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起源世界18
收治考察队伤病员的集体病房里,当然没有向引的身影。
明晦的脸完全冷下来了。向引这副身体，除了医疗舱，根本哪儿都待不了。一个爬出医疗舱都困难的人,能自己跑到哪里去？
“把这里的负责人给我叫来。”他寒声道。
明院大驾,没一会儿，负责人就来了。就是那个把向引丢出去的高主任。
高主任一听,便邀功道：“那个K区人我已经把他丢出去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医疗舱的病房的,给劣等人用高级资源简直等同于浪费，您说对吧？”
明晦不响。
旁边的助理小医生低声报告道,“明院,我们本来把他放在一边的护理床上的,但后来忙起来就没注意他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明晦默在原地，片刻后终于走近，看了看高主任别在胸口的工牌。
然后他把工牌上的工号念了出来，“明天起别来上班了。”
高主任的高谈阔论瞬间顿住，他震惊不已，一双眼睛都跟鱼眼似的凸了出来。
明晦慢慢道：“我都不知道院里还有劣等人在领高级薪水,实在浪费。我觉得你说得挺对的，所以你以身作则吧。”
之前也说过，在这个世道被研究院开除,跟死没什么两样。
高主任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接受得很快不说,飞快地哭嚎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哭边伸手拽明晦的衣服,“明院，我绝对不能被开除！求您大发慈悲放过我,随您怎么说，对，我就是个劣等人，我家里有得病的老母有上学的小孩，全家就靠我养着啊！您不能趁我病要我命啊！”
“趁你病要你命，你真说挺好的。那你刚刚把一个连医疗舱都下不来的人，刨出来丢在外面，我想听听你要怎么说？”明晦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跪着的人。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也没有激动的情绪，压得极低极沉，好像暴雨前悬在头顶的黑色积雨云。
高主任战战不敢言，只是拼命磕头。
“没眼力见的东西。”明晦的嫌恶溢于言表，只想叫人把他拖出去眼不见为净，又觉得如此简单发落，难解心头突如其来的暴怒。
突然，他话锋一转，“我改主意了，你可以继续留在研究院。”
高主任狂喜地抬起已经磕出血的额头。
“把他登记到地下实验室新一批的实验体名单里。”明晦冷冷地看着他的脸由狂喜转为绝望，“就这样，照做吧。”
“是。”刚刚的几位助理小医生合力架起人拖走了。
他们心有余悸，高主任竟然得到了这么严重的处罚，那他们会不会也……
其实，高主任的行为，很多唯阶级论的上城区人都会做，而且一个K区人能随便用研究院的医疗舱本身就是天方夜谭的事。但就是因为这件事的唯一性，他才正好撞到了明晦的枪//口上。毕竟，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既然能够发生，肯定是经过了明晦的允许……
心里七上八下，这几个小医生哪敢怠慢，任凭高主任说了一路威逼利诱的话，还是把他马不停蹄地送进了地下室。
//
另一边，向引自是不知后面发生的事，他跌跌撞撞回到了明晦房间隔壁那个贮藏室，里面过了小一个月，地上又积了薄薄一层灰。
除了这个阴暗闭塞的房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哪待着。
向引迫不及待问系统：“我现在生命值多少？是不是离噶掉不远了？”
系统木然道：“很遗憾，虽然宿主生命值经过刚刚的折腾有所回落，但离濒死还远得很。”
向引：“唉。”
他摔下来半倚在一堆杂物上，呼吸间都能感到浑身肌肉一抽一抽地疼。他现在真的很不舒服，何苦来哉的，早知道，就不去接那两枪了。可谁又想得到，明晦竟然抽风，硬是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向引叹出一口气，还想接着叹第二口，贮藏室门突然哐当一声被冲开，力道之大，推拉门撞到另一侧的门框上，来回弹了好几下，险些夹到明院那张阴沉得滴水的俊脸。
向引：“？”
明晦背着光，所以向引没察觉到明晦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只看得出明晦胸口微微起伏，好像刚刚做了什么剧烈运动。
“明院，是找我有什么急事？”向引试着坐直一点，“刚从虎口脱险，您还是别做大幅度的运动比较好。还是要保持情绪的稳定啊……”
明晦另起话头：“你怎么从病房过来的。”
向引笑笑：“我比较保身家，当然是慢慢走回来的。”
“——你的伤，打算就这么样了？”
向引低头看看，身上衣服的腹部位置，已经隐隐染上了血渍。不用说，绷带肯定已经被血浸透了。
他拿出系统糊弄他的借口来糊弄明晦，“医生说为了保证我机体自身的修复能力，让我别待太久医疗舱，所以我就回来养着……嗯？！”
向引的句尾被吓断了半截，因为明晦凶神恶煞地大步走过来，一把把他抄进了手臂间，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向引顿时呆若木鸡，僵在明晦怀里。
“躺好。多大人了连自己受的伤该不该从医疗舱出来都不知道么。”
明晦不无讥讽地说，但脚下一刻不停地拐进隔壁他自己的房间，把向引塞进了自己的医疗舱里。
熟悉的治疗灯在向引眼前亮起，他的思维正在宕机的边缘徘徊，只能按之前对话里的基本逻辑回道，“可医生不让我一直待在医疗舱里……”
明晦冷笑一声：“我刚已经把他开除了。”
系统敲锣打鼓扬眉吐气：“好好好！现世报来得这么快，主角真的出手帮你解决了！”
向引：“…………”彻底宕机！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他返回贮藏室，未尝不是潜意识里对明晦的一种试探。试探他会不会再次出手帮助自己。结果证明，是的。
救人一命，尚还能解释成危急中的患难之举，但现在，又该如何解释？
明晦知道，向引这呆呆的反应意味着发生了完全不在他掌控范围内的事情。这让他莫名其妙升起了一股愉悦满足的感觉。他不想让向引立刻关舱睡觉，忍不住上手掐了把他的脸颊让他回神，“我说，我费这么大力气把你救回来，你有什么表示？”
向引的脸软软的很好捏，就是重伤以后掉了好多肉，不然手感还会更好点。明晦捏了一把后没有收手，指节轻轻蹭了蹭那一小片光洁细腻的皮肤。
向引被他摸得激灵了一下，再一听他的话，直觉哪里不对，却又抓不住。他干巴巴回答道：“……谢谢明院救命之恩。”
明晦“嗯”了一声，明显没打算放过向引，“还有呢。”
他趴在医疗舱上面，手伸在舱里，像在逗只疼爱的宠物。
向引能有什么表示，就搬出一堆片儿汤话：“之后我一定出生入死奋不顾身……”
他一说死啊活啊的，明晦就不高兴起来，又掐他的脸，“重新说，我不爱听。”
向引只好换词儿，“肝脑涂地两肋插刀……”
“血淋糊啦的，重新说。”
“不离不弃赤诚相待……”
明晦蹭着他脸颊的手指一顿，那对漆黑的竖瞳眯缝了起来。
还没完？表忠心的话就那么几句，向引说不下去了，隐隐有点崩溃。紧接着，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不对！差点给主角绕进去！
“我是为了保护您，才伤成这样的啊，您不会忘了吧？”向引赶紧道。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明晦作回忆思考状，“那就扯平了对么？”
“嗯嗯。”太好了。向引松了口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对你不离不弃赤诚相待？”
“……！”向引捂脸。这都哪儿跟哪儿，他哪会是这个意思啊！再一看明晦暗含着戏谑笑意的嘴角，此人明显在拿他寻开心！
他赶紧终结话题，咳嗽两声又打了个哈欠，“您别拿玩笑话刺我了。”
他把明晦的手拨了出去，合上了舱盖。
明晦指腹捻了捻指关节，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同时又有点期待着什么的雀跃。
他没工夫多思考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趁着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他回到了办公室继续工作。这回状态不错，也没人打扰他，他得以专心写到了深夜，进度颇佳。
收拾好东西从办公室返回自己房间，路上，一想到向引正乖乖躺在他的医疗舱里，那股隐隐雀跃的感觉就又冒出了一个尖尖。
推开房间门，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医疗舱散发出荧荧的光。
明晦关上门，换鞋更衣洗漱。等他洗漱完出来，忽而听到医疗舱隐约传来幽咽的呻//吟声。哼哼唧唧乍一听怪瘆人的。
向引这是怎么了？
明晦过去打开舱门，发现向引的手正不停地伸向破损的肚子想抓挠，绷带被他抓得破破烂烂的，狰狞的伤口清晰可见。而他其实根本没有清醒，还在昏睡，抓挠伤口是潜意识的动作。他紧闭着眼睛，整张脸都痛苦地皱了起来，苍白没有血色的唇间发出破碎的呻//吟，正是刚刚明晦在舱外听到的声音。
“别抓了。”明晦把向引的手拿开，“这样永远治不好。”
向引没一会儿就又稀里糊涂地抓了上去，已经是满手的血。
明晦没法，只得拿了根自己某个设备的充电线，把他的手扎起来绑到了头顶。向引呜呜地扭动，治疗灯聚焦不准伤处，明晦又按住他的身体。
向引生得白皙细腻，窄腰更是可堪一握，宽松的裤子七歪八扭，一双长腿大半露在外面。明晦看着看着便腾起一阵类似在地下城喝了助兴药酒的燥热。
“难受……你为什么要把我救回来……太疼了……”
还没来得及抽丝疯长的绮念戛然而止，听到向引半梦半醒的呜咽，明晦猝然低头，震惊难语。
向引他，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