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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海叔见着刘镖师走了,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帮着魏家兄弟捆醋坛子:“山路颠簸,光用干草铺车还不够,你们这些醋坛子得挽上扣套。”

第111章

海叔见着刘镖师走了,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帮着魏家兄弟捆醋坛子:“山路颠簸,光用干草铺车还不够,你们这些醋坛子得挽上扣套。”
魏承哥俩到底是比不过海叔这等押过酒镖粮镖的老师傅, 只见那长长的麻绳在他粗糙宽大的手中左打交叉口, 右抽绳扣,来回四五次, 没一会儿, 十来个醋坛子就被老老实实捆在一处。

罐罐抬手晃了晃, 便发现这些醋坛子像是被定住了, 一点也不晃动,他圆眼亮出光来:“海叔, 你真厉害!”

“害,这有什么厉害的。”

海叔一边给他们示范一边道:“把这坛子捆好了,路上能省得磕碰, 就是回家卸货,拿也好拿,能省了不少力气咧。”

有着海叔的帮忙,浑圆矮胖的醋坛子很快就被捆成三排,他们又用干草细致铺满夹缝, 最后将厚实的黑毡布牢牢盖上。

只要不在半路翻车,这三十坛红香醋就能顺顺利利带回凤阳镇。

海叔拍拍手上的灰, 笑道:“你俩午后还去不去城里逛逛?”

“是要逛逛。”

魏承点头:“今儿晌午只顾着囤布囤醋, 我们还想着给咱家里人和佟叔带回去点稀罕玩意儿。”

海叔笑着说:“佟钊没白疼你们啊。”

又从腰间掏出个钱袋子,左右看看后道:“我总是听人说幽州城有什么胭脂铺,那里有许多夫郎娘子用的胭脂水粉,海叔一个大老粗,只会说些土话, 实在不好意思去那儿富贵地招人嫌弃,想着你们兄弟会说官话,能不能帮海叔买两盒胭脂。”

罐罐捂着嘴偷笑:“海叔,您这可是要送给我家小阿叔?”

海叔笑容更甚,黝黑面上竟有些腼腆之意:“这不是要过年了么,今年我总是在外头跑,好在是赚了不少银钱,自然是要给你小阿叔多添置添置。”

“得嘞,这事包在罐罐身上!”

海叔又嘱咐道:“咱来趟幽州城不容易,你们兄弟捡好的贵的,若是银钱不够,你们先给海叔垫上,等回来海叔再给你们补上!”

魏家兄弟自然一口答应。

待走出宅院,罐罐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子:“海叔可真舍得给小阿叔花银钱,这里头竟然有足足一两多银子!”

“一两多?听闻走一趟镖才赚二两银子,也不知道海叔这等镖局老人会不会比寻常镖师多些。”

魏承认可道:“海叔是个好夫君。”

罐罐小跑两步追上来,抱着哥哥的手臂:“罐罐也舍得给哥哥花银钱呢!”

魏承轻捏了下他雪白脸蛋,笑道:“咱罐罐也是个好弟弟。”

罐罐踮脚也轻掐了下哥哥的脸:“这也是个好哥哥!”

兄弟俩说说笑笑去到胭脂铺子,一进来浓郁脂粉香气就扑面而来,里头多是些哥儿姐儿,不见男子汉子。

有个高出这些哥儿姐儿两大头的青衣小哥儿傻愣愣大声问道:“听说新来了盒胭脂,叫醉花露胭脂?这大冬日哪来的花露啊?”

旁边的黄衫姐儿掩唇笑:“我的傻哥儿,莫要没见识,这花露胭脂是用红蓝花制的,再混入捣成香沫的胭脂花,陶澄净后还要用去岁的香花露熏蒸……”

“原是这样,那我还想要铜黛,我眉浅,那相看的人竟说我脾气大……”

魏家兄弟读书做生意在行,可对这女子哥儿用的妆奁两眼一黑,好在有卖胭脂的小娘子见着他们空等半天,忙上前询问他们可有所需。

罐罐便问她哥儿该用何物,女子又该用何物。

那娇俏的小娘子是个人精,见着他们是“门外汉”,巨细靡遗好生给他们介绍一番。

兄弟俩却听的云里雾里,万万没想到铜黛竟然是画眉的;妆粉是薄涂脸蛋上,使人变白的;胭脂花露原来是口脂,只用簪子薄涂一点,嘴唇就能变得鲜红欲滴……

就那么一小盒胭脂竟然要八十文,女子和哥儿的银钱还真是好赚。

于是给海叔的夫郎拿下两盒上好的妆粉和口脂,他们除了要给师娘捎带,想着这半个月将墨珠儿托付给了莫夫郎和涣哥儿照顾,那墨珠儿胖成猪球,很是挑嘴,脾气大还黏人,想来也教涣哥儿父子受累了,再者溪哥儿也与他们兄弟交好,既然给涣哥儿带了就不能不给溪哥儿带,最后又买下四盒价格适当的胭脂口脂留着送礼。

魏家兄弟向来是看中什么就掏钱,决计不问东问西,拖泥带水。

他们提着包好的纸包走出胭脂铺子,前头来的的哥儿姐儿们就笑开了。

先前问话的青衣小哥儿伸着脖子望了会儿,听到有人笑后,他脸就有点红:“笑什么?长得俊俏的人谁不爱看?”

“你这哥儿说话真是羞死人。”有个小姐儿以帕捂脸。

“羞什么?我不过是头一次见到有男子来买胭脂。听着他们又问女子又问夫郎,想来是替亲人捎带,这也是极难得,有些男子忌讳胭脂铺也忌讳布行,青楼小倌倒是没少跑,他们哪里有这样的心帮亲人寻买胭脂水粉?”

青衣小哥儿嘟囔道:“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有哥儿笑道:“哎呦,言哥儿真不知羞,你看上哪个了?”

“公子?会说官话可不见得就是公子少爷。”

为首的黄衫姐儿笑不达眼底,淡淡道:“他俩身上那衣裳瞧着就不是幽州城少爷富户常穿的布料,非锦非绣,腰间既无佩玉也无佩金,还捎带那些胭脂,想也知道定是个走大运能来幽州城内逛一逛的外来户。”

“言哥儿啊,你说你不识得胭脂水粉也就罢了,就连富户穷酸户都分不清。”

黄衫姐儿扯了扯唇角:“以后擦亮眼睛看人,莫要被人骗到穷乡僻壤去了。”

“到底是咱们眼拙,比不上汤小姐儿眼睛厉害。”

刚刚还陪着青衣小哥儿说话的哥儿,立马转头奉承道:“咱们汤小姐儿可是在知府夫人身边长大的,汤大公子和汤三公子又是极受知府大人看重,姐儿在这些人物身边长大,见到学到的让咱们望尘莫及,这慧眼识鱼珠的本事哪一日也教教我们……”

那唤作言哥儿哼了声,捧着一堆上等胭脂水粉去寻掌柜结账去了。

“哎!这言哥儿怎么这样不知好歹!”

“对啊,不过是仗着自家有些银钱罢了,不还是要招赘婿便宜了旁人?”

“有钱有何用?我听闻他叔伯想要将堂兄堂弟过继给他爹娘,以后啊,这家业还不知道落在谁身上呢。”

有人遮嘴笑道:“他一个哥儿,以后还不是仰仗旁人鼻息活着?我听说相看的人家嫌弃他长得像男子,他啊,是嫁不出去,也招不上婿……”

“闭嘴!”

言哥儿因着嗓门大些,吓得这些向来娇气的哥儿姐儿顿时噤声。

他又看向为首的黄衫姐儿,凶道:“你也闭嘴!”

黄衫姐儿脸色一白,到底有所顾忌也不敢真得罪这言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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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承和魏渝还不知晓他们只是买个胭脂水粉,竟然让幽州城富户家的哥儿姐儿恼了表面和谐。

俩人从胭脂铺一路走来,见着有趣的铺子就进去逛买一番,花样精美的糕点、没吃过的果脯,还有一应熏虾肉货都买下不少……东西不在贵,在于稀罕,只教茂溪村和凤阳镇的亲朋好友人人都不会落空就成,罐罐还给墨珠儿和杏儿寻摸两个刺绣精美的蒲团。

“要过年了么,也该给它们换些新东西。”

魏渝两手空空,他想到什么笑道:“有个事一直忘了和哥哥说,那粮庄少东家和我说杏儿开春就到了年纪,他还想着帮它找媳妇。”

魏承也觉得好笑:“母狼倒是成,若有犬狗接近它,怕是会成了它的口中粮。”

“母狼?”

魏渝眨眨眼:“听闻狼性忠贞,一辈子只寻一个伴侣,罐罐觉得咱们还是不要替杏儿寻什么母狼犬狗,只教它自个儿慢慢寻着吧。”

实话实说,他总觉得自家杏儿还是那个只会咬他鞋面的小崽狼咧。

魏承也是这样想的:“是这么个理儿。”

又晃晃手里的大包小包:“年礼买得差不离了,咱们这就往回走?”

“成,也不知道灶叔晌午做什么好吃的。”

兄弟俩往前头走,忽闻昨儿路过的街角又传来吵吵闹闹。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卖给他!”

“这位汉子,有话好好说!”

“老子花钱买了他,他敢不从!”

“放开我小爹!放开我小爹!”

魏承看到什么后皱了皱眉,对罐罐低声道:“是昨儿那三父子。”

魏渝沉思一会儿,扯过个看热闹的婆子道:“阿婆,这是生了什么事?”

那婆子打量一眼魏渝,道:“这夫郎带着俩小子卖|身为奴,那人却只想买那夫郎回去暖被窝,根本不想要俩个小汉子拖油瓶,人家夫郎说过一家人不分开,就不要这男人的铜板,没成想那人就霸王硬上弓,非要给人带走。”

眼见着那瘦弱夫郎手肘在地上划过一道血印儿,魏家兄弟对视一眼后,扬声道:“住手!”

魏渝上去一脚就踹开那当街强抢夫郎的汉子,将奄奄一息的人护在身后:“他说不卖你,你耳聋了么?”

“好小子,竟敢挡大爷的好事!”

那汉子提拳就来,魏承眼疾手快将一应年礼塞给身后的婆子,他提臂挡住这汉子一拳,汉子右肘想击打魏承面门,却不想魏承早有所预料,反手成爪直扣住大汉手腕,俩人对峙一会儿,魏承面不改色,那大汉却是满头大汗。

只听咔嚓一声,汉子忍痛捂着手腕倒退两步。

魏承冷道:“还不滚等着我报官么?”

大汉被折了面子,恼羞成怒道:“老子记着你了,有种你们别走!”说着抱着断裂的手腕就跑。

“小爹,小爹!”俩八九岁的汉子都哭哭啼啼围上来。

魏渝将那夫郎扶起,见他面色冻得发青,脸上还有冻伤,不忍道:“你可还撑得住。”

那夫郎废力睁开眼睛,浑是泥土和伤血的手想碰魏渝又不敢碰:“谢,多谢两位公子又,又救我们一次。”

魏渝见他身上没伤,这么虚弱应当只是饿的。

再见着那俩小汉子脚上套了破旧的单鞋,想来他们是将昨儿的酱肉包子换了鞋穿。

“公子,公子,求求你们买了我们吧!”

有个小汉子哐哐跪地磕头:“你们是好人,又给我们包子又救我们,我们兄弟这辈子为你们当牛做马,绝无二心!”

旁边的小汉子也跪地磕头。

魏渝默了默,道:“抬起头来。”

俩小汉子不明所以,可还是颤颤巍巍抬起那张涕泗横流的小脏脸。

这兄弟俩鼻阔眉宽,眼球黑多白少,此面相多为重情重义之人。

魏渝道:“会拾掇庄稼么?”

那夫郎抖着嗓音道:“会,我们都是庄稼人……”

又扯着稍大点的孩子:“我,我还有我俩儿子都识得两个字……”

还识字?这倒是个长处。

魏渝又看一眼立在身侧的兄长,见兄长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眼下庄子越扩越大,他们家中也该寻摸两个值得信任的死契伙计了。

他这才道:“可以。”

俩小汉子和饿得直冒虚汗的夫郎愣了好一会儿:“真,真的?”

魏渝左右看看:“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随我们来。”

最后几人寻了一家路边包子摊,三碗粮粥和两屉包子一端上来,三人眼冒精光,频频吞咽口水可都没有动手。

魏家兄弟交完铜板就见着他们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便道:“趁热吃。”

他们这才狼吞虎咽喝粥啃包子。

原来这父子三人是幽州城浑阳镇下头的周家村人。

这一家人命运多舛,他们多年前就是从邺城逃难来的,没成想三年前一场大旱,又让本就贫苦多病的日子雪上加霜。

云夫郎的丈夫还是个难得的童生,不过因着体弱多病和常年饥饿没熬过那场旱灾,这两年公婆也相继离世,为了给家人治病,云夫郎早就变卖了田产家业,没成想又惹上村里为老不尊,色欲熏心的里正,只得带着幼子偷偷逃离周家村,一路周转乞讨到了幽州城内。

夏秋还好些,城郊随处都能安眠,可冬日就难捱了,破庙破屋早就被乞丐占据,若是想要进去,要么拿粮食换要么拿……云夫郎跟着丈夫读过书,他知道礼义廉耻,更知道有些事情一旦破了口,所有人都能叼走你一口肉,他便想着卖身为奴,给自己和孩子挣一条活路,不成想许多富户因着他带着俩小汉子人家都不要,倒是有人牙子来买,不过他知晓人牙子都是黑心肝的,嘴上说着好听,还不知道会给他们父子倒几手……

吃过粮食后云夫郎脸色缓过来些,低声道:“云天,云风,还不快给两位公子磕头谢恩。”

见俩小子推开碗又想哐哐磕头,魏渝忙拦着道:“不必如此。”

他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公子,更不是幽州城人,你们可想好了,若是真跟着我们走,怕是要从幽州城去远在他乡的凤阳镇茂溪村久居,因着我们也是农家,还伺候了羊庄果园,你们的活计可一点也不轻松,不过吃饱穿暖,无人敢染指欺负你们这是真的。”

云夫郎哭道:“只要能吃饱穿暖,没人敢欺负我们,让我们父子做什么都成。”

“阿叔莫哭,也就是些农家活。”

魏渝道:“等会儿咱们去寻个人牙子再去衙门签个身契。”

“魏大哥。”

大一些的云天轻声道:“您是读书人么?”

魏承看他一眼:“怎么说?”

云天眼眶忽然有点红,小脏手指了指魏承的手:“我爹手指那儿也有书茧。”

所谓书茧不过是常年累月练字磨出来的茧子罢了。

这话一出,云家父子三人又抹泪哭了一气。

见着他们吃饱,魏承又询过路人牙房寺在何处,待问过之后,便带着罐罐和云家父子去寻牙人写契。

因着云家父子是自个儿卖自个儿,便也用不上给谁银钱,死契书上写着供他们吃饱穿暖,每月月钱几何,云家兄弟则要忠心护主云云……

一张契书百文,又去打点官府衙门又花去百文。

见着银钱流水花,云家父子更为局促,连大气都不敢多出,生怕这对年纪不大的兄弟一气之下将他们抛下。

镖局的人没想到这哥俩出门买年礼竟买到太阳落山,回来后大包小包不说,还带着一家三口。

那一家三口眼神虚浮,脸色蜡黄,因着过于瘦削,身上那套厚实崭新的棉袍棉鞋子穿在他们身上,极像偷抢来的一般。

这些自然也是魏家兄弟特意给他们父子添置的,这一路上有的熬,若是不给他们父子多备些棉袍,他们怕是会冻死在半路上。

先前酸他们囤布囤醋的刘镖师抱着双臂看热闹:“这俩小子真不会过日子,家里多大的田产竟还从人牙子手里买人。”

海叔啧了声:“老刘你今儿话可真多。”

“行了,都去看看马车捆得严不严实,咱们明儿天不亮就得出发。”

赵重看了眼跟着魏家兄弟身后的父子三人,好奇道:“魏学子,罐罐,这是生了什么事。”

他们俩便将事情讲述一遍,魏承从腰间掏出个钱袋子道:“这是他们父子跟镖和一段日子的粮钱,还望大师兄给灶叔打声招呼,给他们父子也做口饭吃,这钱您定要收着,省得粮肉对不上,到时候佟管家问过,也是为难灶叔替我们兜底。”

这么多人护着一趟镖,也不是说谁想蹭镖就来蹭的,出力气的汉子不服气也是常事。

不过赵重闻此也心生怜悯,他将钱袋子接了过来,特意扬声道:“行了,咱们镖局走镖向来是拿钱办事,既然魏家兄弟给了这三人的跟镖钱和粮钱,那明儿一早就和咱们一道上路!”

云家三父子又差点跪下来:“谢谢大老爷……”

这可把赵重吓了一跳,他个泥腿子什么时候被唤过大老爷,忙道:“快起来,快起来。”

待海叔带着人进去安顿,赵重扯过魏家兄弟:“怎么想着在这儿买仆从?咱们凤阳镇的牙房也是有做活好手的。”

“这父子三人瞧着已到绝路,而且还识得几个字,亲族死绝,身世也算清白。”

魏承道:“也是赶巧教我们兄弟碰到两三次。”

“算是缘分。”赵重感慨道。

魏承端着两大碗面进来:“罐罐,等会儿拾掇,先用饭吧。”

今儿他们一直在牙人寺和衙门奔波,连晌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哎!来了。”

魏渝放下手里的玩意儿,跑过去一瞧,甚为高兴:“竟然还有鸡蛋?哥哥做的?”

“灶房没剩下什么,也不好再麻烦灶叔,我便去外头买几个鸡蛋,做了锅鸡蛋汤面。”

“鸡蛋多钱一个?”

“比凤阳镇贵上一文,眼下是七文。”鸡瘟过后,这两年的鸡蛋再也没卖出几年前的高价来。

魏渝食指大动,细滑面条裹着灿黄蛋花送进嘴里,咽下之后道:“真是再好的饭菜也比不过哥哥做的一碗汤面!”

又想起什么:“我刚刚把胭脂送给海叔了,对了,云天等人可用了?”

“做好之后便唤云天去灶房端面了。”

魏承搅拌两下面条:“你觉得该让他们父子做什么活?”

“先让云阿叔去羊庄熟悉熟悉。”

魏渝吃得头也不抬:“以后庄子的事还是要交给自己人打理。”

又道:“哥哥觉得云天和云风呢?”

“云天瞧着不像是只识得几个字,我与他说话时,他还懂还礼;云风也不是胆小懦弱的性子,眼珠亮,精神足,还有股冲劲儿,我若是没记错,先给咱们下跪磕头的孩子就是他。”

魏承觉得有些意思,笑道:“这俩兄弟以后无论是帮着管庄子,还是跟着你身边伺候都是成的。”

“我哪用得上俩兄弟伺候?”

一碗汤面下肚,罐罐浑身暖烘烘的,他用帕子擦擦小油嘴,也笑道:“不如云天就跟在哥哥身边做个书童,云风若是足够机灵,我就让他给我做个小跑腿。”

魏承倒是没想过要给自个儿寻书童,不过想到日后要去考学,总不能让罐罐时时刻刻帮着他守书笼,遂点头道:“成,且先让他们父子养好身子吧。”

次日天还未亮,城角一处宅院的十来匹车马便鱼贯而出,待日头渐渐升起,浩浩汤汤的镖队已经在尘土飞扬的官路上奔驰了。

云家父子掀开布帘瞅一眼外头,心里满足又带着隐隐激动。

漂泊半生,终于有个地方能让他们父子安心落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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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队在路过四海客栈时又休整两日,这两日魏家兄弟也用羊奶酒方子与玉娘子商谈,这玉娘子是一点也不好糊弄,双方谈了才达成约定。

其一,羊奶酒的方子第一年不必给他们兄弟银钱,待过往兄弟尝过后,若是叫好,第二年起秋时给魏家兄弟四十两银子,次年过后每年给他们三十两。

其二,母羊要从他们魏家羊庄买,每年最少也要买下五只。

其三,客栈卖羊奶酒时要说这酒是从魏家商行传出来的。

“魏家商行?”玉娘子皱了皱眉:“我可没听说过什么魏家商行。”

魏渝小脸带笑:“现在不知晓,以后便知晓了。”

玉娘子想明白什么:“好啊,你这小子是利用我给你自个儿铺路呢。”

“所以这第一年也给娘子省下二十两方子钱。”

魏渝道:“咱们互惠互利,娘子喝酒,让罐罐沾沾酒香就成!”

玉娘子冷哼道:“没见过你这等狡猾的小娃子!”

待镖队离开四海客栈时,一向不爱早起的玉娘子却忽然出现在人群中。

难得见玉娘子不施粉黛,清汤挂满,她随手将一黑物丢向魏家兄弟,魏渝一手扯着缰绳,一手利落接过,还未看清这是何物,就只见着玉娘子冷傲婀娜的背影。

“这是什么?”

魏渝翻开那黑布口袋,就见着里头有本泛黄又破烂的手书,这是……?

他圆眼一亮,冲着玉娘子兴奋喊道:“师父,徒儿改日再来看你!”

他脚底下的黑狼好似能感受到他的开怀,也跟着仰头嚎了两嗓子。

玉娘子自然是听着那小娃子的动静,有些嫌弃也有些想笑,心道:“谁要认滑头小子做徒弟!岂不是成天只知道坑师父?”

大雪下了两日,镖队车马攀过一座又一座山峰,众人怕被困在山中,冒着风雪连拉带拽,快马加鞭改路在官道疾驰,如此这又耽误了四五日。

然而在看到不远处巍峨雄厚的茂溪山一角时,众人便一鼓作气,连歇都不歇,只想着赶紧回家陪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腊月十八,一队满载而归的车马终于到了凤阳镇。

“可算是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