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12章

第12章
阮暮灯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他万万没有想到,萧潇深更半夜将他叫到这里,居然是要他把衣服全都脱了,而且还是在一个陌生的年轻漂亮的姐姐面前!

“阿阮,听话。”

萧潇安抚似地拍了拍青年的后腰,“相信我,等会儿一定跟你解释清楚。”

“嗯,没有任何外部寄生的痕迹。”

在阮暮灯浑身汗毛倒竖,快要忍到极限的时候,那女医生终于检查完毕,冷漠地给他们下了结论。

“我就说,他绝对没问题的。”

萧潇弯腰拾起青年搁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递给自家徒弟,示意他重新穿回去。

“不止你,那晚上进过郗家村的每一个人,都做过一模一样的检查,包括我,还有弎子和白意鸣,你是最后一个人。”

萧潇伸手替青年理了理没翻好的领子,“还好,每个人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到底怎么了?”

阮暮灯皱起眉,几乎只是瞬间,便在脑海中回忆起他在郗家村里的遭遇——满祠堂的村民遗体,吸人脑髓的八脚怪虫,还有会动的剧组众人的尸体,“那个村子,又出了什么事吗?”

“那个叫沈蕊的女演员,和你们一起从村子里逃出来的,你还记得吗?”

萧潇打开门,示意青年跟上来,“我们前两日发现了她的尸体。”

“什么!?”

阮暮灯大吃一惊,失声叫了起来,“她死了?怎么会……”

“是真的。”

萧潇蹙起眉,“她的尸体现在就躺在隔壁,你要看看吗?”

阮暮灯下意识咬住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等等,你要带他去看?”

检查室里的女医生跟了出来,语调中透出清晰的质疑和不赞成。

“没关系,他可是我的关门弟子,今后要继承我衣钵的。”

萧潇伸出手,亲昵地搭上阮暮灯的肩膀,“不趁现在多锻炼锻炼,以后遇着事儿可不就要抓瞎了?”

“……随便你吧。”

女医生眉心拧成个麻花结,不情不愿地给他们打开了隔壁一个房间的门。

第 31 章、五、铜钱索命02

检查室旁边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分为里外两层,外层是办公区域,一个文件柜,凹字形摆放的工作台,两台电脑,还有一些扫描、录音、打印一类的器材,工作台正对着分隔开内外两个区域的一大块玻璃幕墙。

透过玻璃墙,阮暮灯看到内间是一排排铁皮冷冻柜,当中两张解剖床,旁边是与之配套的钢制操作台,顶上都安装着无影灯——活脱脱便是他只在电影里才看过的验尸房。

“从这里进去。”

萧潇推开外间墙边一扇隐秘的小门,带着自家徒弟穿过一条逼仄的通道,给他套了一件式样古怪的白色罩衣,再推开另一扇门时,阮暮灯立刻感觉到了验尸房里格外干冷的空气,还闻到一股消毒水混杂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

萧潇、阮暮灯和那梳着马尾辫的女医生一同走进验尸房,萧潇熟门熟路地走到那冷冻柜前,弯腰抽开一格冷柜,掀开盖顶的白布,露出了里头的一具女尸。

若不是萧潇已经告诉过他,这是沈蕊的尸体,阮暮灯觉得自己一定会认为,那或许是从戈壁滩上的哪个岩洞里发掘出来的,常年风吹日晒以至于风干成木乃伊的古老干尸。

因为严重脱水的缘故,那女尸显得格外瘦小,一个巨大的Y字伤口从胸口一直纵贯到腹部,又用黑色的粗线勉强缝上,显然是尸检留下的经典切口,只是因为皮肉几乎完全失去了弹性,中间的缝隙足有半个指节长,都能清楚看到里头被人翻检过的脏器了。

她的皮肉呈现出大量失血失水后特有的诡异的灰白色,丝丝缕缕紧紧贴在骨架上,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像一把干枯的稻草,由于软组织严重萎缩的关系,她的上下眼睑无法闭合,两道榄核状的缝隙里,各自露出半只浑浊的眼球,嘴唇也同样干瘪到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和青白色的牙床,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数天前还活着的美丽而又青春的年轻姑娘。

“这……真的是沈蕊吗?”

阮暮灯喃喃地念叨出了心中的疑问。

“已经反复对比过DNA,确定这的的确确就是沈蕊的遗体了。”

女医生站在女尸的另一边,打开一个资料夹,用她特有的清亮但刻板的声音说道:“尸体是五天前周一的晚上七点三十分左右,由沈蕊的经纪人发现的,发现地点是在沈蕊租住的单身艺人公寓,该住房由经纪公司统一提供与管理。”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女尸的小腹,“沈蕊身体上唯一的可见伤口在这里,能看出是什么东西吗?”

阮暮灯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看。

只见尸体脐下三寸左右的地方,黏着鹌鹑蛋大小的一团灰褐色组织,乍看像是她肚子上长了个菜花状的奇怪肉瘤似的,但仔细一看,那肿物一端却是深深楔入到尸体的皮肤里,不知到底有多深。

萧潇从床边的操作台上抽出一对薄膜手套,示意徒弟戴上,“你捏捏那团东西看看。”

阮暮灯暗自苦笑,心想他这个徒弟的学艺跨度还真是够大的,先前被逼充当“捡金人”,三更半夜爬进上百年的老棺里寻摸枯骨,现在又得学尸检,对着具干尸客串个见习法医了。

不过他一向很听萧潇的话,基本是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加上现在旁边还站了个神态冷淡的女医生,他就更不可能在别人面前落自家师傅的面子。

于是阮暮灯没多说什么,戴上手套,忍住心中的不适,伸出两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了捏那团灰褐色的菜花状物。

那玩意儿触感很是柔软,还带着点湿润的水汽,感觉有点像是一团湿了水的海绵,和沈蕊干瘪的尸身相比,简直润泽得过分了。

“你再试试拽一拽它。”

萧潇又说道。

阮暮灯于是两指捏住那团玩意儿,轻轻往外拔了拔。

“这……这是扎根在她身体里的东西!”

明白这点的刹那,青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只是刚才那轻轻的拉拽,他就感觉自己像是在拔一株长在沙漠里的野草似的,虽然地面上看到的茎叶只有那么一小撮,但沙土下的根却已经伸展到了方圆不知多少米之外,根本说不清到底扎得有多深,又蔓延到了何等地步。

“你听说过‘蟹寄生’吗?”

萧潇问道。

阮暮灯老实地摇头。

他虽然看过许多书,但毕竟涉猎范围有限,“蟹寄生”这个名词对他来说,当真陌生得很。

“蟹寄生是一种寄生在螃蟹身上的寄生虫。”

萧潇解释道:”“它形如一个小口袋,寄生在蟹的腹部,分为外体和内体两部分,前者突出在寄主体外,只有钱币大小,后者形成分枝状细管,密密麻麻地伸入寄主体内,像树枝一样,蔓延到蟹体躯干、肢体、神经系统和内脏等组织,形成直径只有一毫米左右的白线状分枝,通过这些细小但密集的分支,吸取蟹体的营养。”

阮暮灯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说,沈蕊身上的这个……也是!”

“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推测它的寄生原理应该是类似的。”

萧潇说道,“之前做尸检的时候,我们的人将造影剂注射到这团东西里面,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说着,他从女医生手里的铁皮夹子中抽出一张CT照片,竖起来给阮暮灯看。

那36个小格子的黑白灰胶片,阮暮灯是一点儿也看不明白,但他却能听懂萧潇的说明,“照片显示造影剂通过从这团东西的根部延伸出来的无数粗细不一的树枝状分支,一直蔓延到沈蕊的身体各处,包括大脑、脊柱、手脚,甚至骨头里,都能找到这些管道——也就是说,沈蕊是被它活生生吸干的。”

“所以你刚才才让我脱光了衣服检查,看身上有没有这个东西……”

毕竟沈蕊一个二十多岁娇滴滴柔弱弱的年轻小姑娘,做的又是特别注意形象的演员工作,除了跑通告或者偶尔由经纪人领出门赴几个饭局之外,平常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过得活像古时候里的深闺小姐,要说最近有任何接触到“奇怪”东西的机会,想来也只有上次在郗家村的遭遇了。

“那天进过山的每一个人,我们都检查过了,包括所有幸存者和工作人员。”

萧潇朝阮暮灯一笑,笑容中莫名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不过还好,每个人都没问题。”

阮暮灯舒了一口气,他想到当日里和自己同生共死过的王朝和马汉,听说他们平安无事,青年顿时感到了几分安慰。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萧潇指了指那女尸肚子上那一小团灰褐色的菜花状物,“这东西,实际上,只是某种未知寄生虫的其中一个体节,而且这个体节之中,并没有任何重要的器官——事实上,那几乎就只是个干瘪的空皮囊而已。”

“什么意思?”

可怜阮暮灯一个只接受过初中程度系统教育的山里娃儿,的确对寄生虫学没有什么系统认识,好些名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就更谈不上什么“了解”了。

“也就是说,这东西或许和绦虫一样,身体由许多体节构成,比如看起来是‘头部’的第一节,实际上只是个吸附器,作用只是固定在寄主身上方便吸取营养,而中枢、消化、繁殖等要害器官,却又分散在另外的体节之上。”

女医生看了看阮暮灯,用她那清亮但一点都不柔软的声音,语调凉飕飕地解释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有这种可能——这玩意儿将一个大活人生生吸成了人干之后,主体能够主动断落脱离,重新寻找和寄生到下一个受害者身上?”

第 32 章、五、铜钱索命03

当晚弎子就将师徒两人送回了萧潇的别墅去了。

阮暮灯原本就拍了一整天的戏,又连夜去看了一具非常诡异的尸体,到家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身心俱疲,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劲儿都提不起来了。他拿了套换洗的衣物,匆匆洗漱一番,就倒在自己的床上,两眼一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噩梦一个接一个,梦境都光怪陆离,真假难辨,他只觉得自己一会儿还在片场里,冒雨跑在民国老胡同中,背后是断断续续的枪声;一会儿挥舞着竹竿,在荒村中与那些八脚怪虫缠斗;一会儿又有一只像蜈蚣又像蜘蛛的大虫,不知从哪儿突然蹿出,直扑到他的胸膛上,咬开皮肉就要往他身体里钻……

阮暮灯倏然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他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和吸顶灯,足足发了半分钟的呆,才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然后翻身爬下了床。

“呦,起来啦。”

青年走下楼,听到客厅传来自家师傅的招呼声。

阮暮灯循声走过去,看到萧潇正歪歪地坐在沙发上,双眼看着电视,似乎正在看一档综艺节目。

“你脸色很差啊,昨晚没睡好吗?”

萧潇抬起头,盯着青年双眼下方一层淡淡的青影,眉头微微一蹙。

“唔……”

阮暮灯胡乱应了一声,但并不解释,只是在萧潇身边坐下,“你在看什么?”

“沈蕊生前录的最后一个节目。”

萧潇回答,“我们将母带都从电视台里要来了,所有她的镜头都要过一遍。”

“这是什么时候的节目?”

青年原本打算去做早饭,但听萧潇说是沈蕊生前录的最后一档节目,立刻就决定陪萧潇一起看。

“大约三个星期前录的一个歌星选秀节目,《唱响未来》的决赛,节目组为了显示评判公正,在这一期特别请了十八个特邀评委,都是一些二三线的小明星或者媒体嘉宾,其中就包括沈蕊。”

阮暮灯想了想,“如果寄生在她身上的东西,真的是从郗家村里出来的,那么三周以前,应该已经长在她身上了。”

“对。”

萧潇点头,手里遥控器按了个暂停,画面定格在沈蕊的一个特写镜头上。

电视画面中的姑娘比阮暮灯记忆中的来得要消瘦许多,原本一张鹅蛋脸已经瘦出了尖下巴,但人虽然消瘦,可精神不错,正对着镜头微笑招手,看不出更多的异样。

“她明显瘦了许多,怕是那时候,她身上的‘东西’就已经在吸食她的养分了。”

“可是,沈蕊不是一只不会说话不能自主的螃蟹,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阮暮灯想起萧潇关于“蟹寄生”的比喻,不由得蹙起眉,“如果发现自己迅速消瘦下去,肚子上还长了一团奇怪的肉瘤,难道她不会觉得自己是生病了,然后去医院看医生吗?不可能一点医疗记录都没有留下吧?”

“阿阮,你听说过有些寄生虫,寄生以后可以影响宿主本身的行为吗?”

萧潇看向青年。

“比如铁线虫,它们的虫卵在水内孵出幼虫,幼虫寄生在螳螂、蟋蟀或者蝗虫体内继续发育,直到长为成虫的时候,就会控制宿主寻找水源,淹死宿主后从宿主体内钻出;又或者嗜蛛姬蜂,它会在蜘蛛身上产卵,卵孵化以后姬蜂幼虫会寄居在蜘蛛身上吸血,并且在蜘蛛体内注入某种化学物质,使蜘蛛结出一种特殊的蛛网,用以保护姬蜂幼虫。”

“你的意思是,也许那‘东西’寄生在沈蕊体内,能够影响她的心智,让她不去医院看病?”

“这也只是一个猜测。”

萧潇的两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特有的习惯性动作。

“不过我觉得,要长出那么多密密麻麻的树枝一样遍布全身的‘吸管’,还要将一个大活人生生吸干,需要的时间一定不会太短,起码不会短到沈蕊本人发觉不到异常——除非她根本不觉得那是异常。”

“嗯。”

阮暮灯想了想,觉得自家师傅说的话很有道理。

“我们的人找沈蕊的经纪人问过话。”

萧潇接着说道:“根据她经纪人的回忆,沈蕊刚从郗家村回来那会儿,精神很差,整日浑浑噩噩的,只乐意一个人呆在病房里,别人问她什么都不回答,但有时又会突然说一些十分莫名其妙的话,甚至会喃喃自语一些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其实她的异常,咱们那边负责善后的人也曾经注意到过,但当时他们都觉得,这是她受惊过度外加‘处理’过记忆的后遗症,等过些日子就能恢复。”

阮暮灯点点头。

他当时直接就被萧潇收了当徒弟,免去了“处理记忆”这一步骤,自然对这些“常规后续处理”一无所知。

“后来,她的经纪人说,大约过了个把月,沈蕊就渐渐恢复正常了,一开始说话什么的虽然有些慢,但应答都很还算流畅,后来还对他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可以接一些工作了。不过那段时间,她似乎特别喜欢看电视和上网,整天窝在家里,只要一有空就在看各种娱乐节目。”

“所以她一开始的异常,跟寄生在她身上的东西有关咯?”青年问道。

“不好说。”

萧潇摇摇头,“没有证据之前,一切的推论都不过只是猜测而已。”

他摁下遥控器,让荧光屏里的画面继续播放。

萧潇盯着镜头偶尔捕捉到的沈蕊的笑脸,轻声说道:“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样寄生到活人身上的,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还有没有下一个被寄生的人。”

&&& &&& &&&

沈蕊的死,在拖延了三四天之后,终于向大众公布了,而死亡的原因只给出了一个笼统的“急病不治”。

这消息一出来,网上立刻就炸锅了。

网民们在感慨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就这样没了的同时,最大的关注点,居然在《秦岭诡墓》这个剧组,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才会这样接二连三出人命上。

【当时车祸就死了三十多个,现在连蕊妹子都出事了???】

【卧槽简直比图坦卡蒙王的金字塔还猛!】

【这哪里是什么盗墓电影,这特么分明是《死神来了6》啊!】

微博新闻底下刷满了诸如此类的热评,每个人似乎都意有所指,剩下那三人——王朝和马汉,还有最近人气飙升的阮暮灯,是不是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很快全都要倒在某种“神秘诅咒”之下了?

【老夫掐指一算,他们在拍片的时候一定冲到煞了,而且这事儿还没完……】

有个叫“幽灵眼”的大V营销号,验证资料里是某某道观的道士,平日里总发一些星座生肖运势、灵异事件整理、恐怖电影图解、网友撞鬼实录这类玩意儿,皮下自称是个“懂行”的,这时候蹭着热度蹦跶起来,从方方面面开始分析这“死亡诅咒”到底有多邪性。

【当年作者东陵十二郎写《秦岭诡墓》的时候,按照他给编辑的计划,原本是打算写成六本的,但只写到第五本,就草草收了尾。当时很多人都叫着烂尾了,要求他写第二部,可是到现在三年过去了,作者依然没有动笔,后来有次采访的时候,东陵十二郎曾经透露,他觉得他那故事到那里就可以了,不应该继续写下去!】

幽灵眼附上一个截图,是作者上网络问答时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同时艾特了作者东陵十二郎。

【为什么不能继续写下去呢?我觉得,作者自己也有预感,因为这故事本身就犯了禁忌,也就是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再写下去,就要透天机遭报应了!而且无论以任何方式继续这个故事,哪怕只是拍个电影,都要出事的!】

他这条微博被好事者顶上了热门,无数人一边嗷嗷叫着太可怕了,一边争论所谓的“天机”到底是个什么天大的秘密。

连作者东陵十二郎这时也仿佛是掐准了点儿一样冒出来,在自己的微博里隔空回了一条,隐晦地表示我不便明说但你们可以尽情脑补,两日之间就被刷了上万转。

连《秦岭诡墓》这原本只能算是“略火”的盗墓小说,也一时间变得腥风血雨,网络版点击率顿时翻了足足两位数。

这些天来,负责管理阮暮灯微博的弎子,只要一打开阮暮灯的账号,就能看到无数艾特和评论。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隐晦预言他“命不久矣”的,有真心实意真情实感地替他担心的,还有一些直接就给他指路去找某某大师某某高僧的。甚至还有一个佛教网站主页和一个道教团体主页摸到青年的微博下,对究竟如何助他化解血光之灾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弎子看着就觉得好笑,但为了维持他们家阮暮灯微博上那五讲四美淳朴小青年的形象,不能直接将蹦跶得最欢的那几个账号拉黑了事,只能捏着鼻子谢谢关心,还要隔三差五发点动态和近况,算是变相报平安,告诉那些暗搓搓等着看他什么时候也“应验诅咒”的人,青年还活得好好的。

好在阮暮灯最近正忙着在剧组里拍戏,手机里没有装微博也没有其他社交平台的他,根本不晓得网上的腥风血雨。

剧组里也都是些知分寸的成年人,虽然也有那么几个好事者会以各种由头来旁敲侧击几句,但那些“诅咒”、“连环死亡”一类的传闻总不能说得太过直白,被阮暮灯三言两语轻轻揭过,也就不再纠缠了。

第 33 章、五、铜钱索命04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萧潇他们那边的调查一直都没有多大进展,而阮暮灯之前拍的真人秀《残酷仙境》,也正式开播了。

对于一个刚刚踏足娱乐圈的年轻新人来说,这真人秀播与不播,差别可就大了。没播之前,阮暮灯充其量只是个“网红”,播了之后,就变成一个实打实的“艺人”了。

《残酷仙境》的收视率很高,第一集就创了年度真人秀类综艺节目的开播记录,几个参赛者顿时都小爆了一把,在各大主流媒体上轮番刷脸。

而在节目中表现尤其突出的阮暮灯,更是一下子成为了热议的中心,社交平台上“女朋友”和“老婆”的数量翻了几倍。

在一群相貌出色的艺人之中,阮暮灯年龄最小,十八岁出头的青春年纪,宽肩窄腰、骨架挺拔,皮肤满满的都是那个年纪才有的胶原蛋白,五官极是漂亮,眉梢眼角充满了未经世事磨砺的淳朴和清爽感,仿佛璞玉初琢,高清镜头拉一个特写,无意识地蹙个眉勾个唇,都十分抓人眼球,让观众觉得这娃特好看特惊艳。

而且观众都知道他是个草根武替出身,拳脚功夫了得又吃过不少苦头,玩命儿演的好镜头都是替别的大明星作嫁衣的,当初还舍命救过人,初始好感度就已经在那里了。

再一看真人秀,嚯!那是真的厉害,翻墙越脊负重盖房,但凡有活儿二话不说就顶上去,人脾气还特软和,隔壁竞争对手求他帮忙,毫不藏私地就帮上了,当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整一个“积极向上”阳光男孩的模板。

他在第一集里光着膀子,单手夹着一口大箱子,疾步朝着镜头走来的一个场景,被某位粉丝剪成gif,背后再P上烈焰腾空的一朵蘑菇云,底下一行“纯爷们从不回头看爆炸”的黑体大字,很快成了热门表情,在微信和QQ的聊天框中飞速传播,连不看综艺节目的都给认了个脸熟。

真人秀刷出来的爆炸性话题度,再配上前些日子《秦岭诡墓》剧组的死亡诅咒传闻,阮暮灯是真的红了。

观众们就稀罕待见这种苦情又不矫情的大男孩,尤其能激发那些怀春少女对优质男友的憧憬,还有育龄妈妈们对理想儿子的想象,粉丝群又迎来了一个飞速增长的大高峰。

青年真实地感觉到,他的知名度猛然疯涨了起来。

即便是在影视城里,他偶尔出门去超市买盒牛奶,路上都会有行人迅速地认出他,并且一直盯着他看,连超市里的收银大妈,都向他要了个签名,说是给自家闺女带的。

同时红起来的,还有阮暮灯和周涵的CP。

这年头就没有不炒CP的节目。

不管你是真来电还是假营业,也不管你是男女配还是男男配还是女女配,只要看起来有戏的、养眼的、暧昧的、有话题的,通通炒起来。

这节目里只有男选手,柠檬男孩那对一早就是公认的老梗了,就算剪刀手给他们发糖,也不过只有两人的饭圈内部自high,对节目组来说,阮暮灯和周涵这对颜值高身材好还表现得特别默契的搭档,才是观众们喜闻乐见的新鲜配对,才能最大限度给他们的节目增加话题度和收视率。

于是播到第三集的时候,这一对CP已经在各方推手的暗搓搓操作下,变成了“官配”。

迅速饭上这一对CP的妹子们,抱着从节目里一帧一帧抠出来的糖,嗷嗷叫着“好萌好萌”,同时凭着一腔饱满激情,产出了数量可观的同框图和文艺创作。但凡其中一方有点儿什么动态,都会有“热心”的围观群众一边起哄一边迅速艾特另外一方。

所以在一月初的某一天,周涵亲自跑来《喋血警戒》剧组探班,将阮暮灯堵在摄影棚门口时,组里几个小姑娘一时之间都兴奋过度,甚至还有人忍不住低声尖叫了起来。

“听说你们在这个棚里拍戏,我特地过来看看你。”

周涵身上还穿着套浅灰色的立领中山装,看起来也是刚刚下戏,笑容灿烂依旧,只是大约是不用再整日暴晒外加上了粉底的缘故,皮肤较真人秀时白了两个色号,但人也消瘦了一圈,神色间隐隐透出难掩的憔悴,眼底布满血丝,像是许久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一般。

他对阮暮灯笑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熟练地伸手搭住青年的肩膀,放任后面几个小姑娘兴奋地偷拍两人的照片,“我的新片最近一个月也在这边拍,昨天才到的,棚子离你们不远。”

“好久不见。”

阮暮灯微笑着点头,笑得很是真诚。

他是真的十分待见这个他在圈内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有好几个月没有怎么联系过,但彼此态度仍然十分熟络,“你最近过得还行?”

周涵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凝固了,他沉默了半响,忽然压低声音:“你有时间吗?我有些事情,想找你私下聊聊……”

&&& &&& &&&

阮暮灯下午没有戏,现在刚好是午餐时间,于是两人合计合计,去了影棚附近的一家高档港式茶餐厅。

这茶餐厅位于影视城酒吧街的一个隐蔽角落,平常客人不多,布置得也雅致安静。最重要的是,考虑到来光顾的人不少都是娱乐圈里有些头脸的名人,装修的时候,特地用磨砂玻璃将各个卡座彻底隔开,保密性很好,方便顾客谈一些不太乐意让旁人听到的话题。

周涵最近接的新片子,是一部大女主玛丽苏穿越剧。

平凡白领女主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枚藏着惊天秘密的玉佩,从此在唐朝、民国和现代三个时空中穿梭,同时纠缠在三个极品美男之间,一边拯救历史,一边摇摆不定左右为难。而周涵演的民国海归军官,则是最后抱得美人归的真命天子。

阮暮灯和周涵挑了个角落位置的卡座坐下,一人点了一份巨贵而且味道也不怎样的套餐。

等餐点都送来了之后,周涵用小调匙搅着他的鸳鸯奶茶,组织了一下语言,对坐在对面的青年说道:“阿阮你是不是跟白意鸣白影帝很熟?我想……嗯,请你帮我搭个线引见一下。”

“你要找白先生?”

阮暮灯心想,和他熟的可不是我,而是自家师傅,“我方便先问问,是什么事吗?”

周涵皱起眉,犹豫了数秒,然后抬头看向青年,“我虽然不太肯定,但是我有一种感觉,阿阮你应该也是,懂一些‘那方面’的事情的人吧?”

阮暮灯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两眼直视周涵,等着听他继续说。

“之前在海龙岛拍那个潜水解浮标的任务的时候,我不是差点儿就溺水了吗?”

周涵解释道:“当时是你将我拉了上去,起来以后我一看,脚上一圈青紫的印子!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似乎懂一些那个,如果不是你拉了我一把,搞不好我就要跟舒耀一样,莫名其妙就被海底那些东西给拽下去了。”

“嗯。”

阮暮灯应了一声,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的说法。

“其实之前圈子里就隐约有个传闻,说白意鸣白影帝他老家有人就是专门替人‘看事儿’的,据说很灵验,圈里不少大佬都曾经私下里找他帮过忙,还说白影帝之所以走得那么顺,年纪轻轻就双料影帝在手,也是因为家里有人帮他‘算过’。”

周涵咬了咬牙,艰难地继续说道:“所以……就是,我最近遇到了点事,真的挺棘手的,所以想找个靠谱的人帮忙看看……但我和白影帝没有私交,更不可能找他的经纪人说这些,想来想去,只能看看能不能让你帮忙搭个路子了……”

阮暮灯没有想到,原来周涵想要找白意鸣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想了想,又谨慎地问了一句,“我能问问,你遇到的是什么事吗?”

“阿阮,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也懂这些?”

周涵盯着阮暮灯,表情凝重,像是非要从朋友那儿要个答案不可。

“懂一点吧。”

阮暮灯笑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周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端起鸳鸯奶茶咕咚咕咚,仰头牛饮似地灌下大半杯,然后往沙发靠背上一摊,整个人跟抽了脊梁骨一般,“这事儿都快要把我折磨到精神衰弱了……”

事情要从个把月前说起。

周涵现在拍的这部玛丽苏片子,十一月底开了机。因为是部多时代穿越片的关系,需要的场景比较多,并不像阮暮灯他接的《喋血警戒》那般几乎全程在影视城里呆着,而是到处乱转,需要什么场景就去哪里拍,开机六周以来,光是剧组下榻的酒店就已经换了四处。

大约就是从进了剧组开始,周涵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了。

几乎每个晚上,他都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一开始只是在睡梦中,仿佛隐约能听到男人的低吟和粗重的呼吸声,就像做梦一般,显得很不真实,只要他一个激灵吓醒过来,声音就会消失。

周涵开始时只把这些声音当作是做梦。

虽然十分诧异他一个喜欢大胸翘臀火辣美女的直男,即便是欲求不满,也不应该梦到男人的声音,实在有碍观瞻,光是想想就令人全身鸡皮疙瘩掉一地的,不过他仍然觉得,只是些奇怪的噩梦已经,也没太放在心上。

但过了不久,他就发现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那些声音变得更明显,更清晰,有时甚至会变成一些断断续续的语句,不仅在睡梦之中,甚至人还清醒着的时候,也会忽然在耳边响起。然而等他猛地转头朝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时,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他以为是酒店房间有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但即使他换了房间,甚至换了酒店,这声音依然如影随形,根本摆脱不掉。

然后断续的语句变成了连贯的话语,都是一些恶毒的诅咒,仿佛催眠一般,只要是入了夜,随时都有可能魔音穿耳,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叫他去死、去死、快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