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赤井脸上的血其实都是血包里的血。他实际上没有失血过多 , 烧伤和肺部损伤才是让他难受的“罪魁祸首”。不过夜间的山风很凉，脸上流下来的血和提前掺进去的像脑浆一样的黄色液体的味道刺鼻，而子弹真切打中脑骨也很疼, 这一切一切都让他有种自己真的被打中了脑干, 正在生命倒计时，并且正在失温的错觉。
他看见了琴酒眼里的自己。

像是走投陌路的狼一样,哪怕狼狈地躺在地上,却还是一副随时可以暴起的模样。如果人的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那就说明哪怕到了这个境地,琴酒依然觉得他有杀伤力。这当然是事实,但联系起他和琴酒的关系，就显得很古怪。

呼吸的时候呼吸道很痛，但赤井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此时声音有些难听, 不管是说话还是笑 ，于是他见到琴酒皱了皱眉。

赤井便说：“你眼里的我看上去很可怜。”

“是因为杀死这样的我没意思吗”他问。

“其实我有想过，如果老大你对鲜血,或者死亡的美感有额外的爱好，那么你看着满脸血的我应该会兴奋的。但看来掌管你开关的不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看来是只将强大的人放在眼里啊。”

“与其说是只将强大的人放在眼里。”琴酒这次没有说“不要试图分析我” ,而是接话道, “强大只是基本要求。但我不会对杀手排行榜里的人出手……有些人只会是敌人。”

“赤井秀一。”他说, “如果玛格丽特不主动，我也不会对玛格丽特下手。”

“是啊,先主动的是我。那没办法，谁让老大你对组织来说那么重要，又那么显眼。”赤井又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咳, “玛格丽特和莱伊都是主动方。不过，也不是谁撩拨老大你，都能成功的吧。”

“这张脸，这个人……”赤井伸出手指指向自己，“还是有吸引力的吧。”

“你在怀疑什么”琴酒冷淡地问。

“不是怀疑。”赤井喟叹道，“这是我这辈子最……没必要，也最胆大的赌博。琴酒，如果我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也是我罪有应得。”

琴酒就说：“那你现在得到答案了。”

赤井深吸了一口气。他恢复了一些力气，也不避讳琴酒，直接将针织帽拿下来。他撑着树干站起来，看上去还有行动能力——也对，真要算起来，近距离枪击最多让他脑震荡，子弹没有真的打进去，以赤井的恢复能力和行动能力，他早就可以离开了。

他在这里等谁呢

琴酒对答案心知肚明。他想，这个人真是疯了，说是得寸进尺，但得寸进尺的程度也过头了。

他跟着赤井，见赤井将针织帽丢回还在燃烧的雪佛兰的区域。

稍微调整了状态的赤井声音好了许多 ，语气里带上了一些调侃：“真是浪费。这辆车花了我不少钱，还从美国托运过来的。”

当然，从美国托运这辆车其实是打算当做诱饵的。赤井秀一知道自己的有名度，当时的计划是，直接将自己当做钓组织的道具。并且，他和休斯家族确认过了：浅香没死，十几年后终于露出一些痕迹。

而以浅香上次消失时调查的东西来看，她似乎认识赤井那个死在组织里的冒险家父亲，并且在冒险家父亲外出时被冒险家父亲救了一命——赤井的父亲是因此惹上组织，继而被组织抓走，变成实验体的，这是休斯家族结合FBI人事档案所得到的“真相”。

赤井接受了休斯家族的这个说法 ，并且确实打算利用自己的身份引出可能还活着的浅香：父亲到底是怎么进入组织的，在组织又遇到了什么，他依然想知道。

实验体……按照母亲的说法 ，宫野爱莲娜是见过赤井务武的照片的。

父亲也认识宫野爱莲娜。

那么父亲，姨妈和姨父，全都死在组织里，这期间一定有问题。

只是没想到贝尔摩德查得那么深。

“老大想过用保时捷来撞它吧，真是遗憾。”赤井真切露出遗憾的表情，“那可是保时捷，古董车。不过，我稍微也有自己的计划。那就算是证据了，就算是朗姆他们过来检查，也不会有破绽的。包括警方，会通过指纹来确认尸体的身份的。”

“偷梁换柱而已。”琴酒冷淡道，“你也只是欺负日本人办案的手续和仪器不如美国完备。”

“不到50%的破案率，这个程度足够欺骗警方了。”

“你自己也是警察。”

“所以我也不是完全的好人。”赤井回头看了一眼琴酒，转了方向。

他的脚步很坚定 ，往前走时还会注意清理痕迹，由远及近的警车也并没有打乱他的节奏。包括隐约传来的英文，那大概是FBI的同事在呼唤赤井，和发现雪佛兰以后惊讶的叫声。

而隔着山区，隔着寂静的山风，隔着树叶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赤井和琴酒一前一后走着，踩在土路上脚步近乎无声。

但赤井的呼吸声逐渐沉重起来。

他在忍耐，只是周围太安静了。远处的声音能听到，近处的呼吸声也能听到。

于是琴酒在某一刻稍微加快了速度。

他赶了上去，用手掌撑住了赤井的后背。

那一瞬间赤井脚步顿了顿，身体肌肉也僵硬了一瞬，然后他恢复原样继续往前走。琴酒则什么都没说。

跨过山路，绕过一段弯道，从上山的道路绕到山路另一边的下山道，又走到不属于公路的山间小路。

大致走了两个多小时不到三个小时，直接绕过了来叶山，去了绵延的另一座山的区域。

而后绕到了另一座山的路口。

即将看见山路上的路灯时，赤井停下了。

他侧过头看着琴酒：“差不多就送到这儿了吧，老大。”

“不打算让我看看接应你的是谁吗”琴酒问。

赤井叹了口气：“是普通人，所以不能让你这个危险分子出现。真是抱歉。”

“真的是普通人吗只是不能让我发现还活着的人吧。”琴酒说，“赤井秀一，注意到工藤新一的可不止我一个人。该有其他人来调查他……和雪莉了。”

“那更着急的应该是贝尔摩德。”赤井说，“也让我看看’魔女’的能力吧。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句话之后，赤井抬手抓住了琴酒的手臂：“别说其他人了，老大。”

“下次见面，来认出我吧。”他说，“我听说，不管贝尔摩德怎样更换易容，你都能在她接近的时候将她认出来。那换成我，也能做到吗”

琴酒回视他。

而后，银发的死神冷笑 ：“这难道是什么很有难度的事吗”

“赤井秀一，你灵魂的底色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将赤井的手拨下去，用仿佛在威胁人的语气说着不可能更浪漫的，“情话”，“所以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什么样子，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也只有你，一次一次在试图欺骗我之后，又主动戳穿骗局。”他说，“赤井秀一，你在意的东西，和在意的人太多了。但没有人是能做到万全的，你总得做出选择。”

“是啊，我知道。”赤井就说，“生命和你，我不就选了你吗”

“偷换概念。”琴酒按住了自己的礼帽，“再见。希望下次见面时，不要总说些让人恶心的话。”

琴酒转身离开了。

赤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向路口。

那里停着一辆接应他的车，车里坐着来接应他的工藤优作。

工藤新一和工藤有希子没有来，赤井说太危险了，让工藤优作尽量拦住他的妻子和儿子。工藤优作车上还戴着阿笠博士的道具，用以确认周围的安全。

见赤井上了车，他才松了口气。

他乍看之下被赤井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赤井说了“这是血包”他也没办法完全平静下来——这是血，太多血了。

他带着赤井来到了提前联系好的地下医生的诊所里，诊断后确认赤井确实有些脑震荡，烧伤不重，不会留疤，肺部倒是需要进一步治疗，被毒气伤到了呼吸道，但不需要手术。

“正好我替你安排的假身份是东都大学的研究生。”工藤优作说，“准备关系转入的这段时间，正好也用来修养吧。”

“研究生的话，功课上会出现破绽吧。”赤井有自知之明，“我已经毕业很多年了。”

“没关系，功课部分，身份的本人会全权负责的。”工藤优作说，“这位研究生在国外实验室进行研究的时候遭到了当地一个变态杀人犯的攻击……差一点成为受害人，被我的国际刑警朋友救了下来。”

“他目前在国外秘密治疗，需要长期复健以及……整容，但还是记挂着一些研究工作，或者说思考研究工作是他缓解痛苦的方式。那个变态杀人犯背后还有犯罪团体，国际刑警朋友希望能够借助他的身份引出背后的团体，但他本人无法承担这样的工作，我便告诉我的国际刑警朋友，我会找到人暂时代替这位研究生的身份。”

“走国际刑警的关系的话，如果事后赤井先生需要恢复身份，也会有更有利的证明人吧。当然，如果赤井先生不愿意暴露身份，我也会隐瞒，这全凭赤井先生的意愿。我只告诉我的朋友，我找到的是从我妻子那里学到了一些演技身份的人。”工藤优作说，“那个变态杀人犯背后的组织，根据我的推理，很可能就是黑衣组织。”

赤井眨了眨眼。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假死事后该怎样处理在FBI的关系，不过……工藤优作苦心选择了这样的身份，他也非常感谢。当然，多几个人知道自己假死的事就多一分危险，所以赤井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到时候如果需要国际刑警提供证明，以工藤优作的说法 ，这份证明也会出现。这意味着如果最后FBI不想让他复职，他能从国际刑警那里直接拿到新工作。

至于假死的可信度，在组织这里，有琴酒这个证明人就足够了。他主要想“骗”过的，也是组织。

琴酒老大说他亲手杀死了赤井秀一，那么组织会有多少人怀疑

当下其实不是这么想的，但回过头去思考，或许他也想赌一赌琴酒的真心。

像他这样的人，会下地狱的吧。不过琴酒一定也会下地狱，所以一起下地狱也不错。

“谢谢。”他真心实意说，“我会查出背后组织的具体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