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徐小平念此更为窝火,站在树下对着玉清又是一指,没好气道:“你没看见那儿还有根树枝吗?地上总共就这么几根,你一会儿漏一根,还够我们烧吗?
每天就想着怎么偷懒,出来捡个柴火也要别人盯着你,你怎么这么没用?”
玉清停下动作,抬首对徐小平道:“你也来捡。”
徐小平早前受他欺压,此刻仗着他呆木,气焰自是嚣张,高声道:“你现在还学会指挥我了?我每日照顾你们两个傻子这么辛苦,如今就让你捡个柴,你还敢对我呛声?”
玉清重新低下头,道:“我没有呛声。”
徐小平不依不饶道:“好啊,你现在是有本事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玉清不再发声,沉默地捡着柴火。
徐小平被冻得头疼,看着玉清在寒风里还是仙儿似的模样,再对比自己满身狼狈,不由酸道:“快点儿,捡个柴还端着干什么,又没人看!”
玉清加快速度,抱着柴和徐小平回到破庙。
具信流已然睡着了,玉清又燃了一个火堆,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地发呆。
暮色将至,外面又起风雪,凛冽的寒风撞击着木门,庙内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
徐小平映着火光看手内的地图,研究去楚国的路线。
在他带着玉清逃出晋城不久,便听说楚国流落在外的世子已被寻回,名为荀木,方年满二五,因该就是徐小平认识的那个荀木。
虽说当初是荀木抛弃了他,但荀木有情有义,想必听到了梁国通缉自己一事,故意散出消息让自己去找他。
因甩脱不掉具信流,加之那时具信流身上佩戴不少值钱物什,徐小平便带着具信流一同前往楚国,未想竟在中途被卷入风雪,丢了他们所有的财物,沦落到这座破庙里。
如今天气严寒,只靠身上这几个铜板根本难行半步,明日吃什么都是个问题。
徐小平越想越是烦躁,放下地图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能先在这小破地方打一份工,赚够银两再说。
徐小平看向熟睡的具信流,多一人便是多一张嘴,养着这人已是无用,要想个办法尽早甩掉这个傻子才是。
何况当初若不是他要给自己中蛊虫,他此时也不至于体虚至此,徐小平想着已是厌恶起来,翻了个身不再看具信流——必须赶走他!
二日起来徐小平看着玉清给具信流整理衣物,不由嗤笑了一声。
两个蠢货,竟还开始兄友弟恭了。
徐小平摸了摸空干瘪的肚子,实在是受不住饿肚子的苦,冒着风雪用最后的几个铜板买了四个包子,回来后给具信流塞了两个。
玉清看着具信流的包子,又看向徐小平。
徐小平哼笑道,道:“谁让你将这人拉回来,多一人多一张嘴,只多养一个人,那便所有人都得饿肚子。”
玉清道:“为何?”
“还能因为什么?”徐小平恶声道:“没银子了,你知道么?”
玉清看着他,神色淡淡,但徐小平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听进去,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披着玉清壳子的蠢货。
徐小平不耐烦地叹了一声,揪了一口包子放进嘴里,看了眼同样痴傻的具信流,不好直说,只能道:“我养不起两个人,今日必须有一个人走。”
给具信流两个包子,在扔他之前让他吃顿饱饭,已是徐小平最大的让步了。
玉清却是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一个包子,道:“是因为没有银子吗?”
徐小平不与他纠结,吃完包子拍了拍手,又出门冲进寒风里。
他必须得出去找活了。
便是因为具信流无端要给他种蛊虫,才使得徐小平现在憔悴异常,虽然断了药后已不再呕血,但看起来仍是灰败的模样。
那些招工的看徐小平瘦弱,竟是连洗碗的活计都不让徐小平做,徐小平裹住自己的薄衣,冻得几乎找不到南北,就这样在大街上游荡了一天,才两手空空的回到破庙。
甫一回去,徐小平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只见原本用来让具信流睡觉的长桌上已摆满饭菜,荤素都有,摆在上面的馒头都热乎乎冒着白气。
徐小平眼睛发直地看着桌上的饭菜,道:“这是怎么来的?”
玉清从桌下拿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钱袋,道:“有银子了。”
徐小平心内生起一阵不妙,眼睛从饭菜上移开,看着银钱袋子道:“你哪儿来的银子?”
玉清道:“稻草丛里有一个玉佩,我将它当了。”
徐小平想都没想过已然变傻的玉清还会翻东西,甚至还会当东西,他的脸瞬间垮下来,小跑到自己藏着梁府信物的地方,果见那里空空如也,他回首咬牙道:“你将玉佩当掉了?”
玉清看着他的神色,渐渐低下头,又变成木然的模样。
徐小平面目因愤怒而渐渐扭曲,他踹了一脚身侧成垛的稻草,走近玉清道:“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
玉清不言不语。
徐小平推了他一把,怒吼道:“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玉清后退了一步,垂首道:“你说没有银子。”
一侧的具信流用筷子夹起一片菜叶,唤道:“平平……”
徐小平红着眼眶看了他一眼,半晌一字一顿道:“我真是受够你们了。”
玉清微微抬起头看着他。
徐小平道:“玉佩在哪儿当的。”
“城东贺记当铺。”
徐小平抢过钱袋再次出了破庙,被寒风吹着却无知无觉似的,梗着脖子往前走。
玉清在身后跟着徐小平,徐小平小跑起来,到贺记当铺时店前灯笼还亮着,徐小平回头看了眼玉清,跨进当铺。
伙计正拨着算盘清账,徐小平敲了敲桌子,指着身后走进来的玉清道:“这人今日在这儿当了一件玉佩,我现在把银子还给你,你把玉佩给我。”
伙计打量徐小平,放下算盘道:“那您便是要赎货,除了本金外,还需再给二十两的赎金,才能取回您典当的物件。”
徐小平道:“只典当了一天,怎么就要二十两的赎金?”
“小店里的规矩便是这般,每样物件都要赎金,不然小店还赚什么呢?哪怕这东西只当了一个时辰,也要交定好的赎金才是。”
徐小平不占理,把玉清拽到柜台前道:“你就看不出这是个傻子吗?给傻子当物,我不来找你麻烦就是了,你还要问我要赎金?”
伙计上下看沉默清俊的玉清,摇首道:“小的可看不出来,您说这是傻子,也要有人信才是。”
徐小平不耐烦地叹了一声,眯眼看伙计,道:“当真不通融。”
“客官,”伙计同样为难道:“小的只是个当差的,做不了这个主啊。”
徐小平低着头,半晌抬首道:“好,明日我来找你们的掌柜。”
伙计道:“假使掌柜的同意了,您也得将本金一分不少地退回来才是。”
徐小平一愣,想起玉清已花了袋子里的银子,他问玉清:“你今日花了多少?”
“二两。”
徐小平立时冷笑,二两,他连一文都补不齐。徐小平在伙计身后的木架扫了一眼,带着玉清准备离开。
身后伙计突然想起什么,唤住徐小平苦笑道:“客官,小的瞧您像个心善的,小的在店里也是为了讨口饭吃,但凡这店里丢个什么东西,出了半分意外,小的这份营生可就保不住了,也请您体谅则个。”
徐小平欲偷玉佩的心思被点破,窘迫地从店里逃出来。
玉清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徐小平手里紧握着银袋,用余光看着呆木的玉清。
现在他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这玉佩定然赎不回来了,但拿着这些银子,倘若他只有一个人,骑一匹快马省吃俭用,月余便能到楚国。
不若就先将玉清和具信流一起留在这个小镇,等到自己找到荀木再派人来接他们。
徐小平一边想着,一边和玉清走到郊外,他犹疑地从银袋了掂出几两碎银,转过身递给玉清,火气已降下不少,道:“这几两银子你先拿着。”
玉清垂首接过。
徐小平收回手,咬唇道:“我……只能给你们这么多,现在天黑了,你快回去找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