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捉虫)
“剑帅!”
众人狂喜。
蔺不知眉头舒展,第一时间朝泡在水里的人伸手:“恩公辛苦。”
柳穿鱼抓着书生的手,轻巧一跃,登上船头,从容不迫:“幸不辱命。”
嗯,特地于水下脱去丑不拉几的潜水服,确保形象一如既往帅呆了才冒头的!
阳水鬼很实际,急切道:“没逾时吧?”
杨和风出声:“尚未。”
柳穿鱼暗藏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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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谁如他这般会掐算时间!
黄岛主也出声恭喜,转而问:“不知剑帅收获如何?”
柳穿鱼含糊其辞:“情势紧迫,无暇点数。”
众人表示理解。
虽然吧,阳水鬼跟将士掩不住眼神焦虑;
黄岛主与他同船人交换眼神,表情难免凝重……没那么确定了。
蔺不知扫视一圈人,余光瞥过剑帅稍许昂起的下巴,唇角微扬起、遂又压平,语气淡淡:“海上浪大,回彦上城,再点数各自收获,如何?”
自然没有异议。
是迫不及待。
将士抢起水手的活儿,一二三把船以最快速度划到岸边。
都没回到城内。
发现个空的大帐,急吼吼就要比一个高低!
蔺不知看了一眼剑帅,不疾不徐对黄掣等人道:“为免混乱,不如先请黄岛主点数?”
黄岛主是个爽快人:“好。”
凭空倒出如玉石莹白的骸骨、残骨。
有校尉羡慕:“这么大容量的芥子宝贝,岛主好手段!”
黄掣自谦:“区区玄品,不值一提。”
话锋一转,对着蔺不知道:“林大人,请过目。”
阳水鬼苦大仇深,提溜着一杆秤:“一、二……二十,哼,算一斤天品。”
资源品阶有高有低、分量有轻有重,纯靠数量或重量算,不好比较。
雷骨霆髓,有些特殊。
不算神雷仙心,品阶判断凭据的正是骨头完整度。
完整骸骨,霆髓饱满、雷骨无缺,毋庸置疑的天品;
散架的残骨,质量侥幸没损伤,还是天品……跟完整骸骨比,差别只在重量。
称重比较多少即可。
地品的,严格意义上,只能说是雷骨;
霆髓流逝,骨内有髓膏,保护雷骨品质无恙;
换算,基本二十斤地品价值等同一斤天品。
及至玄品,髓膏经年累月被海水腐蚀、冲刷,外表无坚不摧的雷骨,内里实则产生瑕疵;
百斤勉强抵一斤地品。
……
质量更差的,不算雷骨,最低就是玄品。
黄岛主发起赌斗,绝不是盲目行事。
光天品,总重263斤!
地品495斤,约等于25斤天品!
许是自信能赢,或是储具空间不足,也或时间仓促……玄品没有。
玄品有无,已是无伤大雅。
众人被其“战绩”惊到,空气一片寂静。
阳水鬼偷偷打量剑帅没有表情的脸,一时也不敢询问。
在场谁也不傻。
心知:黄岛主恐怕早知雷骨霆髓的海藏地……许是境界未突破,不到半步宗师,他没把握潜入漩涡。
柳穿鱼等着有些捉急。
怎么一个个傻了?
蔺不知像是听到他的心声,温声道:“恩公,轮到你点数。”
柳穿鱼点点头,看向黄岛主:“劳烦收起这些骨头,我需足够大的空间。”
郡府这边的人闻言,精神一振。
雷骨霆髓其实一般不大,完整骸骨往往也不到两尺长,重量几斤到十几斤不等。
账内空间开阔,竟怕不够用……
剎那吊起众人胃口!
黄岛主面有疑色,快速收起自己的资源。
柳穿鱼昂起头,两手一挥——
Duang!
大帐堆起两座可观的骨山!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这么多……”
“咦,都是残骨吗?”
“不少碎骨,唉,已然无用。”
震惊之后,大家面面相觑。
骨山看着庞大,可如果都是肉眼见到的质量,这许多加起来,换算天品……不知有没有一斤。
柳穿鱼看向阳水鬼:“称。”
阳水鬼“哦”了一声……称吧。
撇除“废品”碎骨,玄品拢共2800斤!
相当于28斤地品,价值不到一斤半天品。
柳穿鱼淡定:“还有。”
众人诧然:“还有?剑帅芥子袋多大?”
柳穿鱼没回答。
说出来不得吓死一群没储具的穷鬼,好兄弟“租借”他十个紫阶储物袋!
“普通”紫阶道具,可塞百宝袋,不要太方便。
继续倒骨头。
照旧玄品,照旧两座骨山。
称完是2600斤!
再接着……
玄品,骨山。
2730斤!
几宿没睡的众人,忍不住揉起眼睛。
麻了。
然后再是一座不那么大的骨山。
众人:“……”
柳穿鱼超得意。
一次“拾取”算2点活力。
他一网子大几百斤,也只算一次交互。
雷骨霆髓,形如矿脉,直把储物道具塞满,才意犹未尽。
阳水鬼叭叭算着账:“总计9600斤玄品,等同4斤8两天品。”
将士们叹息。
“剑帅尽力了。”
“黄岛主好气运,叫我等心服口服。”
“9600斤雷骨……剑帅有功劳,更有苦劳。”
柳穿鱼听着众人叽呱,些微不解,忍不住开口:“我这里还有。”
忍不住在笑的杨和风不淡定了,惊呼:“还有?!”
柳穿鱼二话没说,付出行动。
拎着被网罗在银河沉金里的骨头堆塞回储物格。
旋即,一鼓作气倒出四座“小山”。
众人哗然。
玄品的少了,一看骨头形态即知许多地品;
少许色泽格外光润,不用说,是天品。
“玄品870斤。”
“地品990斤。”
“天品22斤!”
郡府这头,无比振奋!
相当于约77斤天品!
“剑帅可还有?”
“有。”
“快请——”
看似一样的四座“小山”。
轮到黄岛主整个人麻了。
玄品760斤,地品820斤,天品17斤。
然而没完。
新的骨山出现……
其中,也有三具完整骸骨。可惜,看形态是电母仙鳗遗留的,很小、很轻,加一起才十一斤。
最终柳穿鱼所获,换算成天品,约251斤!
比黄岛主只差12斤!
郡府众人,遗憾但也不沮丧……黄岛主有备而来,他们仓促应赌,输人不输阵。
黄岛主朝剑帅、蔺不知拱手:“黄某拜服。”
没人比他更明白,雷骨霆髓有多难得。
不想剑帅一座座骨山硬砸得他胆战心惊!
柳穿鱼看向蔺不知。
蔺不知嘴角弯起:“还有吗?”
众人:“……”
不是吧?
剑帅有话不能一口气说完?
柳穿鱼认为不能!
不吊足大家的胃口,不多摆一会儿谱,如何展现他剑帅的不凡?
黄岛主苦笑:“快午时了,剑帅,不如给黄某一个痛快?”
没错。
差不多丑时靠岸,没多久到此大帐,点数、过称……
一直称重到日头高照!
柳穿鱼决定给他个痛快。
拿出足足二十斤重,半成品的神雷仙心。
黄掣瞳孔紧缩:“绝品雷骨霆髓!”
不如真正的神雷仙心,但,霆髓形成“雷胶”,于雷法是为圣品,于常人也堪称圣药!
众人惊叹不已。
阳水鬼长吁短叹:“是霹雳水猴的头骨,看起来受过重创,临终也没能长好骨裂,没能锁住雷霆神气!可惜,可惜!”
黄掣叹息,些微怅惘:“是啊,太可惜了!”
柳穿鱼想想,蓦地拿出“猪头”,噼里啪啦闪着电光……尚没开口,听到黄掣失态惊呼。
“神雷仙心!真的是神雷仙心!”
黄掣急切伸手。
被电得“啊”的一声低呼。
柳穿鱼反应过来,怕不小心电到身旁书生,转眼将“猪头”藏回储物格。
黄岛主毕竟是半步宗师,没提防,才叫手指电糊了。
一点小伤没放在心上。
郑重其事,朝剑帅行大礼:“剑帅能耐,非同凡人,本次‘沧浪赌斗’,黄某输得彻底,却叫在下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蔺不知很敏锐:“黄岛主亟需神雷仙心?”
黄岛主下意识点头,旋即摇头:“非我亟需……”看看书生,看看剑客,迟疑而难掩急切,“恕黄某冒昧,神雷仙心可否转让?林大人,黄某以中四岛起誓,有此神雷仙心,我定能说服杨岛主,与东临郡结盟!”
蔺不知面色淡淡,道:“神雷仙心非蔺某或郡府所有,黄岛主想要,自该与剑帅谈论交易。”
黄掣怔了怔。
一旁杨和风等不及了,也朝二人行大礼:“我杨家确实亟需神雷仙心……”
柳穿鱼很爽快:“交换吧。”
黄掣大喜,当机立断:“我愿以此行全部收获,与剑帅换神雷仙心;再出二万金,望剑帅不吝再让出绝品雷骨霆髓。”
反正自己用不着,卖谁不是卖?
柳穿鱼特别聪明地表示:“看在蔺、林大人的面子上,姑且与你交易。”
言罢,看向身旁人,喜滋滋。
好聪明啊自己!
赚钱同时,黄、杨二人欠下书生人情……结不结盟,好意思还挑三拣四?
蔺不知弯唇:“恩公抬举。”
黄、杨喜形于色,果真感激不尽。
身为武者,竟比读书人更多礼。
给剑客、书生连作许多礼。
谁也未料,这一场赌斗,结果皆大欢喜!
郡府赢到黄岛主的承诺;
柳穿鱼储物格多出许多天品、地品雷骨霆髓,外加……2万金欠条;
黄岛主输掉赌斗,还得说许多声谢谢,同杨和风急匆匆回十三连岛。
·
“他们要神雷仙心何用?”
营账内,只有剑客、书生二人。
柳穿鱼就好奇嘛。
蔺不知明显知道得很多,轻声细语,说起杨家种种。
杨家坐拥西三岛,距离海岸最近;
往来船只最常停靠西三岛,随着海运日渐兴起,本来资源相对贫瘠的西三岛,愈见繁华、兴盛。
或许因此招惹到红眼,十多年前,岛主一脉遭到暗算。
杨岛主是老牌半步宗师,未受到创伤;
然而,长子被废、幼子丧命!
唯一的孙子,本是天纵奇才,单里根骨,十六岁已是地级巅峰;
侥幸保住一命,根骨重创,险些引动天雷霹死自身。
数年前,已伤重到卧床……茍延残喘,不知能活几年。
柳穿鱼生出些许同情。
雷法强大无匹,可真的一点不能出错。
寻常人废掉根骨,各种上等资源供养着,像个正常人活到老死,问题不大;
可雷法的,行走在外,哪怕龟缩屋内,但凡遇个雷天……天雷认准目标,可劲儿朝天灵盖霹去。
杨家嫡孙不就被霹着霹着,身体无法吸纳雷电力量,情况才会越来越恶劣吗!
蔺不知说:“杨家人才凋零,杨岛主不得不出关,主持岛上事务。”
柳穿鱼不由得问:“是什么人暗算?”
事发后,杨岛主震怒,自然彻查一番。
结果不明朗。
除姻亲关系的黄家,勉强算信任,杨岛主疑神疑鬼,对任何一方都怀疑;
怀疑水、文两家,怀疑天日一心派残部,怀疑岛外小岛的势力,怀疑周国,怀疑陈国。
故而,杨家作为坚定的“抗流寇派”,此先无论如何也不会跟郡府结盟。
也因此,黄岛主不能下定决心。
蔺不知柔声道:“恩公大义,送出神雷仙心,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神雷仙心,这样的宝物,首先证明东临郡的诚意;
一旦杨岛主其孙,得到康复……起码,伤情能缓解。
搭配着霆髓“雷胶”疗养,其孙好歹有机会繁衍后代。
不叫岛主一脉无后。
对杨家而言,不啻再造之恩!
柳穿鱼关注点跑偏:“为何杨岛主不自己生?”
蔺不知回:“杨岛主已是111岁高龄。”
柳穿鱼不确定:“也才111岁,应该也不是不能生?”
蔺不知补充说明:“杨家历来子嗣艰难。”
……这样吗?
蔺不知轻笑,话锋一转,道:“此次赌斗,叫恩公以身涉险……恕蔺某冒昧,可否容我为恩公诊个脉?”
柳穿鱼瞬间被转移注意力,惊奇:“你会医术?”
蔺不知微摇头:“识得些许脉象。”
柳穿鱼兴致勃勃,伸手:“来。”
蔺不知说着“冒犯”,手指轻轻搭在剑帅腕间。
“如何?”
“节律从容,流利有力……很好。”
柳穿鱼很是得意:“当然了。”
蔺不知浅浅一笑,接着问:“恩公最后为何如此费力,游着回来?”
柳穿鱼被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忙道:“海下十丈,有两道暗流!”
淌着暗流,不游自动,飞一般的超快!
更重要的是,暗流丝滑流过漩涡,可轻松游过危险地带!
一道从十三连岛方向穿过漩涡流向海岸;
另一道暗流方向相反,从海岸,准确地说,将将是岩礁下面——不知海底是否另有玄机——顺流漂动,十分容易过漩涡……直达十三连岛也说不准。
正是发现两道暗流,感觉对书生有用,才浪费一些时间,来回淌起两道暗流,沿着两个漩涡眼,来来去去经过几次。
“你可以试……叫别人试试。”
“好。”
蔺不知注视着剑帅,目光温柔。
柳穿鱼瞪眼。
要比谁眼睛大吗?
剑帅绝不服输!
蔺不知是少见的情绪外露,轻笑出声:“恩公双眼,如鸱鸮神目……不怒自威。”
柳穿鱼矜持:“过奖。”
读书人就是懂得多。
不过,“鸱鸮神目”作何解?
书生心思细腻,这会儿得空了,细细问起剑帅潜下水后具体经历。
柳穿鱼一秒忘记疑问,掩起自得、语气寻常,描述起海底风光;
平白直叙,用干巴巴的语言,试图能精彩地说道。
蔺不知给出的反馈,让剑帅很满意——
“勇斗老龟、险过海山,是真英雄!
“谋定而后动,临危且不惧,乃大智大勇!
“胆大心细、目达耳通,巧思慧心也!
“可叹蔺某竟不能一睹恩公风采。”
柳穿鱼假谦虚:“不足为道。”
“单单听着,已叫人惊心动魄。”
“区区小事。”
“最是小事才见真章。”
“嗯,也对。”
说着说到虫魂百劫草,跟通灵参针——
“是制作人`皮的虫魂草?”
“确是。”
“人`皮作假面,也可修复难愈创口。”
听说过。
就是虫魂草制成人`皮,给人体破漏地方“打补丁”,久而久之,假皮长成真皮。
假皮甚至更结实!
蔺不知叹:“正好于诸位将士有大用……恕蔺某贸然,想以市价与恩公购得几份虫魂草,如何?”
“送你。”
“恩公有心了,却不必如此。郡府收纳税费,朝廷也有拨款,本该用于该用之处。”
“好。”
不是书生掏腰包的话,公款不赚白不赚!
三两句话的工夫,叫柳穿鱼腰包多出两万金票!
上等的虫魂百劫草,最贵时一根20金;
虫魂万劫草,质量其实比百劫的只提升不到二成,不过“节”数百倍,长度、粗细也在百倍……不怎么好估价。
柳穿鱼想法简单,20金乘以100,5根草10000金。
真的贵。
毕竟虫魂草是奇物,万劫的更是闻所未闻!
蔺不知就觉得叫恩公吃亏了。
无奈,好些将士皮肉残破,血流难止,是异种力量的侵蚀,药石无效。
——那位神出鬼没的“傀儡将军”手段,真真棘手!
唯有高质量虫魂草,制出人`皮才能修复残躯。
若非如此,他绝不提交易一事。
于是,公中拨款1万,加林纨绔赞助的1万,以百劫草200倍高价,换5根万劫草。
……
柳穿鱼不禁怜悯。
蔺书生是不就像玩家说的“贷款上班”?
“据说只有吸盘有用。”
柳穿鱼难得良心,提醒书生。
好在万劫草的吸盘足够大,够制很多很多人`皮。
“不止。”蔺不知眼中流露欣喜,“不久前才知,虫魂草可抽药线。”
“什么药线?”
“缝合伤口常用桑皮、羊肠线,效果总是欠佳。”
虫魂草抽线麻烦,工序繁琐。
胜在太好用了!
无需浸药,缝合伤口有加快愈合的奇效。
额外省却一大笔伤药开支。
万劫草那么粗、那么长,抽取药线无尽!
估算够两万兵力,用上四五年——参照当前战况计算。
不打仗的话,药线用不完。
……
蔺不知才如此大手笔,还不好意思,觉得剑帅血亏。
柳穿鱼只觉:书生太老实啦!
又不是给他自己用的。
想想人家黄岛主,2万金直接打欠条。
柳穿鱼不差钱,如今可豪横了。
不在意多一个打欠条的!
——论收债,剑帅相当专业!
5根“巨蟒”般虫魂草交由军医处置。
于蔺不知,算是解决一桩心事。
这头,剑客、书生气氛轻松,继续闲话。
另一头,阳水鬼已经下海,顺着暗流飘过漩涡……
“直达点星屿,距离西三岛最近不足五里!”
“暗流真真特别‘暗’,下潜方位些微偏离哪怕一尺,都察觉不到。”
“剑帅厉害啊!”
营账里,书童亢奋不已,叽里咕噜——
“唉,可惜!若早知暗流,哪用得着应他赌斗,给长脸了还!”
蔺不知道:“郡府意在追剿流寇,无意冒犯十三连岛……黄、杨二岛主,绝非仇敌,何须结怨。”
阳水鬼撇嘴:“上面真实意向,可不在流寇。”
书生淡淡扫他一眼。
书童连忙正色,熟练给自己点哑穴。
柳穿鱼不懂局势,有问题就问:“黄掣还没消息?”
赌斗结束已过三天啦!
这几天,外头都没什么动静。
蔺不知说明:“杨岛主尚需几日,最迟七天,黄、杨二家回给交代。”
柳穿鱼替书生瞎担心:“不会赖账吧?”
蔺不知目光和缓:“不妨事。郡府这一边,也需一些时日准备。”
柳穿鱼没战场经验,各种好奇:“有何要准备的?”
“粮饷,伤药,兵甲,船舶……”
书生耐着性子给剑客细细说明:“前方作战,当无后顾之忧,黎、晨二县的流寇须肃清,兵员也需数日调整,兵力尚且有缺……出海作战,形势复杂,先遣人查明诸岛情况。”
子夜,有阳水鬼作向导,郎阁主带着数十精英,伪装渔民,顺暗流潜入十三连岛。
蔺书生毅然决然,亲赴望南关,总揽全局。
本来没柳穿鱼的事。
可书生太羸弱,磕着碰着只怕小命呜呼。
剑帅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却格外诚实于内心。
不希望书生出事,便非常仗义,暂且保护书生几日。
蔺不知也非忸怩性子,道谢归道谢,完全没拒绝剑客好意。
望南关堪称巍峨。
尤其晓县一侧皆平原洼地,横亘的几百仞山脉,就显得非常险峻。
柳穿鱼登上城楼,感觉特别新鲜,东张西望。
关隘一侧有一片窄长平台。
成排帐篷,是重伤员休憩场所。
平台尽头人工修葺层层石阶,连通下方更大的平台。
窄而陡的石阶,两边高耸老树,遮掩视野。
唯有望南关最高的瞭望台,隐约看到树丛间人影晃动。
这不,一行十几个小兵,脚步匆匆沿着石阶跑向关口。
是玩家!
看到巡逻的军士拦住众人,双方交涉着什么,柳穿鱼不自觉放大五感,隐约听到什么“世上谁嫌男人丑”。
剑帅不明所以:“为何说‘世上谁嫌男人丑’?”
蔺不知微顿,看向身旁校尉。
校尉摸着光头——他是第一批接受“洗尘接风”的,这会儿正处脱毛期——是憨笑:“今日口令:‘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嫌男人丑。’真真妙语!”
「陈麻子眼瞎吗,天天一个锅里吃饭,没认出咱?」
「走程序嘛。决战在即,NPC肯定要谨慎了。」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想出这么个口令。得亏让接的是下半句,要是上半句,谁记得住?」
「哈哈,会吗?我觉得好好记啊,上线前刚好电视在放西游记嘛,猪八戒这句台词印象太深刻了!」
原来每天开会,抽取小兵提交口令。
这会儿,正赶着换上玩家的口令。
一队玩家念完口令,被放过,编入整装待发的队伍。
不到一刻钟,队伍出征。
声势浩大!
校尉于一旁讲说:“马鞭坳藏匿流寇,人数不明,有说几十,有说几百。”
“马鞭坳”易守难攻,于是派出整整一营;
五百兵力,分几路、几批剿匪。
柳穿鱼定睛一看,五百人中有一百人的玩家。
渡渡鸟、楚家、壹家……老熟人几乎全在。
多日不见,这些人全部46-48级,周身血气凛然,看起来不是很弱鸡了。
遂听校尉大赞:“这些义兵,实力不强,却悍不畏死……竟无一人死亡!”
柳穿鱼默默地想:都不知死了多少回。
这不,队伍出发没到半天,石阶走上一行……先前对口令的同一批玩家。
梅开二度,一行人被“陈麻子”拦住了,对口令。
不再是“世上谁嫌男人丑”。
变成什么“宝塔镇河妖”。
柳穿鱼看着觉得有意思。
玩家杀不尽,拼人数就能硬耗死敌人。
可惜,现阶段,战力实在低微。
「NND,走着走着人就没了。」
「烦哟,什么傀儡将军!不讲武德,埋伏咱一群小喽啰!」
「见了鬼,不是打死他两次了吗?BOSS能复活?」
「也说不准。」
劳什子“傀儡将军”还在蹦跶?
柳穿鱼不由得问起蔺不知。
蔺不知对流寇情况了如指掌,轻叹:“其一次操纵几十上百傀儡,藏着多具跟其本人一模一样的假身,叫人屡屡受骗,误以为不死之身。”
柳穿鱼扮演过傀儡师,知道这一门功法诡谲、厉害。
不过……
“假身能以假乱真?”
“匪首惨无人道,每每败逃,便以真人制成几具本人替身,替身被剥去面皮,覆着虫魂草人`皮假面。”
柳穿鱼蹙眉:“拾骨门尸傀那样?”
蔺不知不确定:“看似差不多。”
拾骨门好歹捡的死人制尸傀;
那什么傀儡将军,实在不讲究!
好在——姑且让人庆幸吧——傀儡将军已是秋后的蚂蚱。
替身人傀并非什么人都能做,得“精挑细选”,起码地级高手。
郡府军、义兵不给破绽,傀儡将军为保命,制作人傀,消耗的反倒是自己手下。
傀儡将军自然棘手。
蔺不知却未理所当然提起,叫柳穿鱼找出人杀了。
倒是柳穿鱼自己,一闪而过这般念头。
转眼看到书生走进士兵堆,与众人交谈……暗暗摇头。
真是大意,毫无防备心!
如郎阁主那般正直的,都好意思潜入十三连岛当奸细了,这些军士难保不被混入几个歹徒。
剑帅深感责任重大。
决定了,寸步不离书生,管什么傀儡将军,得保护好这位大官儿!
“恩公……”
蔺不知面露迟疑。
“亦步亦趋”跟在其身旁的剑客,不解看向书生的脸庞。
“蔺某满身风尘,想稍作清洗。”
柳穿鱼歪着头,看看山沟冒出一股泉水:“水里没毒。”
蔺不知默,片刻后失笑:“恕我冒犯。”
言罢,不疾不徐宽衣解带。
柳穿鱼不明白对方哪里“冒犯”。
读书人,有时候神神秘秘的,叫人好难懂。
一边嘀咕,一边打量书生。
奇怪。
为什么脱衣服这样普通的事情……
书生做起来,怪好看的。
咿?
弱不禁风的家伙,居然有肌肉!
六块腹肌!
剑帅悄悄摸摸自己的肚皮,可骄傲了:自己有八块!
蔺不知动作一滞,偏头迎上某人炯炯目光,冷白的面容隐约泛起红。
柳穿鱼提醒:“底裤没脱。”
蔺不知:“……”
书生终究放不下矜持。
穿着底裤下的水。
寒冬凛冽,羸弱的读书人泡着冷泉,面不改色。
“没带换洗衣物?”是剑客的关心。
“无妨。”书生很勇。
“我有干净的衣服,没穿过,喏。”
“多谢……蔺某回营再换。”
“都下雪了,会结冰。”
“不要紧。”
柳穿鱼不认同。
书生显然没练过蛋,蛋冻坏了怎么办?
无奈,书生莫名倔强,舍不得换掉湿透的里衣。
剑帅善解人意:“也罢。”
一个近身,速度非常快的,叫书生无法提防。
“……恩公?”
柳穿鱼单手摁住蔺不知光`裸的肩头。
灌注真气。
只见对方浑身冒起白雾。
尤其下方紧贴身体的布料热气蒸腾。
蔺不知一时失声。
柳穿鱼为书生驱寒,因为要烘干衣服嘛,就盯着下方看。
咦,鼓起来了?
想来,书生身体确实棒……生机勃勃!
“恩公,好了吗?”
“嗯。”
等剑帅收回手,蔺不知拿起外袍,默默转身。
动作慌张、凌乱。
柳穿鱼先是莫名。
然后看清对方耳垂发红……
灵光一闪!
也算有过“经验”的剑帅,恍然大悟。
是些许紧张,辩解:“我绝对没想玷污你的清白!”
蔺不知仓促穿好衣服,闻声转回身,看剑帅瞪圆“鸱鸮神目”,努力自证的小样儿,窘迫一扫而尽,轻道:“我知恩公,心正无邪。”
“抱歉,蔺某失态了。”
说罢,书生恢复从容,整理好衣衫。
成功维护剑帅英名的柳穿鱼,心情轻松,不懂对方为何道歉,大方摆手:“没啥。”
继续贴身保护。
同寝同食。
两人渐渐习惯彼此的气息。
这天,望南关爆发阵阵欢呼!
惊动蔺、柳二人。
刚一出营账,迎来一位天级巅峰、二位寻常天级,中间那人提着一颗人头。
“林大人,匪首已被我等斩首!”
三人出自义兵。
之所以应招,加入抗击流寇的队伍,只因傀儡将军与三人有血海深仇。
三人出自同一家族;
天级巅峰是另二人叔父;
他们的兄弟(父亲),一年前遭遇不幸,被傀儡将军设计活捉,硬生生被扒去一身人`皮,好长一段时间,被迫伪装傀儡将军的本体,迷惑众人!
三人一路追查,来到辛夷坞。
某回成功杀死傀儡将军……后才发现,杀死的是替身!
替身正是兄弟(父亲)!
痛悔!
痛恨!
三人以自身武道起誓,不手刃傀儡将军、不荡平流寇,誓死不休!
此时,叔侄三人如释重负。
“有劳三位壮士。”
“惭愧,我等一腔仇恨,起因不过是为了私心。”
“赵壮士何出此言?诸位战功赫赫,若非义兵相助,流寇也不会这么快被消灭。”
“可恨叫辛贼头跑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情绪亢奋。
今晨一战,黎、晨二县可说再无流寇威胁!
顶多三五、七八个不成气候的流寇溃兵,当地四类、不入品的小势力自发组织巡逻队,少许残兵绝不敢再生事!
柳穿鱼围绕一圈展示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无头尸体。
鉴定好用,确定是傀儡将军。
不自觉为书生高兴!
“大人,”天级巅峰义兵,一副敬服蔺不知的神态,“我们何时进攻十三连岛?”
此言一出,众人皆战意涌动。
“哼,流寇!”
“格老子的,那些岛上小民真当我们是傻子?”
“是时候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老虎不发威,当咱是病猫?”
“腊月啊,叫他们过不得好年!”
蔺不知耐心等众人发泄完,才出声:“已与黄、杨二岛主达成联盟。便在今日,二岛主成功激将水、文两家,两家族老半步宗师,应下七日后赌斗。”
正是登岛肃清“流寇”的良机!
“黄岛主信人也!”
“调虎离山,妙啊!”
“只怕登岛动静过大,惊动两位半步宗师。”
“诸位且安心,有郎阁主、木阁主牵制二族老。”
蔺不知轻颔首:“只剩三五日,诸位好好休整。”
“得令!”
柳穿鱼围观看热闹,直到诸将士、义兵头领离开,眼神是惊奇的,一直盯着书生的脸看。
蔺不知弯起唇,寡淡的面容变得生动:“恩公有何疑虑?”
柳穿鱼摇头,只道:“你刚刚好威风。”
蔺不知眉目柔和,嘴上说起不相干的话:“蔺某又有一事想拜托恩公。”
柳穿鱼被勾起好奇:“你说。”
“通灵参针,可否借我一用?”
“没问题。”
“多谢。”
“用它作什么?”
“只是蔺某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到最后,柳穿鱼也不知对方拿通灵参针干什么。
十二根近十丈长的超大“棍子”装在一紫阶芥子袋。
连储具一起借给对方。
当晚,看到书生招来“送上西天”、“不要莽”等,和另外一些眼生的玩家。
四支队伍,每队12人满员。
组成……
“敢死队”?
在郡府军、义兵出发前,让他们不惊动任何人,先抵达南三岛、北三岛……是水、文两家各自掌控的岛。
柳穿鱼被吊起胃口。
没想到,书生学坏了,居然跟他卖起关子!
“新整编两营,恩公可要随蔺某一观?”书生发起邀请。
“招兵了?”
“不算。”
到地方才知,大多数“新兵”,是原黎、晓二县两个营的。
跟流寇沆瀣一气。
柳穿鱼就不解:犯事的不送挖煤,编到军中不怕出事吗?
蔺不知说明:“通敌魁首已被处置,至于兵卒,也是身不由己。”
说起来,起先是朝廷不做人。
由于东断山、望南关阻断,说什么运粮太难,一年半载没运过一次兵粮到两营。
作为对抗流寇的最前线,普通士兵按规定,一年得一两金……结果到手平均不到700钱!
柳穿鱼听罢,对朝廷越发嫌弃。
——普通士兵也算武者,700钱能干什么?
忍不住问:“跟我说,不要紧吗?”
这么丢脸的事,万一传出去,书生不怕麻烦吗?
蔺不知失笑:“恩公一心武道,才会不知这些。”
转而道:“蔺某原不该说这些事污着恩公的耳,只是,”顿了顿,“只是,我怕恩公日后误会。”
柳穿鱼更好奇了:“误会什么?”
蔺不知轻叹,摇着头,话锋一转:“新兵营到了。”
柳穿鱼嘀咕出声:“你学坏了!”
蔺不知好声气地道:“是蔺某的不是。”
柳穿鱼很好哄,对书生也总是比别人多一份耐心,故作大方:“算啦!”
剑帅不懂军中的事。
看到“新兵”们,只觉气色蛮好的,不像吃不饱饭的模样。
“新兵”整体实力不错,最低也有30级……可不是玩家的30级!
观小兵气势,绝对能揍当前等级最高的玩家隐老板满地找牙。
当然了,也不好这样比较,玩家死了能活,就非常赖皮。
柳穿鱼陪在书生身旁,思绪跑马。
毕竟,书生跟新兵叙谈,听着很无聊。
但,他能感觉得到,新兵对蔺不知足够敬重、足够爱戴。
剑帅莫名其妙特别骄傲。
“……”
“大人!”
有人神色慌张,想请蔺不知单独叙话。
柳穿鱼作为“护卫”,肯定不能让书生落单,硬跟上去。
那人看到剑帅在场,面色迟疑。
蔺不知淡淡出声:“无妨,请说。”
那人便也顾不得,当即开口,语出惊人:“圣上驾崩了!”
柳穿鱼懵。
咋的又死一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