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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疗伤

第12章 疗伤
望舒与宗梧对视一眼,还未上前,却见一道熟悉人影正漫不经心地倚靠在客栈门前,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赤哲!”望舒冲着那身影喊道。

赤哲转过头,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担忧,待看到二人无恙后才出了口气,笑着挥了挥手。

望舒对着夷辛道:“多谢你了。”

夷辛捋了捋胸前长发,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款步走向客栈。客栈旁的门房眼见东家回来了,忙热情洋溢地一哄而上,将夷辛簇拥着往内走去。

望舒牵起宗梧的手,跟在夷辛身后往客栈走去,赤哲上前两步来迎,“你们没事就好,那黑蛟直勾勾地就冲着你们去了,我拦都来不及,当时真的吓死我了!”

望舒安抚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往客栈内瞥了一眼,赤哲会意,道:“我来的时候客栈里已经有不少人了,看样子各处的水君都来到了不少,我粗略地看了眼,现在已经有约莫十数个了。”

望舒思忖半晌,道:“咱们还是先不与他们打交道,届时到了襄屏江,再看情况去结交,君上认为如何?”

宗梧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望舒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走吧。”

三人并肩而入,客栈内远比远观上去要大地多,六根高耸的玉柱盘绕着瑞鸟形样,足有二人合抱粗,直直地撑起五层高楼。两侧乃是木质楼梯,抬头看去,正中一颗葱郁大树倒悬正中,郁郁葱葱的树冠间不时有浑身雪白的鸟儿飞出,其声若天籁,尾羽纤长,翻飞间洒落点点荧光,仿若垂于九天的星河倾泻而下。

大堂隔为两间,一侧厢房,一侧木桌。厢房中人影重重,皆已满座,就连另一旁的木桌上亦有不少妖怪放浪形骸地饮酒划拳,杯盘狼藉。

三人有些尴尬地站在正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位客人可是来赴那襄屏江之约?”一名头顶狐耳的侍女上前对着望舒等人问道,侍女面容姣好,身段纤长,哪怕是放在美人倍出的狐族,此容貌亦属上乘。

“是的,敢问姑娘可有安排?”望舒礼貌回道。

狐女笑道:“我们东家方才吩咐了,厢房已经为您备好,请随我来。”

“多谢。”

望舒一行人跟随狐女前往一侧的厢房处,路上望舒随意扫了眼,忽而发现这客栈内的侍从竟皆是狐族!不论男女,皆姿容上乘,袒露着狐耳与狐尾,颜色各异。

狐族在妖界素来性格高傲,能一次性招揽如此之多的狐妖来替他跑腿,这夷辛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能耐?

望舒在记忆中搜寻一番,全无印象,只得暂时作罢。

忽而望舒感到袖角一紧,低头正见宗梧轻拽了拽他衣袖,侧头看着一处厢房欲言又止。

望舒顺势看去,隔着道道纱帘只见路过的这处厢房之中,传来阵阵女子轻笑,似乎在与人打闹,听声音,好像还不止一名女子?!

宗梧双眸紧紧盯着那处厢房,厢房中的男子毫无所觉,香风袭来,纱帘轻晃,露出其中男子的面容。

望舒恍然大悟,那男子额角处长着一对龙角,乃是海中的龙族,至于究竟是哪一方海域的龙族,望舒仅是一瞥,难以分辨。

而宗梧正是紧盯着那对龙角。

望舒想明白后只觉得无限心酸,宗梧在羡慕别人的龙角,也是因为这对角,使他在幼年受尽了屈辱。

“君上饿了么?”望舒不欲再让宗梧看那,忙岔开话题,一手轻拂过宗梧侧脸,一手牵着他的小手,揽在身边往前走去,离那龙族厢房越来越远。

“不饿。”宗梧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狐女带三人上了楼梯,二楼较之一楼则清净许多,狐女将三人引入厢房内,抬手放下一侧纱帘,点燃堂中熏香,恭敬道:“桌上摆放的乃是小店的菜色,客人要是饿了便自己拿笔勾画出想要的菜式,稍后自会有人送来。”

“辛苦姑娘了。”赤哲见望舒忙着给宗梧打理,便接过话茬礼貌道。

狐女轻轻一笑,躬身退下。

堂中安静下来,惟余阵阵清风扬起纱幔,厢房临窗,能隐约听见屋檐上的铃响,配着这皎洁月色,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赤哲替三人倒了杯茶后便懒懒地侧躺下,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口中哼哼唧唧,全然不顾形象。

桌上摆放了些水果,望舒便剥了个橘子,将茎丝都祛除,放到宗梧面前。

方才逃命时几乎是一颗心到了嗓子眼,待到现在放松下来,双腿才后知后觉地有些抽痛,料想是一开始跑时扭了一下,但痛楚不大,伤势较轻,望舒便也不放在心上。

见宗梧小口小口地将橘子都吃完,望舒这才心满意足地又剥了个橘子,一分为二,继续递给宗梧,这回宗梧却是摇头不收。

三人皆静默不语,但望舒却觉得此刻格外温情,浑身松懈下来,这时才发觉剥橘子的手竟在不自觉地轻颤,小股小股的刺痛袭来,望舒侧过手臂,只见白皙手腕处赫然一处伤口泛黑,血肉通红,想来是方才不慎溅到了一些黑蛟的酸液。

宗梧侧头看着望舒,望舒轻咳一声,想也不想便将衣袖拉下,遮住伤口,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宗梧剥橘子。

一旁的赤哲轻轻打着鼾,宗梧见状眼神闪烁,正欲开口之时,忽而被一道声音打断。

“请问…你们是去襄屏江的么?”声音清脆宛若出谷黄鹂,望舒与宗梧同时侧头看去,只见一唇红齿白的少年,身着月白色轻衫,头发披垂,正站在帘外怯怯问道。

望舒点头,“阁下是?”

“我叫流璃,也是要去赴宴的。”少年眨巴着一双大眼,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我能坐这里么?楼下的位子都被占了,客栈的人让我往里找,其他位子他们也未燃灯,我也不敢去坐。”

望舒侧头看向宗梧,宗梧轻轻点了点头,望舒这才笑着道:“可以的。”

少年松了口气,道了声谢,随后侧身朝外吹了个口哨,随即羽翼翻飞声传来,一只通体银白的鸟儿扑棱棱地飞进厢房内,落在了宗梧身前,黑豆似的小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宗梧看,隔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望舒。

少年惊呼一声,忙拍了拍手,“雪儿!回来,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鸟儿抬起爪子挠了挠头羽,在少年的再三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从桌上飞起,直接一下踩上了赤哲的脑袋。

赤哲怪叫一声被惊醒,就见一唇红齿白的少年正神情惊惶地朝他看来,而他的头顶……怎么感觉怪沉的。

赤哲刚要抬手,那鸟儿又啪地一下扑打着翅膀飞起,羽翼结结实实地劈头盖脸地朝赤哲打去,赤哲顿时火起,大喝道:“这谁家的杂毛畜生?!我拔了你的毛!”

“对不起对不起!雪儿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这么一惊一乍的,它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流璃赶忙上前去将赤哲头顶的羽毛捡去,精致小脸上满是歉意。

望舒与宗梧干巴巴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无动于衷。

赤哲忽而红了脸,“算了,一只畜生罢了,不计较了。”

雪儿再度怪叫一声,赤哲登时转头瞪了它一眼,但余光瞥见少年,一腔怒火不知为何又消了大半。

望舒与宗梧看在眼里,同时心道:“果然是个色胚。”

望舒看不下去了,终于出声打了个圆场,流璃直接将雪儿抱在了怀里,这才平息了一场纷争。

“你也是去襄屏江的?”望舒一边剥橘子,一边将橘肉递给宗梧,没想到半路给赤哲截了胡。

“是的,不过我也就走个场,充个人数罢了,平日里襄屏江的是看不上我的。”流璃笑了笑,抬手轻抚怀中银鸟。

望舒侧过头,警示性地瞪了一眼正在拿橘子逗宗梧玩的赤哲,继续道:“我们离这儿也挺远的。”

“我家在白云湖,你呢?”少年笑吟吟道。

“我们从三仙潭而来。”望舒颔首回笑。

白云湖居于昆仑山下,虽只是个小湖泊,但昆仑山巅有龙池,那襄屏江水君料想也是冲着那昆仑山的龙池才邀请这少年的。

不过那龙池所度化的龙几乎都归顺于天庭去了,较之海中的正统龙族要稍低了那么些档次,海里的向来是不怎么承认那昆仑山的龙和他们是同族,但奈何龙池是天庭所设,加之四海现在分-裂,各个看各个都不顺眼,论实力难以与天庭抗衡,故而海中龙族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谁让那天庭把那些龙池度化的龙都拿去当坐骑或附兽呢?!

是个龙也忍不了这个气!

上辈子宗梧便直接将那昆仑山龙池给封了,想化龙的都须得经过他的批准,重新肃整了一番龙族。

少年眼若流璃,好似大海深处的那抹蔚蓝,看之便让人心生好感,而拥有这种瞳孔的……

“冒昧问一下,阁下是鲛人么?”望舒问道,“啊,如果不方便告知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少年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坦言道:“对,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

“那……你是从东海来赴任的么?”

少年笑着点了点头,望舒道:“素闻东海鲛人善织,一双巧手闻名三界,今日倒是有幸一见。”

望舒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问流璃,说来倒也奇怪,上辈子东海的鲛人一夕之间全部失踪,宗梧与他查了许久都不得而知其原因,久而久之便成了龙族的一桩悬案。

而这件事,这辈子他或许能探查清楚。

望舒还欲多聊些什么,宗梧却打断道:“我累了。”

望舒先是一愣,随后不疑有他,对着宗梧温柔道:“那我们就先去客房。”语毕望舒对着流璃道:“我先与我们君上去休息,失陪了。”

说完望舒便看向赤哲,赤哲忙道:“我还不困,我再和这位小公子聊聊,我还从没见过鲛人呢。”

少年莞尔一笑,“好。”

望舒腹诽,还说不是色胚。

望舒与宗梧下了楼,大堂处多得是妖怪喝的东倒西歪,望舒避开那些醉汉,正欲去柜台处询问,那柜台的账房一见到二人便眼前一亮,忙招呼道:“二位客官是打算入房休憩了么?咱们东家都给安排好了,这是您三位的房间,三楼右转的甲乙丙就是。”

望舒一时讶于夷辛的面面俱到,他与夷辛好像才只有一面之缘吧?虽是如此,望舒依旧是面不改色道了句谢,账房亲手将钥匙递上。

宗梧忽而道:“两间房就够了。”

望舒从善如流地退了一把钥匙,附和道:“我们君上既然说了,那就只要两间就好,麻烦你了。”

掌柜忙道无妨,遣了位侍从便带着望舒与宗梧二人去了房间。

房内装饰雅致,花草字画等一应俱全,恰逢月上枝头,窗口正对一轮圆月,清辉撒入屋内,更添几分别致。

窗旁则是一座雕花大床,被褥铺了三四层,一看便软和地很,望舒想也不想,直接坐上了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喟叹一声:“嗳,真软。”

宗梧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望舒这才反应过来,宗梧方才说他累了,自己这还占着床,忙坐起身道:“君上你等等,我去叫人打盆热水,洗完澡后你早些睡。”

望舒想要起身,双腿却蓦地一酸,重又跌坐下来,宗梧小小的脸上眉头皱地更深,直接伸手去握住望舒手腕,强硬地将衣袖捋下,露出手腕上的伤痕。

上辈子望舒一旦不小心受了伤,哪怕只是擦破皮,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伤,宗梧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直看的他心虚不已,现在哪怕宗梧还只是一个小团子,望舒依旧是下意识地乖乖听话,不敢动弹。

宗梧细细打量了一番伤口,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望舒:“嗯?不用道歉,我自愿的,而且这是不小心弄得,和你无关,千万别自责。”

“是我太弱小了,没办法保护你。”宗梧垂着头,像一个被丢弃的小狗崽。

“真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望舒笑了几声,想放下袖子,却被宗梧拦住。

宗梧从颈上勾出那片赤鳞,静静地看了那赤鳞许久,才慢慢地将鳞片贴上望舒的伤口处。

鳞片缓缓亮起红光,一股凉意驱散了伤处火燎般的刺痛,望舒眼见着那鳞片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最后化作一滩水,贴合上伤口处。

伤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数息之间,血肉愈合,完好如初,方才通红的伤口仿佛丝毫不存在一般。

望舒张着嘴巴一时未回过神,宗梧竟然将他大哥的鳞片给……拿来给他疗伤了?!

龙鳞能治伤不假,虽不如凤凰血能起死回生,但亦是效用奇佳。

而望舒亲眼见到宗梧有多珍惜这片龙鳞,现在他竟然拿来给他治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伤?

望舒一时心口五味杂陈,鼻尖有些酸涩,这一刻他忽然发觉,宗梧始终没有变,他一直都是将他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给自己,就是这点滴中的关心与爱护,使得望舒一步步地陷入宗梧的龙巢,从而再难以走出。

“你本可不必这样…只不过是一个小伤,最多留个疤,不会很痛苦的。”望舒头一回低声劝道,语调有些哽咽,却被强忍住。

宗梧将望舒的双手并在一起,掌心朝上摊开在双膝双,随后缓缓地将面颊放在了那双始终温柔且温暖的掌心,小脸贴着望舒掌心缓缓摩梭,如同幼兽在撒娇。

隔了许久,夜风轻敲窗框,屋檐上铃声清脆,屋内红烛摇曳,盎然如春。

宗梧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埋着头哑声道:

“你比鳞片重要。”

作者有话说:

大哥哭哭,弟大不中留。

宗梧:羞/////

望舒:我愿意[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