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离第一医院越近，林知乐心情越复杂。
从电话内容推测，这十年里他和他哥的关系应该是有所改善，很可能是脱离了家后，压力骤然减少，终于有空想起同胞之情。
他和他哥现在会是怎么相处的呢？有变得像寻常兄弟一点吗？林知乐心里生出一些近乡情怯的忐忑，其中或许还有微妙的期待。
车停在他哥电话里要求的地方，李云屿打开车内阅读灯，用他的手机拨打了那个号码。他可能看出了林知乐的紧张，手伸过来包住他的手。
电话嘟声在车厢里回荡，林知乐伸展手指，和他十指紧扣。他越过扶手箱，靠到李云屿肩膀上，嗅了嗅，奇怪道：“怎么这会儿闻不到檀木香了？”
李云屿收起手机，空出来的手去摸林知乐的脸颊，低声问他：“很想闻吗？”
虽然闻起来是很舒服，但也没到很想的程度，他还没回答，脸就被抬起来。李云屿的脸离得很近，近得能数清眼睛上根根分明的睫毛。他的吐息洒在林知乐脸上，声音有种奇异的温柔：“回家再给你闻。”
他正准备亲下来，后座车门突然开了，林知乐吓得睁开眼，回头望过去。
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男人钻进来，喘着气关上车门，说了句快开车，抬头看到他们两个的姿势，咬牙切齿地说：“就这么会儿还要乱搞。”
他指着李云屿怒骂：“还不快点放开他！”
李云屿恍若未闻，把林知乐的头扭回来，还是把吻落到他嘴唇，很短暂地贴了一下，然后起身去启动车子。
林知乐很尴尬地喊：“哥。”
李云屿也跟着喊：“哥。”
林知礼冷哼一声，往后挡风玻璃看，看了一会儿，转回来，像松了一口气一样靠到椅背上。他看到旁边的儿童座椅，问：“你儿子呢？”
他哥竟然知道李云屿有孩子，林知乐看向李云屿，李云屿也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在我妈家里。”
“我们现在要去接他，”林知乐不小心从后视镜里和他哥对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哥，你现在去哪儿？”
林知礼又去看了眼后挡风玻璃，问林知乐：“你住在他家？”
林知乐说是，林知礼就说：“还有空房间么？我住一晚就走，我身上没有证件和钱。”
林知乐再次看向李云屿，李云屿面不改色地说：“只有沙发能睡。”
他哥沉默了一会儿，妥协说沙发就沙发吧。他又回头看后挡风玻璃，林知乐觉得奇怪，他电话里的要求很奇怪，上车时汗湿的头发很奇怪，频繁往后看的动作很奇怪，看起来就像是……
“哥，有人要抓你吗？”
林知礼转回来，吐出一口气：“没有。现在没有。”
后视镜里，他哥闭上了眼，车厢安静下来，晚风从车窗缝隙吹进来，渐渐带走林知乐的局促。这条路很僻静，路灯暖黄的灯光在林知乐眼前明明灭灭，很快就到达了荷花苑。
下车的时候林知礼走在前面，林知乐和他长得差不多高，在后面很小心地扫视他，扫到后颈时，看到他抑制颈环下面有一道已经变成疤痕的牙印，刚好停留在他的腺体上。
林知乐很惊讶，想再凑近点看，被李云屿牵住手。
他哥回头问走哪边，看到他们两个牵在一起的手，很无语地加快了脚步。林知乐不好意思，更不敢问他脖子上面是怎么回事，只能苦苦忍耐，自己在脑子里胡乱猜测。
三个人很快就站到李云屿母亲家门口，林知礼离门最近，门一打开，就有个矮小的生物钻出来抱住他的腿。
林知礼吓得差点一脚踢出去，幸好很快看清抱住他的是个小孩。小孩抬起脸，眼睛长得很像他弟弟，看见他瞬间愣住，鼻子贴在他身上用力闻，眉头皱得很紧。
李云屿的妈妈走过来，看到门外有三个人很惊讶，指着他问站在后面的李云屿：“这位是？”
林知礼记忆力很好，记得她是谁，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张姨。”
张姨在他和后面林知乐的脸来回看了几次，说：“是知礼吧！真是好多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兄弟俩长得还真像。”她把粘在他腿上，同样在对比他和林知乐的小孩抱起来，对他说：“小栎分得清哪个是乐乐吗？”
小孩又看了一圈两个人，朝他后面伸出两只短短的胳膊，林知礼侧过身，林知乐把他儿子接过去，他儿子凑近闻了两下，终于放心把脸贴上去，说：“这个是乐乐。”
李云屿进屋拿了李栎的东西，他们和李云屿妈妈道了别，走到楼下，林知礼走在后面看他们一家三口甜甜蜜蜜的背影，忍无可忍地开口质问林知乐：“你都不让你儿子喊我一声吗？”
他弟弟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又转头去看李云屿。
李云屿究竟给他弟下了什么药？把他弟控制得这么严重，这种事还需要去问李云屿的意见？
李云屿摸了下李栎的头，让他：“喊舅舅。”
小孩缩在林知乐怀里，眼睛很好奇地围着他转，怯生生地喊：“舅舅。”
林知礼伸手捏李栎的脸，手感和他想象的一样好，他抬眼恶狠狠地瞪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发现他弟弟眼神乱飘，脸上诡异地笼罩着一片绯红。
一头雾水地上了车，林知礼又习惯性地往后看，道路空旷，没有车跟着他们。也许这次真的逃跑成功了。林知礼揉了两下还在隐隐不安的胸口，坐正一些，伸手去戳旁边小孩的脸。
李栎很认真地在看窗外，偶尔眨一下眼，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扫在眼睛下方的皮肤上。李栎转过来看他，脸很好地结合了父母的优点，可惜的是整体更像李云屿。
林知礼轻轻摸李栎的眼角，嘟囔了句：“不是说外甥像舅吗。”
他弟在前面问：“什么？”
“他失忆了。”李云屿很突兀地插嘴。
林知礼精神太紧绷，忘了他弟脑子被撞出问题，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林知乐向他解释了缘由，说现在记忆停留在十七岁。林知礼和李云屿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李云屿很可能怕吓到他弟弟，没敢告诉他真相。
几年过去，李云屿又在哄骗林知乐，但他这个笨弟弟非要上赶着受骗，林知礼没办法，只能放任他去。
他摸了摸李栎很有肉感的脸颊，想起在路灯下看到弟弟的侧脸，不再像之前一样，看起来骨头马上就要穿透出来。他对着李云屿笑得很开心，让林知礼觉得，或许这次弟弟真的能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他总算放松下来，疲惫感蜂拥而至，李栎用脸在他手里蹭了一下，抿着嘴，像一个腼腆的微笑。
林知礼也微微笑了一下，用轻得差点被风带走的声音说：“忘记了也挺好的。”
最终李云屿还是很大方地让林知礼睡儿童房。林知乐趁他洗澡，偷偷摸摸进入儿童房，他哥正在换被套，被子在他手里蠕成一坨，他满头大汗，喘着气喊林知乐：“快来帮我。”
在林知乐眼里，他哥和李云屿一样，是很无所不能的，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种事上需要林知乐的帮助。林知乐怀揣着奇妙的心情走过去，帮他重新把被子的四个角塞进去。他谨慎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问他哥：“哥，爸爸真的生病了吗？”
他哥在他的指挥下，捏住被子的两个角，皱着眉说：“嗯。”
“很严重吗？”林知乐也捏住两个角，站远一点，刚抖动一下，有人开门进来，林知乐吓一跳，回头看到是穿着睡衣的李栎。
李栎揪住他的衣角，眼睛紧盯着被子：“我想玩。”
林知乐怕他摔倒，轻声告诉他很危险，李栎眼睛转向林知乐，林知乐虽然心软，但还是不为所动。他又转向林知礼，眨了两下眼，喊他：“舅舅。”他哥突然用他从来没听到过的音量大喊：“让他玩！”
他把被子放下去，让李栎躺在上面，对林知乐说：“我们轻一点不就好了。”
林知乐像见鬼一样看着他哥，还是妥协，把被子抬起来，和他哥一起控制力气，让李栎在被子上小幅度弹起又降落。反复好几次，林知乐累得大汗淋漓，放下李栎，跪坐在地毯上大喘气。
他哥也累得躺到床上，喘了会儿气，开始笑，林知乐抬头，看到他手臂捂在眼睛上，笑着笑着，眼泪从缝隙里钻出来。林知乐很慌张地拿纸巾塞到哥哥手里，李栎也爬起来，抱住林知礼：“舅舅不哭。”
林知礼把纸巾盖到眼睛上，等情绪缓和一些，摸了下两个人的头，声音带有很浓的鼻音：“去睡觉吧。”
林知乐抱起李栎，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看到李云屿正抱着手臂靠在门外墙壁上，李云屿摸了下李栎因为兴奋还通红着的脸：“好玩吗？”
他牵起林知乐的手，带他们回主卧，林知乐突然停下，说：“等一下。”
如果他哥失踪，不知道他车祸的具体情况，而他爸生病住在疗养院，那当时送他去医院，又留下了一大笔钱的人是谁？
林知礼是哥哥，前面回忆里的都是哥哥；林琛是私生子弟弟，目前剧情只有接手家业和腺体破裂；林振生是他们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