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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东家, 东家!”

第119章

“东家, 东家!”
院外响起云风断断续续的喊声:“东家,小东家,小东家他……”

魏承手腕一抖, 豆大墨珠砸在平铺工整的宣纸上, 这好好的一副柳公帖就这般毁了模样,云天可惜的哎呀一声, 三步并两步推开门扯过弟弟的袖子, 压低声音骂道:“这大清早的扯着嗓子喊什么?有事就赶紧跑过来报, 吆喝来吆喝去这不是吓人么?快说是不是咱小东家遇到什么险事!”

“不, 不是……”

云风拍着胸脯喘气,黝黑眼珠直看着起身欲走的大东家, 快声道:“咱小东家太厉害了,他竟然猎回来一头黑熊瞎子!那熊瞎子小山大小,毛皮贼厚, 我瞧着就觉得胆寒,这小东家几人就这样将那大家伙给拖回来了!全村的人都围上去瞧呢!”

魏承绷紧的神色一松,只觉得脊背骤然间生出的冷汗渐消。

他看向云天:“生火烧些热水。”

又对云风道:“去备些白米和肉。”

云天云风连忙应是。

魏承脚步极快地往外走出两步,就见着不远处自家羊庄围着许多村人,瞧着还有羊庄做活的汉子婆子。

“哥哥!”

魏承见着人群中央跑出个人影来, 很快这人就扑在他怀里:“哥哥!哥哥!我和三郎哥猎到一头熊瞎子!还猎到十来只银鼠和兔子!”

魏渝紧紧抱着兄长的劲瘦腰身,一双圆眼亮而有神:“我们厉害不厉害?”

“厉害。”

魏承抬手轻轻摘下他头上的草叶, 见着他袖子上的血迹时眉心一皱, 紧张道:“这是伤了哪儿?”

罐罐顺着兄长的视线看了看自个儿的手臂,道:“这不是我的血,不知哥哥可还记得曾经来到羊庄欲偷咱家羊吃的银灰胖狼?这是它的血。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和杏儿混在一处,发现它们时这两头狼正与本应该在冬眠的熊瞎子缠斗……眼下我已经将受伤的银灰胖狼交给云夫郎照看,还派人去镇上王掌柜那儿买当年杏儿受伤用的草药, 说来有趣,咱家杏儿寸步不离,那头小胖狼也会撒娇,可把它急得不轻。”

他三言两句将如何侥幸从熊瞎子口中救下两头小狼的事情说过,见兄长还是脸色微沉,又原地转个圈还到处拍了拍:“哥哥莫要不信,你瞧瞧,我没受伤,哪儿都好好的!”

魏承摸摸他的脸,叹息道:“瘦了些。”

罐罐摸摸肚子,竟生出了些委屈:“应当是饿的,我们前儿就想着带熊瞎子下山,奈何路上遇到了鬣狗群,在山洞躲避许久,不成想又遇上狼群,好在一群饿狼到底不是杏儿的对手,我们见着天色已晚又在山上蹉跎一日,昨儿连夜下山,可算是今早才回到山下。”

魏承离着近些,都听到自家小娃肚子嗡鸣声,遂扯住罐罐的手腕道:“哥哥给你做饭吃。”

罐罐眼睛一亮:“那我要吃许多许多肉!”

又想到什么眼珠一转,扬声道:“不过要先等一等,三郎哥和梁娃李猛几个都受了些重伤,现在都去到郎中叔那上药了,我要先将猎货如何安排嘱咐给羊庄汉子。”

他先是教那两个做惯粗活的婆子如何给死银鼠剥皮,又让云风去喊马猎户和豆苗前来,问问他们该如何宰杀死熊,若是能宰杀,便在羊庄拆卸,若是不能,一人去村镇询问何人会宰熊,再来一人去镇上药堂询价……剩下的便由云夫郎统管,莫要教外人接近羊庄。

云夫郎一口应下,这段日子他已然能独当一面,又因着温顺和蔼,做活爽利,除了认字还会算账,更受两位东家看重,这羊庄的几个死契汉子婆子个个都服他。

将事情安顿好,魏渝这才高高兴兴的与兄长一道回家。

这小山般的死熊瞎子被羊庄汉子抬了进去,围观的村人渐渐都散了,还有人边走边窃窃私语:“这魏渝真有些能耐,几个月就组了个猎户队,瞧着都是年轻汉子,他们竟然连熊瞎子都能猎到。”

“熊瞎子的皮恁老厚,咱家菜刀砍下去怕是都要砍豁口,他们到底是怎么猎的?这么多年没听说有人能猎到熊瞎子。”

“我听说那些汉子都是武馆出身,个个都有些拳脚功夫,再者我瞧着他们那箭不一般,弓也是咱村户没见过的……”

“到底是读过书,去过府城的……”

也有村汉子蠢蠢欲动:“也不知道猎户队还招不招人?”

“你敢去啊?这玩意赚钱也要命啊,你没见着此次去了九个人,就那个魏渝活蹦乱跳身上没伤,咱村李三郎都算是猎户好手了,我见着都伤了手臂……”

“对啊,魏渝刚刚都说他们受了重伤,那几个年轻汉子瞧着身上都是血……”

蒙老头的儿子到底是跟着死去的老爹学过几手,看得也清楚,道:“猎户就是刀尖儿舔血,他们能猎到熊不过是冬日天冷,熊瞎子入蛰,这玩意几个月没东西吃,弱得很,若是夏秋两季再碰上熊瞎子,你看看这九个人能回来三个都不错了!”

这话让不少眼红的人平衡了,这么多人分一头熊瞎子能分到几个钱?一个个伤得恁惨,还能天天猎熊瞎子不成?

回到家中,罐罐扑着去抱小墨珠儿,却不成想墨珠儿轻盈一跃,溜得飞快,站在椅子上冲他喵喵叫。

罐罐反应过来什么,低头嗅了嗅自个儿的衣服,皱眉道:“好臭!”

云天提着冒着热气的木桶适时过来,立在门外笑道:“小东家,大东家早就嘱咐我们烧水,您换下衣服就能洗了。”

罐罐笑道:“哥哥爱洁,罐罐也跟着沾光。”

魏承淡笑道:“如何是哥哥爱洁?我只是想着你这几日在山中奔波,定是又累又乏,便让云天云风烧上热水给你缓缓身子。”

罐罐一听,又欣喜地想去抱抱兄长,可一想到自个儿满身血腥气又往后退了退:“诶!我这就去洗!”

“连带着里衣也要换下。”

魏承却不嫌他,只牵着他的手走到屋头,道:“你洗着,哥哥给你找衣裳。”

他翻动柜子,问道:“穿带青色春袍,还是湛蓝宽袍?”

“那件宽袍就成,我日日夜夜穿着收紧短打,实在是累得慌。”

屋子烧得滚热,魏渝褪下几层袍子也不觉得冷,他轻手轻脚迈进水里,喟叹一声:“舒坦。”

又抬起沾满水珠的雪白小脸:“哥哥?你要走?不给罐罐洗头发了?”

魏承将袍子放在一边,不去看他,只道:“不是说要吃肉?哥哥去给你炖肉吃。”

“我更想让哥哥给洗头发。”

魏渝眼睛弯弯:“哥哥好久不曾给罐罐洗头发了呢。”

又哼哼两声,拍着水花:“长大了不能随便亲小脸,连洗头发都不成了吗?难不成哥哥以后只给嫂嫂洗?”

魏渝笑着训斥:“莫说浑话。”

他上前拆下罐罐的发髻,又拿过篦子轻轻梳那垂落的墨色长发,又道:“给你洗便是了,不过是你幼时怎么给你洗你都不会挑剔,乖乖巧巧又奶奶气气,如今又要按头皮,又要按耳廓,按得不舒坦还要瞪着圆眼睛哼哼我。”

魏渝嘿嘿笑,一双水润眼眸笑着瞧兄长:“哥哥这是嫌弃罐罐折腾你了?”

“不嫌弃。”

魏承的手指细长又带着常年练石锁的糙硬,他总是要放轻动作去揉搓魏渝软嫩的脸颊,轻声道:“你是哥哥养大的,又怎会嫌弃你?”

“哥哥。”

魏渝道:“我偷偷上山你生气了吗?”

魏承嗯了声:“不生气。”

魏渝调皮得朝兄长那张清冷俊气的脸庞弹水珠:“罐罐可不信呢,我一上山耳朵就热热的,定是兄长在背后念我!”

“念你,不过是惦念你。”

魏承用澡叶子轻轻揉搓手中的长发,轻声道:“想到你为了赚银子冒险上山狩猎,我又如何气得起来?”

魏渝见着那滴水珠在兄长高而挺拔的鼻梁上将落未落,觉得又好看又好玩,又想弹着玩却被兄长按住手:“莫要调皮。”

“不调皮了。”

魏渝舒服得闭上眼睛,也放轻声音:“我在山上也惦念哥哥呢。”

又道:“眼下天冷,能放得住肉货,这头熊瞎子我打算拆卸后拿去府城卖,济民堂的钟掌柜又不在,镇上叫不出来价。虽说兄弟们没我在外头说得恁些重伤,可到底也都挂了彩,我想着能多卖些是些,不如先拿出咱家家底给他们分一笔?”

“听你的,那我们便提前几日去府城。”

魏渝又笑了笑:“这头熊瞎子怎么也得有了三百两,可算是又教我们兄弟发一笔小财,不过……”

他轻叹一声:“我不打算再带杏儿去府城了。”

魏承微顿,这些年罐罐和杏儿是半步也离不得的,他道:“它会寻你的。”

魏渝也十分不舍,闷声道:“这些年我从来没见到杏儿那么高兴的和另一头狼玩耍,它如今有了更重要的朋友,我不能仗着这些年的情谊拘着它。”

“它会寻你的。”

魏承又说一遍:“在它心中你也很重要。”

.

日子越过越近府试,罐罐便也不再冒险上山打猎,省得惹兄长分神担忧,如今只在家中侍弄羊庄另一片田地,顺便哄哄睡得昏昏沉沉的小野参乖乖给他赚银子。

“嗷呜。”

他骑马回到家中就见着家门口蹲着一坨漂亮的银灰小狼。

银灰胖狼一见着他就直接四蹄朝天,露出雪白绵软的小肚皮,一双黑白分明的狼眸乖巧的看着他。

“乖崽。”

魏渝一手提着两个酒坛,一手夹着小胖狼往屋头走。

“小东家回来了!”

云风接过酒坛,又去牵小棕马:“东家,我爹已经将菜谱写好了,大东家读书我们不敢打扰,等会儿您给看看成吗?”

过两日他和兄长便要去府城,想着明日在家中设宴请亲朋好友吃上一顿。

“成,等会儿拿我看看。”

魏渝十分欢喜银灰胖狼的撒娇小样,尤其喜欢摸它腹部,软软呼呼,好似在摸云朵。

银灰胖狼又轻轻嗷呜一声,主动去贴贴魏渝的手。

魏渝亲它额头一下:“不像小狗了,倒像是个小狐狸。”

小灰狼还想继续撒娇,就听到一声沉沉的低吼。

魏渝回头便见着叼着一只新鲜死兔子回来的黑狼。

“又去捕猎了?”

他顺手将银灰胖狼放下,这小狼就甩着毛绒尾巴胖颠颠跑到黑狼跟前,又来了一招四脚朝天撒娇大法,可把小黑狼迷得不轻,一口咬住小灰狼的嘴。

“真有意思。”

魏渝趴在窗外对书房的兄长笑得眉眼弯弯:“咱家杏儿天天都去山上给好朋狼猎兔子。”

魏承放下手中的书,抱着打盹的黑猫走到窗前望了望,道:“这头小灰狼就这样赖在家里了?”

“它说它改好了。”

罐罐心虚转转眼珠:“不吃羊,只看家。”小灰狼养好伤后,他就舍不得撵它走了。

银灰胖狼好像能听懂他们的话,狗狗祟祟走过来又想朝着魏承来一招露肚皮撒娇,却不料被气呼呼的黑狼叼着脖子一溜烟跑远。

魏渝笑得不轻:“这杏儿怎么从来不让小灰狼在哥哥跟前撒娇?”

魏承也觉得有趣,意有所指:“哥哥可不知晓狼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