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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随着车门打开, 浓夜扑面而来,伴着冰冷阴森的寒气。

第116章

随着车门打开, 浓夜扑面而来,伴着冰冷阴森的寒气。
池殊站在阶梯的边缘,透过火种的光晕, 看到无数雨线自空中落下,犹如一张巨大的网, 铺天盖地地将一切给笼罩。

他撑起伞,漆黑的伞面张开, 几近与周遭黑暗融为一体, 雨点砸在伞上, 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什么正贴着伞面爬行。

池殊率先下了车,很快, 在右手边注意到一个指示牌。

雨水的冲洗下, 牌面已经破败不堪, 光芒颤动, 依稀照亮上面铁锈色的字迹。

【不要暴露在雨中。】

这几个字刻得歪歪扭扭,阴暗的环境里, 凌乱的笔迹有些瘆人。

之后跳下的玩家来到他的身边,一道声线偏冷的女声传来:“白昭告诉我, 你叫池池。”

池殊闻声望去, 正对上一双清凌淡薄的眼睛。

那人眉目隽丽清冷, 淡黄的光圈下,虹膜色泽宛如琉璃, 她血色极淡的唇轻启道:“谢谢你刚才帮了我们, 顺路一起吧。我叫解绫花,这两个是我的队友。”

简单地交换了姓名,一行人继续往前。

这一站下车的玩家并不多, 来自不同车厢的队伍在暴雨中时隐时现,雨幕倾盆而下,给本就黑暗的环境雪上加霜,即使池殊使用了高级火种,也难以辨清四周的景象。

前方隐隐浮现出一些怪异的轮廓。

随着他们的走近,那些东西的形状也越来越清晰,极高,极黑,庞大的身躯顶着圆形的头部,没有脸,也没有四肢,静静站在那里,犹如凝视他们的鬼魂。

越往前走,这些东西就越多。

一眼望去,不见底的黑暗中,密密麻麻矗立的都是这样的影子,雨点打在它们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脚步,又像敲门声。

有上个站台的前车之鉴,谁也难保这些影子会不会突然动起来。

伞面宽大,导致他们无法走得太近,极黑的环境下,甚至连身边之人的模样都难以看清,如果在这时有什么东西混进队伍里……

池殊抿了抿唇,垂眸扫了一眼时间,凝神观察周围。

当务之急,是找到车票。

否则的话,他就必须支付一开始规则所说的“高昂的代价”。

他并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你们……游客……是?”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光圈猛然晃动,照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条披着雨披的干枯人影,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巨大的斗笠完全遮住他的脸,听音色,应该是个老人。

一时死寂,只有瓢泼的雨声倾盆落下。

“欢迎……雨台……来……你们……”

“人鱼……观看……跟我……”

含混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回响在黑暗中,听上去格外诡异,即使对方的语序颠倒错乱,但他们都大致能理解他的意思。

说完这些,他便转身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眼看着对方的身形就要完全吞没在黑暗中,池殊的眸色闪了闪,最先跟上那道枯瘦的背影。

背后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也快步跟了过去。

那个老人没有打灯,却在漆黑的环境中行动如常,池殊走在他的身后,火种无声挪移,光芒下,他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站台是露天的,没走一会,就能看到几栋房屋的轮廓,影子高大森黑,隐隐绰绰,雨幕模糊了边缘,看上去宛如盘踞的怪物。

随着他们的靠近,尖利怪异的声音在耳边清晰起来,那声音时高时低,伴着哒哒的雨声,让人心底发寒。

老人的脑袋微微转动,说:

“人鱼……迎接……笑声……”

池殊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听得很清楚。

……那分明是人的惨嚎。

漆黑的大门已经在眼前,雨幕中,池殊注意到火种微弱的光芒在别的方向摇曳。除了他们,这里还聚集了其他的玩家。

木门缓缓转动,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脚下踩的是潮湿的木板,稍稍用力一点就会传来刺耳的咯吱声,池殊收起伞,雨水沿着伞骨淌落,几滴无意间洒上他的右手,掌心瞬间一阵发麻,没了知觉。

池殊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在衣服旁擦了擦。

不大的房屋内,此刻已经站了数十位玩家,看上去都是由不同的npc带过来的。

屋子从外面看并不大,但身处其间却发现里面意外的宽敞,整个空间的布置成环形,中央被一圈铁制围栏圈出空地,玩家都站在围栏外,而位于围栏的中的……似乎是个巨大的盖子。

即使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是很难完全看清整个屋子的布设,空气中满是陈旧潮湿的气息,还带着某种肉质腐烂的臭味。

池殊挨着栏杆,一点点往前倾身子,随着火种的靠近,他微微眯眼,勉强看清了那里的景象。

地板中央的位置比他们站的地方更低,莫约几十厘米的距离,在那里,圆形的铁制弧盖与墙壁严丝合缝,池殊隐隐觉得,那下面关着什么东西。

盖面上刻着繁复的纹路,凹陷处已经生满铁锈,但还能模糊地辨认出来。

这个花纹有些熟悉,池殊的心跳微微加快,不禁再往前凑了凑。

这是……

他看得认真,上半身几乎完全探出栏杆,铁链发出咯吱的摇晃声,旁边的一人见了,伸手拉了下他的胳膊。

“凑那么近,小心掉下去。”

是解绫花的队友,段玫。

池殊直起身看向她,弯了弯唇角:“不会的。”

收回视线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眸倏然沉了下来。

他认出这花纹在哪里见过了。

献祭。

新手试炼副本里,他在天台上试图召唤“不可名状之物”的时候,补全的那些图形,就是这里花纹的一部分。

还有最中央的那个衔尾蛇的图案,他在七日丧钟的副本内见过不止一次。当然,它还有另外的含义。

无限……以及轮回。

这些副本……难道都有着某种联系吗。

正思索着,忽然间,池殊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事物正吸引着他,催促着他去寻找一般。

他的眸子闪烁了一下,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周围的人,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容,戒备的视线……不对,不是他们,到底在哪里……?

池殊猛地转过头,在他正对面的方向,他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明明那里有这么多玩家,但池殊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对方。

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火种的光辉映亮对方的半边脸颊,以及唇角上翘的弧度,他的手肘搭着身前的栏杆,姿态从容而随意。

他们相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在对视。

那双眼睛……

就像有某种力量,一旦对上,便无法主动挪开。

是天赋?

池殊晃了下神,待定睛看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欢迎……远道……客人……”

“……人鱼表演……开始……”

嘶哑怪异的声音传入每一个玩家的耳中。

几道穿着雨披的人影拉下绳子,巨大的滑轮开始转动,老旧的木轴发出尖锐的响声,一声震颤后,黑暗中的铁链猛地绷紧,轰鸣声中,位于下方的铁盖竟开始缓缓上升。

腥臭的气息愈发浓郁。

“雨天……人鱼……上来……”

“……肉……喜欢……客人……”

“……鱼……落泪成珠……宝物……”

沙哑的语调此起彼伏地回荡在木屋内,伴着铁链刺耳的摩擦声,听了令人头皮发麻。

随着绳子不断被拉动,铁盖的高度已经几乎和他们的身高平齐,那下面是个空心的深坑,玩家们不约而同往其中投去视线。

那里面竟然有光。

淡白色的光晕,微小但并不黯淡,位于深坑的最中心,借助着那些光,他们勉强看清了深坑内的一角。

眼前的场景太过骇人,以至于气氛一时凝固。

死寂。

数秒的沉默后,一声怒骂代替全体玩家开了口:“草,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冷腥的腐烂味中,猩红的鱼鳃在光线下翕动,密密麻麻的鳞片宛如虫卵,中央、边缘、乃至墙壁,鱼头人身的怪物缓缓爬行。

一双双巨大的鱼目浮现在黑暗中,头部以下是人类枯瘦的身体,比例怪异而扭曲。它们尖利的手指扎入墙壁,一步步朝深坑的上方爬来。

“下雨了!”

不知有谁喊了一声。

……下雨?

池殊眉头微皱,看向头顶,一片灰蒙的深处,他听见了沙沙的怪响,犹如无数蛇类在那里滑行。

屋顶似乎在被……腐蚀。

第一滴雨猛地砸在其中一个玩家的头上。

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仿佛引爆了某根导火索,人群瞬间陷入骚动,一柄柄黑伞撑开,本就有限的台面变得更加拥挤,火种猛烈的颤动中,玩家们不断推搡,围栏的铁链被身躯不断碰撞,发出危险的欲坠声。

“啊——!”

一声惨叫传来。

池殊闻声望去,那人站在围栏的边缘,手中拿的伞还没来得及撑开,一滴滴灰黑色的雨水沿着他的头顶浇下,仿佛在经历什么极度痛苦的过程一般,他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短短数秒,饱满的皮肉便干瘪下去,生生溶解在雨水之中。

那滩液体的周围瞬间成为了一片真空地带。

这就是……被雨淋到的后果。

那些鱼人的速度很快,有几只已经爬出了深坑,尖利的爪牙抓住玩家的脚踝,激起一片惊呼与怒骂声。

混乱中,池殊有些艰难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忽然,一股力道从背后传来,他被猛地推了个踉跄,连忙抓住旁边的铁链,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巨大鱼目。

鱼嘴张开,露出森白的獠牙。

“当心。”

几条纤细殷红的丝线撕裂空气,猛地在鱼头与人身的相接处绞紧,鱼头高高飞起,猩红的血花如瀑飞溅,在染到池殊的脸上前,他便顺着对方抓住他肩膀的力道往后躲开了。

来人是解绫花。

对上那双冷淡的眼睛,池殊一愣,说了声多谢。

“还你人情而已。”

场面已经彻底混乱,不断有玩家失足跌入深坑,他们被包围在拥挤的人群中,只能勉强维持平衡。

两人的视线扫过周围,很快注意到一处人并不多的角落,解绫花:“去那里。”

原本被挤得密不透风的空间稍稍宽松了些,在上方,屋顶已经完全腐蚀,雨势越来越大,几乎连成水柱瓢泼而下,池殊的目光投向深坑的中央,那里面,淡白色的微光静静闪烁。

那应该……就是那些人所提到的,人鱼眼泪凝成的珠宝。

或许……

心头浮起一个猜测。

肩膀不知被谁撞了一下,池殊身形微晃,这时,他才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和解绫花的距离,……太近了。

奇怪。

明明刚才没这么近的。

他旁边挪了挪,目光扫向周围,试图寻找白昭他们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给缠住。

池殊低头一看,竟然是无数坚韧殷红的丝线,丝线的尽头,正被它主人纤长的五指紧紧勾着。

阴影中,他对视上那双清凌冰冷的眼睛,心下瞬间警铃大作,发动道具,几道鬼影出现在他的周围,阴冷的寒气就欲将那些丝线给斩断。

下一秒,对方那清冷漂亮的眉眼一点点变化、舒展,露出原本的面容,来人的身形逐渐拔高,肩膀变宽,身上的衣衫也被另一套给取代。

池殊:“你……”

他瞬间认出,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跟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了。

对面发出一声轻笑。

男人的声线。

“很像,对吧。”

红色的丝线被鬼影斩断,消融于黑暗中,却在下一刻,一对银质的镣铐凭空出现,一头扣在池殊的腕上,另一头则牢牢抓在他的手里。

无形的屏障将池殊召唤出的鬼影与周围的人群隔开。

“别惊讶,一点魔术师的手段罢了。接下来……”

火种跳跃的光辉下,他缓缓凑近,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池殊,里面晕染出各种变幻的色彩,宛如将人吸入的漩涡。

路宴久打了个响指。

“回答我。”

“你是池殊,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