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喂, 你不可以向前!”身穿迷彩军服的美国大兵语气粗重,伸出手拦住了要冲上前的赵洋。
赵洋耳麦里传来实时翻译的电子机械音,但他的英语又不太好, 只能焦急地说一些简单的句子:“我也是警察,前面是我的同事!”
他此刻正站在观众席的第二排, 身侧就是一条主要过道, 一堆不同肤色的男女老少都哭着在士兵的指引下争前恐后地向着最高处的出口狂奔,生怕身边的炸弹就在自己逃命的时候不幸爆炸了。
而就在人质队伍疯狂向着出口涌去之时,一群身形臃肿怪异的白色队伍则逆流而下,不断涌进整个礼堂——那正是早已调集过来的拆弹防爆部队。
之前根据恐怖分子发的视频,酒店外的人只看见了演讲台上的几个权贵高官被装了炸弹, 因而没有想到礼堂里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不仅有10个人质被装上了遥感炸弹,整个礼堂的各个角落也被装上了可集体引爆的定时炸弹。
很明显这群防爆的士兵在酒店外就有了部署,他们一进入礼堂就兵分三路, 两个10人小队向着演讲台的方向前进,负责拆解人质身上的炸弹,而剩下的10人则立刻在礼堂里分散开, 用着手中的仪器开始一一搜查着座位下藏着的定时炸弹。
但赵洋没有想到, 齐枫也会是被绑上炸弹的人质之一。
赵洋站在士兵的身后, 他一边焦急地解释着, 一边双目赤红地看着十几米外与其他带着**的人质坐在一起的女性alpha。
已经有身穿防爆服的拆弹专家赶到了齐枫等人的面前, 齐枫身上穿着黑色的制服,胸口还别着小小的国徽,一张俏丽端正的面庞苍白没有血色,一双圆眼睛先是试探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的拆弹士兵,接着就像是也感应到了什么, 抬起头与站在观众席上的赵洋对上了视线。
齐枫瞬间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惊讶、狂喜和委屈等复杂的情绪在她的面庞上闪过,下一秒她也听见了赵洋的喊声:“齐枫!”
一直强撑着镇定的女性alpha终于露出了期期艾艾的表情,就像是在外被迫面对险境的倒霉孩子见到了姗姗来迟的亲妈,她的眼眶一热眼泪就要落了下来,正要哽咽道赵洋你怎么也还活着,但下一秒,赵洋的怒吼就打断了她:
“你他妈被装了炸弹在视频里低着头藏什么!谁让你藏的?你是傻逼吗?”
康奈尔等人放出的第二个视频还给了齐枫和李嘉丽镜头,那时的齐枫脖子上已经被装了炸弹,但她和李嘉丽还是很有种地低着头,不让自己的面孔扰乱徐长嬴等人的判断,但脸没有遮住,只遮住了炸弹。
当然,她当时也很悲壮地不想让赵洋留下阴影,谁知自己没被处决,反而激怒了赵洋。
齐枫感动的眼泪又被吓了回去,立刻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去看怒火中烧的赵洋,而也在这时,夏青竟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拆弹士兵正在检查她脖子上的装置,而就在这时齐枫眼前晃了一下,只见仍然穿着染血西装的极优性alpha半蹲下身子,先是仔细看了看齐枫和她脖子上的炸弹项圈,接着轻声道了一句“和演讲台上是一样的”,潜台词就是让齐枫不要紧张害怕。
齐枫梗着脖子不敢动弹,但红着眼眶看了一眼神情冷静的夏教授,小声问道:“阿嬴和你都没受伤吧?”
“没有,不用担心,他马上过来,”夏青抬起清明的双眼看了看她,随即又与一旁的士兵交谈了两句,里面专业单词有些多,齐枫没有听懂。
“场馆里的定时炸弹结构比较简单,你们身上的稍微复杂点,但是这些美国士兵有拆除经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再配合一下。”
说着,夏青站直身体,看了一眼演讲台下的徐长嬴,又看向齐枫沉声道,“我去和赵洋说一下。”
齐枫连忙点了点头,她眼巴巴看着夏青在一个持枪士兵的陪同下,向着眼中似乎要冒火的赵洋走去,心里不免又有些酸涩。
她终于强烈的感知到,现在和自己说话的“夏青”就是她真正认识的夏青,但是寥寥几言,居然在现实生活中相隔了近十年的漫长岁月,不知道他本人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怎么样了?”赵洋神情焦急,不等夏青走近就大声道。
“没有受伤,身上的遥感炸弹是杜鲁门公司14年的产品,拆弹的美国士兵清楚原理,全部拆完需要10分钟。”夏青对着疏散人质的反恐士兵说了一句,对方显然很认他的脸,立刻向一旁让了一步。
赵洋似乎终于放心了些,他又看了一眼齐枫,哑声道:“我要过去陪她。”
“拆弹需要更安静和人少的环境,齐枫的情绪现在还比较稳定,在外面等她是最好的选择,”夏青的话并没有说错,短短两分钟里,好几百人质已经撤退的所剩无几,反恐小队也在押送了恐怖分子之后撤走了一半。
整个会场里很快只剩下了拆弹部队,演讲台上也只有劳拉、徐长嬴和蔡司,以及其他三名反恐小队的士兵,所有的不必要的人员全部被撤走了。
虽然说是情况趋于安全,但毕竟是随时可能爆炸的高危场所,任何无关人员的滞留都会平添无故的伤亡,而且很明显一直拦着赵洋的士兵也是要撤离的,现在为了他也被迫还站在观众席上。
“好,那你和徐长嬴什么时候走?”几秒后,赵洋终于松了口,他又看向站在演讲台下的那个黑色身影,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担忧。
“我去找他,也立刻离开,这里需要全部交给这些拆弹士兵,”夏青抬起眼,眼底流露出坚定和冷静之意:“引爆器已经被控制了,我们一起在外等候齐枫就好。”
赵洋转过眼看向垂着脑袋的齐枫,最终还是攥紧了拳头,张了张口,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在重新变得空旷的演讲台下。
“你说我是在酒店房间偷听的?”
徐长嬴脸色森冷,死死盯着一脸颓丧的康奈尔。
康奈尔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原本怨毒傲慢的神情也随之消失了,他的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茫然和慌乱,随即他紧紧地闭上了嘴。
拆弹士兵也已经赶到了演讲台上,此刻正在2人一组地分散在5个人质身边,开始了紧张地拆弹工作,康奈尔先是被与一个IGO的法国理事拷在一起,但那个法国老头的情绪比齐枫等人要更加崩溃,此刻正浑身抖成筛子。
没办法,劳拉指挥一旁的士兵将康奈尔和霍尔的手铐解开,将这两人单独拷在一起扔到一边。
蔡司此时也意识到了徐长嬴的脸色不对,他立刻向前迈了一步,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但徐长嬴只是紧紧盯着康奈尔,他的目光宛若锋利的刀刃,以至于身为AGB一级警督的康奈尔都感受到了难以逃脱的压迫感。
“我刚刚就感到疑惑,为什么你的态度转变的那么迅速和突兀——如果你真的如此惧怕背叛的信息被泄露,那么你应该在蔡司赵洋他们逃出清洗中心时就主动投降,为什么要等到我与你对峙?”
康奈尔脸色铁青地看着beta,硬着头皮冷笑一声:“当然是因为接到了消息,可能知道情报的你已经死亡了,对了,现在想来,那个电话还是你打的吧。”
因为徐长嬴之前已经对LEBEN的组织体系有所了解,所以他判断出每一个成员在现实生活中并不熟识,就像李嘉玉与李旭阳那样的血亲也并不了解各自的暗网身份一样,因此他才有机会换上作战服和变声器混入其中。
蔡司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正在向着自己这边走来的夏青,对着徐长嬴低声道:“你在怀疑清洗中心埋伏的不是他们?”
“是他们,”徐长嬴抬起眼承认道,一双漆黑的眼眸中宛若看不见的深渊,接着他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拦截我们,因为下命令的并不是他们。”
康奈尔身侧的另一个叛徒面具人B,霍尔理事则立刻面红耳赤反驳道:“当然是我们下的命令——”
“当然不是你们,”徐长嬴冷酷地打断了这两个叛徒,并投掷下了一个这两个恐袭头目始料未及的情报:“因为不是我偷听,而是将那四个人全部杀了。”
在清洗中心被埋伏的时候,徐长嬴心中就有一个挥散不去的疑惑——明明他已经杀了那四个酒店房间里的暴徒,而且一路上非常小心地避开了其他的恐怖分子。
那为什么在没有监视器的情况下,远在礼堂的康奈尔这些头目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并且确定是他干的。
之前包括赵洋逃出的两次暴乱里,除了他们以外,也有零星几个人质成功逃亡出去,这些恐怖分子都没有分出精力去抓捕拦截他们,甚至其中被点名的奥兰多都没有被追击。
——这是当然的,因为康奈尔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酒店里扫荡,去集中审讯和暗杀LEBEN的曾经长老成员。
此刻,在康奈尔前后矛盾的话语里,徐长嬴终于意识到了他虽然是派了人去拦截自己,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拦截自己——他是收到了上级或者外人的指令。
那个指令内容并没有告知他拦截徐长嬴的原因,应当只提及了徐长嬴等人的信息,以及所逃亡的路线。
所以康奈尔才会在听到徐长嬴指出自己是叛徒时惊慌失措,继而错误地推断出徐长嬴之所以获取到情报是因为偷听到了消息,而非与暗杀任务的一支小队正面相遇并发生了火并。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下达指令的人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徐长嬴已经取得了屋大维背叛弥赛亚的情报,以及他们会走3号路线。
这个问题的答案范围其实很小,以至于让徐长嬴和蔡司瞬间都变了脸色。
一股前所未有的可怕感情席卷了徐长嬴的全身。
光线昏暗、充满血腥味,但又透露着丝丝温情的后厨杂物间里,一张张的熟悉的面孔从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只有在那里他讲述了他在LSA老教授房间里遇到的冲突,甚至劳拉到现在都不知道康奈尔是如何反叛弥赛亚。
只有那几张他最熟悉的面孔。
“不,不可能,”蔡司处变不惊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裂缝,他看着徐长嬴沉声道:“一定是有其他的人!”
怎么可能,那个房间里的人就那么多,蔡司无法想象包括自己在内的人,会是隐藏起来的“屋大维”的同伙。
“看我也没有用,”康奈尔也已经反应过来了,知道了是自己失言暴露,但是这个可恶的瘦削中年人却转而摆出了无赖的姿态:
“正如你说的,这个酒店里其实不知道潜伏着多少LEBEN中的大人物,但事实还在于——尽管他们都是我所效忠的‘屋大维’的成员,但我们连知晓他们真实信息的权利都不知道。
我们只接收组织传来的指令,而且必须无条件服从。”
劳拉也已经察觉到了徐长嬴这边的冲突,正在统筹协调拆弹工作的她刚目送赵洋等最后一批人质安全撤出礼堂,就将视线转移到了被拷起来仍然不安分的康奈尔身上。
随即,徐长嬴就冷冷道:“San Greal系统是吗?你们还真是和狗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San Greal,圣杯,正是之前中国特别刑事部门查出的关键信息,是LEBEN的一个依据国外商业卫星服务建构起的私域网络,初步只知道emperor会用专属的“San Greal”给附庸和普通成员发布指令。
康奈尔和霍尔的脸色陡然一变,霍尔目光中满是震颤,“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话音未落,站在一旁的劳拉就一脚踹在了霍尔的脸上,她穿着美国制造的防滑橡胶底军靴,这违背全世界任何对待罪犯守则的一脚直接将这个前AGB理事踹的口鼻出血,这个女性alpha脸上满是阴森不耐道:“问你们话就回答,你们没有权利反问。”
没被踹的康奈尔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脚吓得魂飞魄散,随即气急败坏道:“劳拉,你这是虐待罪犯,是要被革职的!”
“你可以去举报,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的话,”劳拉微笑道,下一秒,她就看向浑身发着冷气的beta学生,没有再说话,而是抱着胳膊站在了一边。
徐长嬴冷道:“‘圣杯’究竟是什么,也是改装后的手机和虚拟来源的短信?”
被武力恐吓的康奈尔脸上露出了真实的挣扎,他恨恨道:“这是关键信息,我留着去日内瓦去供述,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徐长嬴微微一皱眉:“背叛的代价这么大?甚至连IGO的证人保护机制你都不放心?你们这么恐惧,为什么还要给屋大维做这些事?”
康奈尔面上闪过一丝痛苦,他冷笑道:“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是否有拒绝的权利?”
蔡司闻言立刻在一边寒声道:“为了低级欲望主动加入LEBEN的是你自己,别将自己的立场扭曲成受害者,你屠杀AGB专员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到他们的权利!”
康奈尔的嘴唇颤了颤,与他靠在一起的霍尔被劳拉踢断了鼻梁,此刻正在痛苦地用双手捂住鲜血淋漓的鼻子,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的苏格兰人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丝对审判的恐惧,他咬牙道:“我确保了自己的安全自然会将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再问一遍,”徐长嬴冷声道,“你知不知道那个给你发指令的人是谁?”
康奈尔也低吼道:“我不知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圣杯,你就知道那是一个单向的系统,低级成员只能单方面接受高级成员的指令,而且必须完成,不然就会接受组织的严惩!”
徐长嬴攥紧了拳头,因为愤怒他没有看见正在快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夏青,但一秒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康奈尔,沉声道:“你的爵位是什么?”
康奈尔被问得一愣,随即有些犹豫起来,但他余光里的劳拉再次抬起了脚,于是立刻低声简单说了一个单词:“King.”
徐长嬴的瞳孔瞬间紧缩,蔡司这时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比你等级更高的难道不是只有emperor?屋大维——考伯特也在这里?”
康奈尔听到考伯特的名字时像是被烫了一下,他连忙矢口否认道:“不是他,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说了,我接受的指令不会显示任何身份信息,我只能照着去做!”
劳拉沉声道:“所以也有可能是别的emperor?”
康奈尔脸色难看至极,但没有否认。
怎么可能是emperor,徐长嬴只觉得世界变得无比陌生,蔡司,夏青,赵洋,甚至他自己的脸都在脑海里不断快闪着,难道真是他们中的一个?
“艾德蒙,不要想了,”蔡司看着徐长嬴苍白的脸庞,忍不住低声道。
“我们先出去——等级比康奈尔高,还知道屋大维背叛情报泄露的范围已经很小了。”
然而,就在蔡司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徐长嬴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他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勉强扶住了演讲台的边沿。
等一下,他完全漏了一个可能。
等级比康奈尔高,还知道自己获取情报的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
——“你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徐长嬴猛地抬起头,他看向蔡司的目光中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惊异和惶恐,并下意识松开了扶住演讲台的手。
是弥赛亚。
“徐长嬴,”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徐长嬴回过头,看见了熟悉的澄澈眼睛,夏青正关切地看着他,轻声道:“怎么了?我和赵洋说过了,我们先出去。”
徐长嬴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齐枫的身影,但是他现在思绪无比混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艾德蒙,”蔡司快步走了过来,并跳下了演讲台,“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此言一出,双手被拷在演讲台上的康奈尔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根本不相信,他张口道:“怎么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滴。”
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突然响起,非常的轻,但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人质,还是穿着防爆服的拆弹士兵,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啊啊啊——”与康奈尔靠在一起的霍尔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突然惨叫起来,他一边惨叫一边不停地退后,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身侧法国理事脖子上突然亮起的显示屏。
那上面赫然显示着倒计时已经开始。
120秒。
119秒。
尖叫声后知后觉地在10个正在接受拆弹的人质之间爆发出来。
劳拉一脚就踹翻了康奈尔,她一把揪起了康奈尔的领子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干了什么!快点让它停下!立刻马上!”
“不可能!我没有设置倒计时!引爆器我已经交给你们!”被死死按在地板上的康奈尔绿眼睛中出现了不可思议和绝望,他大声哀叫着:
“快!快放开我!我没有办法让它停下,快点离开这里!这个炸弹会炸死我们所有人的!”
而此刻演讲台上的一个防爆小队的士兵站起身,他的脸色惨白:“长官,这是远程网络引爆的,我们没有办法在一分钟拆掉它们。”
蔡司浑身冰冷地站在原地,听着周遭的嘈杂声以及耳麦里安柏几乎跳脚的怒吼声,他几乎已经停止了思考,直到他和所有人在下一秒听见了一个突兀的掌声响起。
啪。
啪。
趴倒在演讲台上康奈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整个人抖若筛糠,几乎像是犯了什么怪病一样,夸张地哆嗦着抬起了头,直勾勾看向了正前方的徐长嬴,以及他背后的手提电脑。
摄像机早已经被关闭,手提电脑也在那一刻断开了信号陷入了休眠,但是并未关闭,此刻电脑屏幕依旧保持着黑屏,乍一看仍然是未开启的状态——假如它的扬声器中并未传出缓慢有力的掌声的话。
“原谅,原谅我,求求您,”康奈尔甚至停止了挣扎,他的脸上是无法磨灭的纯粹绝望,泪水瞬间就爬满了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他语无伦次地颤声道:“弥,弥赛亚大人——”
劳拉的脸上也在一瞬间布满了惊愕,连带着耳麦里的安柏在这一瞬间都忘记了呼吸,“怎么可能……”
“I am very satisfied with this play.”
-我很满意这次的演出。
“Especially the betrayal scene.”
-尤其是背叛的桥段。
“To demonstrate my sincerity,allow me to offer a curtain call”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谢幕就由我为诸位奉上。
一如两个小时前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电话那端的声音。
富有磁性的,愉快的,残忍的,经过处理的男人声音,他就像是一直站在幕后观看着自以为是的、愚蠢的人们在台前争先恐后地投入一场滑稽的演出。
就在所有人都忘记这场演出之时,他才突然走出幕后,告诉每一个丑角——这一切不过都是由他操纵的。
说完这些,掌声与男人的声音再次骤然消失了,电脑依旧保持着黑屏,所有人都沉默着,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仍在跳动的数字。
95秒。
浑身都在颤抖的徐长嬴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如说因为肩上的伤口持续的疼痛让他保持着每一秒的清醒,他缓缓转过脸,看向了那双漂亮又熟悉的琥珀色眼睛。
夏青怔怔地看着徐长嬴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未等他要说什么,对方冰冷的修长的手掌就覆上了他的脸颊,在“醒来”后的这个月,他已经慢慢熟悉了这双有着枪茧的手。
“徐长嬴?”夏青看着徐长嬴的眼睛,眼中流露出了一丝茫然和疑惑。
但徐长嬴却对他笑了笑,随即,他松开了手,扭过头看向演讲台上。
“劳拉。”
徐长嬴的声音彻底将陷入震颤的女性alpha警督叫醒,劳拉低下头望见了徒弟漆黑深邃的眼睛,耳机里响彻着安柏怒斥“HPM”为什么还没到的声音,她缓缓地又环顾了四周,眼神蓦地变了。
90秒。
“穆尔,”劳拉的面庞上迅速流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底色,她直视着蔡司的面庞,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厉声道:
“现在你们护送非拆弹人员出去!”
“所有正在拆弹的士兵,倒计时进入45秒后也立刻撤离!”
“是!”数十个声音在礼堂的不同角落同时响起,而伴随着声音落下的,是劳拉身侧的三个士兵快步跃下演讲台,站在蔡司和夏青的身侧。
“徐长嬴,”夏青一把抓住了徐长嬴抽走的手,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徐长嬴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你为什么不走?”
徐长嬴转而攥紧了夏青的手,冲他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语气轻松道:“我是警察嘛,这是工作,放心吧,夏青你和赵洋在外面等我和齐枫一会儿。”
说着,徐长嬴就又松开了手,并推开了夏青,而站在一旁的阿拉伯人穆尔则是立刻沉默地抓住了夏青的肩膀。
蔡司则是被其他两个士兵抓住了胳膊,他此刻正在恼怒地大声地质问着劳拉:“劳拉!你和艾德蒙什么意思?你们怎么不走!”
劳拉面容平静,蔡司无法理解她与徐长嬴达成了什么样可怕的默契,只听见女性alpha冷静道:“我们会走,最后30秒之前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用不了这么多人,你和夏青先走。”
80秒。
而就在这时,“16岁”的夏青挣开了穆尔的手臂,就算是恐袭爆发之时也没有乱了心境的他此刻感受到了一阵失控的恐惧,他知道的,只有徐长嬴要做的事他是无法改变的,他狠狠抓住了徐长嬴的手臂,双目赤红道:
“你在说谎,我要和你在一起。”
劳拉似乎已经料到这一幕,她立刻用英文让负责拆观众席中定时炸弹的十人小队放下没有意义的工作,带着两个优性alpha一同出去。
很快,下一秒,夏青手中的手臂就再次被抽走,他感觉beta转而狠狠摩挲了一下他的手掌,然后用那双清明的眼睛静静看着自己的脸庞,柔声道:
“夏青你是最相信我的,你知道我会带齐枫出去的,所以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好不好?”
75秒。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
面色苍白的赵洋穿过一重又一重的人群,他的耳朵几乎要被充斥在每一个角落的劫后余生的痛哭声和咒骂声塞满了,近百辆救护车以及数十辆装甲车将整个豪华酒店围的水泄不通。
昂贵的彩色马赛克地砖铺就的广场上或坐或躺着人,这些几小时前还是人类上流社会的体面权贵者此刻却狼狈的宛若战火中的难民,此时已经不顾任何尊严,为了一台担架或者可以快速离开这里的车辆而互相用不同的语言争吵谩骂着。
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国alpha刑警凭着记忆很快就回到了被士兵重重围绕的指挥中心,与礼堂不同,守在指挥车的士兵在15分钟前才见过他,于是没有说什么就给他让开了道。
而就在刚穿过守卫的人墙,他耳麦的频道里和现实的不远处就响起了安柏的暴怒声,随即被翻成了机械音:“为什么HMP车还没有到!联合国不是说了15点时就应该抵达了吗!”
HMP。
明明是站在烈日下,但赵洋平白出了一身冷汗——HMP那是用于战争和反恐的武器,用处与电磁脉冲炸弹差不多,只是它产生的是高功率微波,也是在不造成物理伤害的同时烧毁特定范围里的电子设备。
HMP虽然属于高科技武器,但在过去几十年已经不断小型化并向民用方向普及,往往看上去就像一个带着电线的小货车,最佳用处就是反恐,可以精确打击特定的电子设备,比如刚刚礼堂里的各种炸弹和电子引爆|物,当前世界上这一领域做的最好的其实是中国,只是国内根本用不上。
但是,赵洋脸色变了,脚下也由走变跑——不是只要几分钟就完成拆弹了吗?为什么安柏这个行动总指挥突然要找HMP车。
“75秒,”赵洋刚走进安柏所在的军用指挥车旁,一旁的阿联酋安全部门的负责人哈默德惊恐道,“还有74秒,就到时间了!”
不需要翻译器,赵洋的大脑也瞬间嗡的一声响了。
赵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指挥车前的,他看见身穿银灰色西装的alpha男人攥紧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指挥台,嘴里还在说些什么,似乎还提到了劳拉的名字。
赵洋抬起头,在十几个显示屏里迅速找到了齐枫的身影。
准确来说,整个礼堂在他离开的这三分钟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了2组五人一组的人质,还有围绕着他们继续拆弹的白色拆弹士兵。
齐枫在军事监视器里依旧是最显眼的,只是监视器应该是安装在10米外的观众席上的,赵洋无法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她依旧老实地坐在地上,扬着下巴给士兵拆炸弹。
70秒。
赵洋这一瞬间甚至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想法,他只是眼眶滚烫,整个胸腔都无法克制地颤抖了起来。
完了——赵洋发现原来绝望的时候,人的大脑是真的会停止思考的,他现在脑子翻来覆去的全是这两个字,他感觉心脏几乎跳到了咽喉,让他萌生出一股强烈的恶心和呕吐感。
而就在他大脑宕机的这一秒,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进了屏幕里。
赵洋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监视器的镜头,在齐枫的面前蹲了下来,齐枫好像和他说了什么,或者说是他对齐枫说了什么。
赵洋听见仍没有放弃在打电话调动HMP的安柏突然安静了一瞬,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他低声对技术员说了什么。
接着,防爆士兵身上的监视器的音量被放大了些。
是熟悉的说着中文的声音。
-“快要好了,哭个屁,赵洋还在外面念叨你呢,你说你怎么倒霉呀疯儿。”
60秒。
礼堂里,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徐长嬴蹲在齐枫的面前,一脸无奈笑着盯着她。
“是不是快要到时间了,”齐枫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抽了一下鼻涕,眼泪汪汪地问了第三遍。
“早着呢,”徐长嬴故意不耐烦道,“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警匪片都是最后五秒拆完的你没看过吗?”
“最后五秒钟我边上这些倒霉蛋炸了我们也跑不掉,”齐枫哭丧脸道。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了5开头,徐长嬴双眼紧紧盯着拆弹士兵手中的索格工具钳,他知道其实已经到了最后寻找定时器信号模块的关头——这种现代炸弹采用的都不是单回路触发器,也就是那种老电影中剪蓝红线拆弹的原始装置,而是更加高级的电子信号触发器。
但是徐长嬴知道,时间不够了,面前的两个排弹士兵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成功拆开这个军用炸弹的外壳和关键的电容模块,这已经是非常熟练和优秀的水平了,只是,再优秀也不可能在接下来几十秒拆掉触发器。
50秒。
“其实我做好被枪毙的准备了,”齐枫抽了抽鼻子,很没有出息地痛哭流涕道,“只是我没做好被炸死的准备,而且你一来我就变孬种了。”
“什么变孬种了,你从小到大就是孬种,不然你和赵洋俩个怎么是好哥俩。”
45秒。
满头大汗的排弹士兵攥紧了工具钳,最后还是抬起头对着徐长嬴抱歉地看了一眼。
“没事,给我吧。”徐长嬴面容平静地用英语道,并接过了拆弹士兵的工具钳。
同一时刻,其他人质面前的拆弹士兵也放弃了不可能完成的拆弹任务,在劳拉的注视下站起身快步撤离了礼堂,一时间被抛弃的人质们不少发出了绝望的吼声和哭声。
齐枫被吓到了,就算是此刻她也知道了现在是逃生的最后时刻,她立刻睁大了眼睛,哗哗流着泪道:“你快走阿嬴,你留下干什么,你又不会拆这个——来不及了!”
“放屁,谁说我不会的,”徐长嬴小心翼翼地拨开密密麻麻的电线,一点点辨认着电路和信号模块,咬着牙剪下一根一毫米的线,“哥们干一行爱一行,专业水准一等一,我在西非出差时可没少看人拆炸弹。”
冷汗从徐长嬴的额头缓缓滑落,他只是不忍心,不狠心,也不甘心就这样看着他这辈子为数不多在乎的人在即将安全的前一秒化成血沫,虽然他觉得他的心脏已经够硬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软肋是这辈子都无法变成硬骨头的。
徐长嬴的眼眶滚烫,视线也模糊了起来,他剪掉第二根线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清齐枫在哭着说什么,他只是擦了擦眼睛笑道:“你还记得高考的时候还是我提的公大来我们学校招提前批,所以你才去考的吗?”
“谁能想到你和赵洋都能干得这么厉害。”
30秒。
劳拉的吼声远远响起,但是徐长嬴却好似听不见了,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在他的背后,女性alpha被排弹部队的美国人中校不分由说地拽出了最近的安全通道外。
“我对不起你,”齐枫涕泗横流,无比悔恨道,“我之前以为你死了,所以在赵洋考编的第三年就提议给你烧纸,然后赵洋考上后我们俩每年夏天都给你烧纸,一直烧到今年夏天,现在一看果然不吉利,连带你也遭报应了。”
“——我就知道!”徐长嬴咔嚓剪断了第4根线,成功完成了十分之一的拆弹工作,喘了口气继而愤怒道:“你明明是党员,谁让你搞什么封建迷信。”
“我还没有,还只是积极分子,”齐枫崩溃道,“名额被赵洋顶去了,他妈的一进市局就拿三等奖……明明我才是严队的关门徒弟,贱人抢我风头呜呜……”
15秒。
“原来你们这俩好哥们还有这样阴暗的一面,”徐长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累得直不起腰,他仰着头,“都最后关头了,想点好笑的吧。”
齐枫默默流着眼泪,呆呆地望着坐在面前的beta,突然开口道:“我对不起你,这辈子一直拖累你,也对不起夏青,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徐长嬴心脏狠狠地抽痛了起来,他的眼眶瞬间就热了,而也在此刻,不知为何他眼前浮现的是在东京台风夜里望着自己流泪的眼睛。
10秒。
“是我自己对不起他,但是命就是这样,”徐长嬴感受到齐枫开始克制不住地发抖,便抓紧了她的手,低头笑着咳了一声,无奈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走,又舍不得让他陪着我走。”
5秒。
滴。
“我早就知道这世界根本没有两全的好事。”
2秒。
滴。
“如果不能两全,那我就一定要自己选。”
指挥车前的赵洋浑身颤抖着攥紧了拳头,喉头满是血腥味,眼前一片发黑,在倒计时归零的前一秒他的耳朵里爆发了强烈的耳鸣。
靠在大厅里的蔡司猛地回过头,看见了面无血色走出来的劳拉,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侧,发现什么后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1秒。
在一片抽泣和外国人的祷告声中,徐长嬴攥紧了齐枫的手,紧闭上了双眼,也是在这一刻,时隔八年,徐长嬴第一次发现了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惧怕起了死亡。
最后的一瞬间,徐长嬴的思绪变得很漫长,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出现的不再是东京时的少年,而是20岁时站在北方风尘里的夏青。
他穿着深色大衣,戴着驼色围巾,站在学校或是某个街道的红墙前,是那么的陌生的夏青,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有爱意,有埋怨,有赞许,有不满,但最奇怪的是,他好像一直永远站在原地,永远在那里等着自己。
0秒。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无声。
咔哒。
清晰的录音带倒带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含着笑意,愉悦至极的男人声音再度响起:
“Thanks for the special appearance, my Faust.”
徐长嬴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低头,只见包括齐枫在内的每一个人质脖子上的显示屏都显示着鲜红色的数字“1”,并且就像是卡住了一样,不断闪烁着,但是却无法归零。
指挥车前,赵洋直直跪在了地上,被沉默站在一旁的蓝斯警监伸手拉了起来。
指挥车里,安柏的手机再度响起,脸色铁青的alpha局长在听到对方叽里呱啦的一通说话后,太阳穴的青筋狂跳,一秒后,他对着手机森然低声冷笑道:
“就是现在,没错,别他妈开进来了,进入到一公里范围里直接他妈的启动,你最好庆幸你撞狗屎运了,不然你现在才给我打电话,老子就算蹲一辈子监禁也要一枪崩了你。”
礼堂里,徐长嬴双眼瞪着那个停滞的显示屏,好几秒后,连紧闭双眼的齐枫都忍不住了,开口道:“怎么还没到时间,阿嬴,我们是死了吗?”
“死个鬼啊!”徐长嬴终于反应过来,他撒开齐枫的手,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啊啊啊啊他妈的该死的弥赛亚敢耍老子!”
神他妈感谢你的特别出演,我的浮士德。
moxxxfxxk谁他妈是你的浮士德——徐长嬴一瞬间将心里最歹毒的脏话迅速切换语言系统一股脑骂了出来。
齐枫闻声也终于睁开了眼睛,但下一秒就愣了,呆呆地看着前方,站在地上恨不得跳脚的徐长嬴疯狂搓了搓自己因为紧张而麻木的脸,一边骂着脏话一边低头看向齐枫:
“他姥姥——齐枫你怎么了,吓傻了吗?我现在就通知劳拉他们赶紧回来继续拆炸弹。”
然而齐枫却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只是依旧盯着他的身后。
徐长嬴有些奇怪,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一摸吓傻的齐枫的脑门,但下一秒,一个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
“你就是这么答应我的吗?”
徐长嬴漆黑的瞳孔瞬间收缩,他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过身,看见空无一人的昏暗观众席中,极优性alpha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夏青的手里拎着染血的西装外套,徐长嬴甚至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但他此时此刻,确确实实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10米的地方。
夏青那张俊逸清冷的脸似乎终于与徐长嬴记忆里20岁的夏青重合了起来,复杂的、混沌的、交杂着爱与恨的颜色都在同一时间映照在了那双如同燃烧起来的眸子里。
“回答我,徐长嬴。”
上一秒还在怒骂LEBEN教主的徐长嬴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因为心虚,因为下意识想要逃避罪责,还是因为胸腔里满溢而出的汹涌爱意,他还未说出一个字,方才“死”之前都没有落下的眼泪,就这样干脆利索地流了下来。
“你哭也没有用,”夏青冷冷道,“我这次绝不原谅你。”
15点27分。
联合国名下的中东停战监督组织紧急派来的HMP装甲车成功抵达,在距离恐袭现场一公里的地方使用了高能微波打击,将LSA大会礼堂里的所有爆炸|物的电子引信瞬间烧毁。
震惊全球的LSA大会恐袭就这样在短短2小时里结束了。
15点37分。
穿着恐怖分子衣服的徐长嬴坐在明黄色的担架上,挤在一堆吵吵闹闹的“大人物”里,看着一个个眼熟的警督、警监,还是IGO体系的各种理事被穿着制服的人员用轮椅或者担架推过来又推过去。
劳拉被他气得已经要和他断绝师徒关系,血压高的几乎走不了路,被安柏亲自扶去了指挥车里坐着了。
而蔡司则还穿着防弹背心,疲惫地抱着胳膊靠在救护车车门上,脸色也十分难看地盯着徐长嬴,但两分钟后,他还是忍无可忍地抓过一个抱着急救箱的阿拉伯医生,用英文道了一句:“给他处理伤口,立刻。”
阿拉伯医生正点了点头,结果一看beta的穿着差点吓得转头就走。
徐长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颊,“其实我也不是很着急。”
下一秒,一道冷冷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脸上,徐长嬴腾地一下坐直了身体,立刻哭丧着脸道:“我的伤口有点疼,所以拜托你快点给我处理一下。”
拎着急救箱的医生这才走上前,而这时,他才看见beta的身后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衬衫西裤的高个子alpha,正一言不发地盯着beta的一举一动,说是神情冷漠,但眼底又满是藏不住的关切。
等到阿拉伯人打开急救箱,拿起剪刀要剪开beta的衣服时,他才“啊”了一声,“你是不是那个LSA的拉尔夫教授——”
夏青冷冷瞥了他一眼,阿拉伯人就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心里想着这个教授本人看上去和新闻里说的包容平和形象相差实在太远。
徐长嬴的右边肩膀上的衣服刚被剪开,一直没觉得怎么疼的他还是“嘶”了一声,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消音了,包括一直抱着脸色铁青的赵洋痛哭流涕的齐枫。
徐长嬴的左手被立刻握住了,阿拉伯医生也被伤口的严重程度吓了一跳,用英文道:“这需要手术,而且你需要止痛针吗?”
“不用,他对止痛针无效,”蔡司皱着眉头看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抬起眼看向徐长嬴:“你要现在缝吗?”
徐长嬴笑嘻嘻地在夏青的手心里挠了挠,想了想,“不用,先给我消毒一下就行了。”
就在医生准备消毒药棉的时候,徐长嬴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赵洋:“诶,赵洋,林殊华和唐攸宁他俩怎么样了?”
赵洋的眼眶还是红通通的,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反正都死不掉,早就被救护车拉走了。”
蔡司抱着胳膊摇了摇头道:“那他们还挺幸运的,不像现在这几百人一时撤不走,就算官衔再大也得排队等救护车。”
徐长嬴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搞得其他几人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赵洋终于忍不住看着还在流血的徐长嬴道:“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徐长嬴抬起脸,歪了歪头,“可能是我的自私基因在作祟,明明死了那么多人,还是因为我们当中没人伤亡而感到高兴。”
“这确实应该高兴,”蔡司抬起眼看了看没心没肺的徐长嬴,一脸冷色的夏青,还有站在一旁的齐枫,面带嘲讽道:“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弥赛亚心血来潮,我们几个正好挂掉一半。”
“哇蔡sir,你现在都会用‘挂掉’这么高级的单词了,”徐长嬴没皮没脸地笑嘻嘻吐槽起来,但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闪,“——什么东西。”
站在最外侧的蔡司动作最快,他一把抓住了那个佝偻着身体就要钻进人群的小个子,这时赵洋等人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抱着相机的记者,不知道是怎么趁着人员杂乱混进来的。
“抱歉,先生们,长官们,我是看到这位先生很像拉尔夫教授,所以就忍不住拍了一张,”看上去这个黑皮肤的阿拉伯人并不是什么大报社的记者,英文说得磕磕巴巴,而且口音很重。
蔡司皱起眉头,铁面无情道:“不行,必须删掉。”
小记者立刻垂头丧气,嘟囔着:“原来真的是拉尔夫教授吗?”
“诶等等,”徐长嬴突然开口道,他招了招手,笑眯眯道:“能给我看看照片是什么样吗?”
此刻徐长嬴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他身后的夏青对着医生到了一声谢,医生就又去其他地方忙碌了,小记者感觉到这个面生的beta似乎很有话语权,于是就将相机递了过去。
徐长嬴熟练地打开了相机的相册,赵洋和齐枫也凑上前去,只见最近的一张照片赫然就是抓拍的他们五人。
镜头最中间的正是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徐长嬴,抓拍时无意间看向了镜头,于是露出一个傻笑着正脸,而照片最右侧的是抱着胳膊靠在救护车上的蔡司,他穿着防弹背心,皱着眉头看向徐长嬴。
徐长嬴和蔡司中间站着的则是齐枫和赵洋,两人都穿着黑色制服,面容疲惫但目光炯炯有神,齐枫还和徐长嬴一起看向了镜头,露出了俏丽的面庞。
而最左侧的则是身形挺拔的白衣alpha,他低着头看着徐长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是冷漠的模样,只是垂下的左手仅仅攥着beta的左手。
“拍得好不错的合照,辛苦传我一下了,”徐长嬴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会儿,随即就开始在身上摸起来。
赵洋一脸疑惑:“你找什么呢?”
“找手机啊。”徐长嬴道。
赵洋无语道:“我们手机在一开始不就被烧坏了吗?”
徐长嬴一脸不以为然:“我在找恐怖分子的手机,那个没烧坏,还是顶配全新款呢。”
蔡司一脸的毛骨悚然,忍无可忍道:“你脑子有病吧!那玩意怎么能私用,你怎么还没有充公!”
最后,在被神经紧绷,因而更加开不起玩笑的蔡司骂了一顿之后,徐长嬴给小记者留了一个邮箱地址,让他回去传给自己,但是不能随意发表。
15点40分。
徐长嬴望着依旧人满为患的警戒线内,无聊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蔡司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四人终于问道:“为什么弥赛亚最后没有引爆炸弹?”
齐枫摇了摇头:“电脑里的那个男人声音好瘆人,听上去他就像是在恶作剧,最后还笑了。”
赵洋道:“我更加奇怪,既然他早就知道了内部成员背叛自己,为什么还要陪这些人演这么一场戏,除了变态还有其他解释吗?”
“应该是故意的,”徐长嬴抬起眼,目光深邃,“整场背叛行为就像是他故意引导的,就像是希望在屋大维的指示下,康奈尔他们将事情越闹越大一样。”
齐枫疑惑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获得把柄。”
夏青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都看向站在一旁的夏青,只见他抬起眼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没什么表情道:“就像皇帝需要集权时反而会期待臣子谋反。”
其他人闻言均怔住了,蔡司缓缓转过脸,看向不远处拿着手帕捂住鼻子要迈入商务车里的IGO理事,亦或是在对医护人员发脾气的AGB安理会的理事,均是差不多年纪,差不多长相,差不多穿着的权贵,在被解救了10分钟后逐渐恢复了以往的傲慢姿态。
每一个人都想到了徐长嬴的猜想和康奈尔的证言中所提到的——谁知道这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里有多少是LEBEN里的腐朽贵族。
蔡司看着这些人,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厌恶和失望,沉声道:
“但是他这次集权,为什么并没有报复谋反的臣子——”
“铃——”
蔡司的话被骤然打断了,他先是微微一怔,但下一秒他和徐长嬴等人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铃声响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铃声,而是全场每一个人的手机,成百上千的手机都响起了同一个铃声。
徐长嬴不由自主地又被拉入了香港中环天星码头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无数的手机突然都同时响起了。
但是几秒后,徐长嬴等人都发现了这次不一样,因为这个铃声一直在持续着,而且听上去比普通的铃声要刺耳的多,频率也在诡异地变化着。
就在徐长嬴等人最近的一个医生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想要关掉时,他突然停住了动作,随即疑惑道:“奇怪,没有电话短信为什么会有铃声?”
话音未落,徐长嬴听见了“砰”的一声很小的闷响声在人群中响起,而且一声接着一声。
未等徐长嬴听出那是什么声音,人群中的发出了尖叫声,只见几个IGO体系中的高官都表情僵硬,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很快血液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在尖叫声和喧闹声中,徐长嬴听到了一个AGB秘书颤抖道,“视频,新的视频出现了。”
15点42分。
国际著名极端性别主义宗教的领袖弥赛亚,在网络上发布了一段犯罪视频。
他同时公布了一份名单,里面是针对一个持续了半个世纪的反人类犯罪计划的参与人员名单。
根据IGO三日后的调查,可以确定,这一犯罪计划在LEBEN内部被称为“伊甸园计划”。
名单经查,可以断定全部为LSA大会里背叛弥赛亚的‘屋大维’派系人员。
而这正是LEBEN组织的第三代领袖弥赛亚针对叛徒的沉重报复。
– 弥赛亚之难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