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提姆听见六个肾的时候顿时一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到后背上，不敢置信道：“六个肾？你认真的？”
杰森低头翻找着夹克内兜：“怎麽？你的医学研究部开了这麽久，只有我这一个大客户？”
提姆：”“……”
提姆的神情略有不宁，他偷偷打量了杰森一下，刚才杰森是一边挂挡一边回答他，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他们的对话上，于是提姆就没再躲闪，直接将视线投了过去。
杰森正在琢磨一副简易地图，他从兜里把那团随意折叠的纸打开，额头的发丝全都向后梳，车内空间很大，他很舒服地将一条腿踩在驾驶位旁边流线型设计凸出来的那块。
没错，是他很熟悉的做派，提姆想。
但提姆品味了下心底的感觉：居然是茫然，他查找着自己茫然的源头……然后他又看向杰森，发现虽然对方这副做派是熟悉的，但他话里话外的那副冷漠，却是令他陌生的。
提姆的声线有些古怪：“你从哪买的六个肾？”
杰森全心全意地抻着地图揉皱的那个部分，敷衍道：“小公主，你都当大官了，不该问的事别问，我以为这是你们的常识。”
他把地图从上到下背了一遍，又折叠起来回想了一遍，确保没什麽疏漏，这时他忽然觉得身边有些安静，便抬起头，刚对上提姆的眼睛，就见这位大官偷感十足地躲开了。
杰森把地图收好：“有话就说。”
提姆闷闷地吱了一声：“你的货源？告诉我。”
听到这话，杰森不由地停了停，发自内心地有些困惑。
他大概停顿了十几秒，但这个停顿似乎让提姆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提姆的表情立刻变得很难看，他拉扯安全带，留出空位，好让他能够有足够空袭扑过去把人拽住。
杰森被压住小半边身体，听着面前提姆咬牙切齿的话：“你不告诉我也行，我自己也能查得到。”
杰森沉默着瞧着提姆那张英俊的脸，而这个英俊的小熊猫正在持续呲牙咧嘴地威胁他：“等我查到，到时候就不是这麽简单的事了！你知道……”
杰森忽然开口：“没买。”
提姆前脚还在发怒，后脚突然哑火：“阿卡姆里面关的那些人都被烧穿脑袋——你说什麽？”
杰森没觉得自己说话不清晰到这个地步，不过还是配合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没买。”
他觉得自己这遍说的很清楚了，但提姆依然有点尖刻地盯着他看，同时怀疑着咕哝：“你什麽意思？”
杰森额头青筋倏的跳了一下，之前在韦恩大厦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一瞬间又升腾起来了。
“你想知道我什麽意思是吧？”杰森冷静地问：“我哪里惹到你了？不告诉你不行，告诉你也不行。”
提姆眉头紧紧皱着：“哈？”
但他没能吐出反驳的话，因为杰森之前的和颜悦色一瞬间全收了回去，他收腿坐直，耐心全然消失，一抬手柄压住他的提姆掀回到他的座位上：“现在我知道阿卡姆的人都被烧穿脑袋，那你知道平时我怎麽对待挑衅的人吗！”
提姆嗖地一下把眼睛瞪得很大，右手隐蔽而警惕地动了一下。
“别动。”杰森阴沉地注视着他的动作：“我还没瞎。”
提姆僵硬地顿住了。
他感觉自己连头发一瞬间全竖了起来，危险似乎凝成实质，刺向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这种局面他全然未曾设想过，在他们相识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成为过杰森陶德的敌人，所以才会失去距离感。
就像一只和狼玩的很好的兔子，直到被咬在嘴里，大脑后才知后觉地发出警告信号，可这会早就为时已晚。
这不应该，提姆盯着杰森那双半蓝不绿的残酷眼睛，屈辱和愤怒连同些许委屈被一同点燃：明明他才应该是被人害怕的那个，但现在他就是那只愚蠢的兔子。
“我希望我们还能最后沟通一次。”提姆冷然道：“我不清楚你说的找茬是什麽意思，我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消除安全隐患，新条例对伤害他人的行为处罚极重，所以你才会在韦恩大厦被撵得像狗一样，现在能保护你的人只有我，我只需要你给我几个名字，然后我让他们消失，从此谁都当作没发生过。”
他冷静说出的这番话，却只换来杰森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你是不是有病？”杰森怪异地说：“我不是说了我没买吗？”
杰森：“没买——这个意思是我杀了三个人，剖了六个肾，然后带去你们的医学研究部，这句话你哪里不能听懂？”
提姆像一只刹那间炸毛的小浣熊，整个人都不太好。
哪句话都能听懂，但是哪句话都不能理解。
提姆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什麽意思。
提姆用力地把自己砸在车椅上，大脑和身体都感觉木木的，他习惯的杰森陶德在他面前向来太有原则，以至于……
他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原来比起十年后的杰森，十年前的这个才是坏蛋。
杰森按开提姆那边的车门，舌根底下压着一句极端恼火的“滚出去”。
但他又觉得自己不太能把这话说的出口，而提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甚至还是抱臂坐着的那种坐姿，甚至看上去比他更加怒火中烧。
最后他闷着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拉开自己那边的车门。
“……”
提姆的愤怒刹那间压倒了所有的情绪。
他顿了顿，用那种一个单词停一下，非常尖锐的语气叫出了眼前这人的全名：“杰森彼得陶德！”
杰森为了咬住火气，重重咬住牙。
真是服了，明明都是同一张脸，怎麽这个就这麽讨厌！
想和人吵架的心从未如此强烈，同位体的声音却突然在脑子里炸响，还带着许多惊慌的意味：【 son of…看在我们都是一个人的份上！你他妈都干了什麽？】
【让让让让，艾缪！调历史记录给我！】
同位体话音刚落，一股巨大且模糊的力量攫取住他整个人，这种滋味非常难以形容，像是自己被人重重地打出躯体，他本能地握拳朝前砸去，却看见自己半透明的手。
杰森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我成孤魂野鬼了？
他低下头，看见正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同时抬起眼，这个视角看着自己的行动，错位感伴随着天旋地转一起袭来，他满怀疑虑并且恼怒地想要质问这一切都是怎麽发生，然后就看着自己的身体飞快地伸出手，啪嗒一下按上仪表盘。
两边车门嗖地关好。
“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他听见同位体对着提姆严肃指出：“你为什麽要叫我的全名？”
杰森：【你到底是为什麽出现？你到底对我做了什麽？之后我就要一直做鬼了？】
【因为触发了安全词，这话应该我问，他为什麽叫我的全名？你做错了什麽？】
同位体焦虑不安的心情传递过来：【让我看看……噢！】
【你觉得他没事找事——他没有，他真的没有，我的人设已经和你不一样，现在我比蝙蝠侠还清白，不杀原则，还记得吗？理解一下好吗？他只是没反应过来。】
提姆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老兄，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他狐疑地眯起眼睛：“那是你的名字，不能叫吗？”
“能。”红头罩指出：“但你可以用别的叫法。”
提姆：“杰森陶德？”
“还是很糟糕，看在我们现在都非常生气的份上，随便你。”黑发绿眼的男人揉了揉耳垂，接着神情一变，抱胸露出一副不爽的样子：“你刚才什麽意思？你是要像布鲁斯一样质问我杀人吗？”
提姆张了张嘴，没能出声，又闭上嘴，露出懵然的表情：“我没有！”
下一秒杰森那张脸就凑近了，接着他的脸又被对方捧在手里，脸颊肉又被轻轻挤了下，提姆简直要头晕目眩，这麽一张脸凑得那麽近，而且越凑越近，近到一偏头就能吻上的地步。
“真的吗？”
那双绿眼睛几乎要抵着他了。
“哪怕是我，也仍然觉得你的哥谭有些人早该死了。”
提姆眼睛都直了，只知道点头。
这动作导致他像是在杰森掌心里蹭了几下。
“好吧，我相信。”对方倏地松开手，挺直后背：“那我们没事了。”
围观全程的杰森还是露出震撼和迷惑的表情。
好可怕，他想思考，但又不敢细想。
提姆终于从晕晕乎乎的状态里拔出来，情况有点不对劲，他陷入沉思，有种微妙的违和感，刚才杰森的恼怒货真价值，这麽一个人，现在却像什麽都没发生似的。
他不觉得杰森是什麽情绪内敛的人，他上下打量着旁边的人，越来越觉得十分熟悉，连那种被他打量得浑身发毛得模样都非常熟悉，像极了当初他破罐子破摔道出真心……等等？
一道闪电滑过脑海。
提姆一眨都不眨眼地盯着他，气势汹汹地一巴掌按在仪表盘上：“杰森彼得陶德。”
杰森极不理解自己的同位体为什麽反应这麽大，但同位体似乎又有点应激，哪怕他看上去很是镇定，可杰森体察到同位体那股焦虑又被唤醒了：“你为什麽要叫我全名？刚才不是说了吗？被你这麽叫很奇怪。”
提姆：“那你想我怎麽叫你？”
“杰森？”
提姆点点头：“老公。”
半空中正飘来飘去的杰森，脸上一片愕然，所有正想着的事情通通卡壳，当他惊慌失措地望向自己的身体时，却发现自己的同位体也惊慌失措地望向提姆。
而不等他在内心迸发出尖锐爆鸣，刚刚品尝过的被人打了一拳的滋味，再度向他袭来。
【交给你了。】
杰森也被这股焦虑传染：“你给我等等！”
可是同位体跑得比狗还快，任凭他怎麽都呼唤不回来，杰森还想说点什麽，却发现视角回到了自己身体里，而同位体跑路之前，他正在和提姆对视着。
好想杀人。
不对，好想自杀。
而提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杰森僵硬极了，想了半天，他艰难地吱了一声：“有点冒昧了吧。”