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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叫什么名字?”

“宋家声。”陈硕想,女人都想对自己的男友了如指掌,告诉她也是应该的。

“宋家声?!宋氏财团的大少爷?是他吗?!”

陈硕一愣,点头小声说:“是他。”

看着于琪几乎放光的眼神,陈硕心生不忿,好吧……果然男人有钱有势就招人喜欢,人家一个电话,立马就把自己这个正牌男友给PK下去了。

大包子出生的前奏

等待小宝宝出生的一个月,辛仲远担心着,却也期待着,日子过得悠哉游哉。每天起床前做一套健身操,吃了早餐再去楼下散步,回来做一些简单的家务,然后就是看书听音乐,少量地看电视上网,不停地给庄林变着法儿做出来的美味佳肴当御用品尝师。他以前一直不懂得放松下来去享受生活中本来就存在的美好,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妙处。不得不说,怀上这个孩子以后,他性格中刚硬冷漠的一面开始慢慢变得柔软,对于以后做个好父亲,也更有信心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辛仲远被养得白白胖胖,挺着肚子行走的速度比拄着拐杖的老人还缓慢,上床下床也时常觉得困难。他一边笑着埋怨腹中的宝宝,一边补充大量有关分娩育婴的知识,如今他越来越想见到孩子,对那个曾经想起来就发毛的日子,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天庄林去采购,怕周末超市人太多,就没让辛仲远跟着。辛仲远在家无所事事,闲得无聊就开始回想那串长长的清单,突然发现少了样东西,随手拉过沙发扶手上的座机准备给庄林打电话。他手上拿着杂志,所以没有扭头,只是照着手感按下免提键,听了提示才知道按错了,不是免提,而是电话录音。他还来不及切断,一个久违的声音就飘了进来。

“林林啊,我最近你都快无聊死了,你也不来找我!”

辛仲远心里一紧,这个声音,这个称呼,这种语气,无一不昭示着来电的是那位曾经让他火大现在却几乎遗忘的人,薛子尧。实话说,他对薛子尧具有本能的厌恶和排斥,加之那人曾经跟庄林有那种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的关系,辛仲远即使知道情人间应该留有个人空间不能逼得太紧这种真理,还是坚定地要把这则通话听下去——

庄林笑了两声,说:“我忙嘛,你懂的。”

“我懂我懂,”薛子尧的语气里全是讽刺,“可当你抱着大冰块爽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就没想过你的恩人我?要不是我,你现在恐怕连冰山一角都碰不到。过河拆桥这毛病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辛仲远一愣,他说恩人……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又听见庄林说:“行了吧,你使得那点儿激将小毒计根本不够看,主要作用还是我。”

“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没有师父,你的下场绝对是走火入魔。如果没有我伟大的方针指导,你晕头转向地能制定出完美而毒辣的攻陷冰山具体步骤一二三吗?”

庄林败下阵来,“好了好了,都是你的功劳,不说这个了行吗?”

“不行!”薛子尧坚定地反驳,随即又嬉皮笑脸的谄媚道:“不过林林呐,我从前真是太小看你了,那招数使得,一招比一招够劲儿,由外而内由内而外,从身体到心理的征服,别说他是冰山,他就是个怪物,也保管拜倒在你的白大褂下。教教我吧,我也想学降服万物的本事!”

辛仲远越听越奇怪,也渐渐开始不安,照他们这个说法,好像庄林对自己使了什么计,可回想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哪件很特别的值得怀疑的啊……

电话里的庄林明显有些尴尬,敷衍说:“哪有什么啊,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薛子尧冷笑,自顾自说道:“利用我让他嫉妒让他吃醋,这就不用说了,然后呢?利用在医院工作的便利,以权谋私,用小黑匣子欺负人家孕夫脆弱的身体?假装因为他前老公陷害被医院辞退,装出一副混不下去的可怜痴情隐忍样,表示自己苦大仇深。前阵子还回家了吧,顺便利用高干子弟的身家背景,让他彻底死心塌地,对不对?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清楚得很!”

庄林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薛子尧嘻嘻哈哈笑了几声,“这么说,我都猜对了?”

意识到自己被下了套,庄林正准备破口大骂,紧接着又听见薛子尧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告诉你吧,我最近跟你们院长走得比较近,他告诉我事情的表象,我自己推出了深层因果。”

庄林咬牙切齿,说他敏感,果然是真的敏感。他叹了一声,说:“好吧,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但有些地方你猜的不对。扩张嘛,不用也没坏处,用了有好处,又可以增强两个人的感情,何乐而不为呢?假装被辞退的事,你说的因素确实有,但不完全。因为我知道他以前的男人肯定会对我们出手,所以就先虚晃一招,试探试探,同时还能让他坚定跟那个男人决裂的决心。至于回家嘛,最重要的当然是见家长了,不过也要跟我爸那边吱个声,相关的关系都得活动活动,到时候对付那个男人也不会太被动。但我们家的情况,他了解的并不多。”

“为什么不说呢?”

“怕他有阴影,也不想让他参与这些麻烦事,他已经很累了,我能搞定的,就自己搞定。”

薛子尧啧啧两声,长叹道:“庄林啊庄林,你实在是让我刮目相看,原来你的本质属性是腹黑啊。看来,我能完全了解的,就只有床上的你了。”

他们俩又絮絮叨叨了一阵,通话结束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辛仲远坚持把这个电话听完后,浑身僵硬,心里一片冰凉。电话里的那些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在他脑中回荡,越来越乱,让人几欲抓狂。他从来都没想过,他付出一切要跟庄林维持的感情,对方竟然步步为营处处用计!

原来他跟薛子尧不仅是床伴是好朋友,还专门演戏给自己看,让自己吃瘪心痛;那个所谓的扩张工具,可有可无,他却假装好心把它给自己,他早就知道自己做不到,早就知道会看到自己无助丢脸的样子;以为他因为自己受牵连被宋家声弄得丢了工作,没想到这完全是他自导自演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一出戏;什么坚定跟宋家声决裂的决心,他跟宋家声早就势不两立了,难道他不知道吗?这么做到底是了为什么?!还有他的家,到底有怎样的背景和势力?薛子尧都知道的事,自己却一无所知,他把自己放在何处?

在他眼中,自己大概就是一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子吧。

他不敢相信,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温柔细心到让你无法抵抗的庄林吗?

他跟薛子尧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电话,几乎无所不谈,说起他们床上的关系时也自然的不得了,他们究竟亲密到什么程度?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事拿出去跟另一个人分享,究竟谁才是他的爱人?

为什么每一次他费尽心力的时候,等来的都是失望?为什么……

庄林回家发现辛仲远不在,顿时有点儿慌。打电话给他,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

他忙问:“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

结果,却是无人应答。渐渐的有呼吸声传来,庄林开始不安,又问:“仲远是你吗?说话啊!”

他这一催不要紧,对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庄林吓坏了,生怕辛仲远出什么事,连忙又打过去。

“仲远,是不是你,你到底在哪儿?快说话!”

辛仲远把车停在路边,觉得很闷,又把窗子打开,想了想,说:“我没办法接受你一直把我当成个傻子一样耍,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说完,又把电话挂了。

庄林对着电话愣了两秒,什么拿他当傻子耍?什么意思……他一进家门发现辛仲远不在,直接把买的东西放在地上,衣服都没脱。现在看来,倒是方便了。来不及多想,他又冲出门外开车去找,一边不停地打电话,可辛仲远却再也没有接。

辛仲远坐在车里发呆,肚子突然开始疼,打起精神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这种疼以前也有,庄林说是假性阵痛,快生了都会这样。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或者欠了谁的情债,这辈子,就是专门来还的。每每以为苦尽甘来了,现实却总要告诉他我是在耍你。

想一想他对庄林的了解,除了他是个温柔的好人之外,还有什么呢?复杂的人际关系、扑朔迷离的身家背景、出其不意的手段计谋,最重要的是,无论哪一点,他都没有告诉自己。更何况自己曾经问过的,他都避重就轻不说实话,这不是明显的欺骗吗?

以为他是唯一一个自己能抓住的人,实际上,是自己异想天开了吧?

他有些困难地挪了挪身子,浑身酸困不已,连开车的劲儿都没了。他揉了揉肚子,心情很低落。腹中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自从停车到现在一共疼了五六次。如果是假性阵痛,应该不会这么频繁这么有规律的。他心里一惊,刚开始怀疑这有可能是临产的征兆时,身后突然“轰”的一声,周围猛烈的震动起来,他的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肚子磕在方向盘上,车子撞到了路边的树上,他被巨大的力量反弹回来,头昏目眩中摸了摸,头上有血,大腿上也有,然后,腹中剧痛不已。

庄林正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寻找,陈硕打来电话,刚一接那边就嚷嚷起来:“庄林你赶快来我们医院,辛仲远出了车祸羊水破了现在马上进产房,快点儿!”

大包子出生进行曲

庄林如遭一记惊雷,头上的汗立刻下来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对着电话来了一句“我马上到,帮我安排一下,我要进产房,如果可能的话,这孩子我亲自接”后,也不管陈硕那边能不能搞定,就把电话又塞回裤兜,换挡加油门,速度表上的指针便开始颤颤巍巍地往上爬。

今天对辛仲远来说确实是不幸的一天,发现了庄林一直瞒着自己的秘密,心情不好开车出去兜风,可没想到好端端地把车停在路边也能被人撞上来。已经开始阵痛的身体自然经不住这一撞,□突然一热,辛仲远知道是羊水破了,只是浑身动弹不得,头眼发昏,眼看着要失去意识,心想就是不顾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低头去摸电话,发现身下已经积了一滩血,鲜红的颜色特别刺眼。翻开手机后,本能地想打给庄林,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急救电话。不得不说,他现在很困惑、很无助、很失望,然而能挽回的只有这些,其他一切,就看造化了。

庄林到医院的时候陈硕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拉着庄林就往七楼产房跑,一边说着初步检查情况:“车祸造成的外伤不多,也不严重,已经做了处理。头上被撞烂了一块,具体情况得深入检查后才能知道。胎儿的情况还好,基本没有受损,但急诊的大夫说出事前就已经开始阵痛了,由于意外造成产程加快,羊水早破,临时产道未开,胎儿位置靠上,不太乐观。”

“既然没有重伤,为什么不剖腹?”庄林不满地反问,这种情况下,剖腹产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陈硕说:“他很清醒,还特别犟,不同意剖腹,非要自己生。”

庄林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一下,“什么原因?”

陈硕摇摇头,“不知道。别说这个了,产房那边我说好了,你只管进去。既然是你的人,”他顿了顿,往日的嬉皮笑脸一扫而空,“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陈硕不再说话,今晚他值班,听说救护车送来了一个出车祸的临产产夫,一时好奇去看了一下,谁知道竟然是辛仲远。经过急救第一时间的处理,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狼狈,死死抿着嘴唇,几乎浑身都是汗。他问了跟救护车的医生,才知道羊水已经破了。无意中对视了一眼,辛仲远也看见了他,但那个眼神……陈硕下意识觉得,他跟庄林之间好像出了事。

安排庄林换手术服的时候,陈硕明显感觉到他在发抖,结合头上冒的汗还有那双有些飘忽的眼神,他知道,庄林在紧张。他有些震动,毕竟认识这么久,无论什么场面,他还从未见过庄林这个样子,看来辛仲远,果然很特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放心,没事的。”

庄林点点头,一边洗手一边默默地跟自己说: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辛仲远和宝宝,就靠你了。冰凉的水浇在手上,多多少少能减少些骄躁,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进了产房。他的辛仲远,他的宝宝,正在里面等着他。

陈硕又进来交待了几句,临走前颇有深意地看了眼躺在产床上的人。庄林则强制自己不去看辛仲远,他不能失去判断力。问了问在场的医生和助理,由于辛仲远坚持要自己生,现在正在做的是减缓羊水流失以及矫正胎位的工作——因为车祸的撞击,胎位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他用余光瞄了瞄辛仲远,头上的伤已经缝了针,胳膊上的一些擦伤问题不大,看他的表情,也不是很痛苦。这是正常的,羊水突破产程突然加快后,会有一个缓冲的阶段,但这并不是一个好信号。庄林平静下来,看了看辛仲远的各项数据,又亲自检查了一下临时产道的情况,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辛仲远像个木偶一样躺在那里,双眼空洞地看着上方,任由医生和助理们把检查仪器放在他体内,在他肚子上又按又压。这时候没有在车里那么疼了,就是使不上劲儿,腰像断了似的,但综合医生们的脸色和窃窃私语,以及之前建议自己剖腹产可知,他的状况并不好。他记得庄林曾说过,条件允许的话,一般都提倡自然生产。再者,剖腹产对孩子不好。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剖腹产后两年内不能怀孩子,他觉得……有点儿久。他想拥有一个属于他和庄林的孩子,即使现在出现了一些问题他很失望,但却没想要分开。

所以即使没有抬眼看,他也知道刚才进来的那个人是庄林。手术服和口罩帽子遮住了大部分外表,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的气息。可辛仲远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好闭上眼睛装看不见。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辛仲远的情况拖不得,可他肚子里的孩子偏偏是个慢性子。闹得欢腾,却是光打雷不下雨。矫正胎位的助理逐渐加大了手劲儿,辛仲远露出痛苦的表情,有些发抖。

“放松,保持平稳缓慢的呼吸,不要刻意用力。”庄林也把手放在辛仲远肚子上,看着仪表上显示的阵痛频率和强度,找准时机把孩子往下顺。

可不知道为什么,庄林一说话一碰他,他的身体反而更僵硬了。

庄林一怔,暗暗叹了口气,示意导乐上去。导乐服务周到地开始跟辛仲远说话,以便缓解他的压力,但辛仲远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身体的不配合比刚才还厉害。

庄林无奈,是因为自己吗?其实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引起这次纠纷的到底是什么,自然也不明白辛仲远排斥的根源。辛仲远紧闭眼睛忍受着身体内部传来的痛苦,他很难受很想叫出来很想找个怀抱依靠一下,可他知道,周围有很多人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庄林也混在那群人中间。他看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又在想什么?

其实庄林很着急,羊水指标逐渐下降,他又给辛仲远打了一支催产针,过了一会儿,临时产道开的情况好了一些。阵痛比刚才更频繁更剧烈,胎儿也活跃起来。辛仲远逐渐开始忍受不了,胳膊被固定在支架上不能动,双手无助地张开又握紧,然后再张开。身子也在努力地向上挺,可产床的设计是不会让产夫乱动的,于是他绷紧全身的肌肉,用以承受那抵抗无门的痛苦。可无论有多痛,他依旧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看到这里,庄林的心扭在了一起。已经这个时候了,他不明白辛仲远为什么还要苦苦支撑。导乐不断地开导不断地让他放松,辛仲远却毫无反应。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拿这个固执的产夫怎么办。在产房医生跟产夫的交流很重要,大家看看庄林,庄林也知道自己责无旁贷,问助理要了块毛巾走过去,认真地帮辛仲远擦汗,说:“乖,宝宝很健康,它马上就能出来就能看到我们了,你也跟着一起加油,按我说的做,好不好?”

大家一听庄林的口气,更加惊叹,原来这两个人认识的……

庄林劝了一番后,辛仲远还真是配合了一些,叫他放松就放松,叫他使劲儿就使劲儿。胎儿开始慢慢往下滑,情况渐渐回到了正常轨道上,大家都松了口气。

大概是体力不支,辛仲远努力了一会儿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低低地喘气,头也开始发昏,分娩的过程再一次受阻。助理去问了几次,辛仲远终于开口答道:“不行,头昏,用不上劲。”

庄林一愣,看了看辛仲远头上的伤口,心里一滞,该不会是有内伤吧……之前听到辛仲远车祸的时候,浑身几乎都僵了,连他自己都在质疑他是怎么跟陈硕说了那样冷静而有条理的话并且把车顺利开到医院的。听到辛仲远没有受重伤,好不容易放下了心,紧接着又听说分娩情况不好;好不容易分娩顺利了些,又开始担心他头上的伤……这样下去,不被整出心脏病才怪。

“坚持一下,胎儿已经下来了,就快看到头了。你感觉到了吗?”

庄林现在只能指望孩子快点儿生出来,然后再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毛病,毕竟这个大问题不解决,其他的完全无从入手。

辛仲远也不想给孩子和大家添麻烦,咬着牙使劲儿,可就是找不到那个力量的源头。身体内部被撕裂的痛,他感觉到了;还有那种抑制不住的排泄感觉,他也有。他知道这是孩子快出来时才会有的,最关键的时刻,他不能掉链子。即使头昏眼花看周围的人都是重影都在晃动,他也要把体内仅存的最后力量拿出来。为孩子付出了这么久,现在,他终于要成功了。

看着辛仲远憋得通红的脸,庄林鼻子一酸,别过头不去看他,继续自己的本职工作。或者自己真的不该来,自己的内心并不是很强大,无法面对最爱的人还保持着坚决、精明和冷静。而对辛仲远而言,此时的他,需要的是一名合格的医生,而不是一个让他牵挂甚至让他生气的人。况且,辛仲远习惯了掩饰孤独、伪装坚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狼狈和脆弱,即使最亲的人也一样。

胎儿的头已经顶到了出口,突然,一个仪器发出尖锐的叫声,助理忙说:“庄医生,胎心越来越弱,突然发现脐带绕颈一周,怎么办?”

庄林心里一惊,紧接着导乐几乎是语气颤抖着,叫道:“庄医生……”

庄林抬头一看,辛仲远闭着眼睛,却已泪流满面。

大包子出生结束曲

辛仲远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那些眼泪,既有痛的,也有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产生的急躁和失望。产房里很安静,助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听得很清楚。即使不专业,他也知道胎心渐弱脐带绕颈有多么严重,可自己身为人父,却无法保得孩子平安。

这孩子经历了那么多坎坷,到最后一刻,还是要离自己而去吗?回想以往的种种,他顿觉自己很无能——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处于他掌握之下的。

辛仲远的眼泪也尽数流进了庄林的心里,他愣了两秒,然后突然扯掉口罩,来到辛仲远身边,重重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有些激动的语气带着苦苦的哀求:“仲远,我已经看到宝宝的头了,你再努力一下!我保证它不会有事!绝对不会!你不是让我想宝宝的名字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它辛悦,无论男女都可以用,让他快快乐乐一辈子,你喜欢吗?仲远,我求你,别放弃!”

突然出现的一幕让在场的人大为震动,原来这两个人不仅仅是认识啊……

庄林退回来,示意助理递来产钳和吸盘。“仲远,再来一次,宝宝很快就出来了!”

看到庄林的指令,两位助理一边一个给他推腹。辛仲远涨红着脸,双手死死握拳,紧闭双眼,浑身都在颤抖,一下一下挺起上身。

在内外双重力量的作用下,胎儿的小脑袋一点点地挤了出来,庄林看准时机干净利落地下刀侧切,然后小心翼翼地拖住胎儿的头,把一个肩膀转了出来,还好,脐带缠了不到一周。他隐约听到辛仲远喉咙里发出的闷哼,但这时他没时间去看他的表情。集中精神把胎儿从体力拖了出来,交给助理剪了脐带,简单清理后,拎着脚一拍,孩子哇哇大哭起来,紧接着上称,进行完所有步骤,助理把孩子送到育婴室,关于刚才胎心突然减弱的问题,还要做进一步检查。

庄林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辛仲远此时更是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刚想走上去跟他说话,只见他张了张嘴,导乐连忙去听,表情顿了一下,再然后,辛仲远就累得睡了过去。

庄林问:“他说什么?”

导乐说:“他说,好疼。”

庄林一怔,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一次他给辛仲远讲产房里哭天喊地的情况,辛仲远当时就说,他生宝宝的时候,绝对不会大喊大叫。如今看来,他不仅不会大喊大叫,而是根本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做到这一点,需要多大的忍耐?其他人善后,把辛仲远推回病房。庄林看着他们离开,晃了晃脑袋,精神有些恍惚。总感觉,辛仲远整个生产过程中一直闭着眼睛以及一直不肯发出声音的倔强,是对自己无声的控诉。可自己到底是哪里把他惹了?

正想着,陈硕突然跑了进来,问:“生了?男孩儿女孩儿?”

庄林有气无力地答道:“男孩儿。”

“儿子?那好啊,恭喜了!”陈硕乐呵呵地拍拍庄林的肩,根本没意识到这孩子不是庄林的,又一看,摸了摸他头上的汗,“对于头胎来说,已经生得挺快的了,你怎么累成这样?”

庄林叹了口气,“我不是身上累,”然后用拳头砸了砸自己心口,“是这儿累。”他有些沉重地走出产房,剩下陈硕一个人站在那儿发呆,本来要忽悠他请客的,现在倒弄得不好开口了。

经检查,辛仲远头上的只是外伤,没有大碍;孩子也只是因为车祸的影响,在母体内有些波动而已。听到这个结果,庄林终于感觉自己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面上。

守在辛仲远病床前,这才知道他一个人人受了多大的痛苦。嘴上被咬了好几个深深的口子,手上也是,他没有留指甲,却有很多处被抠烂的红印,至今仍然很明显。

庄林郁闷连连,世界上最惨的事不是你做错了,而是你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

辛仲远醒来的时候,本能地抬手,却动弹不得,睁眼一看,顺着手延伸到被子外面,是庄林的两条胳膊。辛仲远无语,自己现在等同于伤患人士,他有必要防止逃跑似的握得这么紧吗?

“你醒了?饿了吧,先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

庄林刚要起身,辛仲远拉了他一下,问:“孩子,好吗?”

见到对方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庄林有些喜出望外,忙答道:“放心,孩子很好,你先吃东西,等一下我叫护士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

正当他以为一切都烟消云散的时候,却发现辛仲远的脸色很黯淡,看来是自己太乐观了。他主动跟自己说话,不过是因为孩子的事非问不可。

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说他生气吧,好像也不是,但明显是不高兴,偏偏脸上还写着“庄林都是你这个大坏蛋欺负我”。庄林彻底懵了,我到底做了什么?

“仲远……”他试探叫道,无论如何,你也该跟我说个理由啊。

顿了顿,辛仲远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庄林一愣,“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一听那绝对无辜的语气,辛仲远又气又笑,想了想,说:“好吧,不知道是你的想法有问题还是我的想法有问题,换个说法,你为什么要瞒我那么多事?我昨天不小心听了你跟薛子尧的那通电话录音,我才知道,自从薛子尧出现后,我就在扮演着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为我付出了很多,可我不明白,你用那些伎俩让我上钩,又故意辞职嫁祸宋家声,隐瞒你家里的情况,都是为了什么?就我听到的那些而言,我认为你的理由,很站不住脚。”

庄林听得懵懵懂懂,“电话……录音?家里的电话有这功能吗?”

辛仲远皱起眉头,“庄林,你这是在故意耍我吗?”

“不是不是,”庄林连忙澄清,努力回想自己跟薛子尧都说了些什么,慢慢回忆起来,才明白辛仲远到底在气什么。“好吧,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否认。其实那些,都只是我的小聪明吧。先前你一直对我很冷淡,正常的追求无果,无奈之下,就用了些特别手段。后来虽然跟你在一起了,但还是很没安全感,不知道怎么样能安全地拥有你。我知道你因为那些事压力很大,因此我也想让你明白,我不是只会托你后腿,我不想让你再操心,所以想私底下把那些事摆平。我真的没有要骗你要瞒你的意思,说实话,我们现在在一起算什么呢?宋家声不是什么好人,可只要有那张结婚证在,你们俩就是光明正大的伴侣,而我不管有什么理由,都是半途插足的破坏者,这样……”

“我都明白,”辛仲远打断他,“可是是你说过这些事等孩子出生了以后我们一起解决的,我听你的话,想要跟你无牵无挂地享受这段时光,但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如果我对你没意思,你以为用个什么扩张工具就能搞定了吗?既然我跟你在一起,就说明我已经跟以前决裂了,你瞒着我做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隐瞒你的家庭情况,说是怕我有阴影,我连宋家都见识过了,还能怕什么?难不成你们家是上古皇族后裔,还是意图颠覆政府的黑恶势力?”

“你说什么呢……”庄林无奈,“其实我也没骗你啊,我爸爸是S省的省委副书记,当然是公务员,我妈妈是退休教授,关系网比较强而已,就这样。”

辛仲远没说话,停了一会儿,庄林巴巴地问:“你还不原谅我么?”

“原谅你……”辛仲远喃喃自语,“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哪儿来的这些可笑想法。”

“你还说我,”庄林十分不忿,“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不冷静。为了这点儿小事,一声不吭跑出去,不知道你快生了吗?我回家见不到你的时候,听到你那个电话的时候,听说你出车祸羊水破了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你就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折磨我是不是?”

辛仲远冷笑:“你认为那都是小事吗……好,庄林,”辛仲远深吸一口气,“我愿意再相信你最后一次,记住,是最后一次。但在这之前,我想请你再解释一下你跟薛子尧的关系。听了你们的电话,我发现,他对你的了解比我还多,你对他的防备比对我还少,那么长时间的通话,那么露骨的谈话方式,如果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你会怎么想?”

“对不起……”庄林愣了愣,道歉的话脱口而出。“我跟薛子尧的相处,大概是一种已经习惯了的模式,毕竟我们认识了很久。而且我从来没有恋爱经历,所以把朋友看得很重。之前没有意识到,对你很不公平,是我不对。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上的。我一定改,好不好?”庄林举起一只手,可怜兮兮的,像是发誓,又像是求饶。

“好象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辛仲远苦笑,看看庄林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以及那没精打采的样子,心软了。如今看来,庄林做的那些事不是坏,而是傻。他握住他的手,说:“以观后效,记住我的话,这是最后一次。”

庄林一脸喜悦,辛仲远的表情却有些怅然,真的无法自拔了。忘记了曾经是谁说过,如果两个人因为开心在一起,那是喜欢;如果不开心却还想在一起,那就是爱了。

人气大包子

饭后,辛仲远终于见到了自己辛苦生下的宝宝,但情况却是,庄林比他还要爱不释手,一直宝贝似的揽在怀里逗弄,完全没有让辛仲远抱一抱的自觉。

“你之前不是嫌肚子大吗?结果宝宝生出来才六斤,这么小一点儿。”

辛仲远一脸哀叹,六斤就让他死去活来了,再重的话那还得了。

“不过没关系,养几天就回来了,一定白白胖胖的。”庄林一脸幸福地看着臂弯里安睡的婴儿,旁人看来,绝对是嫡亲嫡亲的父子。“对了,我已经给爸妈打电话报了平安。”

辛仲远一听,吓了一跳。庄林笑着说:“别紧张,我跟妈说了,自己照顾你,不用她麻烦。她说把给孩子做的衣服被褥,还有尿布什么的快递过来,这两天应该能到。”

辛仲远“嗯”了一声,总算放下心。庄林又说:“你不要总是一脸歉意,爸妈既然把悦悦当成了亲孙子,以后他好好孝顺两位老人家,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悦悦……”辛仲远低喃,“辛悦?”

“嗯,喜欢吗?我想了很久的。”

辛仲远笑了,“想了很久就想出来这么个普通的名字。”

“怎么会普通呢!”庄林十分不满,“这里面可饱含着我对他的祝福和期望啊!取名字简单上口意味深长最好了,难道你要取那种一辈子都用不了一次的字,弄的所有证件姓名栏里全是框框?还会因为名字总被当做话题,上课总被老师点名吗?”

辛仲远“噗”地笑了出来,“好好好,你总是有无数的理由,就这么叫吧。名字嘛,确实是简单一点儿比较好。”看看庄林那副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的表情,他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说:“现在,你总能让我抱抱他了吧。”

庄林一愣,这才发现,原来宝宝的亲老爸被自己忽视了。

辛仲远小心翼翼地接过,他不太会抱孩子,只是有些僵硬地把胳膊在孩子周围环成个圈,孩子的小脸皱巴巴地缩在一起,可怜的小模样顿时便让他的心柔软了。即使睡着,他也能看出来,这孩子的眼睛长得很像宋家声,其他地方比较像自己。他抬眼看看毫不自知的庄林,心想,如果让庄爸爸庄妈妈看到,老人家心思细密,恐怕是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默默地叹了一声,庄林立刻问:“怎么了?不高兴吗?”

辛仲远摇摇头,“不是,只是突然间多出个孩子,有些不适应。以前我就总想,自己能不能照顾好他,现在切切实实地把他抱在怀里,就更加确定,养孩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担心什么,有我呢。”庄林笑得满不在乎,“反正我现在不上班,有的是时间。”

“可你不能总不上班啊,你甘心这样吗?至少,我不想让你这样。”

辛仲远的表情露出些许忧虑,庄林揉揉他的头发,答道:“你呀,总是把问题想得很严重。我不是辞职,而是请长假,先不说我的想法如何,就凭我的能力和业绩,医院还不放人呢。可是你刚生完,孩子小,你不想让我妈来,请人的话我又不放心,只能自己照顾了。等你身体恢复了,一切步入正轨,再看怎么办。”

“嗯,”辛仲远点点头,公司的事情落下一大推,离婚的事还摆在眼前,为了庄林和孩子,他得赶紧养好身体,做自己该做。至少,不让庄林再产生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庄林现在是医院和家两头跑,每天在家准备好丰盛的饭菜,就马不停蹄地跑来辛仲远身边。辛仲远则继续着自己接近尾声的米虫生活,看看孩子,跟护士聊天,学习照顾孩子的经验,要么看看书、上上网、会会客。

因为便利,陈硕几乎每天都要来跟他聊上几句,有时候还带着女朋友于琪一来就逗小宝宝。公司还以宁总为代表自己秘书为策划来了一大票人,送了很多补品,还给孩子买了各种各样的礼物。辛仲远高兴的一一收下,这才发觉,除了庄林,其实关心他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宋家大宅里,宋家鸣在屋里把自己收拾完毕,又点了点要带的礼物,然后吩咐司机备车,让佣人先把礼物拎车上去。正要出门,宋家声突然进来了,问:“你这大包小包的要去哪儿?”

宋家鸣一怔,知道躲不掉了,叹口气说:“仲远哥生了宝宝,我去看看他。”

“好,我跟你一块去。”

宋家鸣无语,脸色暗下来,恳求道:“哥,你们都已经这样了,你去干嘛啊?非得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你才高兴吗?”

“你这是什么话?”宋家声有些不悦,“我去看看那小崽子到底是不是我的,也有错了?”

面对这个张扬跋扈的大哥,宋家鸣忍无可忍,冷哼了一声,“不管那是不是你的孩子,他都是我侄子。”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我第一个跟你过不去。

宋家鸣没好气的下楼,宋家声也不在意,紧跟上去。心里却想,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用这种话威胁我。或者说,不知道辛仲远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胳膊肘净往外拐。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司机帮着拿礼物,宋家鸣接过来,说:“我拿吧,你不用跟着进去了,在这儿等着就行。”

宋家鸣一手拎着五六个大礼盒,走得有些艰难,宋家声过去帮他分担了一些,低头看了看,冷笑说:“买了这么多,你还挺实诚的。”

宋家鸣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宋家声又说:“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车,我送给你,毕业礼物。”

宋家鸣不领情地摇摇头,“算了,家里那么多车,我也懒得开,人有人接送挺方便的。”

知道自己弟弟在跟自己置气,宋家声笑笑,不再说话,抬头看见了医院牌子,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陈小瘦呆的那家医院嘛。顿时,心情好了一大截。

辛仲远和庄林完全没想到这两个人会一起来,再看看宋家鸣的表情,就知道他是被逼的。

宋家鸣坐在辛仲远床边,问:“仲远哥,身体还好吗?”

辛仲远点点头,“没事儿了,过两天就准备出院。”

此时小宝宝正在庄林怀里,突然睡醒了,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人,眼珠提溜转。宋家鸣用指头戳了戳宝宝的小脸,笑着说:“他好可爱,起名字了吗?”

庄林答道:“他叫辛悦。”

“辛悦?”宋家鸣想了一下,“名字不错嘛,哎呀你看他一直盯着我看呢,真想抱回去自己养。”

宋家声站在门口处,虽然位置比较远,但孩子的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双眼睛,简直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他清了清嗓子,打断那三个把他当空气的人,说:“辛仲远,现在你身体虚弱,我也不想趁人之危跟你闹,过阵子我要做个亲子鉴定,你糊弄我的日子,也该到头了。”顿了顿,又说,“家鸣,我还有事,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吧。”

宋家声说完自己该说的,转身正要走,庄林却突然站起来,叫住他,“宋先生,我劝你最好三思而行,只要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动仲远跟宝宝一根汗毛。”

宋家声跟他对视了几秒钟,歪过头不屑地一笑,推门走了,喜欢在他跟前大放厥词的人,他见的多了。比起跟情敌对峙,他还有更欢乐的事情要做。

刚刚在医院大厅的值班表上已经看过了,陈硕那小子现在就在办公室,只要一想到那家伙是妇产科医生这件事,他就觉得有无尽的喜感。

到了妇产科门诊外,他一推门进去,就看见陈硕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不知道写什么,样子很认真。陈硕一边抬头一边准备骂骂这个不知道敲门的没素质的人,没想到竟然会看到宋家声的脸,愣了愣,然后诡异一笑,说:“来检查?欢迎欢迎。”

宋家声当然知道他故意损自己,也照单全收,说:“找你陈大医生当然是检查了,过来看看我有什么病吧。”说着,宋家声解开西装外套脱了,往陈硕面前一扔,把深蓝色的衬衫从裤子里抽出来,解开上面三个扣子,露出结实的胸肌,然后又开始解皮带。

面对这种不要脸的人,陈硕自叹不如,吓得连连后退,“喂喂喂你干什么,你注意点儿形象!”

宋家声的手顿住,不过开个玩笑,看来把小瘦吓得不轻啊。他坐在陈硕对面,轻笑说:“该下班了吧,一起吃饭,听说有家新开的日本料理不错。”

陈硕嘟嘟嘴,“我才不吃小日本的东西。”

“那……法国大餐?绝对地道的松露,你一定没吃过吧?”

“哼,洋鬼子的玩意儿,再贵我也没兴趣。”

宋家声也不生气,说:“那就火锅,这次你没问题了吧。”

陈硕郁卒,我明显就是不想跟你一起去的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人推开,“陈硕,收拾好了吗?今天去哪儿吃?”

宋家声跟陈硕同时扭头,门口站着的,是已经换了护士服一身连衣裙的于琪。

宋家声收起脸上的笑意,用犀利的目光把于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站起来,拎起桌上的西装,说了句“走了”,然后就着衣衫不整的形象跟于琪擦肩而过。

于琪几乎浑身僵硬,半天才回过头看看已经没人的走廊,如果她没记错,这个人就是那位花花公子宋大少了。

小辛受拿出勇气来!

庄林跟辛仲远抱着宝宝出院回家后,才发现精心布置的婴儿房暂时还派不上用场,毕竟宝宝太小,不能自己睡一间房。把多功能婴儿床挪出来放到主卧大床旁边,一家三口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庄林做的每一件几乎都跟宝宝有关,每天定点热牛奶,按时给宝宝喂了,抽空洗尿布,晾干以后再烘热,让宝宝用起来又舒适又温暖。宝宝不睡了,他要想尽各种办法哄宝宝睡觉;宝宝睡着了,他还要注意观察宝宝有没尿床。做完了宝宝的事,就开始为辛仲远的月子食谱忙活,一天下来基本没有空闲时间,夜里也睡不好,宝宝一闹,他又要立刻爬起来。

辛仲远看着心疼,帮他分担,但无奈在照顾孩子方面,实在不在行。每次他哄宝宝睡觉,宝宝反而越哭越厉害。每当这时候庄林总会认命而乐在其中地把宝宝接过来,说:“还是让我做这个苦命的人吧,宝宝就是粘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没有奶水,要不然还可以通过喂奶跟宝宝增进一下感情,我也不用整天定时热奶这么辛苦。”

辛仲远此时会立刻仍个枕头过去命中庄林的脑袋,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其实辛仲远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开心,生完孩子后,他开始失眠。晚上睡不着,就开始想怎么解决宋家声的事。上次他说要做亲子鉴定,一副势在必行的样子,如果他知道了这孩子是他的,会怎么样?曾经想过依靠舆论的压力把他搞臭让他身败名裂,但自己一向不屑在背地里做这种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如今看着庄林对这孩子这么好,内心的纠结和自责便更重了。即使他们都故意忽视了事实,但说到底,辛悦始终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想着想着,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来,辛仲远暗叹一声,正想起来看看,谁料一直睡得很熟的庄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婴儿床旁边,一边掀宝宝的襁褓一边低声哄着:“宝宝乖,是不是尿裤裤了,别着急,爸爸来看看啊,不要动不要动。”

辛仲远一怔,他大概是从一开始就自称爸爸了……

庄林给孩子换了尿布,侧头看了看辛仲远,大概是怕把他吵醒。把孩子抱起来小声哄了一会儿,哭声渐渐低下去,他把它放回婴儿床,自己也爬上床继续睡。

刚一上床,就发现辛仲远正盯着他看。他一手搂住辛仲远的腰,身体贴过去,脸在他脖根蹭了蹭,说:“就怕把你弄醒……”

“我早醒了,要不是你动作太快,我就下去了。”

庄林没答话,做出一副继续美梦的样子,辛仲远却突然叫他:“庄林,明明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呢?”

正在酝酿睡眠的庄林一个激灵,反应了一下,才弄清楚辛仲远的话,“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看到你对宝宝这么好,我很高兴,也很感动。可我知道即使你对他再好,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介意。宋家声既然说了要做亲子鉴定,我想……不如就把这孩子给他,如果你很想要孩子的话,我可以,我可以给你再生一个。”

辛仲远背对着庄林说完了,他知道这番话肯定会让他生气,现在长时间听不到回答,就更加坐实了这一点。又过了似乎很漫长的几秒钟,他感觉到庄林抬起身子,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压抑着愤怒的语气,说:“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拱手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我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你怀了那么长时间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辛仲远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拉紧被角,说:“不是别人,宋家声也是他爸爸啊。”

庄林一怔,这句话生生把自己排除出去,一股冷意顿时从心底发出,顿了顿,他冷笑道:“可我看那个人从来没有做父亲的自觉,你把孩子给他,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可他已经说了要做亲子鉴定,这事瞒不了多久了,等他知道这是他的孩子,能不要么?我累了,根本没心思没力气跟他斗,退一步把孩子给他,他也就不会再纠缠不休了。”

“哼,”庄林冷哼一声,“他不会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的。”

辛仲远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很好面子的人,从我们分开开始,他无数次说过不会放过我,其实还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所以说,他也一直下不了决心真的对付我,这时候如果我先示弱,他觉得自己不丢面子了,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沉默了一会儿,庄林冷笑,“我不了解他,你了解?没错,你们曾经历经苦难海誓山盟,这些事我都知道不用你专门告诉我!照你的意思,宝宝在你眼中就是一颗息事宁人的棋子,为了换取你的安逸就随意拿他送人?!我告诉你,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但他还在你肚子里的时候我就一直照顾他,他是我亲手接生的,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认为,我们跟亲生父子没有区别,你要把他给宋家声,我绝对不同意。”

听着庄林一字一句异常坚定,辛仲远的手慢慢握成拳,声音有些颤抖,“你以为我真那么狠心吗?他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没感情,可我真的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没完没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也不想用这个孩子自欺欺人,骗你、骗你的父母,骗其他人……我说过,我愿意为了你生孩子,我也想要属于我么俩的孩子……”

庄林愣了,这些哭诉的话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辛仲远说,猛地把人紧紧揽在怀里,他说:“你挺好,辛悦,他就是我庄林跟辛仲远的儿子,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我要亲手把他养大,在他的生命里,他的爸爸只有庄林跟辛仲远,没有别人没有别人!你明不明白?”顿了顿,他的语气稍微平和了一些,“仲远,拿出你的勇气来,为什么要跟他示弱为什么要怕他?这么好的儿子为什么要给他?明明是他对不起你。亲子鉴定他要做就做,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他得逞!我们两个人一条心,为了这个家,为了宝宝努力。不要再说这些让我难过的话了,悦悦是我的儿子,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谁也抢不走,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