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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谢微楼无声地沿着那狭窄幽深的巷子, 朝着最深处缓缓走去。

第112章

谢微楼无声地沿着那狭窄幽深的巷子, 朝着最深处缓缓走去。
那些拖着人的家伙,许是因着手中的“货物”不老实,走得并不快。

随着谢微楼不断靠近, 巷子尽头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一个带着几分恼怒与疑惑的声音响起:“这小子看着算不上健壮,力气怎么这么大, 到现在已经打伤了快十个人了。”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传来, 透着一股嫌弃:“要不是看在他长得不错, 谁愿意把这样一个人留下……真是吃力不讨好, 这来楼里的客人,不会真有人喜欢这种吧?”

“那也没办法,这人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跑了,不然那么多银子岂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那几个人影拖着奋力挣扎的褚凌, 脚步匆匆地转过了小巷的拐角。

谢微楼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的脚步,一直走到巷子尽头, 目光中出现一座楼阁,门的左右各悬挂着一只灯笼, 周围地上堆放着一些杂物。

前面不时有笑声和歌舞声传来,谢微楼又看了看这楼阁的外观, 看起来此处应该是镜花楼的后门。

几人将褚凌连拖带拽地弄进门里, 随后迅速地关上了门。

谢微楼快步上前,隔着门仔细听了听里面的声音, 然而这门厚重非常,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稍作思索, 伸出手推开门扉。

随着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谢微楼侧身无声无息地挤了进去,刚一踏入其中, 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味便扑面而来。

这镜花楼的后面与前面相比,简直安静得有些可怕,谢微楼思忖着,许是今日花魁大选,所有人手都去前面伺候了。

他听到那几个人沿着楼梯朝下面一层走去。没过多久,几人的脚步声再度清晰起来,只是此刻他们手上已然没了褚凌的踪影。

那几个人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听他们粗声粗气的抱怨,似乎是打算去找地方包扎一下。

待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谢微楼迅速敏捷地钻进通往地下的楼梯口。

待下到地下,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禁微微皱起了鼻子。

只见镜花楼的地下竟设置着诸多房间,时不时从里头传来阵阵压抑的啼哭声,应该都是被买来,或是其他手段弄到这里的可怜人。

那些门上都设置了一扇小小的用来送饭的窗户,里面的人无一不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身形瘦弱,面色惊恐地缩在墙角里。

谢微楼一扇门一扇门地看过去,终于从最里面的一间房看到了褚凌,里面的人此刻正一动不动横躺在地上。

谢微楼凑近小窗唤道:“褚凌!”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仿若根本没听见。

谢微楼又低声唤了几遍,里面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他轻轻“啧”了一声,撸起袖子,低头查看门上的锁,只见那锁看起来有些结实,没有钥匙一时半会不好开。

不过好在,他知道一种专门可以开门的符咒。

片刻后,随着一声闷响,那把看似坚固的锁应声炸开,锁芯散落一地,门扉也在这股力量下,缓缓打开。

谢微楼推开门上前半蹲在地,拨开那人散落在面上的乱发,定睛一看,没错,正是褚凌。

他心里五味杂陈,看着眼前人的样子深深皱眉: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混的更惨。难不成灵境山的弟子在下界都混的这么惨?

他伸手推了推对方,对方依旧没有反应,像是昏死了过去。

谢微楼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人卖到花楼。可此刻他不敢将其一个人留在这,万一一会那些人回来了,他可没有银子将人赎走。

谢微楼于是弯下身子,一把拉起对方的胳膊将其背在后背上,快速地走出门。

结果他刚刚踏上一楼,就听得后门的方向传来方才那几个人的声音。

谢微楼脚步一顿,快速地看了看周围,只见前方通向大堂的地方隐隐透着光亮,隐隐有欢声笑语从那边传来,还有人声和脚步声。

而身侧的楼梯之上没什么人,只是不知道楼上有什么。

眼见身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谢微楼没再多想,立刻背着褚凌往楼梯上而去。

正值夜晚城中最为热闹的时候,镜花楼的花魁大比汇聚了整座城的喧嚣。外头人山人海,以至于此处没有什么人影。

谢微楼刚要攀上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到头上传来一阵夹杂着笑声的说话声,只不过听这笑声的主人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谢微楼一怔,没想到这镜花楼还有小倌。

他停住脚步,透过楼梯的栏杆谨慎地朝上看去,只见一个身形臃肿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身着华丽的锦袍,搂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倌,正朝着一间房走去。

那小倌身形纤细,此刻正依偎在中年男人怀里,娇嗔道:“钱老爷,您就再等我一下嘛,总得容我收拾的漂漂亮亮地去陪您~”

钱老爷五官因猥琐的笑挤作一团:“你这小蹄子,这么多人数你事最多。”

说罢在小倌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赶紧去准备,看老爷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片刻后,等那笑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谢微楼迅速背着褚凌跃上最后一节台阶。

这条走廊上每一间屋子的房门都紧闭着,唯有方才钱老爷进去的那间屋子,门虚掩着,透出一条窄窄的缝隙。

就在这时,楼下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已然到了楼梯口。谢微楼一不做二不休,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屋内的钱老爷一脸惊愕地转过头来,嘴巴大张,还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谢微楼眼疾手快,一记手刀狠狠劈在他的脖颈处。

对方双眼一翻,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肥胖的身躯如同一堵倒塌的墙,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那几个追上来的男人顿时被屋里传出的动静惊动,径直冲到门外。

为首的一人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钱老爷,里面没出什么事吧,要不要人帮忙?”

一时间,屋子里仿若陷入死寂,半晌都没传出一丝声响。

门外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为首的男人脸色一沉,朝身后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人就要强行推门冲进去。

就在他们刚刚要推开门的时候,钱老爷的声音隔着门从屋里传了出来:“没事。”

几人正要推门的手登时收回来。

其中一个人,认出了屋里人的声音,忙不迭地压低声音,对其他人道:“这屋里的可是位大客官,平日里出手阔绰得很,咱们得罪不起,别进去自讨没趣!”

其余几人一听,脸色皆是一变,忙不迭地冲着紧闭的房门连连作揖,说着道歉的话。

随后便灰溜溜地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

屋内,谢微楼将已然昏厥的钱老爷拖到床下藏好,这才看向床上的褚凌。

他附身凑近,大致查看了一番褚凌身上的伤势。好在伤口虽多,单都是些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

谢微楼心中稍感宽慰,随后他探上褚凌的手腕,指尖刚一触及,心中便是一沉——对方的灵脉竟和自己一样,空空如也,毫无灵力波动。

谢微楼缓缓收回手,思绪回到两百年前,他刚下灵境山的那场恶战让他与盛无极两败俱伤,醒来后他便失去了记忆,而褚凌也在那时没了踪影。

当年,叶光霁对他的这个小徒弟可是视若珍宝,剑阁的弟子们也都对这个小师弟宠爱有加。

倘若褚凌是从那时起失踪的,以叶光霁的性子,必定会倾尽全力去寻找,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毫无音信,如今竟出现在这花楼里。

谢微楼看着褚凌,见他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心中不禁暗自叹息,一代天之骄子,如今竟落得这般狼狈境地。

就在这时,褚凌突然眼皮一动,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先是一片迷茫,仿佛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可当视线落在眼前的谢微楼身上时,眼神瞬间转为惊愕。

紧接着,一股怒火在眼中烧起,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坐起身。

谢微楼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摘下自己脸上,变幻成钱老爷模样的无相傩,微微侧过身,让桌子上摇曳的烛光照亮自己的脸庞:“是我。”

他原以为褚凌见到自己的面容会放松下来,却见褚凌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哑着嗓子开口:“你是……”

谢微楼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难道褚凌也和自己一样,失去记忆了?

所幸,这份担忧并未持续太久,褚凌紧紧盯着谢微楼,过了半晌,终于沙哑着喉咙吐出一个词:“……师……叔?”

听到这两个字,谢微楼沉默了一下。

尽管在灵境山时,众人皆尊称他为尊上,但细细想来,按照门中辈分,自己确实是褚凌的师叔。

于是乎,他微不可闻地应了一个“嗯”字。

得到了回应,褚凌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便瘫软在床上,似乎因为多日没进食的缘故,又昏了过去。

谢微楼正要起身查看他的情况,门外的走廊里陡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谢微楼下意识地拧紧了眉头:那几个人又回来了?

正想着,“笃笃笃”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老爷,我换好衣服了~”

谢微楼一听,便听出这是方才那个小倌的声音。

他松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放下心来:还好这个房间地方够大,再藏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他将无相傩重新戴上,清了清嗓子,用钱老爷的声音道:“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小倌扭着腰走进来。

刚跨进门槛,他便抬手轻轻一扯衣带,那外层还算工整的衣衫瞬间滑落,内里竟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白皙的肌肤在光线下若隐若现,几乎与没穿无异。

谢微楼:“……”

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劈晕此人,那小倌下一刻就柔若无骨地贴了上来。

小倌媚眼如丝,轻启朱唇,却不小心瞥见谢微楼身后一动不动的褚凌。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紧接着便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谢微楼心中暗叫不妙,右手迅速抬起,可就在这时,那小倌原本惊恐的神情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羞涩的红晕。

他微微垂首,伸出手娇嗔地轻捶了谢微楼一拳,声音带着几分暧昧:“原来,您好这一口啊……”

谢微楼:???

小倌瘪了瘪嘴,脸上满是委屈的神情,一副被冷落的模样:“您早点说不就是了,我也可以的~”

谢微楼莫名其妙,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结果就听见又响起了敲门声:“老爷,快开门,快让我进去……”

“……”

他将贴在身上的人扔到一边,上前打开门一看,只见又是一个身着清凉的小倌。

谢微楼以为他走错了,撑在门口蹙眉道:“……这里已经有人了。”

他正要关门,可那小倌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挡住了门,眼神中满是哀怨与不甘,转瞬间便上了哭腔:

“您每次来都叫好几个哥哥陪着,如何这次不让我进去?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忘了人家了?”

谢微楼:“……”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倌,半晌后知后觉般想明白过来,难道这钱老爷不止叫了一个小倌?

那小倌见他这副古怪的神情,更加坚定内心的想法,呜呜咽咽地挤进门,往地上一躺无论如何都不肯起来。

还不等谢微楼想好怎么处理这两人,不多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

一刻钟后,谢微楼看着面前站成一排哭哭啼啼的六个小倌,陷入了沉默,就算把这些人都打晕,这屋子也不够藏啊。

他正苦恼如何将这些人打发走,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大堂下面本来人声鼎沸,都是在看花魁大比的人,可此刻欢呼声变成了一片惊呼。

谢微楼耳朵微微一动,清晰地听到老鸨那尖锐且带着谄媚的声音从一楼传来:“诶呦诶呦我的天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她的声音中满是惊喜,仿佛迎来了一位无比尊贵的客人。

谢微楼尚且不知谁有这么大的排面,能引得楼下惊呼声此起彼伏,下一刻就听到老鸨扯着嗓子对着楼上几层高声喊道:“姑娘们,都收拾收拾出来!谢公子来了!”

谢微楼倒吸一口气。

而听到这句话,屋内原本还对着谢微楼搔首弄姿,互相争宠的六个小倌,眼神中按捺不住的激动几乎溢了出来。

他们虽然还站在原地,可是脚步不住挪动,仿佛若不是谢微楼还在此,下一刻便要飞奔出去。

毕竟,这望月城里只有一个谢公子可以引得老鸨这般惊呼。

谢微楼自然将他们这副模样看在眼里,他如获大赦,顺势清了清嗓子:“不用你们伺候了,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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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书站在门口。

在他身侧,老鸨满脸堆笑,嘴巴不断张合地不断说着什么;那些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姑娘和小倌们纷纷围拢过来;

台上方才还被人捧得如神仙妃子的花魁也停下舞步,眼巴巴地望向他;而堂中那些酒过三巡,面色泛红的客人们,望向他的眼神里,掺杂着浓浓的羡慕与嫉妒。

谢玉书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的视线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二楼栏杆后面一扇紧闭的屋门上。

被金缕蛇标记过的猎物的味道,如同无形的丝线,从那扇门后不断地飘过来牵引着他的心绪。

而就在他盯着那扇门的时候,那扇门被从里面推开了,紧接着几个白花花的身影鱼贯而出。

谢玉书轻轻眯起眼睛。

一,二,三,四……

一共有六个衣衫不整的小倌,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