买什么,他们这些镖师却是不成的,一是没那么多银子,二是镖局的车马返回去也得先紧着粮庄少东家用,这是镖行的规矩。

至于镖里剩下的几匹车马早就被佟家兄弟的年货装满了,镖局能让这些镖师买些东西给自家人带回去已经算体贴了。

“魏学子,你们怎么囤了这老些醋和布?”

“这布瞧着不错,像麻布又不像麻布,没见过这布啊……”

“这布是冬麻,柳条染,瞧着比粗麻顺滑些,这醋啊,甘爽醇厚,可比咱们镇上的醋好吃多了……”

罐罐也不瞒着他们,将醋和柳布的事和他们一一说过,有个镖师道:“你们兄弟可真舍得啊,就这样白给旁人一文钱叫他们买醋?这都快赶上小半坛醋贵了吧?再者这醋买的时候就挺贵,搬回镇上能有人买吗?”

魏承边捆车边道:“卖不出去就自个儿留着吃,左右这玩意儿也坏不了。”

那镖师有些好为人师,又道:“你们兄弟年纪小,真是攒不下钱,这卖羊赚点银子全搭在这些醋和布上了吧?凤阳镇哪里缺这些玩意儿,若是你们卖不出去,定会赔个底朝天!”

海叔皱眉:“老刘啊,你别乌鸦嘴瞎操心,人家魏学子和罐罐多聪慧的人物,人家做的是买卖,你张口闭口就是赔钱,多不吉利!”

魏家兄弟对视一眼,明显都不想和镖师起争执,只好自顾自的捆着驴车。

刘镖师见没人搭理他,摔了下捆车的麻绳,呵了声:“这样聪慧的孩子我是受不起啊!我儿子是笨点,可好歹不败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