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冯陆离捏住他到处戳的手:“吵到你了?”
鹿鸣点头。
冯陆离听后对着窟窿的放方向抬手,只听一声轻微的响声,随后,隔壁陷入了死寂。
白信棂正抱着被子坐在尉迟渡身上,尉迟渡也搂着半条,不过此时两人都是转头看向一旁一分为二的床头柜,再看看那用来暂时隔离的窗帘,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划成了两半。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跟对方打了个“闭嘴”的手势,将就一下,两个人挤挤睡了。
☆、人命债 (九)
第二天正好是双休日,一群人都闲得很,白信棂就跟着尉迟渡去凑凑热闹。
冯陆离把五个小的和鹿鸣送回去,到了小别墅,鹿鸣就伸手捏住他的一角袖子,轻轻晃了晃。
冯陆离和他默默对视,鹿鸣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冯陆离眉毛一挑:“想去?”
鹿鸣点头,知道小朋友要没人带了,便道:“我自己去就好了,仙君还在那。”
“你觉得他靠谱?”
鹿鸣:“……”
“上次应该是个例外。”鹿鸣接着晃袖子。
又对视了一阵,冯陆离叹气,妥协。
“我跟你一起去。”冯陆离转身叮嘱小朋友,“你们几个闲了可以去镇上玩,乖点,别惹麻烦。”
说着就又给他们几个一人发了一个红包。
原本一听要撇下他们还不开心的几个人顿时眉开眼笑。
“早点回来哦。”
“我们会顺道把菜也买了的。”
“慢走。”
五个人的目光随着冯陆离和鹿鸣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那一瞬间,齐齐欢呼。
秦钦开始哼起歌:“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姬渊在一旁默默地想着待会该怎么看好他们。
“你们觉不觉得……”苏萱萱捧起脸,那双狐狸眼都眯成条缝了,“刚刚鹿老师好像在撒娇哦!”
“啊?”郭颂不解:“难道不是吗?”
“鹿老师对冯老师撒娇!”秦钦精辟总结,“冯老师还挺吃这套!”
除姬渊之外的四人双双对视了一眼之后,齐齐发出了意味深长的感叹和销魂的尾音:“哦~”
姬渊那心可是咯噔一声:“……你们别瞎想,只是好朋友。”
秦钦纳闷:“我们瞎想什么了?以后用撒娇对付冯老师这不可以吗?”
郭颂点头,那神情同样在问:不可以吗?
“可以。”姬渊尴尬地笑,如果他不是僵尸没有生理机能的话,估计这会儿额头都快冒汗了,是他多虑了,他的小伙伴们还是很纯洁的嘛。
原本跟秦钦和郭颂想的一样的冯旭佑和苏萱萱此时在一个眼神交流后,齐齐陷入了思考:有点奇怪啊。
不过眼下什么事都比不过此时的“自由时光”,没了冯陆离那当然玩呀,可劲玩!
用缩地阵借道,一回生二回熟,加上现在鹿鸣也和之前不同,上一世的记忆正逐渐恢复,因此这对他来说可以说是“小菜一碟”了,任由自己的身体下坠,反正那个人肯定会接住他。
果不其然,在他即将落地的时候,一只手环住他的腰把他带到怀里,安稳地落了地。
两人似乎都没意识到这种暧昧的姿势有哪里不对,冯陆离松开手:“走吧。”
鹿鸣绕道他身边,对时不时传来的各种鬼魂惨叫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件事我挺在意的。”鹿鸣问道,“小颂之前究竟为什么要受断头刑?说是背了人命债,但我想以他的性子,总归是有缘由的。”
“的确吧。”冯陆离默了一会儿,略一低头,似乎是在回想,又组织了一番语言,才缓缓道,“小颂死的时候是三岁,这个年纪背不上功德,也背不上罪孽,原本应该是和其他人一样,在地府待上些年月等着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转世再为人,但是在那些日子里,出了些岔子。”
冯陆离的语气很平缓,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在他死后,害死他的人反而因此受到了世人称颂,名声大噪。小颂心有不甘,私逃回阳间,因他当时还是个很小的小鬼,不起眼,狱卒也没注意,于是便疏忽了。”
“他到了阳间,害他的人早已去世,有仇没处报,煞气越来越重,不懂收敛,又过于单纯。有了实体之后,傻乎乎地被一户人家收养,跟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吸取对方阳气,身体竟开始出现人的特征,有成长的趋势。等他长到现在这么大,便背上了人命债。”冯陆离道,“简而言之,那家人是被他身上的阴煞之气杀害的,这个债,自然要算到小颂头上。”
鹿鸣还没想到还有这种冤孽,一时除了叹气外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户人家的死惊动了地府,我亲自把他逮住,送到了地狱受断头刑,日日受断头之苦。千年刑满,我从此便把他带在身边。”
鹿鸣:“原来如此……那他是怎么死的?”
“活埋。杀他的,是他的父母。”冯陆离道,“他的父亲,叫郭巨。”
郭巨这个名字,上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当然知道。
鹿鸣张了张嘴:“是我想的那个?”
“嗯。”
难怪之前郭颂说“他的埋骨之地是误传”,敢情它的死还真的家喻户晓。
鹿鸣惊疑:“可传闻最后郭巨挖到了金子没有埋掉儿子……”
“你觉得在荒郊野外随意一挖就挖到金子,可能吗?这些不都是凡人喜闻乐见的吗?”见鹿鸣哑口,冯陆离摇头接着道,“什么感动了上天,天道是最无情的,更别提什么感动了神,哪个神敢随意给他放几块金子,等着挨雷劈吧。”
鹿鸣还真无法反驳。
说话间,已经到了目的地,冯陆离推开借道门:“到了。”
两人推的是小别墅院子的一扇小门,入眼的便是坐在院子里的白信棂和尉迟渡,两人正并排嗑瓜子看热闹,见到他们来,也只是略一吃惊,便转过头继续看。
冯陆离关门,鹿鸣走到白信棂身边:“这么热闹……仙君,讲解一下?”
“这可精彩,我们刚来没多久,话还没说上,就有人找上门了。”白信棂抓了把瓜子给鹿鸣,指着中间那个撒泼的女人,“我听着好像是因为她男人好赌,欠下一屁股债还不上,便惦记着这户人家。一开始还好好说话来着,后来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男主人叫徐杉,开了个工厂,还算有钱,那是她姐姐徐椿,想叫他帮帮他们家,徐杉推拒,徐椿便说徐杉当年私吞了当初他们爹留给她的家产。”尉迟渡边补充,边吐出瓜子壳,“简而言之,就是争钱来着。”
那边徐椿一边叫骂,一边指着徐杉的鼻子:“你就说你一年赚多少?你姐夫那些债对你来说不是能帮吗,这都不愿意,他们可是扬言换不上就要剁你姐夫手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一家人还会坑你钱吗?我们又不是不还!好啊你,对你亲姐姐一家都狠得下心!”
徐杉也顾不着摆他的谱了:“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女儿如今中了邪,我砸了多少钱在她身上,我那点家底哪经得起折腾,我告诉你!我没钱!”
“你个天杀的白眼狼。”徐椿拍着自己大腿开始哭,“爸呀,你在天上低头好好看看啊,看看你这儿子,你之前答应给我的房子现在在你儿子那啊,你儿子还见死不救啊,捂着钱过年啊,还找借口,我看是我中邪了才对,一开始居然还相信他不是这种白眼狼。”
冯陆离轻声道:“他爸应该抬头看才对。”毕竟人其实都在地底,不在天上。
鹿鸣:“……”
“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幽默。”鹿鸣斜眼瞧他——怪冷的。
要不是他老婆拦着,徐杉早就冲上去动手了,就见他红着脖子:“少提咱爸,当初咱爸还在的时候还不是我花钱养着,你除了对半开的住院费,你还出过什么钱没有!遗嘱上明明白白写着那房子是我的,有你徐椿名儿吗?”
“还不是你动的手脚!”
“我动什么手脚了?证据呢?”
徐椿没理,但还是梗着脖子打死不赖:“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这房子就还给我了,反正你肯定手脚不干净!”
徐杉被气笑了:“你还有脸说我呢,就你那老公,他暗地里找我借了多少次钱,我又给他明里暗里还过多少了,他不听劝,非要去赌,这回欠下那么多,我告诉你,我不管了!你们什么时候把我之前给他还的还给我,再来跟我谈!”
“你胡说!这个时候还想着讹我们。”
“摊上你们这家才是我们倒了血霉了!”
徐杉的妻子拍拍他的胸口,示意他消气,自己往前一步对徐椿道:“姐,不是我们不想借,是我们家现在也有难处。徐杉厂子里最近生意不行,亏本了好几个月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加上现在佳佳又出了事,我们都想卖房了,实在是空不出钱来,你也可怜可怜我们。不如这样,说再多也没用,与其在这吵,不如咱们上法庭,法院总该公正了吧。”
“你们……好啊你们两口子……没良心的东西,怎么不咒死你们。”徐椿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讨不到便宜,走之前撂下一句经典的狠话——你们等着。
“气死我了,什么人啊。”
徐杉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知道那两个大师被他晾一边了,赶紧过去道歉:“哎让各位看笑话了……那个,这两位是?”
尉迟渡同他交涉:“都是我朋友,这方面都有涉及,特意来帮忙的。”
徐杉有些担忧,毕竟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虽然长得不像坏人,但万一有什么歹念,这谁拦得住?
见对方这反应,尉迟渡摸了摸鼻子,把自己身份证拿出来给对方看:“这样,您不相信我们的话可以上武当道教官方网站上看,上面有我的名字。怎么说我也是罗大师的旧识,罗大师你总该相信吧。”
徐杉一思量,也觉得有理,便让开身:“跟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郭巨什么的我瞎扯的
不过之后几天都会日更直到完结
☆、人命债 (十)
众人跟着徐杉进了房子,他和他夫人带着他们来到二楼,站在一个紧闭的房门前:“就是这,我女儿在里面。”
尉迟渡大老远就闻到那股浓重的“鬼味”了,看来这次的确要花些功夫。
尉迟渡先拿出随身带的笔蘸了朱砂画成符贴在门上,片刻的安静后,门后传来了人在地上打滚的声音。
徐杉夫妇一听就急了:“尉迟大师,这怎么回事啊!”
“镇邪。”说话间,尉迟渡又贴了两张上去,拿出桃木剑,“里面的东西凶得很。”
徐杉夫妇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闭口不再言语,唯恐打扰了对方。
等门后没动静了,尉迟渡便问:“徐小姐最近有什么反常的吗?”
“要说不对劲的话佳佳很早就开始不对劲了……两个月前吧,本来很活泼开朗的,突然就不爱说话了,整日闷着低着头,胆子还小,在学校也这样,也不跟同学讲话,为这事我还跑了两三次学校被老师约谈话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快高考了压力大,结果模拟考门门零分,她的零分答题卷上连她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写,我们这才察觉不对。特意请假让她在家里,我还让老徐别去厂子里,我们俩打算找孩子谈谈心,别把事闷心里,但整个过程佳佳都没有一句话。事实上,从她不对劲开始,她就没说过一句话!”
徐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估计是被我念烦了,这孩子终于开口了,但是说的话跟文言文似的,关键是还带了哪个地方的口音,我和老徐正纳闷呢,这孩子突然好了。”
鹿鸣温声道:“是恢复正常了吗?”
鹿鸣的声音天生带了让人安心的魔力,让徐太太平静了些许:“是,突然好了,但是完全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们以为这孩子恶作剧呢,老徐还骂了她一顿。”
徐杉也叹气:“我这不是……谁能想到佳佳中邪了!后来隔个十多天又发生了两次这种情况,我就知道怕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我一同学知道了,就向我推荐了罗大师,我请人来看过,罗大师就说有脏东西,请万灵真人来镇上就好了。我花了大价钱请了尊佛像每天供奉,还真挺有用,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是就昨天,我女儿又开始了,这回嘴里还念叨着一句话,听多了就懂意思了,她说‘全死了’。吓得我赶紧手疾眼快把他锁房间里了,立刻联系了罗大师,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你们了。”
尉迟渡看了看眼前这扇木门,笑了:“按照那东西的程度,十扇门都挡不住,现在你们两个还一点事都没有,纯粹是对方不想杀你们。”
徐杉夫妇的脸色更白了。
这时候还得鹿鸣出来和稀泥唱白脸:“别担心,尉迟道长会解决的,是吧。”
‘“那是一定。”尉迟渡点头。
这边两位配合默契,后面冯陆离和白信棂两位大佬自顾自开始聊天。
白信棂:“你来干什么。”
冯陆离:“鹿鸣要来。”
“哦。”白信棂恍然,语气让冯陆离觉得有些欠揍,“陪小鹿子来的啊,真有心。”
冯陆离:“……”
在对方动手前,白信棂火速换了个话题:“那个叫什么……叫什么大师?挺能的啊,这就意味着有免费冤大头天天帮他供着那块金饼呢。”
“大概之前真有帮着镇邪,只不过本体散了镇不住了。”冯陆离猜测。
“被供了这么多年都成邪神了,还治不了这个了?所以说他挺能的,放长线钓大鱼,杀了就成了的事非得镇着。”白信棂抱着手臂:“真是苦了人姑娘了。”
尉迟渡:“哎,后面二位,声音轻点哈。”
这两位一点说悄悄话的自觉都没有,也不知道收敛点,徐夫妇两人的脸都绿了。
鹿鸣从口袋里摸出颗大白兔奶糖拆了包装,走到冯陆离旁边,对他张张嘴:“啊~”
冯陆离依言张开嘴,刚张开就被塞了块糖,口腔霎时弥漫着奶香味。和鹿鸣对视,轻笑一声,自己嚼着糖不说话了。
鹿鸣又摸了一块出来扔给白信棂。
白信棂记仇得很,这回家看着那俩人的互动,那点就想挤兑冯陆离的小心思又活络起来,接了糖对鹿鸣风情万种地一笑:“小鹿子,我也想要吃,你剥给我。”
鹿鸣:“……”突然背后凉嗖嗖的事怎么回事。
冯陆离手指一勾,那块没拆封的糖就到了他手上,对着白信棂冷笑:“自己没手是不是?来,我喂你。”
说罢,手里的糖跟个暗器一样飞速射出去,白信棂手疾眼快把手伸到嘴边接住,手心还是被这颗糖砸的吃痛。
这狐狸不敢再造次,蹦到尉迟渡身后把糖塞给他,转身对冯陆离道:“不劳烦您了,小鹿子不给我剥我找小道士去。”
尉迟渡正忙着镇邪,白信棂把糖递过来他便顺道接了,剥了糖纸后塞到白信棂嘴里,那层包装纸就往自己口袋里塞。
白信棂砸吧着奶糖,那边鹿鸣和冯陆离又不知道聊些什么,说上一块去了。他看着这一幕总觉得眼睛有点疼,索性就在尉迟渡旁边看他捣鼓。
待符纸上的朱砂颜色黯淡下去后,尉迟渡示意徐杉:“打开。”
徐杉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哆嗦着拿出钥匙开了门,里面有一个姑娘正倒在地上不断挣扎抽搐。
“佳佳!”徐太太惊呼一声,想过去扶她,被尉迟渡拦下。
“别靠太近。”尉迟渡说着,自己上前,在姑娘身旁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徐佳,对上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是自己乖乖出来,还是我打你出来?”
徐佳费力地抬起一只手就要往自己胸口上拍,半路却被尉迟渡一剑挑开:“嚯,这又是做什么,玩玉石俱焚呢?”
徐佳低吼一声,爆发出一股蛮力,直接挣脱了尉迟渡施加的束缚,蓝色青黑,弥漫着一股死气。
“我说怎么不动手,敢情是想慢慢同化这具身体,还没完全同化就这样了,等你成功了也还是不人不鬼,你说你图什么。”尉迟渡躲过徐佳攻过来的一爪子,抄起床头的一面镜子对着他,“来,宝贝儿,照照,认清点现实。”
这镜子里的人脸不仅青面獠牙的,还留着哈喇子,估计是把本尊刺激到了,捂着脸爆发出一阵女声的尖叫。
徐夫人捏着徐杉的手:“是佳佳的声音!尉迟大师!”
“没事,能救,今天的卦象依旧是大吉大利。”尉迟渡说着夹了两张符在手里扔出去,一沾上徐佳的身体便带起一道电流。
徐佳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黑气逐渐从她身上散发开来,聚成拇指大小,凝结成一块长命锁往下落。
白信棂离得近,手疾眼快把它捞上来,放在手心看了几眼:“年代挺久远了。”
徐杉夫妇正把昏迷的女儿扶到床上,一看见白信棂手里的东西,也是吃了一惊。
“原来是这东西。”徐太太数落徐杉,“你看你平日还把他当宝贝供着,到头来他还想害我女儿呢!”
“这……这我哪知道啊,花大价钱淘来的古董,可值钱。”
“古董古董,你整天就知道花冤枉钱捣鼓这些邪门东西!”
这种邪气的东西自然不能留,白信棂正想把它捏碎,这才刚一用力捏出条缝,里面的怨气铺天盖地爆发出来,刹那间四周房间的摆设通通消失,面前出现的竟是一处后院。
白信棂心虚:“不会吧,又来?”
“怨气太深了而已,死之前非要拉人分享一下它的悲惨过去。”尉迟渡安慰他,“没事没事,分享完就好了。”
冯陆离看鹿鸣:“怕不怕?”
鹿鸣摊手:“一回生二回熟,当看电影了。”
冯陆离点点头,眼神扫过白信棂,对鹿鸣无声地表达着——看吧我就说这狐狸不靠谱。
白信棂:“……”这也怪我?
徐杉夫妇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徐杉还为自己大价钱淘的古董被捏碎而肉疼着,顺便感叹一下那漂亮姑娘手劲还挺大。
就见画面之中有个背着药篓的小姑娘弯腰问着呆坐在后院台阶上的小男孩:“你坐在这里干嘛呀,是要找我爹爹治病吗?”
小男孩呆呆地,摇头。
小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让他一直坐在自家后院大门,便从药篓里翻出半块饼给他:“吃不吃?”
小男孩看了一眼,也摇头。
不是来看病的也不是来要吃的,那是来干嘛的?
小姑娘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小男孩依旧摇头,不过这回倒是开口了:“名字……郭颂。”
小男孩的脖子上,赫然挂着一把长命锁。
鹿鸣:“这是小颂的?”
鹿鸣下意识看冯陆离求证,冯陆离摇头:“不记得了,当初我找到他的时候,这家人便已经死了。”
“要是再大点胖点……”白信棂想象了一番,“好像是那个小胖子哈。”
☆、人命债 (十一)
众人看到的画面都是零星的几个片段,前前后后大概有五年时间。
那户人家没有儿子,家主又是有名的善人,一来一回便索性收养了郭颂。
一家子对郭颂都很好,这家夫妇更是视他如己出。
郭颂一开始性子孤僻,常受其他孩子的欺负,那姑娘便总护着他,挥着小拳头:“再敢欺负我弟弟试试?”
时间一长,郭颂渐渐敞开心扉,一家人也生活融洽,可这家人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孱弱。
家主是个郎中,却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能每天多喝点补药,
等姑娘到了嫁人的年纪,也有了门你情我愿的亲事,姑娘却面色枯黄,卧床不起,其余闲人都是摇头:“看来是要不行了。”
郭颂端着刚煎好的药经过家主的房门,便听到里面夫妇的对话。
“小颂来了之后我们家的身子就……你说,这会不会……”
“咳咳。”家主咳嗽了两声,呵斥,“别胡说,哪有这种邪门的事。”
“那你说这怎么解释!”
“兴许……咳,是什么染人的病。”
“小颂这孩子为什么没事?”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还盼着孩子染病不成了?”
郭颂摸摸听了一会,低下头,继续给姑娘送药去了。
郭颂在门槛处迟疑了一番,把药端到姑娘床头后便立刻走回了门口。
“小颂?”姑娘费力地睁开眼睛,柔声道,“怎么了?”
“没怎么,姐,赶紧趁热喝。”
姑娘闻言便要起来,挣扎了一番,才堪堪卧起半个身子:“怎么不进来?”
郭颂低声道:“我会把你克死的。”
姑娘先是一愣,随后便捂着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怎么会克我,我自己染的病又关你什么事,小孩子怎么整天净瞎想。”
“可能真的是因为我呢。”郭颂还是坚持站门口。
姑娘面色灰败,佯怒:“你再不进来,姐姐生气了。”
郭颂用脚尖碾了碾地面,跑走了。
“哎。”姑娘想喊住他,却使不出力气。
郭颂的刻意远离,还真起了一些作用,煞气侵入身体,岂是远离就能去除的。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是却没有再加重,可家主夫妇就不行了。
两人年纪大,身子本就比不上年轻人,很快便病倒,需要人照顾,家里又只有郭颂一人,想远离都难。
先一步离开的,是这对夫妇。
村子里都知道这郎中一家,大多数也怕染病,推脱装做不知情,但仍有几人顾念恩情,自发地为他们办丧事,姑娘被搀扶到灵堂,一身缟素,不住地落泪。
其他人难免惋惜:“多好的姑娘,多好的一家,怎么就……这还有俩孩子呢。”
“我收拾尸体的时候看了几眼,回去怕是要做噩梦。”
“咋的了?”
“那样子……太可怕了,眼珠子都凸出来了,整张脸都是黑灰的,跟发霉了一样。”
姑娘在一旁也只能佯装听不见,对原处的郭颂招手:“过来。”
见郭颂不上前,便又加重了语气:“过来!”
郭颂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挪着步子到了对方面前,被一把拉住手腕,牵着他的手示意他在灵堂前跪下。
在握住郭颂手的时候,姑娘全身发冷,在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时候,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但她偏不信邪,强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给爹娘……磕头……”
旁人关切:“哎呀,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吧?”
“没事。”姑娘握着郭颂的手又紧了几分,“来。”
郭颂和她一块俯下身子磕头,姑娘却直至倒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场面了乱作一团,郭颂像是被烫到一般想挣开了被握紧的手,想再触碰却又不敢,像是丢了魂一般,傻傻地看着那张熟悉却又死气沉沉的脸。
良久,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原本两个人的丧事,这回又多加了一个。
深夜,一阵微风吹进灵堂,跪在灵堂的郭颂眼前出现了两只脚,抬头看去,是一个英俊的男人。
“跟我回去受刑。”男人扫过摆放着的三个牌位,嘴角挂着浅笑,一双眼睛却不含任何感情,“私逃出地府加上三条人命,一共是一千五百年断头刑,自己走还是我抓你走?”
“是不是因为我?”郭颂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情绪愈发失控,“爹娘和姐姐的死,是不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