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待醒来时,具信流便坐在他身侧,正用汤匙轻搅着碗内中药。
徐小平闻着苦味,干呕了一声。
具信流闻声,将碗递给他。
徐小平半坐起来,夺过碗将药引进,又干呕了一下,蹙眉嫌恶道:“这药里有什么,怎么有股腥味。”
“几滴鹿血,”具信流道:“日后每日都要喝药,才能不至于使身体过于虚弱,待熬过这几月,蛊虫便能安分下来。”
徐小平将碗放下,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
具信流道:“我无意令你生气。”
徐小平看着他,忽而想到一事,抓住具信流的胳膊道:“你想让我消气不难,你去太子府帮我打探太子动向,我便原谅你。”
具信流道:“太子三日后便要往衢州,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三日后?”徐小平高声道:“不是年初走吗?”
具信流道:“许是改了日程,此去可能一年半载都难在回晋城,你若想为他送行,我可以陪送你去见他。”
“好,好。”徐小平心神未定道:“带我去找他,我怕他是已经被……”
李双霖下了逍遥。
徐小平看了眼具信流,止住即将脱口的话。
具信流亦不追问,伸手用手帕擦掉徐小平唇边的药渍,徐小平不适地别过脸。
徐小平虽喝了药,但或许是第二次断蛊的原因,徐小平竟一病不起,走路时都颤着腿,最后还是被具信流抱上马车。
徐小平咳了一声,将自己裹进狐裘内,焦灼道:“让马车快点,本就已经走晚了。”
具信流道:“太子的随行军队一刻钟前路过具府,你我现在过去不迟。”
徐小平倦怠地点头,一会儿抓住具信流的手腕,额间已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道:“为何我觉得今日格外难受。”
“今日天冷些,”具信流握住他的手,道:“你可以闭眼休息,到了城外我叫你醒来。”
徐小平摇了摇头,心内无端觉得惶恐。
现下李双霖定是给李若清喂足了血,他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放李若清去衢州。
“快点儿,”徐小平虚弱地催促道:“要来不及了。”
至城外不远处,送行的两列士兵已经打道回府,具信流将窗帘撩开一个狭窄的缝,用身子挡住扑进马车内的寒风,拦住军队问道:“太子怎么这么早便已出城。”
“回齐王,”带头的军士认出具信流的马车,道:“太子体恤我等在寒风中受冻,是已未再等其他送行的大人,先行出城了。”
具信流回首看了眼面色灰败的徐小平,放下帘子对车夫道:“去城外追上太子。”
马车越往前行便越是颠簸,徐小平弯腰呕了一声,初以为自己只是恶心,不想竟吐出一滩血水,徐小平抬首慌张地看向具信流,忽而就生出一股自己已行将就木的感觉。
具信流垂眸静看着他,面目沉静。
徐小平道:“明明……就已吃了药。”
具信流从怀中掏出手帕,塞到徐小平的掌心,道:“过了今日便好了。”
离晋城越远,马车便走得越颠簸,直到听见前方的打斗声,马车才停下。
徐小平先撩开车帘,只见不远处倒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马已横躺在覆着积雪的土路上,腹间鲜血咕咕地向外溢着,竟是被人自腹部拉了一道口子。
未等具信流说话,徐小平已跳下车,踉跄地往山侧跑去。
外面又下起了雪,具信流拿过伞跟在他身后。
徐小平颤颤巍巍地追着前方同样向山上跑的几人,中途喘息间都带着浓重血腥味儿,他咬着牙往前小跑着。
绝不能让李双霖给玉清种下逍遥,像玉清那样的人,旁人只对他生起觊觎他便敬而远之、火冒三丈,更不要说是变成李双霖的玩物。
月无牙也不会允许玉清被辱没的。
徐小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山洞前。
李若清已被放置在一张石床上,李双霖正把弄着手里的小炉。
徐小平摔进山洞。
李双霖侧脸带笑,放下小炉走到徐小平面前,用脚狠踩着徐小平的后背,勾唇道:“如此,不就是让你出来了吗。”
这是李双霖引他出齐王府的局,徐小平顿悟,费力地扭过头看山洞外,想看具信流有没有跟过来。
李双霖脚下用力几分,道:“具信流正被挡在山下,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你我现在有大把地时间,好好叙旧。”
徐小平闷哼了一声,道:“不要杀我,我跟你回去。”
李双霖低首看他,道:“你真以为像你这么个不干不净的东西,本王有多稀罕吗。”
徐小平咳了一声,从胸腹溢上来的血顺着嘴角淌出沾了半脸,徐小平被血呛得又咳了一声,虚弱地求饶道:“不要踩了,我,我喘不上来气。”
李双霖只能看见他干净那半边脸,闻此哼笑一声将脚松开,走向李若清道:“你既然知道这只蛊虫的用处,本王便不多做解释。
今日,本王就要在这里让你看着李若清对本王卑躬屈膝,再让你死在他的手下。”
徐小平微喘道:“就算你用逍遥得到他,他也只是一具死物,他不是玉清。”
李双霖摇了摇头,笑得古怪:“他这样便不错。”
徐小平忍不住“呸”了一声。
“你,他,”李双霖凌空地点着他们,道:“皆是本王掌中之物。”
说罢,他掀开小炉,用一旁的银针挑起里面晶莹的冰条样的美丽蛊虫,道:“本想过段时日再为李若清种下,现在因为你……可惜了。”
徐小平挣扎着站起,攥起一旁的石块走近李双霖。
李双霖勾唇道:“要在旁边看着么,本王倒是第一次用蛊虫。”
他侧首看向徐小平,却看见他沾满血污的半脸,李双霖蹙眉道:“你怎么……”
徐小平咬牙扬臂,用手里的石头挥在李双霖的头上。
李双霖后退了一步,弯腰用手掌捂住自己的额头,道:“你……”
徐小平喘了几下,将石头再次挥向他,道:“是你在逼我。”
李双霖抬首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甩向一边,面目扭曲道:“贱人!”
徐小平磕在石床上,呕了一口血,伸手要将掉落的蛊虫碾死。
李双霖眼疾手快地踹开他,阴狠地看着他。
徐小平蜷缩在地上,含混不清道:“我不会让你给他种逍遥。”
李双霖蹲身掐住徐小平的下巴,道:“怎么,具信流在齐王府里,就将你养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我好的很……”徐小平说着,猛地咬住李双霖的手腕,直咬出鲜血。
李双霖面色更沉,甩了他一巴掌。
徐小平侧脸吐出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李双霖的鲜血。
李双霖不耐烦地挑起蛊虫,起身用袖子裹住自己的手腕,自上而下看着徐小平,道:“他活着迟早变成一具只会杀人的行尸走肉,给他种下逍遥,没准他能活得长久些。”
徐小平迷蒙地笑了一下,道:“那位好太子,可是说过宁死也不苟活。”
“但本王想让他活。”李双霖转身掐住玉清的下巴,半边冰虫融化在李若清唇边。
徐小平突然自身后扼住他,将他一起拖倒在地上,吃力地够着李双霖手里的半只蛊虫,纠缠之间李双霖看到徐小平颈项上露出的红痕。
李双霖瞳孔收缩,翻身将徐小平压到身下,厉声质问道:“谁给你下了逍遥的药引,你喝了谁的血!”
徐小平道:“不就是你么,凡是你想得到的,你都不择手段,你想用蛊虫同时控制住我和玉清,已称得上是龌龊之极。”
“怪不得你现在这副模样,”李双霖道:“我手内只有一只蛊虫,亦从未让你饮过我的血。”
徐小平咳了一声,血腥味再度泛上喉头,喃喃道:“哪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