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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生而为人,是神明最大的劫难。

第120章 -生而为人,是神明最大的劫难。
  乔羽鸿在我面前完全不掩饰星和对柏潜的剥削,简直要把“榨干柏潜”四个字写到脸上。我满心落拓,却碍于柏潜不好发作。
  柏潜此次受伤,将养了月余才见起色。
  约莫三月中旬,柏潜归心似箭回组拍戏。
  停了男主角戏份的剧组并不好过,抢先拍其他角色的独立戏份就非常考验演员对于剧本是否吃透的情况。
  毕竟,很可能前一天我在拍大梁战事吃紧,国库空虚,次日背景又轮到新帝登基,大兴土木。
  剧场安排全无一条完整的主线,总是集中到一处场景,零散地把该拍的戏份直接过了。
  演员们被折腾到堪堪虚脱,我自己也对这部电影没了期待。
  我的心思分了很多到柏潜伤情上。虽无法停工陪床,但朝九晚五定点收工在这段时间已形成常态。
  剧组的八卦闲聊群,每天挂在嘴边的都是,“树导的魂飘了”。
  云拂学着她们的语气念给我听,我一个字没放进心上。朝九晚五拍戏的状态照旧。
  乔羽鸿是当真放星和扎堆的公务不管,在病房里守到柏潜出院,期间也不准我守夜。
  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坚持拆散我和柏潜,那一定是乔羽鸿。
  她每次在柏潜病房见到我,都没什么好脸色,恨不能我刚坐下看完柏潜一眼,就立刻拾掇自己滚出她的视线。
  她每每警告我,不能让任何人曝光我的行踪。且万一真有那一天,星和一定会第一时间报警否认传闻。
  她是,最不想柏潜和我有瓜葛的人。
  虽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但她对我莫名其妙的仇视,连云拂都做不到忽视。
  云拂私下里总忍不住骂两句,高跟鞋一踢,裙摆往上一绑,把烟头抵在烟灰缸怒气冲冲:“说到底,咱们也还没和星和撕破脸抢柏潜,姓乔的天天摆个死人脸给谁发丧呢?!”这是又在乔羽鸿那受到了冷遇的状态。
  我撇嘴劝她:“柏潜私自接了《罪臣》,又在剧组受伤,她有气是应该的。”
  “呵,她算什么东西。”听及此,云拂更不买账了,“充其量把柏潜当赚钱机器,天天惺惺作态给谁脸看!你现在还是柏潜正经的对象呢!”
  我闭上了嘴,免得撞她枪口上。
  等云拂气头消了,我还是心虚地对着天花板发呆。
  我是柏潜爱人没错,却让他在我的片场出了事。
  出了事……我还没办法放下工作,全职到他病床前照料他。
  柏潜没有对此表示出任何怨言,他每次看到我出现在他面前,脸上都是带着盛大惊喜的笑容。
  事故发生,对我闹情绪的人,只有乔羽鸿。
  是我该受的。
  若不是她,我心中当被更多愧疚蒙蔽。那撕不开裂缝的窒息感,是乔羽鸿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我为她对柏潜赤裸裸的利用恼怒,却也由衷的为她对柏潜那份重视释怀。
  没有人会舍得放弃唾手可得的财运,以及抬头可见的光。
  既然柏潜执意要拍《罪臣》,为免他随时改口或生异心,乔羽鸿选择跟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我从云拂那拨给柏潜的助理没了用处,乔羽鸿一个人的精力,比四五个群杂还强。
  乔羽鸿将柏潜看得很紧,指戏里戏外范畴内的紧。
  自她如一座钟立于剧组,纯子就再没能私底下靠近过柏潜五米内。电影里关于萧洺和直绫子的暧昧推拉,变得越来越具有实际意义。
  平城的戏份告一段落,最后一场戏拍到当天晚上九点。云拂对着乔羽鸿给柏潜拉车门的场景捏紧了拳头:“不是吧,连着七天不让你和柏潜同房,她到底哪来的资格管啊?就这,柏潜也不反抗一下?”
  “他有什么好反抗的。”我把设备收进背包里,准备抗回酒店再看看今天拍摄的效果,累到现在早没了说话的力气,故而不经意道:“他懒死了,才没精力同乔羽鸿闹。等乔羽鸿回自己房间,柏潜就会来敲我房门睡觉了。”
  “每天都来?”云拂抠着指甲问我。
  “也不是……”
  我背起包起身,“有时候我要通宵看镜头,就会给他发微信,叫他不用过来了。”
  见云拂有些诧异,我又补充道:“我俩没事。我就感觉柏潜最近觉轻,他一个人睡的时候,第二天精神头总是更足些。”
  《罪臣》是我转型后第一部正儿八经的处女作,现实里遇到的许多问题都是边学边解决,经常是一手捧着哪位名家的XX指引,一边皱着眉头翻新重置拍摄素材。剧本主线清晰到没有修改的余地,但过程中的细节,往往会在片场做一些补充及删减。
  所以那时的我被这部电影缠得脱不了身,根本没注意到乔羽鸿胆敢在我眼皮底下瞒去一些惊人的事实。
  她此次出现在柏潜身边,不为柏潜私接电影而做打算,也跟那份老旧却威胁力十足的经纪约无关。她跨国追踪而来,只是为了帮柏潜隐瞒他日益恶化的病情。
  放下星和公务,亲身跟组,她是担心柏潜不在她眼皮底下会出事。
  生理成因造成的抑郁,是无论你心理构建多强,都会朝不可逆转的结局而去。
  药理控制在这个阶段,已经对柏潜开始失效了。
  但我太忙了,竟然从没在柏潜的身体状态上看出端倪。
  明明这次后没多久,柏潜就为了接打戏,注射了六针封闭,最后倒在了大雨中。
  剧情从平城结束,萧洺由西挺进,疾奔辽州。然而在大雨滂沱里,萧洺遇到了突袭。
  二十万大军,被困葭引穴。葭引穴地处极寒之境,红木林中迷雾丛生,迷宫一般的地形,加上蓄意谋划出的层层杀机,萧洺率军未过百米,士兵已折损上千人。
  敌人在暗我在明,冷箭难躲,萧洺半个时辰都没能转劣为安。
  萧洺不得已下令军队原地待命,决意带几个精兵往前探路。
  戚戬不由分说就跟萧洺走了,萧洺知道劝诫不了就随他去了。
  岂料,真正的危机还没到来。
  当所带的精兵里,只剩下戚戬一个喘气的后,萧洺的眉头已经锁成了一道看不见头尾的沟壑。
  “机关术不解,我军恐难占到便宜。”戚戬扯掉马尾上的一柄飞刀,侧身躲过飞来的竹柱,“王爷小心!”
  戚戬怒吼得还是太迟了。
  萧洺用君莫笑格挡住奔腾而下的陨石,肉体凡胎被砸出了一个个可怖的血斑,他迎刀而立,裤管下的血水混进了雨水中,分不清哪个更凶涌一些。
  而更绝望的,护国名刀君莫笑,在陨石下断成了两把废铁。
  片场上连酌是第一个发现柏潜异常的,他跪匐而去,撑着柏潜的肩膀检查这具残躯的伤情,脸色骤变,扭头对着镜头吼叫:“别拍了!叫跟组的医生过来!!”
  这句不是戚戬的台词!
  我登时脸色惨白,回忆起柏潜身上的旧伤,游魂般起身,就要跑过去时,却听到柏潜一声冷厉:“不准过来!继续拍!我还可以!”
  我的脚底心瞬间蔓延上一股钻心的冷意,我偏头去看围观本场戏的乔羽鸿,她竟如我一般,将刚踏进镜头里的一只脚,撤了回去。
  我拿出十二万分的理智控制自己的双手,把镜头继续对焦柏潜的脸,调整好监视器的位置重新坐下。
  纯子捂住自己要出声的嘴巴,云拂背对镜头点起了烟,整个片场都像定格在一方奇怪的盒子里。盒子里没有空气,时间也不会流动。
  连酌诧异地看向我,接着无措地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瞬间爬满了绝望,他跪在柏潜腿边,扒着他摇摇欲坠的腰身,难以自制地哭出了声,声音破碎中隐含竭力的忍耐,最终却难敌爱人一身病痛仍誓死相护的深恩,他像一匹失孤的豹子,悲怆而疯狂地向天怒吼。
  然而他的不忿,不但没有打动上苍,还平添了因果。
  雨势不减,狂风似要带走一切, 残暴的雷火无情地鞭笞着这片看不到生机的失地,猝不及防的,最后一场天雷,劈到了萧洺身上。
  雷声又沉又闷,白光骤降,戚戬被一股强力弹开。
  他空洞的眼神回视,豆大的泪珠安静垂落,抽搐的面容状若地域极凶的恶鬼。
  大梁战必胜的定梁王,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