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厉屿白抱着皎皎回蘑菇屋穿了一件衣服,又去给皎皎泡了瓶奶粉,就借节目组的车将周遗送往医院。
当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看见周遗身上的伤时都惊住了。
如今这个年代和社会,已经很少能看见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人为制造的伤,大多数来医院外科治疗的人,身上的伤多是出了意外造成的,而那些伤大多都集中在某一处。
所以当一个十岁的小孩从头到脚,都遍布着密集的陈旧伤疤或新鲜的伤时,饶是医生护士这么多年来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伤,却也在看到的那刻不由被惊得愣住了神。
周遗身上的伤大多都发炎化脓了,医生护士们处理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处理完。当他从治疗室被推出来时,整个人像是一具新鲜出炉的木乃伊。
在处理周遗身上的外伤时,医生们还发现他左脚脚踝,和胸部三根肋骨均有骨裂的情况。
医生将这些告诉厉屿白时,没忍住打量了一眼厉屿白。
面对医生那怀疑的眼神,怕他报警的厉屿白不得不解释了一番。
病房里,守在病床边的皎皎在经过周遗的同意后,伸出小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他手臂上的绷带,又快速将手收回。
周遗看着皎皎眼里的新奇,不由轻微抿了下唇,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眼里时刻透着的无力和麻木稍微褪去了些许。
他伸手拉过皎皎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没事的,不疼。”
皎皎仰头向他一笑:“周遗哥哥,你被包得白白的呢。”
周遗也是第一次被包成这样,略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皎皎也能包成这样吗?”摸着周遗手臂上的绷带,皎皎好奇地道。
“不能!”听见他这话的周遗没控制住声音的大小,这句不能听起来像是一声吼。
吓了一跳的皎皎仰头看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意识到自己吓着他的周遗抿了抿唇,从来没有朋友的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无措地用手抓住被子,用力到泛白的手似是要将被子抓出五个窟窿。
“对不起!”他无措又低声地道:“我包成这样是因为身上有很多伤,我不想你受伤,才没控制住声音大了点。”
“没事的。”皎皎歪着头去看低着头的他,伸出小指头比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皎皎只被吓着那么一点点哦。”
厉屿白从病房外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爸爸。”看就爸爸的皎皎迈着小短腿,哒哒哒从病床边跑过来,一把抱住厉屿白的腿。
厉屿白熟练地弯腰将他一把抱起:“饿了没?”
皎皎拍了拍肚皮,仰头看向爸爸脆生生地道:“饿啦!”
厉屿白闻言抱着皎皎往外走去,转身前问了一下周遗:“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回过神的周遗有点拘束地道:“不,不用。”
厉屿白收回视线:“我看着带点回来。”
话落就转身向外走去。
独留周遗在病房呐呐地说不用。
坐在病床上看不见他们身影的周遗有点茫然,不过想起皎皎并没有生气或者讨厌他,就没忍住庆幸地抿了下嘴。
过了一会,他低头看向手上的绷带,麻木的眼神中带着点恍惚。
他不明白一切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不过很短的时间内,爷爷就被抓走了,甚至还可能因为虐待他,而被剥去对他的抚养权。
周遗是知道抚养权是什么意思的,村子里就曾经有一家人闹离婚,夫妻两人为了争小孩的抚养权,争吵得很是厉害,甚至有好几次打架都打进了医院。
也是因此,他清楚地知道抚养权到底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可以从此远离爷爷,远离周耀祖,意味着他从此再也不会被打,再也不会当着村里小孩的面,被当做马骑。
周遗恍惚地伸手摸了摸脖子,有那么一刻觉得,一直以来牢牢栓在他脖子上,使得他呼吸不能的无形锁断开了。
这让周遗觉得很不真实,像是自己临死之前做的一个美梦。
不过……
想起什么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从床上下来,拖着被层层包裹着的左脚,一瘸一拐地来到洗手间。
他站在镜子面前,凑近镜子紧张又仔细地打量自己的五官,一边打量一边回想爷爷和周耀祖的五官,每发现一个不像的地方,心脏就紧缩一分,当发现确实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相像后,心跳猛然一停后急促地跳动起来。
周遗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咚的声音给了他一种震耳欲聋的错觉。
他想这个梦或许可以再好一点…
他捂住被心脏撞击得生疼的胸口,想起皎皎爸爸说的话,麻木黯淡的眼里升起一抹小小的,摇曳着的名为期待的光。
他或许真的是被爷爷捡回来的……
他是有爸妈的……
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爸妈克死……
也不知道他爸妈是什么样的,家庭情况如何,有没有因为找自己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毕竟他也听说过,有谁谁谁为了找自己被拐卖的儿子,找了多少年,连家里的房都卖了。
不过没关系的…
周遗的眼里浮现一丝小小的又不可忽视的希冀。
如果家里很穷的话,那他就来养家好了,他会的可多了。
他会编织很多竹篓和小动物拿去街上卖,他还会下地种菜种各种农作物,还会养鸡养猪。
越想,周遗的眼睛越亮,他忍着一身密密麻麻的疼痛,站在卫生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幻想着他爸爸妈妈的样子。
在周遗脑海里幻想出第五个版本的自己爸妈的模样时,填饱了小肚子被爸爸抱着往回走的皎皎看见了一个人。
皎皎眨了眨眼,抬手指着不远处,皱着小鼻子仰头看向爸爸道:“坏人。”
闻言,厉屿白顺着皎皎指的方向看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周大强。
不过更出乎意料的是他此时正躺在担架上,模样看上去很是凄惨。
一旁送周大强来医院的两个警察,看向周大强的眼光里充满了惊奇。
说实在的,此时两人的心里很是怀疑,以周大强的这个运气,到达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也不怪两人如此想,实在是从昌黎村到县城的这一路上,所遭遇的事都太过惊怪。
两人在周家将周大强带上警车上带走,一路上周大强都在骂骂咧咧,不过骂的不是他们,他这种欺软怕硬的人借给他两个胆子都不敢骂警察。
只是就算不是骂他们,一路上都这么骂也着实烦人,其中一个警察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声,让他闭嘴。
周大强嘴上说得厉害,但实际上也不敢跟警察犟,被呵斥了一声后,嘀咕着说了两声就闭嘴了。
耳边终于安静下来的两个警察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这口气没松多久,车子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等两人从翻到的车里爬出来,这才发现车胎爆了,导致警车从山道上翻了下来。
警车从山道上翻下来,两个警察除了头晕了点,没有丝毫损伤,反倒是周大强不知道怎么的,在车辆翻滚的时候撞碎玻璃翻了出来,不仅被玻璃划了一身的血,还掉进了一旁农民用来积肥的肥坑里。
好在这个粪坑早些年就被废弃了,虽然很臭,但已经干涸没有粪水。
两人忍着臭味将周大强从粪坑里拉出来,这才发现他右手臂摔断了。
最初两人只以为那是一场少见的意外,直到后面一系列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才让两人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周大强身上。
很难相信,三个人蹲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其中一个人会被从天而降的蜂窝砸住头,然后又被马蜂追得鼻青脸肿不说还摔断了两颗牙。最神奇的是,当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人,愣是没有一只马蜂向这两人飞来。
继蜂窝后周大强又一个不小心没站稳,以倒栽葱的姿势摔下山道,另一只手被断裂的树枝捅了个对穿。
等到警局重新派来的车,一行人快要到医院门口时又出现堵车,没办法只有下车步行过来。
没想到走着走着一阵风吹过,头顶上的棕树叶落下砸在了头上,砸了个头破血流不说还将腿给摔折了。
听到两个警察的描述,厉屿白没忍住挑了挑眉,回头看向不远处被医护用推车推走的周大强。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也随着爸爸探头往那边看。
那知下一秒就看见周大强腿莫名一抽,整个人当即以脸着地的姿势从推车上摔下来,脑门当即狠狠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那“呯”的一声响亮得让看见的人不禁牙疼。
本就一身伤的周大强顿时疼得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被他摔下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的皎皎眨了眨眼,转头埋进爸爸怀里,没一会又悄悄探出小脑袋来望。
厉屿白低头看向皎皎,抬手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直觉告诉他周大强这么倒霉和怀里这个小家伙有关,但理智又告诉他这不可能。
回到病房里后,皎皎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十分生动地向周遗说着刚刚遇到周大强发生的事,说得周遗一愣一愣的,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
“哥哥不用怕啦,坏人倒大霉啦。”皎皎踮着脚拍了拍病床上的周遗的手,有模有样地安慰着。
周遗看向踮着脚努力安慰自己的皎皎,点了点头:“嗯,不怕了。”
说不怕是假的,毕竟多年留下的阴影和本能在那里,不过……现在的他也确实在听到周大强的名字时,心脏不像以前那样,紧缩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预存完医药费的厉屿白走进病房,和周遗说了几句后就弯腰抱起皎皎准备离开。
离开时皎皎挥着小爪爪道:“周遗哥哥,你好好养伤,皎皎和爸爸有空就来看你。”
这么一句话,将周遗焦躁不安着想要跟着一起走的心给安抚了下来,他靠在床头上看着皎皎,握紧的拳头缓缓放开,瞪大着眼睛像是一个因初次离开大人而感到惶恐不安的小孩一样,眼巴巴地望着皎皎要一个承诺:“皎皎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
皎皎用力的点头:“皎皎记住了,会来看哥哥。”
厉屿白回头看了眼周遗,从他看向皎皎的目光中察觉出了一丝心安。
他脚步顿了顿,说来也是可笑,但不可否认的是,除了周遗外,厉屿白自己也确实从看上去才两岁大的皎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安心感。
厉屿白垂眸看着怀里仰头看着他笑的皎皎,没忍住紧了紧手臂。
虽说表面上看起来是皎皎离不开他,但更深层次地说,是他离不开皎皎。
皎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后,周遗收回了视线,他知道,皎皎爸爸会帮自己是源于皎皎。
但皎皎帮自己是源于什么呢……
周遗低着头苦恼地想着。
厉屿白和皎皎回到昌黎村的蘑菇屋时,正好遇上交基础工分的时候。
不出意外,因为肖天承的原因,清理田地的任务并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按照规定他需要向节目组上交四十的基础工分。
肖天承瞥了回来的皎皎和厉屿白一眼,心里暗恨得不行,却还是咬牙强撑着面子,拒绝了陆以安提议的平摊,独自上前将基础工分交了。
劳心劳力地忙碌了两天,不仅没有丝毫收获,还倒欠节目组十工分的肖天承交完工分后,走到厉屿白身旁,看似好奇地向皎皎问道:“皎皎,昌黎村的风景好看吗?”
被问的皎皎看着他,诚实地道:“好看。”
“看到都忘记回来吃饭了,想必不是一般的好看。”肖天承说着略有点失落地笑笑:“可惜我们忙着地里的活,没有空去看。也怪我笨手笨脚的拖累了大家,手磨出血泡了也没将地里的话干完,也不知道会不会拖慢种地的进程。”
他说着还搞怪地将手上的血泡给皎皎看。
本就心疼自家哥哥的粉丝听见肖天承的话,再看见他展现出来的手掌上被磨出来的几个血泡,顿时心疼得眼泪汪汪。特别是一旁还有啥事没有,甚至出去玩了一下午的厉屿白做对比,顿时没忍住发弹幕谴责起来。
不是肖天承粉丝的网友们一看,这些弹幕的大致意思就是说,厉屿白没有团队意识,小气且记仇,心胸狭隘,他们哥哥不过是怕耽误进程随口讲了一句,他就这样故意拖慢种地进程来实施报复。
当初他打压他们哥哥的事,他们哥哥都没和他计较,可见有些人的素质和人品确实不行。
厉屿白并不知道直播间的弹幕情况,不过他也预料得到肖天承粉丝的反应。
他对上肖天承失落中夹带着一丝得意的目光,毫无情绪地扯了下嘴角,给了一个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细品又觉得带了点嘲讽的笑容:“导演是按照人数来分配每天任务的,虽然我确实没这个意思,但你在种地组确实有点拖累了,任务完不成,还要交四十工分,你会连累曹宇豪一起饿肚子的。”
听明白他是将前两天自己说的话还回来的肖天承,眼里的得意瞬间消失,转而浮现的是今天为了完成任务而死命干活的憋屈和愤怒。
“就是。”一旁的曹宇豪抬头符合厉屿白的话,一副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的模样看向肖天承:“肖天呀,你得努努力了,咱们大老爷们可不行干拖后腿那事。”
肖天承低头看向曹宇豪,有那么一刻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抑制住自己的这股冲动,没想到却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刺破了手上的血泡,疼得他脸色扭曲了一瞬。
“嚯。”看到他表情的曹宇豪一脸怕怕地退后了一步:“肖天你这个表情,不是想打我吧?”
“不能打。”被爸爸放下来的皎皎迈着小短腿跑上前拉住曹宇豪,将他藏在自己身后,仰头看着肖天承道:“肖天叔叔不能打,打小孩的大人要倒霉的。”
肖天承低头看着皎皎,垂下的眼帘遮挡住眼里的厌恶,他蹲下身将自己的手给皎皎看,语气带笑地道:“我没要打宇豪,是不小心掐破了血泡,疼得表情有点点凶。”
皎皎低头看向他手上的血泡,皱了皱小鼻子道:“流血很疼的,叔叔要记得擦药哦。”
肖天承对上皎皎干净剔透的眼眸,没由来怔了一下,随即敷衍地点点头:“知道了,会擦药的。”
直播间肖天承的粉丝看见这一幕,当即痛心疾首地道:‘这样乖巧软萌会心疼人的崽崽才像是我家哥哥的崽。’
‘看我家哥哥和皎崽站在一起多配。’
‘他们看上去才更像一对父子,也不知道导演能不能换一下崽。’
‘就是,青春活力元气满满的爸爸和软萌可爱的崽,不比厉那冷着脸的模样好吗?’
‘导演求求了,换一下崽吧,你看厉那副表情寡淡的摸样,就是要曹宇豪这熊孩子去给他添加一些激烈的表情和情绪。’
‘导演,你看到我们广大人民的诉求了吗?’
一旁监视着弹幕情况的曹导眼神一亮,看了眼厉屿白又看了眼自家的儿子,想着让厉屿白带带自家儿子好像也不是不行。
坐在他身旁,准确读出他表情意思的吴导出声打断了他念头:“我们这是治愈版养崽综艺,有一个种地的任务就够了,其它的元素再添加进来会导致观感不佳。”
话还没出口就被掐断念头的曹导:“……”
想着自己确实没拍过综艺,曹导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此时时间已经晚了,导演关了直播停了录制后,一群人就回各自的蘑菇屋洗洗刷刷睡了。
躺在床上的肖天承咬牙看着身旁睡得小声打着呼噜的曹宇豪,忍了忍没忍住,抬脚给他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
“呯咚”一声从床上摔下来的曹宇豪一脸懵,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肖天承就已经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将他摁进怀里,语气着急地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从床上摔来了,吓死我了!疼不疼?”
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模样,曹宇豪伸手摸了摸发疼的额头,红着眼眶将嘴边的哭嚎声咽了回去,语气有小点哽咽地道:“没事。”
肖天承将他抱上床,还往里挪了挪:“这样你就摔不下来了。”
重新躺上床的曹宇豪点了点头,没一会就闭上眼睛再度睡着了。
见此,心里出了口气的肖天承也神清气爽地闭上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