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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历史的罪人

第116章 历史的罪人
有序的人群开始混乱狂奔, 人们在尖叫,也有人摔倒,还有人在高呼冷静, 但没人能冷静,汽车的鸣笛异常急促, 所有远近的车都在怒号,一浪扑过一浪。压下来的天与电闪雷鸣, 俨然未经预言就到来的末日。

在这种时候,只有神能救他的子民。

人们躲进大楼, 但雷云追进大楼, 人们躲进车里, 雷云便停滞在半空,无处可逃, 无路可退。

被人群冲散的时咎大喊一声:“沉皑!!!”

随着呼喊声降落的是终于坠落的闪电。

有人大叫:“小心!!”

人们的惨叫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 但就在第一道闪电钻进人群那一刹那,半空中爆发出巨大的流光, 那些流光如同宇宙照射下来的极光, 瞬间铺满目之所及, 像万物的聚集,在那一刹那将雷电吸收殆尽。

人群的尖叫没有停歇,言威却猛然转头看到缓慢朝他走过来的沉皑,他颤抖着指着他说:“你, 你不是……”

沉皑没有解释, 在靠近他的一瞬间便朝他冲过去, 而他身后的光凝聚成宏伟的墙,如排山倒海般冲刷而来。

雷电不停歇,在半空汹涌炸开, 每炸一下便引起人群的尖叫,但后面他们逐渐发现那些雷电无法劈下来,在半空中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他们在下面反而安全,于是人们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广场中央缠斗的两个人身上。

光与光的对决。

言威手里的光剑与雷点炸裂出他能控制的极限,而沉皑身边的流光逐渐显性,第一次真正在人们面前展现出来。

那一瞬间,言威惊讶得手里动作一顿,然后就这一顿,他被五彩的能量爆破出去。

言威被轰出去几米,摔在地面上起不来,他的目光瞬间扫视过周围,却锁定了隐没在人群中的时咎,翻身凝聚出光便往时咎的方向投掷去。

——那是人群聚集的位置!

千钧一发,光球在人群面前爆开,同时炸开的还有人影的粉末。

刚刚没人注意,现在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人群面前围了一圈半透明的人影,像一个不太牢固的保护圈,但那保护圈越来越厚,越来越密集,人□□叠人群,将言威围了个水泄不通。

亡灵大军!

沉皑眼神一凛,那些流光便拖着言威的注意力再次从人群里拉回来。

言威浑身是血,他擦了一下被血糊住的眼睛,低低笑出来:“你的能力到底,到底骗了我多久?”

不等沉皑说话,言威的光变成箭,一把一把朝沉皑射过去。

公民们经历了沉皑被推下楼,又经历了差点被雷劈,还差点被言威的能力杀掉后,彻底沸腾了。千层浪疯狂扑来,一个人吼出来,剩下所有人也全部吼出来了。

“沉先生!杀了他!”

“他该死!”

“我们不要这样的掌权者!”

“杀了他!”

呼声逐渐凝聚成口号,围绕着他们。

沉皑并不在意身边的呼声,他迅速躲着锋芒尖锐刺杀而来的箭,身上的伤口一直在撕裂,也只能用能力去抵挡。

对能力的操控并不熟练,但好在——

所有公民都在他身后。

言威所有的攻击全部被融化在沉皑的能量场里,如同爱可以包容一切。所有仇恨与不甘,在爱里被全部化解。

就算沉皑丝毫不主动攻击,仅仅是防御,言威的雷劈不下来,任何形式的光攻击不透,就连肉搏也如同打在棉花上。

完全无解的能力。

筋疲力尽的言威停手,他大喘着气,眼神憎恶望着沉皑,随即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以为沉皑毫无胜算,实际毫无胜算的是他。

至此,他依然没明白沉皑的能力是什么,但是他不想明白了。

“杀了他!”

“沉先生!杀了他!”

“文明中心不要这样的掌权者!”

沉皑慢慢走到言威面前,任脸上的血滴落到地上,沉声道:“你打不过我。”

言威大喘着气,怒极反笑出来:“打不过又怎样?已经结束了。”

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多余的战斗,即使杀了沉皑,还有时咎,还有亡灵大军,他没有胜算,但是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一生,走的都不是自己的一生。

“言威下台!!”

“言威下台!!”

“言威不配当掌权者!!”

“历史的罪人!”

“言威下台!!”

忍耐了很多的愤怒,此时全部爆发指向了中央包围圈中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那一刻,他的背佝偻下去。

有人在忠孝里选择孝,也有人选择忠;有人选择大义,也有人选择小爱。

只是一个选择,于部分人是对,于部分人是错。

历史的罪人,于历史是错。

言威突然收起自己手里的光,目光瞥向刚刚言不恩倒下的地方,那块碑石。

于是他转身,埋着蹒跚的脚步,也一步一步往那边走去。

沉皑没有阻止他。

高声喧闹的呐喊逐渐平息,随着他的移动,渐渐安静下来。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氛围紧缩得令人难以呼吸。

每个人都害怕他再做出什么举动,不过他只是缓慢走到绿化带,又缓慢在碑石前坐下,他剧烈地喘着气,好像很累。

在希腊神话里,克洛诺斯背叛他的父亲乌拉诺斯,推翻他成为新的宇宙主宰,但他也终究遭到自己的儿子宙斯的推翻,背叛与权力更迭有始无终。

他自言自语说:“差不多了。”

错事做了太多,但如果能一直把错事做下去,错的也就变成对的了。

众目睽睽下,他手里的光凝聚成达摩克利斯之剑,毫不犹豫刺穿自己的心脏。

终于,终于,因为吸收了沉皑的能力,而获得新生。

他躺在那里,不动了。

雷云散了,亡灵大军也散了,人群静止着,不知道在等待什么,直到有人小声问,他死了吗?人潮才再次稀疏活过来,却谁也不敢靠近那块碑石。

时咎极力拨开人群,狂奔到沉皑身边,沉皑缓慢卸下身体的重量,单手扶着他的肩,把重量一部分靠在他身上,如同过去、时咎在医院靠着他的时光。

时咎小声说:“结束了吗?”

沉皑:“应该是吧。”

言威躺着,血从他的身下流出,逐渐沾染到青石碑的底座,又蔓延过绿化带。

时咎愣愣看着他:“他死得好突然,我以为他会挣扎很久,甚至,一场毁灭文明中心的大战。”

沉皑咳了一声,淡声说:“他没有办法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每个选择付出代价,这些选择有的是个人选择,有的是家族选择。

想起刚刚对决的光,时咎心里想了好几个形容词,最后愣愣直白道:“我天,我没想到你这么强啊,你无敌了这不是?”

沉皑一下笑出来。

有爱是百毒不侵的,被爱的人肯定,又是件心情愉悦的事。

就是身体有点累。

人们围着言威,也围着沉皑,很久之后,突然有声音从人群里传来:“沉先生,你可以,可以成为掌权者吗?”沉皑转过身,直视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片刻,有更多人附和他。

沉皑稍稍站直身体,淡然道:“等几天我会把所有事公布出来。”

他对掌权者没有兴趣,但既然他知情,他就要对公民有个交代。

文明中心的人群很久都没有散开,他们好像还在等待什么,可能还在回味,还在思考。

直到安全管理中心的人出面,他们才开始动。

人群散开很慢,如沉默的海般往外流。

好像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历史在这里注定会被改写,至于怎么写,便不由他们决定了。

有人认为可以取消掌权者法案,有人觉得仍然需要,只是决定权需要交到公民手里。

起源实验室肯定是要重建的,进化也是一直需要的,甚至要求以后的进化关闭申请步骤。但言威下台后,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反起源进化类似的事件,进化的形式和确认还得额外附加一道工序。

其余唯一值得商讨的就是这栋掌权者大楼的去留,他们认为如果不是沉家某位,这个位置将变得不可信。

时咎问沉皑的意思,沉皑说没意思。文明发展至今,有些形式不必要存在。

历史太长了,人们没有带着信念信仰走下去,会被冲刷到无法预料的石沟,于是他们便是柏拉图洞穴理论中的人们,被锁在洞穴里只能看着洞壁,身后的火光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就是他们认为的整个世界。

安全管理中心二把手跑来同沉皑商量善后。文明中心百年来未曾发生过这种事,掌权者全部牺牲,长久以来的和平令他们甚至无法得知那个预案里的人是谁,掌权者大楼一片混乱。

沉皑:“我不是掌权者,让掌权者下级去商讨这件事吧。”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将过去种种公开,再重新制定这个文明的某部分规则。

外面停了很多救护车,用于运送在刚刚的暴乱中受伤的公民们,警灯亮得所有人都更换了肤色。

文明中心的破烂交给文明中心,时咎问沉皑现在需要做什么?

沉皑叹口气,倚靠着时咎,轻声说:“回家。”

两个人上车,沉皑坐在副驾驶阖眼小憩,他很累了。时咎便开去了文明中心附近的家。

路上聚集的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去,地上撒了一地纷飞的纸全是手牌标语,被奔跑的人踩偏了位置。

公路上汽车随意停着,还有的在歇斯底里地鸣笛,浓烟飘渺,好像一切混乱都还会持续一些时间。

家里大门被猛地推开,时咎搀扶着沉皑坐到沙发上。

茶几上的电子钟显示是晚上十点,那跳动的小点如同被拨动的琴弦,越看,越让人疲惫不堪。外面的风还是很大,偶尔能听到风声从窗户缝隙里流窜进来,时咎跑进房间拿了医疗包和衣服出来,又准备去关窗。

他便站在窗前往外看,现在是晚上十点,他已经看过了。不远处的天空,黄沙流动遮住了原本的天,所以意料之中的黑夜没有来临,整个城市依然像沙尘暴来临的正午。

那些黄沙依然没有散去。

时咎返回来给沉皑重新处理伤口,嘟囔着最近一段时间照顾沉皑,照顾得已经是个专业护工了。

沉皑笑说:“我会支付你薪水的。”

“谢谢你的薪水。”时咎轻戳沉皑的伤口,在听到满意的疼痛声后将手收回来,他顺势坐在沉皑身边,打量对方这一身伤,叹气。

都不知道沉皑上一次完整健康是什么时候了,还是得训练一下他的能力。

明明他的能力很强,也许因为刚刚找到原理的原因,除了在情急之下的大爆发,别的时候都不太好,应该还是需要熟练度去掌控,这样在以后……

不,希望没有那样的以后。

沉皑伸手环过时咎的肩,微微侧顷,让头靠着他的头,低声问:“大艺术家在想什么?”

“想你的能力。”时咎皱眉,“这是世界上最强的能力……欸?”

时咎突然想到什么,他惊奇问:“之前在教化所我受伤的时候,我记得你的能力可以疗愈,你能疗愈自己吗?”

沉皑没想过这个问题,长久以来的无能力让他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

他沉思片刻,说:“我试试。”

流光逐渐聚集,在两人眼里慢慢包裹住沉皑的伤口。

时咎喃喃道:“还真行啊。”

但那些流光的速度非常慢,与之前教化所疗愈时咎的差太多,沉皑叹口气,心想果然还是要慢慢来,刚刚在文明中心里,也许是受公民的情绪煽动,他太想保护所有人了,才爆发出超越当下极限的能力。

对自己,反而冷静许多。

屋子里很温暖,但外面的黄沙卷起的依然是风暴,在亲密距离中,时咎目光再次瞥向窗外,突然想到什么,他有些不安地问,“对了,夏癸呢?”

夏癸呢?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