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尸花之夜08
何太哀十分惊奇地打量了温婪一会儿,主要是真的觉得稀奇,因为温婪平时骄悍异常,很不好惹,这会儿哭得如此没顾忌,和平日里截然不同,居然很有几分可怜,导致他不由就多看了好几眼。
将脸埋在何太哀怀里哭了好一会儿,温婪断断续续道:“师尊,你走了这些年,我一直过得不开心。”
何太哀想着自己的事情要慢慢来,需得循序渐进,太突兀了搞不好会引起反弹,所以他略一思忖,便也顺着温婪的话头问温声道:“当掌门不开心吗?”
温婪:“不开心。我什么都做不好,是我不配做掌门。”
何太哀没想到温婪会说这话。
在他看来,温婪就是很自大的那种,如何会说出自损的话?
无言以对了片刻,何太哀也不知作何回答,所以颇为敷衍地来了一句:“怎会呢。”
温婪收手搂紧了何太哀的腰,闷声道:“我也没照顾好他们。”
何太哀:“嗯?”
温婪慢慢道:“师尊走后,我明明发誓过要照顾好幼堂和小怜的,可我却到底是没有做到。我想护着他们,但师弟与我离心,小怜更是不在人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师尊,你一定是想要告诉我答案,所以才来看我的,是不是?”
何太哀默了一默,半晌,道:“虞……我是说,你师弟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
温婪不答。
何太哀抬手屈指叩了叩温婪的肩膀,但温婪仍旧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于是何太哀便转了话题,他轻轻一挑眉,神色一敛因为别有用心于是显得煞是温柔:“你说的不错,我这回来,正是要来告诉你答案。而在告诉你答案之前,需要你做一件事。”
他这话说完,便抬手将刻有“鬼奴契约”印记的手放在温婪眼前,何太哀循循善诱道:“你是有办法能将这些个契约印记给破开的,是吗?”
温婪顺势握住何太哀的手,醉眼朦胧地看了半晌,说:“这个,是不行的。”
何太哀:“怎么不行?”
温婪:“这种驭鬼的契约定下,就没办法消除了。”
何太哀本也不算抱有多少希望,这会儿单指抚过自己手背上的金印,他道:“消不掉便也算了。不过这‘金印’也确实麻烦,你现在就随便下点令咒,至少将剩下的这三条耗尽。”
温婪侧趴在何太哀腿上,醉醺醺的,还很呆:“师尊说的随便是指?”
何太哀低头,他此刻的神情是显得如此莫测而心思难辨,是像一个真正蛊惑人心的鬼怪:“嗯,我说与你听,你只要重复讲一遍就好。”
***
第二日,何太哀拿香火喂完小怜,他单手笼着香炉靠着墙壁,如此发呆发了没一会儿,就看到温掌门怒气冲冲地从地面上冲下来,带着一身的星火。
他知道温婪是为何而来,此时一脸无辜纯良,任由对方一脸暴躁地靠近之后翻转自己的手背朝上。残缺的咒印,由最开始的“巛”变得只剩一半。
金印犹在,温婪脸色一僵,高涨的怒火滞了滞,一时居然说不出话。
何太哀忍住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估计温婪也是记忆混乱模糊的,哪怕是记着,大约也就只能记得一星半点。再说了,那么丢脸的行为表现,对当事人来说,若是记错了才松口气吧。
温婪脸色青了又白,好半天才道:“我昨天……”
何太哀手背上金印代表“驭鬼咒印”存在的个数,但现在,这表明了个数为“三”的咒印,实际上真正只剩下一个有效,其余“两道”均是假的,是用温婪房间里那些画符箓的金粉伪装绘制而成。
经他这些天观察,温婪对咒印应该是有感知,但只能感知存在与否,无法感知数量,所以咒令数目才会外显,于是如此就给了他一个钻空子的契机。本来若没有昨晚这一出,按他原本计划,也只能用小怜来给温婪下套了,不过真那样做的话,想必即便解得了咒印,这后续处理也会相当麻烦。
此番若是可以应付过去,倒是可以省不少事。
何太哀镇定道:“你昨天喝醉了。”
温婪:“我当然晓得,我是问你——”
何太哀:“因为你有点吵,所以我翻出来观察了一下。”
温婪:“……”
何太哀:“你当时哭了,又是喊师尊,又说师弟和小怜什么的。后来你哭累就睡着了,倒也没其他什么事。”温婪:“……”
温婪有些将信将疑,他觉得事情似乎不止如此,不过昨日记忆又确实模糊,他并没能确切地记得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只隐约记得一些片段,他看到消退的咒印,还有自己搂着某人腰的画面,倒也说不清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还是自己梦境记混了。
温婪咬牙:“你要是敢把这个说出去,你死定了!我绝对让你——”
何太哀接道:“让我知道‘悲哀’这两个字怎么写?”
温婪:“……哼!”
何太哀不是很在意地说道:“我当然不会说,而且,我也没人可以说,不是吗?不过,比起这个,你不觉得——”
他在这里停顿了好长时间,温婪先开了口:“什么?”
何太哀笑了笑:“你不觉得你以后应该离酒远一点?”
温婪恼怒的:“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说完这一句,温掌门就恼恨地去向暗室,何太哀在后头提醒道:“这个时候最好别进去。”
过得片刻后,温婪重新自暗室里出来,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天师府统一服饰的衣摆处都出现了抓咬破损。他面沉如水地厉声质问何太哀:“你对小怜做了什么?!我明明让你照顾好她,结果她现在——”
何太哀道:“她每次吸食完香火之后,心情都不大好,会较暴躁。”
温婪露出要杀人表情:“你胡说什么?!我喂她的时候,从没出现这种差错。她现在把自己抓得都是血——”
何太哀打断他的话:“我明明用黑玉固定住她的,是你把她放下来了?”
温婪恨得劈手就给了何太哀一耳光:“你闭嘴!”
何太哀被打得别开脸去。
他抬手捂住被打的地方。其实如果凝出黑玉在脸上,那绝对能护住自己还让温婪打得手疼,但这样做的后续很麻烦。一想到可能的后果,尤其是温婪如何发疯狂吠的样子,何太哀就觉得头痛。他心想,先忍着吧,至少这样还能让人放松警惕。
温婪拽住何太哀的衣领,连拖带拽地把人强行扭到密室里,然后一脚将何太哀踹到小怜面前。
地上星星点点的焰火烫得人一个哆嗦,何太哀向后仰了一下,下意识就要往少女所在位置相反的地方躲开,但显然小怜的动作比他更快。
蝶刃的黑刀直劈而来,何太哀凝出黑玉挡了一下,但并未全挡,而是将刀锋劈斩而下的角度给扭转了一下,于是蝶刃擦伤他的肩膀,留下一道浅浅砍痕。
温婪不在的这些时日里,何太哀自行实验,发现小怜但凡一时半会儿不见之后再遇着他,就必然是要刺砍他一刀的架势,并且不刺到决不罢休。虽说少女出刀一刻显然为情绪左右,是要将他斩于刀下的意思,但好在动机虽然如此,其本人对这劈砍结果却没那么严格,于是何太哀也不是非得死,而是只要见血便算熬过这一关。
眼下堪堪只是受伤,而前头尝试的那几回,缺个断腿是常见的事,何太哀见少女鬼怪攻击他一回之后,情绪趋近于稳定,但显然还为香火吸食所扰,整个鬼显得暴躁不已,像是小兽翕张着爪子随时都要抓碎人的血肉一般,他忍住痛,凝出黑玉覆住受伤的伤口,然后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乖啊乖啊,听话。”
少女仍然一脸焦躁,苍白纤细的手恶狠狠往地上一捶,登时地面出现了拳印裂痕。
并且,不同于以前,显然这一回,她的注意力是在温婪身上。
香火的吸食,令鬼怪肺腑焦灼疼痛,她本能想要饱饮人血来缓解此种疼痛。小怜含煞带怨地扑向在场的唯一人类温婪,但不幸为银质锁链所阻。室内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只是即便这锁链绷到极致,少女仍无法触碰到温婪,但她还是渴望着血肉的补给,哪怕会受伤,她还是没有理智不管不顾地冲向温婪所在的方向。
锁链深深,将少女勒出血迹来。先前何太哀喂食之时,虽遇到小怜暴躁难耐的样子,但也没见过小怜这个模样。他暗吃了一惊,随后立刻以黑玉温柔地包裹住小怜的身体,然后将人坚定地后拖回去,固定在了墙上。
眼位透红的少女,试图挣扎,但挣扎不过,脸上就显出了一点凄怨之色,合着眼角那一点红,像是要落泪一般。何太哀立刻上前将人摸了摸头:“好了好了,别哭啊,忍忍就过去了。听话,乖女孩。”
“何!太!哀!”
何太哀闻言扭头,就看见双目几欲喷火的温婪冲他怒吼:“你以为你在逗狗吗?!”
何太哀:“……”
***
一人一鬼步出暗道坐于屋内,气氛诡异,温婪一张脸青得宛如一只刚成型的柿子,何太哀原先还没觉得不对,但刚才被温婪吼完那一嗓子,也觉得有点不大对。
相对无言许久,温婪忍着气开口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喂她的?有按照我跟你说的,好好做吗?”
何太哀:“就是按照你说的来的。”
温婪猛的一拍桌子:“若是按我所说的来,又怎有可能将她养成这样!”
何太哀:“确实便是如此,你用鬼奴的契约问一问我,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反正在你的契约之下,你要我说真话,我是说不了假话的。”
温婪又是狠狠一拍桌子:“你以为我刚刚问你的时候,就没动这份力量吗?!”
何太哀心想我跟这家伙没话聊,然后伸手给温婪倒了一杯牛奶,是想温婪喝东西闭嘴。
温婪恶狠狠地猛灌两口牛奶:“我不在的时候,你有背着我做坏事?”
何太哀:“……没。”
温婪:“那你做了什么?”
何太哀感到契约被触动,他如实答道:“也就喂一喂小怜,然后看看你房间里有什么,其他没了。”
温婪将一整杯冷牛奶灌下肚,稍微冷静了点,他冷笑:“哦,那你有什么发现?”
何太哀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说出了真心话:“温婪真是长高心切才能私囤了那么多牛奶在屋子里啊。不过矮子就是矮子,喝再多牛奶也还是瘸了一截的一米六,没救了。”
温婪:“……”
何太哀:“……”
温婪额头青筋暴起:“何!太!哀!”
***
谁心里没个腹诽的时候,非得让人说心底话,听了又不高兴,何太哀觉得自己这次被烧得巨冤。
温婪手捧牛奶,目光冷如刀:“等小怜冷静之后,你给我示范一下,你之前都是怎么给小怜喂食香火的。”
何太哀闭着眼窝在椅子上:“哦。”
温婪又喝了两口牛奶,然后好像要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又闭上嘴不谈了。默坐了一会儿,温婪放下牛奶杯,起身去书桌处写东西,他写了一会儿抬头看见何太哀还那般歪坐在椅子上,登时心里来气。
一支笔用力抛过去砸中何太哀,温婪道:“你就知道傻坐在那里浪费时间,不知道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
何太哀睁眼,一脸莫名:“有意义……的事情,你是指?”
温婪一拍桌子:“给我死过来!”
何太哀默默走过去。
温婪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劈头盖往何太哀脸上砸去,还好何太哀这回反应够快给接住了。
低头看了看,书册上无名,也不知道是本什么书,但总归不至于菜谱,何太哀翻开第一页,疑惑:“这是?”
温婪冷冷道:“给你修炼用的。”
何太哀一怔,随即心中盘算温婪这是要做什么。
温婪一脸讽笑:“好歹是我的鬼奴,总不能是个什么都不会垃圾。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也许好好修炼,说不准就能奇迹返祖变成个人呢。”
何太哀也不知道温婪说的这话是反讽还是什么的,反正他翻开这本子,是没看懂上面写的什么。虽然他对着温婪这个态度,是完全没这个修炼的兴趣,但对方还在虎视眈眈盯着,他也就装模作样地拿着书在旁边坐下。
温婪见何太哀一副仔细看书的模样,也就不再管何太哀了。他提笔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之前遇到小怜的时候,明明没有鬼气,后来怎么突然有了?”
何太哀:“……我也不知道。”
温婪抬头一瞪:“嗯?”
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何太哀,在契约的迫使下,说出了真相:“因为我吃了人。”
温婪原本还只是凶而已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去:“吃?什么意思?你吃了谁?”
何太哀一字一字道:“就字面意思的吃,一个天师府弟子,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温婪直接捏断了手中笔,表情非常恐怖:“何太哀,”他说,“我真该杀了你!”
何太哀没说话。
温婪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然后他厌恶地撇开脸去。若是一般的鬼怪,话到此处就应该死透,但何太哀没有死,也杀不死,温婪忍住那要满溢出来似的恶心。为什么自己要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身边的人,要跟这种东西纠缠不清。
杀又杀不死,不杀又恶心,杀了还觉得脏了自己的手,无论怎么处理都不对,为什么会有这种存在?
“你为什么吃人?”
温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后面的这个问题来。根本没有意义,鬼吃人还有什么理由吗?
何太哀缓缓道:“因为感到饿。”
温婪忍无可忍放火将何太哀一把烧成残灰,然后他看着那鬼怪又从肮脏的余烬里重生。
契约的力量,还在驱使着这个鬼怪将未尽的话语说尽:“当时快要死了,可我也不想就这样死去,总觉得如此这般死了让人挺不甘心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剩了想要活下去的愿望,等我回神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我已经吃了人,那人被我吃得连骨头渣都没剩下,就剩一滩很薄的血在地上。”
温婪嗤笑:“这样说来,你是要怪鬼怪的本能了,若非冲动驱使,你不会如此?”
何太哀:“我没有这样想。”
温婪:“那你是怎样想?”
“我……”何太哀语声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温婪冷笑:“哼。”
***
日头西沉的时候,何太哀和温婪两人重新进入暗室之中,此时,小怜已是平稳了下来,何太哀去掉禁锢少女的黑玉,少女立刻便提刀刺向何太哀。正所谓挨的毒打多了,于是也就习惯了,何太哀再挨了这一记,感觉还能忍受。
他于香炉之中点燃香火,鬼女之体的小怜一嗅到这个味道,立刻便往后瑟缩了一下。
初奉神道,这供奉是靠最普通意义的嗅闻来达成,而鬼怪是不需要呼吸的,一旦不去呼吸,这线香供奉实难供奉到位。
何太哀见状正要说话,忽感身旁一道利箭也似的目光直戳而来,他平日里用来哄少女的话语,一时都噎在喉咙里,实在吐不出那些被斥为“逗狗”的话。
试探着摸了摸少女的头,衔着红玉的女孩子眯了眯眼,就贴靠过来了。
两人才一挨着,一旁虎视眈眈的温婪立刻重重咳嗽了一声。
何太哀:“……”
算了管他呢。
何太哀将燃着的香火放到少女面前,自己做了一个用力吸气的动作,少女见状一点都不理会,而是先抓挠了一下何太哀,然后又颇为好奇地揪揪何太哀的脸。
对此,何太哀又给女孩子摸了摸头,然后三番五次地做出那个吸食的动作,少女被何太哀多次示范的这个夸张又笨拙的动作给逗乐似的,发出一声闷笑,然后也做了一个吸食的动作。
只是不同于何太哀,她这个动作一做出来,线香陡然凝成冲天一线,大片白烟突然在这暗室里如雾花一般炸裂开,跟着又尽数飘荡,如投水的白蛇一样,没入了少女的身体之中。
小怜猛然将线香全数吸入,直接不适应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露出了烦躁的表情。
她有些焦虑难耐地伸手揽住了何太哀,看模样她好像是想要张口咬何太哀一下,只是红玉衔于口,她无法将嘴张开,于是只好将脸贴在何太哀肩头,拿红玉在人身上磨磨蹭蹭,有点像是小动物在何太哀身上找吃的。
温婪看着事态发展,起初先是懵了一懵,回过神已是气到肝颤。
连话都气得说不出了,温婪一想到自己离开的两天,何太哀就是这么跟小怜相处的,他感觉自己要被活活气死。
当下,脸色铁青到发黑得,甚至可以说是能跟黑玉有得一拼的温婪,手脚冰凉地直奔上前恶狠狠将两人分开。
衔着红玉的白衣少女失去何太哀,抬头就看见一个浑身散发出食物味道的家伙,正一脸凶恶地站在自己面前。明明是食物,却有种不好惹的感觉,她也完全不多想,二话不说抬手就出极招要将麻烦家伙解决掉。
小怜出手没顾忌,温婪却是极怕自己出手太重伤了自己徒弟。他一边闪躲,一边提拎着何太哀退至暗室门口。眼见小怜隐有暴走倾向,温婪盯住何太哀凶恶道:“你还不快想办法别伤到小怜!”
何太哀:“……哦。”
等制住小怜之后,两人重回地上的房间,何太哀道:“这全过程,你也是知道了的。”
温婪这表情可以直接去奔丧扮演总算熬死了傻球老公的老婆婆:“呵呵。”
何太哀:“为了避嫌,我每次都是投喂完香火,都是先行离开的。”
温婪默了一默,随后森森然道:“你最好是!”
何太哀这喂食方法确实没有问题,他和温婪不同的是,他是非常顺利地一举将香火给给小怜喂下了,而鬼怪本身对香火是有排斥反应的,这一举喂下,自然副作用就合并就相当结果显著了。
至于温婪,由于他每次给小怜喂食,都是断断续续,要吃力得多,但被投喂方的不良反应,也因此没有一蹴爆发。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若是换做其他鬼怪,或许对温婪来说,要喂食也不会如此艰难,但正是因为是自己徒弟,他总是下不了狠手,所以燃一支香,不仅喂了老半天喂不进去,还通常一半都是浪费了的,当真是效率万般低下。
第二天,温婪冷着脸让何太哀别跟着,是自己要去暗室喂食。何太哀对此也没有想法,结果稍后出来的时候,温婪脸上多了三道鲜血淋漓的抓痕。
何太哀:“……”
温婪以其一米六的身高,发出了睥睨的眼神。他声音冷得像是严冬最寒酷的寒冰:“看什么看?”
何太哀立刻低头看书:“没,我就喘口气。”
温婪顶着一脸抓痕,先是同手同脚地走到食柜前,拆开一罐牛奶一口饮尽,然后他便杀气腾腾地捏着空掉了的牛奶罐,凶煞煞地坐到了何太哀面前。
何太哀想忽视都不行了,他抬头:“您这是……?”
温婪冷笑:“你这本书,看得懂吗?”
何太哀:“还在研读。”
温婪拍桌:“你看懂个屁!”
何太哀淡定:“我确实是屁都看不懂。”
温婪闻言,霍然起身,然后他就沉着脸,非常焦虑地在室内走来走去。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反正期间何太哀已经低头继续去研究那本书了,温婪突然道:“你生辰八字是多少?”
何太哀怔了怔,猛然警觉:“什么?”
温婪非常烦躁的:“我问你生辰八字!”
这一句话用上了契约之力,何太哀无法抗拒地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给报了出来。
温婪恶狠狠地瞪了何太哀一眼,然后在书桌前坐下开始拿笔不知道在写什么。反正在何太哀看来,这家伙就是越写表情越是如丧考妣。
最终,温婪就用这副标准如丧考妣的表情问何太哀:“我问你。”
何太哀捏着书,露出他那笑出虎牙的假笑:“嗯,你说。”
温婪拍桌:“跟你说正事,别嬉皮笑脸的!”
何太哀把笑容一敛,表情也往如丧考妣那个方向发展了,他说:“哦。”
温婪神色阴阴:“我问你,你觉得——”
何太哀:“嗯?”
温婪:“你觉得……”
何太哀:“嗯。”
温婪大声:“你觉得!!!”
何太哀如丧考妣的表情逐渐僵硬:“我觉得?”
温婪突然声音变小,声如蚊呐:“你觉得小怜怎么样。”
何太哀:“……”
何太哀心中再三斟酌,然后小心翼翼道:“她很好。”
温婪猛的一拍桌:“我当然知道!这还用你说!!!”
何太哀:“确实,我是不配提的。”
温婪更加用力地一拍桌:“谁跟你说配不配的!!!”
何太哀:“……?”
温婪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
他非常烦躁地用用手指敲击桌面,然后突然猛地抬头直直看进何太哀的眼里:“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小怜?”
何太哀:“这个——”
操,温婪发什么疯,这是什么死亡选择题?
温婪恼怒:“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
何太哀根本不懂温婪是要干嘛,而且对方这一串发问,居然也没有用上契约。他更加谨慎地问道:“你问这个,我倒是想问了,温掌门你是什么意思?”
温婪怒瞪何太哀半晌,然后嗖的一下重新坐回位置上,冷冷道:“我离开的这两日,其实是在考验你。”
何太哀:“哦。”
这个时候,除了“哦”,还能说什么?
温婪:“你这个家伙!一无是处!不堪入目!”
何太哀呵呵:“……我知道。”
温婪:“但是,如果小怜这么喜欢你,也没有办法了。”
何太哀:“???”
温婪:“我看了一下,你们俩个生辰八字,结冥婚也还凑合。”
何太哀:“等、等等,你说什么?”
温婪继续摆着那副晚娘脸:“我虽然不赞同,但是如果——”
何太哀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温婪。
温婪恼羞成怒地猛的又是一拍桌子:“我没疯!谁许你这样看我了!我挖了你的眼珠!”
何太哀:“你在想什么?我可是……”
温婪:“她死时执念是你。”
何太哀:“……”
何太哀艰难道:“一念之差。”
温婪:“那也是执念。”
何太哀被温婪的骚操作惊呆了,他根本就不懂温婪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样的。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答应,开什么玩笑。
温婪突然道:“也许结个冥婚就能消除执念了。”
何太哀:“她杀了我那么多次,也没消除执念。”
温婪:“……嗯,但不试试怎么知不知道有没有用。”
何太哀:“你们以前净化鬼怪怨念,难道也是这样?”
温婪:“不哦,我们都是直接‘超度’。”
何太哀:“换句话讲,就是全杀了,是吗?”
温婪:“不错。”
何太哀:“你仔细想想。那些在世作乱的鬼怪,它们因执念而生,有些是为复仇某个人而生的,但当它们报完仇,怨念就消失了吗?不对吧,它们反而是变成更凶悍的鬼怪了吧?”
温婪想了想:“这样一想,确实如此,倒是我刚刚突然想岔了。”
何太哀:“……”
温婪突然眼神一转,盯住何太哀:“这一事归一事,但小怜这么好,我提出让你跟她结冥婚,你推三阻四是什么意思?”
何太哀:“……”
何太哀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道:“她神智未清,你替她做这样的决定,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你用神道纠正她被鬼念驱使的心,难道不正是为了让快点恢复自我本心?她肯定不会想要现在这个结果。”
温婪冷笑:“不错,口才还行,你在‘游戏’里,就是这样骗了小怜的吗?”
何太哀有些想吐血:“一码归一码,你怎么又说到那件事上?”
温婪无比嚣狂地一抬下巴:“我告诉你,未来是未来,小怜日后会做什么决定那是未来的事情,但有些事,那是她曾经想要的,只要她想要,我就会给她拿来。比如说——你!”
何太哀惊了。
过了片刻,他冷静下来,然后一脸平静道:“是吗?但我心里有喜欢的人的。”
温婪:“……”
温婪杀气腾腾道:“谁?”
何太哀故作轻松:“哦,就是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大学班上的一个女生。”
温婪像是一只猫盯住它的晚饭那样盯住何太哀,然后他目光突然一凝,跟着就猝不及防地起身,直接拽住何太哀的衣领。
领口猛的被扯开的何太哀呆了一呆:“你干嘛!”
温婪以前从来看何太哀就跟看恶臭垃圾一样,多看一眼都是脏污了眼睛,何太哀在他心里,基本就是打了马赛克的模糊存在,但他今天,可以说是,不,应该说是刚才,是他第一次如此仔仔细细认真地看着何太哀,于是,也就注意到了一个先前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那就是何太哀脖子上挂着一条由红线传引着的吊坠。
那条红线露出一截挂在何太哀的脖颈上,方才何太哀说及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温婪就刚好注意到这一抹红。
他心中有一种非常别扭古怪的感觉,而温婪向来都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所以在觉得古怪的时候,他立刻将想法付诸行动,直接去拽何太哀脖子上的吊坠。
一只润泽的玉雕小兽从衣领里掉落了出来。
那应该是属于他师弟虞幼堂的东西,是很重要的东西。
温婪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了。
重重递进的怒火推进使得他现在是真的被气到浑身发抖,手脚冰凉:“他居然连这个都给你?!!!”
何太哀:“……嗯?”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可以走正线剧情了应该感谢在2019-12-19 18:38:13~2019-12-23 23: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喵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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